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三周年紀(jì)念日,我老婆秦雪,親手把一紙離婚協(xié)議拍在我臉上。
她那身從港城買回來的真絲睡裙,領(lǐng)口微敞,風(fēng)光旖旎,可瞧著我的眼神卻比臘月的冰還冷。
她說:“陳野,簽了它,明天民政局門口見,別讓我瞧不起你?!蔽夷笾菐讖埣垼α?。
好,太好了。三年前師父讓我立誓,入世磨心三年,嘗盡人間百味,方能繼承玄醫(yī)門衣缽。
這三年,我當(dāng)牛做馬,受盡白眼,活得像條狗。而明天,正好是三年期滿的日子。秦雪,
還有你們秦家所有人,你們很快就會明白,你們趕走的,究竟是什么。01“砰!
”秦家大門被我岳母王蘭一腳踹開,她那張涂著廉價口紅的嘴,
此刻正刻薄地扭曲著:“陳野!你個沒出息的窩囊廢,還賴在我們家干什么?
雪兒給你的協(xié)議,你簽了沒有!”我坐在小馬扎上,正用一根牙刷,
仔細(xì)地刷洗著一雙回力球鞋的白邊。這是我渾身上下最體面的一件東西?!皨?,
雪兒說的是明天。”我頭也沒抬,語氣平淡。這聲“媽”,我叫了三年,
她卻從來沒正眼瞧過我?!敖姓l媽呢!我可生不出你這種廢物!”王蘭一把奪過我手里的鞋,
狠狠摜在地上,濺起一片泥水,“看看你這窮酸樣!你再看看人家李軍!
今天又給雪兒送了臺全新的燕舞牌收錄機(jī),雙卡的!你呢?你進(jìn)門三年,給我家?guī)磉^什么?
除了丟人現(xiàn)眼,你還會干嘛?”我緩緩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那個男人身上。李軍,
我市副局長家的公子,穿著一身的確良白襯衫,手腕上那塊明晃晃的梅花表,刺得人眼睛疼。
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那眼神,就像在看動物園里供人取樂的猴子?!巴醢⒁?,
您別這么說?!崩钴娂傩市实亻_口,聲音里卻全是壓不住的得意,
“陳野兄弟畢竟是雪兒的丈夫,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嘛。哦,我忘了,馬上就不是了。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包“良友”牌香煙,抽出一根遞給我,姿態(tài)傲慢。我沒接?!霸趺??
給臉不要臉?”李軍的臉色沉了下來。我只是看著他,
忽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李公子,你最近是不是晚上總睡不踏實,兩三點準(zhǔn)時醒,
還總覺得心口發(fā)慌?”李軍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王蘭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你個烏鴉嘴胡說八道什么!咒我們家貴客是不是?
我看你就是不想離婚,故意找茬!”我沒理會她的叫囂,只是盯著李軍的眼睛,
繼續(xù)道:“你印堂的位置,有一條極淡的黑線,尋常人看不出來。這是心血虧空的征兆。
再不治,不出半月,你這心臟,怕是就要罷工了?!蔽业恼Z氣很平靜,
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李軍的臉色卻瞬間變得煞白。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眼神里流露出一種被說中心事的驚慌。這些癥狀,他已經(jīng)持續(xù)快一個月了,去醫(yī)院檢查,
醫(yī)生只說是工作太累,注意休息。可他自己清楚,這絕不是累那么簡單?!澳恪愫f!
”他嘴上強(qiáng)硬,但底氣明顯不足?!靶挪恍庞赡恪!蔽沂栈啬抗猓匦露紫?,
撿起那只被摔臟的球鞋,仿佛剛才那番話只是隨口一提。王蘭還想再罵,卻被李軍一把拉住。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極了,有驚疑,有恐懼,
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忌憚?!巴醢⒁?,我突然想起單位還有點急事,我先走了。
”他扔下這句話,幾乎是落荒而逃。王蘭愣住了,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看看你!
把我們家貴客都給氣跑了!你個掃把星!”我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擦著鞋。夜深了,
秦雪還沒有回來。我知道,她跟李軍在一起。這三年來,類似的事情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
我從最初的心如刀絞,到如今的波瀾不驚。桌上,那份離婚協(xié)議靜靜地躺著。我拿起筆,
正準(zhǔn)備簽字,口袋里的那臺老式傳呼機(jī),突然“滴滴滴”地響了起來。我拿出來一看,
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話?!靶t(yī)門陳玄,恭迎少主歸位?!蔽铱粗切凶郑L長地吐出一口氣。
胸中那股壓抑了三年的濁氣,仿佛在這一刻,盡數(shù)散去。三年了。師父,我做到了。
我拿起筆,在離婚協(xié)議的末尾,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陳野。然后,
我拿出自己的手機(jī)——一臺在這八十年代顯得格格不入的黑色機(jī)器,它被我藏了三年,今天,
終于可以重見天日。我撥通了一個號碼?!笆俏?。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恭敬無比的聲音:“少主!您終于聯(lián)系我們了!‘龍衛(wèi)’隨時待命!
”“不必了?!蔽业?,“我只想讓你幫我查一件事。秦氏紡織廠,
最近是不是在跟海外的資本談一筆關(guān)于‘高精紡織技術(shù)’的合作?”“是的少主,
對方是櫻花國的‘三井財團(tuán)’,秦家把這次合作看作是救命稻草。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給三井財團(tuán)的負(fù)責(zé)人打個電話,告訴他,取消合作。就說,
是我陳野說的?!薄白衩 睊斓綦娫?,我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
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秦家人明天那張精彩的臉。秦雪,你不是覺得我一無是處嗎?
那我就讓你看看,你放棄的,到底是什么樣的男人。02第二天一早,
我是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醒來的。天剛蒙蒙亮,王蘭就已經(jīng)起來了,她看見我還賴在家里,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瓣愐?!你臉皮是城墻做的嗎?協(xié)議都簽了,還不滾蛋?”她叉著腰,
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了。我沒理她,慢條斯理地疊好身上蓋的薄毯,
然后從口袋里掏出那份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放在茶幾上?!熬劈c,民政局門口,我會準(zhǔn)時到。
”說完,我徑直走向大門。王蘭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今天這么干脆。她拿起協(xié)議看了看,
確認(rèn)了我的簽名后,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fù)的笑容:“算你識相!趕緊滾,別臟了我家的地!
”我拉開門,正要踏出去,身后傳來了秦雪的聲音。“等一下?!蔽翌D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她穿著一身白色的確良連衣裙,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臉上化了淡妝。看得出來,
為了今天的“儀式”,她精心準(zhǔn)備過?!斑@個你拿著?!彼叩轿颐媲?,遞過來一個信封,
里面鼓鼓囊囊的,“這里是五百塊錢,算是我……給你的補(bǔ)償。以后自己找個活干,
別再游手好閑了。”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種施舍般的高高在上。我看著那個信封,忽然笑了。
“秦雪,你是不是覺得,你對我,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她蹙起眉頭,
似乎很不滿我這種態(tài)度:“難道不是嗎?陳野,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三年,委屈你了,
也委屈我了。好聚好散,對我們都好?!薄澳阏f的對?!蔽尹c點頭,
“我們的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蔽覜]有接那個信封,而是轉(zhuǎn)身就走?!瓣愐?!
”秦雪在我身后叫道,“你這是什么意思?嫌少?”我沒有回答,身影消失在樓道的拐角。
秦雪看著我決絕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涌上一股煩躁。她總覺得,今天的陳野,
和以往有些不一樣了。具體是哪里,她又說不上來。就好像,一頭一直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獅子,
突然被放歸了山林,那股潛藏的野性,開始慢慢顯露出來?!把﹥?,別管他!一個白眼狼,
給他錢都不要,活該窮死!”王蘭在一旁惡狠狠地說道,“趕緊準(zhǔn)備一下,
我們?nèi)ッ?政-局,把這瘟神送走!然后啊,媽就給你和李軍好好撮合撮合!
”秦雪“嗯”了一聲,心里的那絲異樣,很快就被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給壓了下去。是啊,
和李軍比起來,陳野算什么呢?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離婚,是她這三年來,
做得最正確的一個決定。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一場風(fēng)暴,正在悄然向秦家襲來。
秦氏紡織廠,廠長辦公室。我的岳父,秦衛(wèi)國,
正滿面紅光地接待著幾位西裝革履的櫻花國商人,為首的,正是三井財團(tuán)的代表,山本先生。
“山本先生,這次的技術(shù)引進(jìn),對我們廠至關(guān)重要,我們是帶著百分之兩百的誠意來的!
”秦衛(wèi)國親自給山本倒茶,姿態(tài)放得很低。山本呷了一口茶,臉上卻沒什么表情:“秦廠長,
關(guān)于合作的事,恐怕要出現(xiàn)一些變故了。”秦衛(wèi)國心里“咯噔”一下:“山本先生,
您這是什么意思?合同我們不是都草擬好了嗎?”“就在今天早上,我們社長親自打來電話,
指示我們,必須立刻終止和貴廠的一切合作。”山本放下茶杯,語氣不容置疑。“什么?
”秦衛(wèi)國如遭雷擊,猛地站了起來,“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是不是我們哪里做得不好,
您提出來,我們馬上改!”為了這次合作,他動用了所有關(guān)系,幾乎賭上了整個秦家的未來。
如果合作告吹,紡織廠資金鏈斷裂,立馬就要面臨破產(chǎn)的風(fēng)險!
山本搖了搖頭:“這不是你們的問題。我們只是……得罪不起某位大人物。”“大人物?
”秦衛(wèi)國徹底懵了,“什么大人物?在江城這一畝三分地上,還有我秦衛(wèi)國擺不平的事?
”山本看著他,眼神里帶著一絲憐憫:“秦廠長,有句話我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那位大人物,
姓陳。”姓陳?秦衛(wèi)國腦子里飛快地過了一遍江城所有姓陳的大佬,
可沒一個能跟三井財團(tuán)這種跨國巨頭搭上線的。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
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手忙腳亂地接起電話,是王蘭打來的?!靶l(wèi)國!天大的好消息!
陳野那個廢物終于肯離婚了!我們現(xiàn)在就去民政-局!”“離什么婚!廠子都要倒了!
”秦衛(wèi)國對著電話咆哮道,他此刻心煩意亂,哪里還顧得上這點“家事”。他掛掉電話,
還想再求求山本,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起身準(zhǔn)備離開了?!吧奖鞠壬?!山本先生!
”無論秦衛(wèi)國如何挽留,山本都頭也不回地走了。秦衛(wèi)國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那個姓陳的大人物,究竟是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猛地抓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喂,是李局長嗎?我是老秦啊……對對對,
有點事想請您幫忙打聽一下……”而此刻,民政-局門口。我站在一棵梧桐樹下,
看著手腕上的表。八點五十五分。秦雪和王蘭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街角。她們打扮得光鮮亮麗,
仿佛不是來離婚,而是來領(lǐng)獎的?!皢?,還真準(zhǔn)時?!蓖跆m陰陽怪氣地說道。秦雪沒有說話,
只是從包里拿出戶口本和結(jié)婚證,徑直朝大門走去。我跟在她們身后。
就在我們即將踏入大門的那一刻,一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以一個極其囂張的姿態(tài),
一個急剎車停在了我們面前。車門打開,一個穿著中山裝,
面容威嚴(yán)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下來。王蘭看到來人,眼睛都直了:“李……李局長?
您怎么來了?”來人正是李軍的父親,李振華。李振華卻沒有看她,
甚至沒有看他未來的“準(zhǔn)兒媳”秦雪,而是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臉上帶著一種近乎諂媚的笑容。“陳神醫(yī)!可算找到您了!”他這一嗓子,
直接把秦雪和王蘭,喊懵了。03“神醫(yī)?”王蘭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她指著我,
又指著李振華,舌頭都捋不直了:“李、李局長,您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
他……他就是個鄉(xiāng)下來的窩囊廢,怎么可能是神醫(yī)?”秦雪也呆住了。
她看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幕,大腦一片空白。李振華,江城衛(wèi)生系統(tǒng)的最高領(lǐng)導(dǎo),
此刻正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目光看著陳野?這個被她鄙視了三年的男人?這怎么可能!
李振華卻根本沒空理會她們的震驚,他緊緊攥著我的胳膊,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語氣急切:“陳神醫(yī),犬子李軍他……他快不行了!求求您,救救他吧!”“不行了?
”我眉毛一挑,故作驚訝,“昨天不還好好的嗎?還給我發(fā)煙呢?!薄岸脊治?!
都怪我有眼不識泰山!”李振華急得滿頭大汗,他今天一早接到兒子病危的電話,趕到醫(yī)院,
就見李軍口吐白沫,渾身抽搐,心電圖都快成一條直線了。全市最好的專家會診,
都束手無策。就在他絕望之際,一個老專家突然提了一句,說李軍這癥狀,
像是中了某種極為罕見的奇毒,除非有杏林圣手,否則神仙難救。
李振華這才猛然想起昨天李軍回家后跟他說的話,說在秦家遇到了一個年輕人,
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病癥。他當(dāng)時還不信,只當(dāng)是兒子胡言亂語?,F(xiàn)在,他信了!
而且是深信不疑!“陳神醫(yī),我知道錯了!我們?nèi)叶煎e了!求您大人有大量,
不要跟我們一般見識,只要您肯出手,什么條件我都答應(yīng)!”李振華說著,
竟要當(dāng)街給我跪下。我及時扶住了他。我不是圣母,但醫(yī)者仁心,這是師父教我的第一課。
況且,李軍還罪不至死。更重要的是,這出戲,需要一個最重要的觀眾。我的目光,
越過李振華的肩膀,落在了秦雪那張煞白如紙的臉上。“救他,可以。”我緩緩開口,
“但我有一個條件?!薄澳f!一百個都行!”李振華連忙道。我看著秦雪,
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秦氏紡織廠,安然無恙?!崩钫袢A愣住了。
他沒想到我會提這個條件。秦氏紡織廠的危機(jī),他有所耳聞,
也知道是三井財團(tuán)那邊單方面撕約,這種跨國資本的決定,他一個市局的局長,
怎么可能插得上手?“這……陳神醫(yī),不瞞您說,秦廠長也找過我,
可三井財團(tuán)那邊……”“我沒讓你去求三井?!蔽掖驍嗨皺鸦▏娜?,最是慕強(qiáng)。
只要他們知道,江城有他們?nèi)遣黄鸬娜?,他們自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蔽业脑?,
說得云淡風(fēng)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李振華是人精,他瞬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這是讓他站隊!是用他李家的聲望和地位,去給陳野做擔(dān)保!他看了一眼我平靜無波的眼神,
又想了想躺在病床上生死一線的兒子,只猶豫了三秒鐘,便一咬牙,做出了決定。
“我明白了!”他重重地點頭,“陳神醫(yī)您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說完,
他立刻走到一旁,拿起大哥大開始打電話。他沒有打給秦衛(wèi)國,
而是直接打給了市政府的秘書長,他的老戰(zhàn)友。電話里,他用上了所有的情面和資源,
只為傳遞一個信息——秦家,是他李振華要保的人,而他李振華的身后,
站著一位連三井財團(tuán)都得罪不起的通天人物??粗钫袢A焦急的背影,王蘭和秦雪母女倆,
已經(jīng)徹底石化了。她們的世界觀,在今天早上,被震得粉碎。
那個在她們眼里一無是處的廢物,那個她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受氣包,搖身一變,
成了連李局長都要巴結(jié)討好的“神醫(yī)”?他一句話,就能決定秦家的生死?
王蘭的嘴唇哆嗦著,她想起了這三年來自己對陳野的種種辱罵和刁難,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她完了。秦雪更是嬌軀搖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她看著我,
眼神里充滿了陌生、悔恨、和一絲她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恐懼。
她想起了我簽下離婚協(xié)議時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想起了我出門時說的“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原來,他不是在說氣話。原來,
他說的都是真的。小丑,竟然是她自己。“走吧,去醫(yī)院?!蔽业貙钫袢A說了一句,
然后轉(zhuǎn)身就走,自始至終,沒有再看秦雪一眼。李振華連忙跟上,恭敬地為我拉開車門。
伏爾加轎車絕塵而去,只留下秦雪和王蘭,呆立在民政-局門口,手里那本紅色的結(jié)婚證,
此刻顯得無比諷刺?!皨尅鼻匮┑穆曇魩е耷?,“我……我是不是做錯了?”“啪!
”王蘭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聲音響亮?!昂沃故清e了!”她嚎啕大哭起來,
“我們是把一尊活菩薩,硬生生從家里趕出去了??!”04江城市第一人民醫(yī)院,特護(hù)病房。
當(dāng)我走進(jìn)病房時,一股濃郁的藥水味撲面而來。李軍躺在病床上,面色青紫,嘴唇發(fā)黑,
整個人就像一條離了水的魚,只有出的氣,沒有進(jìn)的氣。旁邊的心電監(jiān)護(hù)儀,
發(fā)出的“滴滴”聲微弱而急促,仿佛隨時都會停止。一群白大褂圍在病床前,個個愁眉苦臉,
束手無策?!袄罹珠L,我們真的盡力了?!睘槭椎闹魅吾t(yī)師看到李振華進(jìn)來,滿臉愧色,
“李公子的病癥太過蹊agis,我們連病因都找不到,實在是……”李振華擺了擺手,
側(cè)過身,將我讓了出來:“劉主任,這位是陳神醫(yī),讓他來試試吧?!眲⒅魅魏鸵槐娽t(yī)生,
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我身上。當(dāng)他們看到我這一身樸素的打扮和年輕得過分的臉時,
眼神里都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懷疑?!袄罹珠L,這……這不是胡鬧嗎?
”一個年輕醫(yī)生忍不住開口,“他這么年輕,懂什么醫(yī)術(shù)?病人現(xiàn)在情況危急,
經(jīng)不起折騰了!”“是啊,李局長,治病救人可不是兒戲!”“哪來的江湖騙子,
也敢稱神醫(yī)?”質(zhì)疑聲此起彼伏。李振華的臉色很難看,但他現(xiàn)在有求于我,也不好發(fā)作,
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我。我沒有理會那些聒噪的醫(yī)生,徑直走到病床前。我伸出兩根手指,
搭在李軍的手腕上,閉上了眼睛。切脈。三秒鐘后,我睜開眼,心中已然有數(shù)?!安皇嵌荆?/p>
是蠱。”我淡淡開口?!靶M?”在場的所有醫(yī)生都愣住了,隨即爆發(fā)出一陣哄笑?!肮?/p>
我沒聽錯吧?都什么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那套?”“小子,你看武俠小說看多了吧?
還蠱蟲,你怎么不說他是被外星人綁架了?”劉主任更是氣得吹胡子瞪眼:“胡鬧!
簡直是胡鬧!李局長,您要是再任由他胡來,出了事我們醫(yī)院可不負(fù)責(zé)!
”李振華也被我這兩個字給說懵了。但他此刻只能選擇相信我。“陳神醫(yī),
那……那這該如何是好?”“需要一套銀針。”我說道,“另外,去準(zhǔn)備一盆糯米,
一碗黑狗血,還有一只活公雞。”我這話一出,整個病房瞬間安靜了。
所有醫(yī)生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如果說“蠱”這個字還只是讓他們覺得荒謬,
那么糯米、黑狗血、大公雞這“辟邪三件套”,就徹底坐實了我是個江湖神棍的身份。
“夠了!”劉主任終于忍無可忍,指著我的鼻子怒喝道,“保安!把這個騙子給我轟出去!
”“我看誰敢!”李振華猛地一拍桌子,官威盡顯,“劉主任,我警告你,
如果我兒子今天有任何三長兩短,我第一個就摘了你的烏紗帽!現(xiàn)在,陳神醫(yī)說的任何話,
就是命令!你們必須無條件執(zhí)行!立刻!馬上!”李振華是真的豁出去了。
在場的醫(yī)生都被他這股氣勢給鎮(zhèn)住了,雖然心里一百個不情愿,但也不敢再多說什么,
只能按照我的吩咐去準(zhǔn)備東西。很快,銀針、糯米、黑狗血和一只喔喔叫的活公雞,
都被送了進(jìn)來。我讓護(hù)士將李軍的上衣解開,露出胸膛。然后,我捻起一根三寸長的銀針,
在酒精燈上烤了烤,對準(zhǔn)了李軍胸口膻中穴的位置。“你要干什么!”劉主任驚呼,
“那個位置下面就是心臟,你這一針下去會死人的!”我沒有理他,手腕一抖,
銀針穩(wěn)、準(zhǔn)、狠地刺了下去。速度快到眾人都沒看清。緊接著,我雙手齊出,
十幾根銀針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我指尖跳躍,紛紛落在李軍胸腹之間的各大穴位上。
我的動作行云流水,快如閃電,卻又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整個病房里,
只剩下銀針刺入皮肉的微弱聲音,和醫(yī)生們倒吸涼氣的聲音。他們雖然不信什么蠱術(shù),
但都是行家。我這一手“飛針走穴”的絕活,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rèn)知范疇。
那精準(zhǔn)的認(rèn)穴,那神乎其技的手法,別說是他們,就算是國內(nèi)最頂尖的中醫(yī)國手,
也未必能做到!這個年輕人……他到底是什么來頭?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了這個念頭。
當(dāng)最后一根銀針落下,我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細(xì)密的汗珠。“以氣御針”對真氣的消耗極大,
若不是我昨夜已經(jīng)沖破了三年的禁制,還真未必能施展出來。我拿起那碗黑狗血,
用手指蘸了一點,在李軍的眉心畫了一個奇異的符號。然后,我抓起那只大公雞,
用銀針刺破雞冠,將幾滴雞冠血,滴入了李軍的口中。做完這一切,我退后一步,
靜靜地看著。病房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了。
李軍還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扒?,故弄玄虛?!蹦莻€年輕醫(yī)生小聲嘀咕道。
劉主任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正準(zhǔn)備開口發(fā)難。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只見李軍的胸口皮膚下,突然有一個小小的凸起,開始迅速地游走起來,像一只無頭蒼蠅,
在他體內(nèi)瘋狂亂竄?!澳恰鞘鞘裁矗 币粋€女護(hù)士嚇得尖叫起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臉上寫滿了驚駭。他們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個凸起物,正在順著我布下的銀針陣,一點點地,
朝著李軍的喉嚨方向移動?!班郏 蓖蝗?,李軍猛地張開嘴,噴出了一口黑血。黑血之中,
一條通體漆黑,形如蜈蚣,卻長著一張人臉的怪蟲,正在不停地扭動,
發(fā)出“吱吱”的尖叫聲,聽得人頭皮發(fā)麻。我眼疾手快,用早就準(zhǔn)備好的糯米碗,
將那口黑血和蠱蟲接住。那蠱蟲一落入糯米之中,就像被潑了硫酸一樣,瞬間化作一灘黑水,
冒起陣陣青煙。而病床上的李軍,臉上的青紫色肉眼可見地褪去,呼吸也漸漸平穩(wěn)下來。
旁邊的心電監(jiān)護(hù)儀,發(fā)出了平穩(wěn)而有力的“滴滴”聲?;盍?!真的救活了!整個病房,
死一般的寂靜。所有醫(yī)生,包括劉主任在內(nèi),都像看神仙一樣看著我,
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李振華更是激動得老淚縱橫,他“噗通”一聲,
這次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跪在了我的面前?!瓣惿襻t(yī)!您就是我李家的再生父母??!
”05我沒有去扶李振華。這一跪,他該。不是為他自己,是為他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
我只是淡淡地說道:“他命是保住了,但元氣大傷,需要靜養(yǎng)百日。這期間,戒酒色,
忌辛辣,否則神仙難救。”“是是是!我一定讓他吃齋念佛!”李振華連連點頭,
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存折,恭敬地遞到我面前,“陳神醫(yī),這里是一點小小的心意,
密碼是六個八,請您務(wù)必收下?!蔽移沉艘谎郏嬲凵虾杖粚懼笆f”的字樣。
在八十年代,萬元戶都還是鳳毛麟角,十萬塊,足以在市中心買下好幾套房子。
這是一筆足以讓任何人瘋狂的巨款。周圍的醫(yī)生們,眼睛都看直了,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我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板X,我不要。”我平靜地說道,“我說了,我的條件,
是保住秦氏紡織廠?!崩钫袢A一愣,隨即重重地點頭:“我懂了!陳神醫(yī)高義!您放心,
從今往后,秦家的事,就是我李振華的事!誰敢動秦家一根汗毛,我第一個不答應(yīng)!
”他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在場的醫(yī)生們,看向我的眼神,已經(jīng)從敬畏,變成了狂熱。
不為錢財,只為承諾。這是何等的心胸和氣魄!劉主任更是滿臉羞愧地走到我面前,
深深地鞠了一躬:“陳神醫(yī),先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狗眼看人低,我向您道歉!
您這一手醫(yī)術(shù),堪稱通神!不知您師承何處?可有興趣來我們醫(yī)院擔(dān)任客座教授?不,
是首席顧問!”我擺了擺手,沒興趣跟他們多做糾纏,轉(zhuǎn)身便向外走去。李振華連忙跟上,
一路將我送到了醫(yī)院門口?!瓣惿襻t(yī),我派車送您?”“不必了。
”我站在醫(yī)院門口的臺階上,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問道,“李局長,你知道這蠱,
是誰下的嗎?”李振華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中閃過一抹厲色:“神醫(yī)的意思是,
有人蓄意謀害我兒?”“這種‘人面瘡’,是南疆一種極其惡毒的蠱術(shù),以人的精血為食。
若不是我出手,再過十二個小時,他就會被吸干精血而亡?!蔽揖従彽?,“而且,下蠱之人,
手法極為高明,非浸淫此道數(shù)十年者不可為。你想想,李軍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李振華的拳頭,瞬間攥緊了。官場沉浮多年,他立刻就想到了幾個潛在的對手。
為了一個副市長的位置,最近可是有不少人明爭暗斗。“多謝神醫(yī)提點!此事,
我一定徹查到底!”李振華的語氣里,充滿了殺氣。我點點頭,不再多言。有些事,
點到為止即可。我相信李振華的能力。我剛準(zhǔn)備離開,一輛熟悉的自行車,停在了我的面前。
是秦雪。她不知道在這里等了多久,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眼睛紅腫得像兩個核桃。她看到我,立馬從車上下來,跑到我面前,嘴唇動了動,
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身后的王蘭,也跟了過來,
臉上堆滿了諂媚而又恐懼的笑容:“陳……不,陳神醫(yī),您……您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