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警局，小李又拿著卷宗跑過來：“沈姐，周隊，不好了，市中心的商場發(fā)生了劫持人質事件！”
周燼和沈黎霧對視一眼，立刻拿起裝備：“走！”
警笛聲再次響起，沖向市中心。這一次，等待他們的，又是一場嚴峻的考驗。但他們心里清楚，無論多難，他們都必須迎難而上，因為這是他們的責任，是他們對這座城市的承諾。
警笛穿透車流，在商場門口尖銳地停下。周燼跳下車時，談判專家老張正對著對講機喊：“里面的人聽著，有話好好說，別傷害人質！”
三樓珠寶柜臺區(qū)域被警戒線圍住，玻璃碎片閃著冷光。商場經理臉色慘白地跑過來：“周隊，沈警官，劫匪就一個人，手里有刀，把一個女顧客堵在柜臺里了！”
“什么情況？”周燼扯過戰(zhàn)術背心穿上，“多久了？有傷亡嗎？”
“二十分鐘前開始的，”經理抹著汗，“他突然就從包里掏出刀，喊著要見商場老板，說不給說法就殺人。目前沒人受傷，但那女顧客嚇得一直在哭?！?/p>
沈黎霧舉著望遠鏡觀察，劫匪穿灰色夾克，身形消瘦，左手死死攥著水果刀抵在人質脖子上，右手在抖?！八幌駥I(yè)劫匪，”她低聲道，“刀刃離人質皮膚還有半寸，手在抖，是緊張?！?/p>
周燼接過望遠鏡，劫匪腳邊有個摔碎的手機：“查他身份了嗎？”
“查了，”小李遞過平板，“叫陳斌，三十歲，上個月剛從這家商場的施工隊被辭退，據(jù)說因為跟工頭打架?！?/p>
“跟商場有仇？”
“不止，”小李滑動屏幕，“他老婆三個月前在商場樓梯間摔斷了腿，商場說監(jiān)控壞了，沒賠一分錢。他去鬧過兩次，都被保安趕出來了。”
老張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他要見老板，說要五十萬賠償，不然就同歸于盡！”
“老板呢？”周燼問。
“在國外開會，最快明天才能回來。”經理哭喪著臉，“副總說沒權限批這么多錢……”
“我去跟他談?！鄙蚶桁F脫下外套，露出里面的便裝，“他要的是說法，不是錢。”
周燼拉住她：“太危險，他情緒不穩(wěn)定?！?/p>
“正因為不穩(wěn)定，才需要有人跟他共情?！鄙蚶桁F整理了下頭發(fā)，“相信我?！?/p>
她舉著雙手走進警戒線，慢慢靠近柜臺：“陳斌，我是警察，能跟你聊聊嗎？”
陳斌猛地抬頭，刀刃又往前送了送：“別過來！讓你們老板來！我知道他就在樓上辦公室躲著！”
“老板真不在，去國外了，”沈黎霧停下腳步，聲音放平緩，“但我看了你的事，你老婆摔斷腿那天，是雨天吧？樓梯間的防滑墊早就該換了，商場確實有責任。”
陳斌愣了愣，握著刀的手松了半分：“你……你知道？”
“查了監(jiān)控記錄，雖然摔的地方沒拍到，但前一天有保潔員報修過防滑墊破損，商場沒處理?！鄙蚶桁F慢慢蹲下，讓他看清自己沒帶武器，“你被辭退，也是因為替工友討工資，跟工頭起的沖突，對嗎？”
人質突然哭出聲：“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孩子還在樓下等我……”
“閉嘴！”陳斌吼了一聲，刀又緊了緊。
“別激動！”沈黎霧立刻開口，“她孩子五歲，跟你女兒一樣大，對不對？我看到你錢包里有張小女孩的照片，扎著兩個辮子?！?/p>
陳斌的肩膀劇烈地抖了一下，眼眶瞬間紅了：“我女兒昨天發(fā)燒，醫(yī)院催著交錢，我拿不出來……我老婆躺床上不能動，我連工作都沒了……我有什么辦法？”
“我知道你難，”沈黎霧聲音里帶了點哽咽，“但你看，你女兒要是知道爸爸為了錢拿刀指著別人，她會怎么想？她還等著爸爸帶她去公園喂鴿子呢，你答應過她的，對嗎？”
陳斌的刀開始晃，眼淚砸在柜臺上：“我沒辦法……沒人管我們……我去找商場，他們叫保安打我……我去勞動局，人家說我沒簽合同……”
“我管?！鄙蚶桁F從口袋里掏出記事本，“你老婆的病歷、醫(yī)藥費單子，都帶來了嗎？我現(xiàn)在就聯(lián)系法醫(yī)，鑒定傷殘等級，商場的責任，一分都跑不了。還有你的工資，我讓勞動監(jiān)察隊的人現(xiàn)在就來，今天就能給你結清?！?/p>
她把記事本遞過去：“這是我的手機號，你要是不信，現(xiàn)在就可以打。我叫沈黎霧，警號XXXXXX，跑不了?！?/p>
陳斌盯著記事本看了很久，突然蹲下身捂住臉，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人質趁機往外跑，被埋伏的警員一把拉到安全區(qū)。
沈黎霧慢慢走過去，撿起刀放在遠處，遞給陳斌一張紙巾：“哭出來吧，哭完了，咱們去解決問題?！?/p>
陳斌趴在柜臺上，哭得像個孩子：“我不是想害人……我就是……就是走投無路了……”
警戒線外，周燼看著這一幕，對老張說：“有時候真覺得，咱們這活兒，談判比開槍難多了?！?/p>
老張笑了：“所以才需要沈警官這樣的人?！?/p>
陳斌被帶走時，沈黎霧把他錢包里的照片還給了他：“好好配合，我已經讓同事去醫(yī)院幫你交了醫(yī)藥費，你女兒沒事了?！?/p>
陳斌攥著照片，對著她深深鞠了一躬。
晚上整理筆錄時，小李突然敲門：“沈姐，周隊，剛才醫(yī)院打來電話，說陳斌女兒是白血病，不是普通發(fā)燒……”
沈黎霧手里的筆頓住了：“確診了？”
“嗯，醫(yī)生說需要骨髓移植，費用至少三十萬?！毙±顕@了口氣，“他老婆的腿恢復得不好，以后可能要拄拐杖……”
周燼沉默了很久，突然站起來：“明天我去趟局里，申請司法救助。再聯(lián)系下公益組織，看能不能發(fā)起募捐?！?/p>
“我認識幾個記者朋友，”沈黎霧拿出手機，“讓他們報道下，說不定能找到匹配的骨髓?！?/p>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警局都在為陳斌的事忙活。老張聯(lián)系了紅十字會，小李整理了所有證明材料，周燼跑了三趟民政局，沈黎霧則守在醫(yī)院，幫著照顧陳斌的家人。
陳斌在看守所里得知消息時，對著監(jiān)控不停地磕頭：“謝謝你們……謝謝……”
半個月后，好消息傳來，找到了匹配的骨髓捐獻者，募捐也湊夠了手術費。手術那天，沈黎霧和周燼去了看守所，隔著玻璃把手術成功的消息告訴了陳斌。
“法院那邊說了，考慮到你的情況，加上沒造成傷亡，可能會判緩刑?！敝軤a遞過話筒，“出來后好好過日子，有困難找我們?！?/p>
陳斌對著他們深深鞠躬，淚水把話筒都打濕了。
案子結了，但沈黎霧總覺得心里沉甸甸的。她坐在辦公室翻卷宗時，周燼端來一杯咖啡：“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那天我沒穩(wěn)住他，后果會怎么樣?！彼龜噭又Х?，“也在想，為什么總有人要走到絕路，才有人聽見他們的聲音?！?/p>
“至少這次我們聽見了?！敝軤a靠在桌邊，“這就夠了。對了，周末所里組織去郊外燒烤，一起去？”
沈黎霧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耳根有點紅：“你不是說這種活動無聊嗎？”
“小李說……說你喜歡吃烤玉米。”周燼撓了撓頭，“就當放松下?！?/p>
周末的郊外陽光正好，小李和同事們在烤架前忙得熱火朝天，老張抱著個大西瓜過來：“沈警官，嘗嘗我挑的，保甜！”
沈黎霧剛接過西瓜，就聽見周燼在喊：“玉米熟了！誰要吃？”
她走過去，看著他笨拙地用簽子插起玉米，臉上沾了點炭灰，忍不住笑了：“周隊，你這烤的是玉米還是炭球？”
“嘗嘗就知道了?！敝軤a把玉米遞給她，眼神里帶著點期待。
咬了一口，甜絲絲的，帶著點焦香。沈黎霧看著遠處嬉笑的人群，突然覺得，或許正義不只是冰冷的法條，還有這些藏在煙火氣里的溫暖。
沈黎霧把陳斌的案子材料整理好時，窗外的梧桐葉已經落了滿地。她拿起電話撥給法律援助中心的張律師：“陳斌妻子的傷殘鑒定結果出來了，九級傷殘，商場那邊的責任認定沒問題吧？”
“沒問題，”張律師在那頭翻著文件，“防滑墊破損未及時更換，監(jiān)控設備失靈，安全保障義務沒做到位，跑不了。就是商場法務部說最多賠十萬，跟咱們算的二十三萬差太遠。”
“差在哪？”沈黎霧翻開筆記本，“醫(yī)療費八萬七，誤工費六萬三，傷殘賠償金按城鎮(zhèn)居民標準算，怎么也得十五萬，還有后續(xù)康復費……”
“他們說陳斌妻子是農村戶口，得按農村標準算，還說她當時穿的高跟鞋，自己也有責任。”
“胡扯！”沈黎霧皺起眉，“她在商場做保潔，簽了勞動合同，住宿舍滿一年了，就該按城鎮(zhèn)標準。穿高跟鞋？保潔工穿的是勞保鞋，有考勤記錄為證。下午三點，帶上所有證據(jù)，咱們去商場談?！?/p>
商場會議室里，法務總監(jiān)推了推金邊眼鏡：“沈警官，法律不外乎人情，陳斌畢竟持刀劫持了人質，我們沒追究他刑事責任就不錯了……”
“一碼歸一碼，”沈黎霧把證據(jù)拍在桌上，“他的行為有法律制裁，你們的責任也不能含糊。這是保潔部的工作證，上面寫著‘工作期間統(tǒng)一著裝’，包括勞保鞋。這是宿舍租賃合同，簽了兩年，現(xiàn)在才住了十一個月?！?/p>
她點開手機里的錄音：“這是你們保潔主管的話，‘樓梯間的防滑墊報修三次了，一直沒批經費換’，需要我播放完整版本嗎？”
法務總監(jiān)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剛要說話，會議室門被推開，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走進來：“我是商場總經理趙偉，這事我做主?！?/p>
他看了眼證據(jù)，對法務總監(jiān)說：“按沈警官說的算，再加兩萬精神損失費，一共二十五萬，今天就打給陳斌妻子的賬戶?！?/p>
沈黎霧有些意外，趙偉笑了笑：“我剛從國外回來，才知道這事。確實是我們管理不到位，該賠。再說，陳斌也是個漢子，要不是走投無路，不會做糊涂事?！?/p>
“趙總明事理。”沈黎霧松了口氣。
“還有件事，”趙偉看著她，“我們保安部正好缺人，我想請陳斌來上班，月薪五千，管吃住，你覺得他能來嗎？”
沈黎霧眼睛一亮：“我?guī)湍鷨枂?，他肯定愿意！?/p>
看守所里，陳斌聽完這話，半天沒回過神，突然“撲通”一聲跪下：“謝謝趙總！謝謝沈警官！我這輩子……這輩子都忘不了你們的情分！”
“起來吧，”沈黎霧扶他起來，“好好改造，出來后好好干活，別再沖動了?！?/p>
陳斌的緩刑判決下來那天，正好是他女兒骨髓移植成功的日子。沈黎霧去接他出獄，門口停著輛商場的面包車，趙偉親自來接：“宿舍都收拾好了，被褥是新的，明天直接去保安部報道就行?！?/p>
陳斌的妻子拄著拐杖站在車旁，眼睛紅紅的：“沈警官，你就是我們家的再生父母……”
“別這么說，”沈黎霧幫她理了理圍巾，“以后好好過日子，比什么都強?！?/p>
三個月后，沈黎霧接到陳斌的電話：“沈警官，您今天有空嗎？我和我愛人想給您送點東西?！?/p>
她剛走出警局大樓，就看見陳斌夫婦站在門口，手里捧著一面錦旗，紅底金字寫著“為民做主，恩重如山”。陳斌手里還拎著個竹籃，里面裝著一百個雞蛋，用紅繩捆著，旁邊是兩只殺好的雞鴨，用塑料袋包得整整齊齊。
“這是我們自己養(yǎng)的雞，下的蛋，干凈著呢。”陳斌局促地搓著手，“知道您不興送禮，可我們實在沒什么能報答的……”
他愛人補充道：“趙總給我在商場找了個疊衣服的活兒，一個月也有三千塊，女兒下個月就能出院了。這都是托您的福啊……”
周圍的同事都圍過來看，周燼笑著打趣：“沈黎霧，你這是要轉行當扶貧干部啊？”
沈黎霧瞪了他一眼，接過錦旗：“東西我收下，但雞蛋和雞鴨你們拿回去給孩子補身體，她剛做完手術，正需要營養(yǎng)。”
“不行不行，”陳斌把竹籃往她懷里塞，“這是我們的心意，您要是不收，就是嫌我們窮……”
正推讓著，局長走了出來：“沈黎霧，這是群眾的心意，收下吧?；仡^把雞鴨送到食堂，讓大家都沾沾喜氣。”
陳斌這才松了口氣，又對著局長鞠了一躬：“謝謝局長！謝謝各位領導！我們陳斌以后一定好好做人，不辜負大家的信任！”
食堂中午加了道菜，紅燒雞塊。小李端著餐盤湊到沈黎霧身邊：“沈姐，這雞真香，比飯店的還好吃。”
周燼坐在對面，夾了塊雞腿給她：“嘗嘗，陳斌養(yǎng)的雞，確實不錯?！?/p>
沈黎霧咬了一口，香得瞇起眼睛：“確實好吃?！?/p>
“他現(xiàn)在是保安部的標兵呢，”周燼喝了口湯，“趙偉跟我說，他巡邏比誰都認真，有次還抓住個偷手機的小偷，商場給了他獎金，他全捐給了白血病兒童基金會?！?/p>
“那就好?！鄙蚶桁F笑了。
下午去商場辦事，沈黎霧特意繞到保安亭，陳斌正在給玻璃門消毒，穿著筆挺的保安服，精神頭十足?？匆娝^來，立刻敬了個禮：“沈警官！”
“別叫警官了，叫我黎霧就行。”她看著他胸前的工作牌，照片上的人笑容憨厚，“看來你在這里挺適應?！?/p>
“嗯！趙總說下個月給我漲工資，還讓我去學消防知識，以后能升隊長呢?！标惐笾钢贿h處的童裝區(qū)，“我愛人就在那兒，您要不要去看看？”
他愛人正在疊一件小裙子，動作麻利?？匆娚蚶桁F，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兒：“沈警官來了？快坐，我給您倒杯水?！?/p>
“不了，我就是路過看看?！鄙蚶桁F看著貨架上的小裙子，“挺好看的?！?/p>
“這是給我女兒買的，”她臉上笑開了花，“醫(yī)生說她恢復得很好，明年就能上學了。我跟陳斌商量好了，等她上學，我們就按揭買個小房子，在這邊扎根?！?/p>
沈黎霧心里暖暖的，剛要說話，就聽見廣播里傳來尋人啟事，找一個走失的小男孩。陳斌立刻拿起對講機：“各崗位注意，有沒有看到一個穿黃色衛(wèi)衣的小男孩，三歲左右，扎兩個小辮……”
他愛人也著急起來：“我去童裝區(qū)看看，小孩子都喜歡往那兒跑?！?/p>
沒過十分鐘，陳斌用對講機喊：“找到了！在玩具區(qū)呢，正抱著個奧特曼不肯撒手?！?/p>
沈黎霧看著他小跑著去把孩子送到家長手里，家長感激得要塞錢，他笑著擺手：“這是我應該做的！”
陽光透過商場的玻璃穹頂照下來，落在陳斌的保安服上，泛著溫暖的光。沈黎霧突然想起他剛被抓時的樣子，頹廢、絕望，像棵被霜打了的草。而現(xiàn)在，他眼里有了光，心里有了盼頭。
周燼不知什么時候也來了，站在她身邊：“看什么呢？這么入神?！?/p>
“看希望。”沈黎霧笑著說。
“什么希望？”
“一個人犯錯不可怕，”她望著遠處陳斌巡邏的背影，“可怕的是沒有改過的機會。你看他現(xiàn)在，活得比誰都踏實。”
周燼點點頭：“所以咱們這活兒，不光是抓壞人，更是給好人出路?！?/p>
兩人并肩走出商場，門口的梧桐葉又綠了，風吹過，沙沙作響。沈黎霧想起那一百個雞蛋，個個圓滾滾的，像藏著一個個飽滿的日子。她知道，這世上沒有什么比看著別人重新站起來更讓人覺得溫暖的了，而這份溫暖，或許就是支撐著他們一直走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