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
韓鋒把自己肩膀上的少校肩章扯了下來,隨手拋給了孫立誠。
孫立誠下意識地接住。
那枚少校肩章躺在他的手心,同樣是金色的,卻比他剛剛交出去的那顆,輕了太多太多。
輕得……有些燙手。
“旅長……哦,不對?!?/p>
韓鋒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慢悠悠地改口。
“孫參謀,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我的作戰(zhàn)參謀了?!?/p>
“麻煩你,戴上它。”
孫參謀……
孫立誠的身體僵住了。
他攥著那枚少校肩章,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堂堂的319旅旅長,集團軍的王牌,
現(xiàn)在,卻要在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少校手下,當(dāng)一個小小的作戰(zhàn)參謀?
這傳出去,他的臉往哪兒擱?整個319旅的臉往哪兒擱?
殺人,還要誅心!
傅雨晴看不下去了,她剛想開口,卻被韓鋒一個眼神制止了。
那眼神很冷。
“軍令如山?!?/p>
韓鋒淡淡地吐出四個字。
“孫參謀,你想抗命嗎?”
孫立誠猛地抬起頭,雙眼瞪著韓鋒。
然而,韓鋒只是平靜地與他對視。
空氣,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
孫立誠,卻緩緩地,緩緩地松開了緊握的拳頭。
他拿起那枚少校肩章,沉默地,把它按在了自己空蕩蕩的右肩上。
動作很慢,很沉重。
當(dāng)那枚肩章被固定好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
賭了。
既然已經(jīng)上了賭桌,那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押上去吧。
“很好?!?/p>
韓鋒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轉(zhuǎn)向他,下達了第一個命令。
“孫參謀,勞駕,把一到十營的營長,都給我叫過來?!?/p>
“五分鐘之內(nèi),我要見到人。”
“是?!?/p>
孫立誠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他轉(zhuǎn)身,拿起通訊器,聲音沙啞卻依舊保持著軍人特有的沉穩(wěn)。
“接各營……命令,所有營長,五分鐘內(nèi)到旅指揮所集合!
重復(fù),五分鐘內(nèi),到旅指揮所集合!”
……
不到五分鐘。
指揮所的門被猛地推開。
十個身材魁梧的漢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了進來。
他們都是從槍林彈雨里滾出來的老兵,每個人身上都帶著一股子殺氣。
“旅長!什么緊急任務(wù)?!”
“是不是藍軍那幫孫子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我的炮營已經(jīng)饑渴難耐了!”
他們咋咋呼呼地喊著,一進門就習(xí)慣性地朝指揮席看去。
然后,所有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十個營長,十雙銅鈴般的大眼睛,齊刷刷地定格了。
他們看到了什么?
他們的旅長,孫立誠,筆直地站在一旁。
而他老人家的肩膀上,赫然戴著一副……少校軍銜?!
再看指揮席。
那個本該屬于旅長的位置上,坐著一個年輕得過分的家伙。
那張臉,有點眼熟,好像是……之前那個被關(guān)禁閉的作戰(zhàn)參謀?
最離譜的是,這家伙的肩膀上,居然佩戴著他們旅長那顆閃瞎人眼的大校將星!
“臥槽?”
一營長沒忍住,一句國粹脫口而出。
“這……這他娘的是什么情況?拍電影呢?”
三營長揉了揉眼睛,又使勁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疼!不是做夢!”
“老孫……不是,旅長,您這是……”
二營長是個直性子,他指著韓鋒,又指了指孫立誠。
“他誰?。繎{什么坐您的位置?還敢扒您的軍銜?!”
“反了!反了!來人,把這小子給我綁了!”
性子最火爆的四營長已經(jīng)開始擼袖子了。
在他們心里,孫立誠就是319旅的天。
現(xiàn)在,天塌了!
“都給我住口!”
孫立誠一聲暴喝,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響。
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從現(xiàn)在起,他,韓鋒,就是319旅的代理旅長,本次演習(xí)的最高指揮官!”
“你們所有人的任務(wù),就是無條件服從他的命令!”
這話一出。
十個營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同一個詞。
荒唐!
一個少校,成了代理旅長?
開什么國際玩笑!
“我不服!”二營長第一個站了出來,“旅長,這不合規(guī)矩!”
“沒錯!我們只認(rèn)您!”
“演習(xí)不是兒戲,不能讓一個毛頭小子瞎搞!”
群情激奮。
韓鋒冷眼看著這一切,始終沒有說話。
直到所有人都喊完了,他才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雙手撐在指揮臺的地圖上,身體前傾,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說完了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寒意。
“說完了,就聽我說。”
“第一,我現(xiàn)在是代理旅長,佩戴大校軍銜,合規(guī)合法。不服的,可以去導(dǎo)演部申訴。”
“第二,我不管你們以前是誰的兵,從現(xiàn)在起,你們是我的兵。我的話,就是軍令!”
“第三……”
韓鋒頓了頓。
“誰再敢質(zhì)疑我的命令,質(zhì)疑我的身份,就地免職,送去禁閉室!”
“現(xiàn)在,我再問一遍?!?/p>
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聽明白了沒有?!”
“是!”
十個營長被他這股氣勢所懾,幾乎是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齊聲怒吼。
軍人的本能,讓他們在絕對的權(quán)威面前,選擇了服從。
“很好?!?/p>
韓鋒直起身子,指著沙盤上的一個點。
“現(xiàn)在,部署作戰(zhàn)任務(wù)!”
“一營到八營,聽我命令!”
所有營長神色一凜。
“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化整為零,滲透,穿插!
給我用三三制戰(zhàn)術(shù),像一把尖刀,直插藍軍心臟——315高地!”
“其余部隊,原地待命,作為預(yù)備隊,隨時準(zhǔn)備支援和打援!”
“目標(biāo),24小時之內(nèi),拿下藍軍指揮部,活捉他們的指揮官!”
命令清晰,果斷,狠辣!
營長們聽得熱血沸騰,剛才的疑慮瞬間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這才是打仗該有的樣子!
可是……
“報告!”
又是那個直腸子的二營長,他舉起手,一臉困惑地問道。
“代理旅長……那個……什么是三三制戰(zhàn)術(shù)?”
這個問題一出,不光是他,其他幾個營長也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顯然,他們也都沒聽說過。
指揮所里,空氣再次安靜下來。
韓鋒緩緩地轉(zhuǎn)過頭,把在場的所有人。
從十個營長,到傅雨晴,再到臉色鐵青的孫立誠,挨個看了一遍。
良久,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天吶……”
“我真的不敢相信?!?/p>
“從代理旅長,到政委,再到你們這群主力營的營長。
一屋子的校官,居然連最基礎(chǔ)的三三制戰(zhàn)術(shù)都不知道?”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失望。
“你們的軍事素養(yǎng),都學(xué)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軍盲!一群軍盲!”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孫立誠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傅雨晴的臉上,也是一陣紅一陣白。
十個營長更是個個怒目圓瞪,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他們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軍官,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指著鼻子的羞辱?
“你……”四營長剛要發(fā)作。
“你閉嘴!”
韓鋒直接打斷了他,眼神凌厲如刀。
“想知道什么是三三制?行!今天我就給你們這群軍盲掃掃盲!”
“都給我豎起耳朵聽好了!”
“所謂三三制,就是以步兵班為基本單位,將一個班,拆分成三個戰(zhàn)斗小組!”
“每個小組,三人!”
“一名機槍手,提供持續(xù)的火力壓制!兩名步槍手,負(fù)責(zé)突擊、掩護和替補!”
“進攻時,三個小組呈三角隊形,互為犄角,交替掩護,梯次前進!”
“一個小組負(fù)責(zé)主攻,另外兩個小組就在側(cè)翼提供火力和掩護支援,隨時準(zhǔn)備頂上!
這樣一來,進攻就不會停頓,火力也永遠(yuǎn)不會中斷!”
韓鋒的聲音在指揮所里回蕩,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那些原本還怒氣沖沖的營長們,臉上的表情,
漸漸從憤怒,變成了驚愕,再從驚愕,變成了思索,最后,變成了恍然大悟!
“原來……原來是這樣!”三營長喃喃自語。
“一個小組倒下了,另外兩個能立刻補上……傷亡小了,進攻的銳氣卻不會減!”
“三角形的攻擊陣型,可以應(yīng)對來自三個方向的威脅,
還能集中優(yōu)勢火力攻擊一個點……這……這戰(zhàn)術(shù),簡直是為山地叢林滲透戰(zhàn)量身定做的!”
“高!實在是高?。 ?/p>
一瞬間,所有人看向韓鋒的目光,徹底變了。
如果說之前是迫于軍銜和命令的服從,那么現(xiàn)在,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