奠至今未婚,所以其實他是無法完全代入這類事,共情張德帥的。
但奠向來感情豐富,尤其是他對張德帥還算了解,只是看著對方的那個背影,他腦海中不自覺地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
李冬梅已經(jīng)徹底被邪靈掌控,急需一場痛徹心扉的電療。
不過在此之前,奠覺得很有必要聯(lián)系一下張德帥,因為就張德帥那時候的狀態(tài),想不開,出點什么事完全有可能。
希望沒事吧。
這個視頻是三天前發(fā)的,也就是說,事情起碼是發(fā)生在三天前的,三天時間可以發(fā)生很多事了。
想著,奠略顯急切的就要撥打張德帥的電話,卻不想張德帥竟然主動撥通了他的電話。
“老哥,你在哪?”
秒接后,奠沒有一句廢話,
“老弟,我可能得麻煩你一些事?!?/p>
電話那頭的張德帥聲音嘶啞,語氣卻出奇的坦然,可這絲坦然卻讓奠多了些擔憂,卻也只能順嘴答應道:
“嗯,你說,能幫忙的我絕不推辭?!?/p>
這話,一般很少從奠的口中說出來,因為他雖然喜歡多管閑事,但他卻絕不是一個熱心腸的人,更何況大家都還不是朋友呢。
“我有一些賬單,是別人欠我的錢,另外還有一些借條,是我欠別人的錢。”
“麻煩你幫我要一下,再幫我還一下?!?/p>
奠的感知并沒有錯,張德帥這明顯就是在交代后事。
“你在哪?”
不論自己猜想是否正確,奠都覺得應該第一時間找到張德帥。
“這些東西劉快手不久之后就會送到你手上,兄弟,實在是麻煩你了?!?/p>
“我問你,你在哪?”
奠的語氣由急切變成強硬,他希望用這樣的語氣讓張德帥妥協(xié),起碼能暫時穩(wěn)住他。
只是,這個幾乎可以說是彎了半輩子腰的男人,今天決定挺直腰桿,他坦然的語氣仍舊不變道:
“我張德帥這輩子沒有做過什么壞事,沒有!”
說到這里,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強硬,甚至有怒發(fā)沖冠之勢,聲音也無比洪亮。
“可我不做壞事,為什么壞事總找上我?”
“我很小就沒了爸媽,靠著自己的努力成家立業(yè),這些年不說飛黃騰達吧,可我起碼靠自己讓一家人的生活還過得去?!?/p>
“可是……可是某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沒有家人?!?/p>
“我對那個女人已經(jīng)夠好了吧,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可她卻從未有一天把我當做她的男人!”
“我對那個女孩夠好了吧,從小她的要求只要不過份,哪怕是累死,我也一定滿足她,可是……可是她竟然不是我的女兒?!?/p>
“其實我一早就知道她不是我親生女兒,只是我仍舊抱有幻想,覺得哪怕不是自己親生的,這些年我付出那么多,只要她還愿意叫我一聲爸,那我的付出就沒有白費?!?/p>
“可如今……如今她竟然叫我那個男人?!?/p>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
張德帥的聲音漸漸低沉,直至最后沒了聲音,確切的說是,他的聲音被一堆嘈雜所取代。
“天吶,有人要跳樓了!”
“快,躲開一點,別砸到我們。”
“有沒有搞錯,跳樓也不挑時間,今天可是周末,難得放個假,這下一整天都沒好心情了?!?/p>
……
電話已被張德帥掛斷,奠直到最后也沒能問出具體位置,但卻清楚的知道,接下來將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不值得……不值得啊,你個傻逼!”
一邊喃喃自語,奠一邊騎上小電驢,徑直朝著門口沖去,絲毫不在意他現(xiàn)在還沒下班,更沒去理會喜師傅的呼喊。
一路風馳電掣,奠的第一個目的地是張德帥的家,但想到電話那頭的嘈雜,他又換了個地方,萬家廣場,這個城市最熱鬧的地方之一。
“不是這里?!?/p>
才剛到,小電驢還沒停下,奠立刻朝另一個地方跑去,萬星廣場,這個城市最熱鬧的地方之二。
“騎那么快,不要命了?”
“這人真tm沒素質(zhì),差點都撞到我了?!?/p>
“騎那么快,趕著去投胎呢?”
路上的行人時不時的對奠投來異樣的目光,有的甚至小聲的罵著奠,若是放在平時,奠肯定要和他們好好理論理論,但今天他卻什么也聽不到似的。
三百米,轉(zhuǎn)過這個紅綠燈就到了。
眼看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奠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的小電驢能騎到八十碼。
終于,在闖了紅燈后,奠到了,也肯定目的地就是這里,因為此時的萬星廣場擠滿了抬頭觀望的吃瓜群眾。
可他到了,卻也來不及了。
奠目光所及,一道人影從高樓處以仰躺的姿態(tài)墜落,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轉(zhuǎn)瞬間卻又變得模糊,甚至無法辨認。
“啊……”
尖叫聲,恐慌聲,議論聲,聲聲入耳,卻始終無法蓋過那一聲沉悶的墜落。
奠好似癡了,傻了,呆了,不言不語,不移不動,不聲不響,不哭不鬧,就那樣靜靜的看著。
“哎,這個世界究竟怎么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奠身后響起,那是一個獨有一縷長發(fā)的中年快手。
無論是劉快手,還是奠,都沒有和對方打招呼的意思,都像是未發(fā)現(xiàn)彼此的存在,默契的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轟隆隆……”
原本的晴空萬里突然被滾滾烏云所籠罩,天空轉(zhuǎn)瞬變得漆黑,漆黑以極快的速度吞噬一切光明,暴躁的雷聲像是在訴說什么,亦或者在掩蓋著什么。
可無論它如何震耳欲聾,始終壓不住奠心里那一聲墜地的沉悶,與張德帥臨死前的吶喊相比,它更是微乎其微。
瓢潑的大雨傾空而下,像是在清洗著什么,想要抹除什么。
它的確成功了,人群很快便被驅(qū)散,不出意外的話,今天的事也只能夠給世人一點小小的震撼,隨后便沒有然后了。
原本熱鬧的廣場上,如今只能剩下兩個人,一個削瘦的青年,一個肥胖的中年。
到底是中年人更成熟一些,先沒了陪年輕人淋雨的打算,他沖奠大喊道:
“回去吧,這件事衙門自會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