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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物間的門板,隔絕了外面那個華麗世界的空氣,也隔絕了時間。慕容雪不知道自己在那片冰冷的、彌漫著灰塵與絕望的黑暗里蜷縮了多久。身體早已麻木,像一截被丟棄在寒冬荒野里的枯木,失去了對冷熱的感知。臉頰上那記耳光殘留的灼痛,似乎也沉寂下去,被心口那片被徹底掏空、只剩下呼嘯寒風的巨大空洞所取代。

那份暗紅色的婚前協(xié)議,如同被詛咒的墓碑,散落在她觸手可及的冰冷水泥地上。即使不去看,那上面每一個冰冷的、徹底剝奪她權(quán)利的字眼,都像燒紅的烙鐵,一遍遍在她靈魂深處烙下屈辱和絕望的印記。

“簽了協(xié)議的保姆,認清身份!”

歐陽博冰冷刻薄的聲音,和司馬燕燕得意又憐憫的眼神,交替在她死寂的腦海里閃現(xiàn)。每一次閃現(xiàn),都像鈍刀割肉,帶來新一輪的窒息。

保姆……

原來,這才是她在這場婚姻里唯一的、也是被法律文書所確認的身份。一個沒有薪水、沒有假期、沒有尊嚴、甚至沒有未來保障的終身奴仆。

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zhì),壓迫著她的眼球。她睜著眼,卻什么也看不見。或許,這樣也好。看不見,就不用面對這令人作嘔的現(xiàn)實。她甚至希望自己就這樣沉入這片黑暗,永遠不要再醒來。

就在這時——

“篤、篤、篤?!?/p>

三聲極其輕微、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的叩門聲,突兀地響起。像三顆冰冷的石子,投入了慕容雪意識深處那潭絕望的死水,激起微弱的、令人厭煩的漣漪。

她蜷縮的身體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下,隨即又松懈下去。像一只被打怕了的、縮回殼里的蝸牛,對外界的任何刺激都只剩下本能的抗拒和麻木。

門外的人顯然沒有多少耐心。短暫的停頓后,鑰匙插入鎖孔的、金屬摩擦的“咔噠”聲清晰地傳來。接著,厚重的門板被推開了一條縫隙。

走廊里昏黃的燈光,如同探照燈般刺入這片絕對的黑暗,瞬間刺痛了慕容雪習慣了黑暗的眼睛。她下意識地閉上眼,將臉更深地埋進臂彎。

一個身影堵在門口,背著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個穿著管家制服的、筆挺而冷漠的輪廓。

“夫人?!蓖豕芗业穆曇舨桓?,帶著一種公式化的、毫無溫度的恭敬,如同機器發(fā)出的合成音。“少爺有份緊急文件落在書房了,宏遠資本的王總那邊等著要。少爺吩咐,請您立刻送去宏遠大廈頂層,交給王總本人簽收?!彼脑捳Z簡潔,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絲毫詢問她狀況的意思,純粹是傳達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說完,一個沉甸甸的、印著歐陽集團金色Logo的硬質(zhì)文件袋,被那只戴著白手套的手,如同丟棄垃圾般,從門縫里塞了進來,“啪嗒”一聲,落在距離慕容雪腳尖不遠的地面上,揚起一小片灰塵。

然后,門被重新關(guān)上。光線消失,黑暗重新吞噬一切。只有那文件袋落在冰冷地面上的輕響,還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走廊的腳步聲迅速遠去,沒有一絲停留。

慕容雪依舊蜷縮在角落里,一動不動。送文件?在這種時候?在她剛剛被當眾掌摑羞辱,在她剛剛發(fā)現(xiàn)自己簽下了等同于賣身契的協(xié)議,在她剛剛被徹底打落塵埃、碾碎所有尊嚴之后?

讓她像一個最低賤的跑腿雜役,去給那個可能此刻正和歐陽博把酒言歡、商量著如何進一步榨干她的王總送文件?

一股強烈的、混合著屈辱、憤怒和自厭的情緒猛地沖上喉嚨,讓她幾乎再次干嘔出來!歐陽博!他連最后一點作為“人”的遮羞布都要給她徹底撕碎!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反復提醒她、踐踏她——你慕容雪,只配做這些!

她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下那股翻涌的惡心和嘶吼的沖動。反抗?拒絕?她能嗎?那份協(xié)議如同無形的枷鎖,鎖住了她所有的退路和說不的權(quán)利。在這個家里,她連呼吸都是被施舍的。

不知又過了多久,久到身體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發(fā)出僵硬的呻吟,久到那份被扔在地上的文件袋仿佛都融入了這片黑暗的背景。

她終于動了。

極其緩慢地,像一具生銹的、被強行驅(qū)動的木偶。她扶著冰冷粗糙的墻壁,一點點將自己從地上撐起來。雙腿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帶來鉆心的刺痛。她摸索著,彎腰撿起那個冰冷的、沉甸甸的文件袋。

袋子很厚實,里面顯然不止一份文件。棱角硌著她的掌心,帶來一種冰冷的、真實的觸感。

去嗎?

不去嗎?

這個問題在腦海里盤旋,卻顯得無比蒼白和可笑。她有選擇嗎?那份協(xié)議,還有歐陽博冰冷的眼神,像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不去,只會招來更兇狠的羞辱和懲罰?;蛟S……是更徹底的掃地出門?在身無分文、背負著“自愿放棄一切”協(xié)議的情況下?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死水般的麻木和空洞。去吧。像一個真正的、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至少,離開這座令人窒息的墳?zāi)?,哪怕只是片刻,能呼吸一口外面冰冷的、自由的空氣?/p>

她摸索著,找到自己那個早已被遺忘在角落的、款式過時的舊手提包。將那份散落在地、如同恥辱烙印的婚前協(xié)議胡亂地塞回暗紅色文件夾,再塞進包的最底層。仿佛這樣,就能暫時將它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然后,她拉開儲物間的門。

驟然涌入的光線讓她不適地瞇起了眼睛。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奢華壁燈散發(fā)出柔和卻冰冷的光。她低著頭,避開可能存在的視線,像一抹無聲的、不被歡迎的陰影,快速穿過長長的、鋪著昂貴地毯的走廊,走下盤旋的樓梯,走向大門。

傭人們看到她出來,都下意識地避開目光,動作更加輕悄,仿佛她是什么不潔的、會帶來晦氣的東西。沒有人問她要去哪里,沒有人關(guān)心她臉上的紅腫和狼狽。

大門在她身后沉重地關(guān)上,隔絕了那座金碧輝煌的牢籠。初冬午后的陽光帶著一種虛假的暖意灑在身上,卻絲毫驅(qū)不散她骨子里的寒意。風吹過,卷起地上幾片枯黃的梧桐葉,打著旋兒。

她站在歐陽家那氣派非凡的雕花鐵門外,看著眼前車水馬龍、繁華喧囂的世界,竟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疏離。陽光有些刺眼,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臉上帶著各自的目的和生機。只有她,像一個被世界遺忘的孤魂野鬼,手里攥著一個冰冷的文件袋,茫然四顧,不知該去向何方。

宏遠資本大廈……她知道那個地方,市中心的地標之一,象征著財富和權(quán)力。那是歐陽博和司馬燕燕的世界。而她,此刻正要去那個世界的最中心,像一個卑微的奴仆,去呈上她丈夫需要的文件。

巨大的屈辱感再次洶涌而來,幾乎要將她淹沒。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汽車尾氣味道的空氣,強行壓下喉嚨口的哽咽。攔下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宏遠資本大廈?!彼穆曇羯硢〉脜柡?,像破舊的風箱。

司機從后視鏡瞥了她一眼,看到她紅腫的半邊臉頰和失魂落魄的樣子,眼神里閃過一絲詫異和不易察覺的憐憫,但沒多問,只是應(yīng)了一聲:“好嘞?!?/p>

車子匯入車流。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高檔商場明亮的櫥窗里陳列著昂貴的奢侈品,衣著光鮮的男女談笑風生;街角的咖啡店飄出濃郁的香氣,年輕的情侶依偎在一起……這一切繁華與溫暖,都與她慕容雪無關(guān)。她像一個隔著厚厚的、骯臟玻璃觀看世界的囚徒,所有的色彩和聲音都變得模糊而遙遠。她只是緊緊攥著那個冰冷的文件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車子在宏遠大廈高聳入云的玻璃幕墻前停下。慕容雪付了錢,推門下車。仰頭望去,冰冷光滑的玻璃墻面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如同巨大的、毫無溫度的鏡子,映照出她渺小、狼狽的身影。旋轉(zhuǎn)門里進出的,都是西裝革履、妝容精致、步履生風的精英人士。她站在門口,身上的舊外套與這里的金碧輝煌格格不入,像一個誤入異世界的闖入者。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怯懦和難堪。她必須完成這個任務(wù)。她挺直了背脊,盡量忽略周圍可能投來的異樣目光,快步走向旋轉(zhuǎn)門。

“您好,請問您找哪位?”前臺小姐妝容精致,笑容標準,聲音甜美,但眼神里帶著職業(yè)化的審視,上下打量著慕容雪——紅腫的臉頰,略顯凌亂的頭發(fā),普通的衣著,還有那個印著歐陽集團Logo的文件袋。

“我找王振業(yè)董事長。”慕容雪的聲音盡量保持平穩(wěn),但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送文件,歐陽博先生吩咐的?!?/p>

聽到“歐陽博”和“王董”的名字,前臺小姐的眼神瞬間變得恭敬了一些,但審視并未完全消失?!罢垎柲蓄A約嗎?王董現(xiàn)在正在開會?!?/p>

“沒有預約。歐陽先生只說務(wù)必盡快送到王總本人手上。”慕容雪重復著命令,內(nèi)心一片麻木。

前臺小姐拿起內(nèi)線電話,低聲說了幾句。放下電話,她臉上重新掛上公式化的微笑:“王董會議大概還有二十分鐘結(jié)束。請您在那邊休息區(qū)稍等片刻。”她指了指旁邊一片擺放著昂貴皮質(zhì)沙發(fā)、綠植點綴的等候區(qū)。

慕容雪點點頭,不再多言,抱著文件袋走向那片空曠的休息區(qū)。選了一個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柔軟的沙發(fā)包裹著她冰冷的身體,卻無法帶來絲毫暖意。她將文件袋放在膝蓋上,雙手交疊放在上面,微微低著頭,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她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避開偶爾經(jīng)過的人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休息區(qū)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喧囂的流動畫卷,陽光在玻璃幕墻上緩緩移動。慕容雪的思緒卻一片空白,或者說,是刻意地放空。她不敢去想那份協(xié)議,不敢去想歐陽博和司馬燕燕,不敢去想自己毫無希望的未來。她只是盯著膝蓋上那個深藍色的文件袋,盯著上面燙金的歐陽集團Logo,那刺眼的金色像是一種無聲的嘲諷。

不知過了多久,膝蓋上的重量讓她感到一絲麻木。她無意識地微微挪動了一下身體,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就在她挪動膝蓋,文件袋隨之輕輕滑動的瞬間——

“嗤啦——”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撕裂聲響起!

慕容雪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只見文件袋底部靠近封口的地方,不知是因為剛才的挪動,還是因為本身縫合或膠水不夠牢固,竟然裂開了一道三四厘米長的口子!里面厚厚一疊文件的邊緣,從裂口處微微顯露出來。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種莫名的不安瞬間攫住了她。弄壞了歐陽博的文件?這個念頭讓她本就緊繃的神經(jīng)更加緊張。她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指,想要將那道裂口按住,防止里面的文件滑落出來。

她的指尖剛剛觸碰到裂口邊緣粗糙的紙頁,還沒來得及用力——

一張薄薄的、對折著的、顯然不同于其他A4合同紙張的票據(jù)類單據(jù),因為失去了文件袋內(nèi)壁的支撐,再加上她按壓的動作帶來的輕微擠壓,竟然像一片失去依憑的落葉,輕飄飄地、打著旋兒,從那道裂口里滑了出來!

飄落!

無聲地飄落在慕容雪腳邊光潔如鏡的深色大理石地板上。

慕容雪的動作瞬間僵??!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驟然停止了跳動!一股強烈的、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纏繞上她的脖頸!

那是什么?

她僵硬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目光如同生了銹的齒輪,艱難地聚焦在那張飄落的單據(jù)上。

單據(jù)是攤開的。上面印著銀行的標志和復雜的表格。最上方,“轉(zhuǎn)賬憑證”幾個黑色加粗的印刷體大字,如同冰冷的針尖,狠狠刺入她的瞳孔!

她的呼吸驟然停滯!

目光不受控制地、帶著一種近乎自虐般的顫抖,飛速向下掃去!

付款人賬號:********7890(歐陽博私人賬戶尾號,她曾無意中瞥見過?。?/p>

收款人姓名:司馬燕燕

收款人賬號:********1234(一個完全陌生的賬號!)

轉(zhuǎn)賬金額:RMB 10,000,000.00(一千萬!)

轉(zhuǎn)賬日期:三天前!

備注(付款人填寫):孕期補償及營養(yǎng)費**

“孕期補償……及營養(yǎng)費……”

這幾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帶著毀滅性的高溫,狠狠烙印在慕容雪的眼球上!烙印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上!

嗡——!

大腦深處仿佛有一顆炸彈被引爆!巨大的轟鳴瞬間席卷了一切!眼前的一切景象——奢華的休息區(qū),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流動的車河——都在瞬間扭曲、旋轉(zhuǎn)、崩塌!變成一片刺目的白光和令人眩暈的噪點!

孕期補償?!

營養(yǎng)費?!

一千萬?!

給司馬燕燕?!

三天前……不正是司馬燕燕穿著那身緊身針織裙,在歐陽博的書房里,對著直播鏡頭,得意洋洋地撫摸著她那“傲人孕肚”的日子嗎?!

原來……原來是真的!

原來他們……他們真的……

原來歐陽博他……他不僅背叛了她,還如此迫不及待地、用如此巨額的金錢,去“補償”那個懷了他孩子的女人!

“嘔——!”

一股無法抑制的、強烈的惡心感如同火山噴發(fā)般從胃里直沖喉嚨!慕容雪猛地捂住嘴,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痙攣起來!她彎下腰,劇烈的干嘔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這一次,連酸澀的膽汁都嘔不出來了,只有撕心裂肺的灼痛感在食道里蔓延。

騙子!

畜生!

魔鬼!

那些曾在她耳邊回響的甜言蜜語——“小雪,我只愛你”、“那些女人都是逢場作戲”、“燕燕只是世交妹妹”……此刻全都變成了最惡毒的詛咒!變成了淬毒的匕首,在她早已血肉模糊的心口反復攪動!

一千萬……孕期補償……

他歐陽博,用她慕容雪簽下的那份“自愿放棄一切”的賣身契,鎖死了她所有的財產(chǎn)權(quán)利,然后,轉(zhuǎn)身就將一千萬,像打發(fā)叫花子一樣,輕而易舉地“補償”給了懷著他孩子的第三者!

那她算什么?!

她這幾年的付出算什么?!

她所承受的所有屈辱和痛苦又算什么?!

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shù)慕^望感,比在儲物間發(fā)現(xiàn)協(xié)議時更加徹底地、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將她淹沒!她感覺自己像溺水的人,被拖入深不見底的黑暗冰洋,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身體里的血液似乎瞬間被抽干,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無法抑制的顫抖。她死死攥著那個破裂的文件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咯咯的輕響,仿佛要將它連同里面的骯臟一起捏碎!

就在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毀滅性的打擊沖擊得幾乎魂飛魄散、搖搖欲墜之際——

“嗡……嗡嗡……”

她放在舊手提包里的手機,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

那震動聲在死寂的休息區(qū)里顯得格外突兀刺耳,像催命的符咒!瞬間將她從瀕臨崩潰的邊緣,又狠狠地拽了回來!

誰?!

會是誰?!

一種更加冰冷、更加不祥的預感,如同毒蛇的信子,嘶嘶作響地纏繞上她的心臟!她像驚弓之鳥般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驚恐地看向自己的提包。那震動持續(xù)不斷,帶著一種不依不饒的、令人心悸的執(zhí)拗。

她顫抖著,幾乎是憑著最后一點本能,手指哆嗦著拉開提包的拉鏈,摸索著拿出那個款式老舊的手機。屏幕亮著刺眼的白光,上面清晰地顯示著一個沒有存儲名字、卻讓她刻骨銘心的號碼——司馬燕燕!

她打來做什么?!

炫耀?!

還是……繼續(xù)羞辱?!

慕容雪的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劇烈地顫抖著,如同風中的落葉。她不想接!她恨不得將這個手機連同那個女人的聲音一起砸得粉碎!但一種詭異的、自虐般的沖動,卻又驅(qū)使著她,想要聽聽對方還能說出什么更惡毒的話來!

就在她指尖即將觸碰到屏幕的剎那,震動停止了。司馬燕燕掛斷了。

慕容雪緊繃的神經(jīng)還沒來得及松懈——

“叮咚!”

一聲清脆的短信提示音,緊接著響起!

屏幕自動亮起,一條來自同一個號碼的新信息,毫無遮攔地跳了出來!

沒有文字。

只有一張圖片。

一張……無比清晰的、醫(yī)院出具的——

孕檢報告單!

慕容雪的瞳孔在看清圖片內(nèi)容的瞬間,猛地收縮到了極致!

報告單的頂端,患者姓名:司馬燕燕。

檢查項目:常規(guī)產(chǎn)科超聲檢查。

超聲所見:宮內(nèi)早孕,活胎,胚胎大小相當于孕8周+。

超聲提示:宮內(nèi)妊娠,胚胎存活。

報告日期:昨天!

孕8周+……

昨天……

這些冰冷的醫(yī)學詞匯和精確的數(shù)據(jù),像一把把淬了劇毒的冰錐,狠狠地、反復地扎進慕容雪的眼球!扎進她早已被碾成齏粉的心臟!

是真的!

鐵證如山!

她真的懷孕了!懷了歐陽博的孩子!而且已經(jīng)快兩個月了!

原來那些炫耀,那些撫摸肚子的動作,那些“長孫”、“繼承家業(yè)”的話語……都不是空穴來風!都不是她慕容雪的臆想!都是真的!歐陽博用一千萬的“補償”,坐實了這一切!

巨大的眩暈感再次襲來!慕容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要從沙發(fā)上滑落下去!她死死地抓住沙發(fā)邊緣,指甲深深摳進昂貴的皮革里,留下深深的印記。胃里翻江倒海,喉嚨口腥甜一片,仿佛下一秒就要嘔出血來!

就在她被這張孕檢報告單徹底擊潰、靈魂都仿佛要離體而去的瞬間——

“叮咚!”

又一聲短信提示音!如同地獄的喪鐘,再次敲響!

屏幕上,緊跟著那張刺目的孕檢報告圖片下方,一條新的文字信息,帶著司馬燕燕那特有的、甜膩中淬著劇毒的腔調(diào),一字一句,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精準無比地捅進了慕容雪最后的心防!

慕容雪,看清楚了嗎?這才是真正的歐陽家血脈!博哥說,你那不中用的子宮,留著也是浪費地方,趁早騰出來!識相的,自己滾!別臟了我和寶寶的眼!

“博哥說……你那不中用的子宮……留著也是浪費地方……趁早騰出來……”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鋼釘,狠狠釘進慕容雪的耳膜,釘進她的腦海深處!尤其是那句“博哥說”!

是他!

是歐陽博!

是他親口說的!

他說她的子宮……不中用!是浪費地方!讓她騰出來!

原來……原來在他眼里,她不僅是個簽了賣身契的保姆,更是一個連生育價值都失去的、徹頭徹尾的廢物!一個需要被清理掉的、占著位置的垃圾!

“呃……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仿佛從靈魂最深處被硬生生撕裂出來的、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悲鳴,猛地從慕容雪緊咬的牙關(guān)中迸發(fā)出來!那聲音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屈辱、絕望,和被徹底踐踏、被碾入塵埃的滔天恨意!

她再也無法控制!身體像被高壓電流擊中般劇烈地抽搐起來!眼前徹底被一片猩紅覆蓋!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絕望,都在這一刻被這句來自歐陽博親口的、最惡毒的評價徹底點燃!化作了焚毀一切的、毀滅性的怒火!

“啪嗒!”

膝蓋上那個沉重的文件袋,連同里面那些骯臟的合同,被她失控的手臂猛地掃落在地!厚厚的一摞文件嘩啦一聲散開,如同她此刻徹底崩潰的世界!

而她手中那個老舊的手機,屏幕還亮著那張刺目的孕檢報告和那行惡毒的文字,被她死死地、用盡全身力氣攥在手心!堅硬的塑料外殼硌得她掌骨生疼,屏幕似乎都在她巨大的力道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她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幾乎要滴出血來的眼睛,如同瀕死野獸般,死死地、帶著刻骨的仇恨,瞪向宏遠資本大廈那通往頂層權(quán)力的、冰冷光滑的電梯門!

王振業(yè)……

歐陽博……

司馬燕燕……

這些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視網(wǎng)膜上!刻在她被仇恨徹底點燃的靈魂深處!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巖漿般在她體內(nèi)奔涌咆哮!沖垮了所有麻木的堤壩!燒盡了所有絕望的灰燼!

她恨歐陽博的虛偽狠毒!恨司馬燕燕的囂張惡毒!恨上官云的刻薄勢利!恨王振業(yè)的助紂為虐!恨那份將她打入地獄的協(xié)議!恨這個將她所有尊嚴和希望都徹底碾碎的、冰冷殘酷的世界!

就在這恨意達到頂點、幾乎要將她焚燒殆盡的瞬間——

“慕容女士?”一個帶著試探和一絲不耐煩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慕容雪如同被驚醒的兇獸,猛地轉(zhuǎn)過頭!猩紅的、充滿毀滅氣息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利刃,狠狠刺向聲音的來源!

是剛才那個前臺小姐。她大概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又或者會議結(jié)束了,過來通知她。此刻被慕容雪那駭人的眼神一瞪,前臺小姐嚇得臉色一白,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臉上的職業(yè)笑容瞬間僵住,只剩下驚懼。

“王……王董會議結(jié)束了,請您……請您上去……”前臺小姐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指著電梯的方向。

上去?

去見王振業(yè)?

去見那個和歐陽博一起設(shè)下陷阱、等著她跳進去的人?

慕容雪死死地盯著前臺小姐指著的電梯,又緩緩低下頭,看著腳邊散落的文件,看著那張飄落的、刺眼的千萬轉(zhuǎn)賬憑證,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張如同勝利宣言般的孕檢報告,還有那句將她最后一點人性尊嚴都徹底踩碎的惡毒評價……

一股冰冷到極致、卻又蘊含著毀滅風暴的氣息,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瞬間席卷了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那焚毀一切的怒火,竟在這極致的冰冷下,被強行壓制、凝練、鍛造成了一柄淬毒的、閃爍著致命寒光的利刃!

她的身體停止了顫抖。

臉上所有的痛苦和扭曲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深不見底的平靜。

她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彎下腰。動作僵硬,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精準。她沒有去管散落一地的其他文件,甚至沒有再看那張一千萬的轉(zhuǎn)賬憑證一眼。

她的手指,冰冷而穩(wěn)定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那個已經(jīng)破裂的歐陽集團文件袋。然后,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緊攥著的手機上。

屏幕上,司馬燕燕那張孕檢報告單和那句“博哥說,你的子宮沒用”,依舊清晰刺目。

慕容雪的唇角,極其緩慢地、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那不是笑。

那是一個冰冷到?jīng)]有任何溫度、沒有任何人類情感的弧度。如同死神舉鐮前,那無聲的宣判。

她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滑動。沒有刪除那條信息。而是……點開了保存圖片的選項。

接著,她將手機,連同那份破裂的文件袋,一起,緊緊地、如同抱著最后的武器般,抱在了懷里。

然后,她直起身。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卻又深不見底,仿佛所有的情緒都被吸入了黑洞,只剩下純粹的、冰冷的虛無。她甚至沒有再看那個嚇呆了的前臺小姐一眼。

她邁開腳步。

高跟鞋踩在光潔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而穩(wěn)定的“噠、噠”聲。一步一步,朝著那部象征著權(quán)力和財富、此刻卻如同通往地獄深淵的電梯走去。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碎了什么。

每一步抬起,都仿佛凝聚著什么。

那猩紅的、毀滅性的怒火并未熄滅,它只是被強行封存在了那深不見底的冰寒之下,等待著……最終的爆發(fā)。


更新時間:2025-08-18 15:18: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