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還沾在指尖，陳玄已經(jīng)邁出了第三步。右眼的灼熱感像一塊燒紅的鐵片貼在眼球后，每一次眨眼都帶出細微的刺痛，但他沒去揉。
風衣下擺被黑霧浸過的部分已經(jīng)開始發(fā)硬，走動時發(fā)出輕微的碎裂聲，像是干涸的泥殼。
他沒回頭。
身后的走廊已經(jīng)被黑霧徹底吞沒，門框扭曲變形，鐵門只剩半截掛在鉸鏈上，像被什么巨獸咬過一口。那股追擊的壓迫感消失了，可他反而更緊地攥住了袖口里剩下的三張冥符。
不是安全了。
是換了玩法。
腳下的血跡又出現(xiàn)了，顏色更深，近乎發(fā)黑，一滴滴沿著天花板蔓延，像是有人倒吊著往前爬。他仰頭看了一眼，沒停步。剛才那張被他撒了灰燼的焦邊符紙在口袋里安靜了下來，但風衣內(nèi)襯的符咒紋路還在微微發(fā)燙，提醒他別太放心。
他靠墻站定，喘了口氣，把【鎮(zhèn)魂符·殘】燒過的灰抹在墻上?；衣湓谀莾海瑳]被吞噬，也沒飄散，就那么粘著，像沾在蜘蛛網(wǎng)上的塵。
暫時沒事。
陳玄松了半口氣，從冥符空間抽出一張普通冥符，指尖一搓，符紙邊緣亮起幽藍火光。這次他沒點燃，而是折成一只紙蝶，往前方走廊輕輕一送。
紙蝶飛出三米，突然在空中打了個旋，翅膀扭曲成怪異的角度，一頭撞上墻壁，自燃，似乎是觸發(fā)了走廊內(nèi)某種隱秘的禁制力量。
火焰不是往下落，而是往上爬，勾出一道歪斜的箭頭——←。
陳玄盯著那道痕跡，嘴角扯了扯。這地方不讓他走直線，還挺有脾氣。
他抬腳往箭頭指的方向走，刀盾陰兵自動列陣。三名陰兵呈三角形護在他周圍，盾牌朝外，裂痕處滲出的黑霧被風衣袖口新畫的符紋壓住，暫時沒再擴散?？上到y(tǒng)界面右下角跳出一行小字：【靈力閾值78%】。
他嘖了一聲。
這才多久，就掉到七成八了。**剛才那一記【鎮(zhèn)魂符·殘】抽得狠，右眼現(xiàn)在看東西都有殘影，像是老電視信號不穩(wěn)，邊緣泛著綠邊。
走廊越走越窄，墻皮大片剝落，露出后面的鋼筋。他伸手摸了摸，指尖傳來一陣黏膩，像是某種分泌物。沒擦，直接在風衣上蹭了蹭。
前方出現(xiàn)三岔口。
左邊塌了，水泥塊堆成小山；右邊有扇門半開，里面黑得不見底；中間那條路倒是干凈，連血跡都沒有。
他站在原地沒動。
最干凈的路，往往埋得最深。
他從風衣內(nèi)襯撕下一小塊布，裹住一張冥符殘片，拋向中間走廊的起點。
布料剛落地，火就燒了起來，不是往下燃，而是逆著地面往上爬，像有東西在吸。
火勢順著走廊一路逆行，直到盡頭才熄滅。
那一瞬，火光映出墻上一道扭曲的刻痕——“淵”。
半個字。
他瞇了瞇眼，右眼鏡片輕微震顫，蛇形倒影一閃而過。
不是他眼花。
這地方在說話，用血、用火、用灰，拼出殘句。他不信邪，但也不傻。從秦瘸子那兒聽來的零碎情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冥符共振、靈波牽引、陰氣凝形……那家伙提過一種叫“靈波共振”的玩意兒，說是活人的心跳頻率能撞開某些空間的薄弱點。
他屏住呼吸，側耳聽。
遠處傳來敲擊聲。
咚、咚、咚。
不快不慢，和他心跳同步。
不是腳步，也不是風刮鐵皮。更像是……有人用指節(jié)在敲玻璃。
陳玄低頭看了眼陰兵盾牌上的裂痕，黑霧還在滲，落地后凝成半截“淵”字，又散了。這字不是隨便寫的，是標記，是篩選。
他忽然抬手，把剩下兩張普通冥符塞進陰兵盾面的裂縫里。符紙一貼，黑霧退縮，裂痕邊緣泛起微光，像是臨時打了補丁。
“走。”
陰兵陣型收緊，陳玄居中，四人緩緩推進。每一步都踩在敲擊聲的間隙里，像是怕踩亂了節(jié)奏。
敲擊聲越來越清晰，來自頭頂。
他抬頭，天花板的通風口格柵微微晃動，里面的灰塵正往下掉，像是有人在里面爬。
他沒停下。
反手從風衣夾層抽出一張冥符，咬破指尖，血滴在符紙上。不是為了施法，而是測試——血剛落，符紙邊緣就泛起一層詭異的青光，像是被什么東西吸了一口。
他瞳孔一縮。
這地方在吃靈力。
不是單純的陰氣侵蝕，是活的，有意識地在吸。難怪系統(tǒng)提示靈力閾值掉得這么快。他剛才那一記【鎮(zhèn)魂符·殘】，怕是不止震退了黑霧，還驚動了什么別的東西。
他抬手摸了摸右眼的單片鏡，鏡片發(fā)燙，內(nèi)側浮現(xiàn)出一道極細的裂紋。不能再用了。再用下去，鬼眼得廢。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視野已經(jīng)切換回普通狀態(tài)。黑暗重新壓上來，但他沒慌。陰兵的靈體共鳴還在，能感知到周圍三米內(nèi)的波動。
敲擊聲停了。
走廊突然安靜。
安靜得不對勁。
他腳步一頓，抬手示意陰兵停下。
前方地面，那攤被他用布片點燃過的冥符灰燼，正在緩緩移動。
不是風吹。
是自己在爬。
灰燼聚成一條細線，往右邊那扇半開的門里延伸。
他盯著那扇門。
門縫里沒有光，也沒有聲音，可他知道，里面有東西在等。
等他進去。
他沒動，而是從風衣口袋里摸出那張焦邊符紙。符紙已經(jīng)不再震動，但當他把它靠近灰燼線時，紙角微微卷曲，像是被熱源烘烤。
同源。
這符紙和這醫(yī)院，流著一樣的血。
他把符紙收回口袋，從冥符空間抽出最后一張普通冥符。這次沒折，沒點燃，而是直接拍在自己胸口。
符紙貼上皮膚的瞬間，一股冷流竄進體內(nèi)，像是冰水灌進血管。系統(tǒng)提示浮現(xiàn)：【被動感知強化，持續(xù)10秒】。
他閉眼，意識沉入陰兵召喚空間。
兵營微微震顫，三名刀盾陰兵的輪廓在他意識中清晰浮現(xiàn)。他不是要召兵，而是借陰兵的靈體共鳴反向掃描環(huán)境。
三秒后，他睜眼。
前方走廊的空氣有細微的扭曲，像是高溫下的路面。那不是幻覺，是靈體密度異常。
不止一個。
至少七個，分布在半開門后的空間里，靜止不動，像是在等他靠近。
他收回符紙，符紙已經(jīng)化成灰，從指縫漏下。
不能再拖了。
他抬腳，往那扇半開的門走去。
陰兵陣型緊隨，盾牌朝外，裂痕處的符紙微微發(fā)亮。
距離門還有三步。
敲擊聲又響了。
這次不是來自頭頂。
是來自門后。
咚、咚、咚。
和他心跳，完全同步。
他伸手，搭上門框。
門內(nèi)漆黑一片，可他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氣流拂過手背，像是有人在里面呼吸。
他沒推門。
而是把右手貼在門板上，掌心朝下。
三秒后，掌心傳來輕微震動。
門板內(nèi)部，有東西在爬。
不是人。
是多足的，貼著木板內(nèi)側，緩緩移動。
他收回手，指尖沾了點濕黏的液體。湊到鼻尖聞了聞，是血，但又不太像。帶著鐵銹味，還有一絲甜腥，像是腐爛的蜜。
他沒擦。
而是把指尖的液體抹在風衣內(nèi)襯的符咒紋路上。
符咒紋路猛地一燙，金光閃了一下，隨即暗了下去。
系統(tǒng)提示無聲浮現(xiàn)：【檢測到高濃度怨念殘留，來源：未知靈體，等級評估：稀有以上】。
陳玄盯著那扇門，終于開口。
“你們等我很久了？”
門內(nèi)，敲擊聲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極輕的笑。
像女人，又像小孩。
門縫里緩緩滲出一縷黑霧，貼著地面，朝他腳邊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