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城宇話音落地的瞬間,
包廂里的空氣像是被抽干了,連重金屬音樂都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周圍那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公子哥們,眼神在池騁和郭城宇之間來回掃射,興奮得像一群聞見了血腥味的鯊魚。
“玩斗蛇?”
一個染著奶奶灰的年輕人吹了聲口哨,
“城宇這是要動真格的了,他那條‘黑煞’可是心肝寶貝,從金三角花大價錢弄來的?!?/p>
旁邊的人接話:
“池少那條‘大黃龍’也不是吃素的。上次在誰的場子里來著?直接把一條半米粗的森蚺給活活絞殺了,那場面,嘖。”
議論聲中,
會所的專人已經(jīng)推著一個巨大的方形玻璃缸走了進來,
缸體厚重,底下裝著滑輪,停在兩人中間的矮桌旁。
另有兩人,
一人捧著一個特制的皮袋,神情肅穆。
池騁和郭城宇各自坐回沙發(fā)的兩端,隔著玻璃缸,
像兩個即將決斗的西部牛仔,眼神的交鋒比真刀真槍還要兇狠。
兩個穿著黑色緊身背心的侍者悄無聲息地跪在兩人腳邊。
一個給池騁的杯子里添上威士忌和冰塊,
他身子壓得很低,頭幾乎要埋進池騁張開的膝蓋之間,去夠桌上的冰桶。
池騁連眼皮都沒撩一下,目光如鷹隼,
死死鎖著對面的郭城宇,修長的手指在沙發(fā)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離那侍者烏黑的發(fā)頂不過幾寸。
郭城宇那邊也一樣。
他拿起杯子,侍者便托著煙灰缸湊過去,他彈了彈煙灰,
手腕隨意地搭在侍者的肩膀上,輕輕一壓,對方的腰就彎得更低。
整個過程,兩個主角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對方,仿佛腳下的兩個人只是沒有生命的物件。
“開吧?!?/p>
池騁的聲音沒什么情緒。
隨著他一聲令下,兩個皮袋的繩扣被解開。
一條通體漆黑、頭呈三角狀的眼鏡蛇被先行放入缸內(nèi),它昂起前半身,吐著信子,
頸部的皮褶如黑色的死亡披風(fēng)般“呼”地張開,發(fā)出威脅的嘶嘶聲。
緊接著,一條足有成人手臂粗的黃金蟒也被放了進去。
它通體金黃,鱗片在昏暗的燈光下流淌著暗光,顯得有些慵懶,只是盤起身子,似乎對眼前的威脅渾不在意。
“黑煞”顯然更有攻擊性。
它像一支離弦的黑箭,猛地竄了出去,毒牙直取黃金蟒的頭部。
黃金蟒反應(yīng)慢了半拍,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咬了一口。
周圍響起一陣壓抑的驚呼。
郭城宇的嘴角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笑,他端起酒杯,朝池騁遙遙一舉。
池騁面無表情,甚至沒看那條蛇,只是盯著郭城宇,也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玻璃缸內(nèi),
“黑煞”一擊得手,更加兇猛,接二連三地發(fā)動攻擊,不斷將毒液注入黃金蟒的身體。
而那條被稱為“大黃龍”的黃金蟒,只是遲緩地扭動著身體,仿佛已經(jīng)中毒,毫無還手之力。
郭城宇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池騁,看來你的‘大黃龍’,今天不太行啊?!?/p>
池騁沒理他,只是將空了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傾身向前,用指關(guān)節(jié)在玻璃缸上不輕不重地叩了三下。
“叩、叩、叩?!?/p>
缸內(nèi),那條一直被動挨打的黃金蟒,巨大的頭顱猛地一轉(zhuǎn)。
仿佛那三下敲擊是什么指令,它一直半瞇著的眼睛驟然睜開,金色的豎瞳里爆發(fā)出駭人的兇光。
就在“黑煞”再次張開毒牙撲來的一瞬間,“大黃龍”動了。
那不是蛇的游動,而是一種類似彈射的爆發(fā)。
巨大的身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迎了上去,不是用頭,而是用它水桶般的軀干。
“黑煞”一口咬空,還未及反應(yīng),金色的陰影已經(jīng)當(dāng)頭罩下。
黃金蟒的身體閃電般地纏住了它,一圈,兩圈,三圈。
那充滿爆發(fā)力的肌肉瞬間收緊,一幅活生生的絞殺圖在眾人面前上演。
能清晰地聽見骨骼被寸寸擠壓碎裂的“噼啪”聲。
眼鏡蛇瘋狂地扭動掙扎,卻無法掙脫那金色的死亡囚籠。
它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小,
最終,
黑色的頭顱無力地垂下,徹底沒了聲息。
“大黃龍”緩緩松開身體,重新盤成一團,金色的豎瞳恢復(fù)了慵懶,仿佛剛才那個迅猛的殺手只是眾人的幻覺。
包廂里死一般的寂靜。
郭城宇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徹底僵住,他死死地盯著玻璃缸里那條死去的“黑煞”,臉色鐵青。
池騁慢條斯理地靠回沙發(fā)里,重新翹起腿,
他看著郭城宇,眼神里的玩味和挑釁幾乎要溢出來。
“你的寶貝,好像也不太行。”
他把郭城宇剛才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
另一邊,大學(xué)城的奶茶店里,吳其穹正舉著手機,姿態(tài)放得極低。
“悅悅,你別生氣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就是接到個詐騙電話,心情不好,不是故意沖你發(fā)脾氣的?!?/p>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才傳來岳悅帶著鼻音的聲音:
“每次都這樣,你什么時候能改改你那臭脾氣?”
“改,我一定改。”
吳其穹賭咒發(fā)誓,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都聽你的。”
岳悅似乎被哄得差不多了,語氣軟了下來,
“下周我生日,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當(dāng)然知道!”吳其穹連忙道,“禮物我都想好了?!?/p>
“你別買了?!痹缾傉f,
“我閨蜜她們都說,‘晨星’珠寶新出的那款星月項鏈特別好看……但是有點貴,算了,你別……”
吳其穹的心咯噔一下。
“晨星”,他知道這個牌子,商場一樓最顯眼的位置,里面的東西他連走近看的勇氣都沒有。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盤算起了自己的全部家當(dāng)。
這個月的生活費還剩一千出頭,獎學(xué)金存了兩千,還有下個月家里要打來的生活費……
他腦子里飛快地計算著。
如果從今天開始,一日三餐全吃泡面,
不加腸不加蛋,連買瓶水都算奢侈消費,熬到月底,再挪用一部分下個月的錢……應(yīng)該……夠。
對,肯定夠。
這個念頭讓他瞬間找回了底氣。
“貴什么貴!”
吳其穹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豪邁又輕松,
“多大點事兒。你等著,生日那天,我保證讓你戴上?!?/p>
電話那頭傳來岳悅驚喜的笑聲。
掛了電話,吳其穹臉上那副為愛沖鋒的英勇表情慢慢垮了下來。
他抬頭看著不遠(yuǎn)處便利店門口貼著的“泡面買一送一”的促銷海報,長長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