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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草原,陽光澄澈如熔金傾瀉,鋪陳萬里。
葉晞寧站在土坯房建成的簡陋診所門口,看著一群皮膚黝黑的孩子在黑土地上追逐嬉戲,心中那塊結痂的傷口,似乎也被這陽光曬得溫暖,慢慢治愈。
這里物資匱乏,條件艱苦,但人心卻很簡單。
她的右手康復得很不錯,雖然暫時無法拿起手術刀,完成那些精密的縫合,但在這里,她依然是個被需要的醫(yī)生。
她可以做出診,可以處理簡單的外傷,可以教導當?shù)厝巳绾芜M行基礎的衛(wèi)生防疫。
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累到倒頭就睡,反而沒有時間去想那些煩心事。
一天下午,她剛給一個患了瘧疾的小男孩做完檢查,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著一身休閑的亞麻襯衫,逆著光站在不遠處,臉上笑意溫和。
“程少川?”葉晞寧以為自己眼花了。
程少川笑著走過來,手里還提著一個保溫桶,“怎么,不認識了?”
“你怎么會在這里?”葉晞寧又驚又喜。
程少川摘下墨鏡,露出一口白牙,“來度假,看動物大遷徙,聽說聯(lián)合國在這邊有個醫(yī)療點,就順路來看看,沒打擾你工作吧?”
他的理由聽起來天衣無縫,但葉晞寧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快進來,外面熱?!彼龥]再多問,將他引進了診所。
程少川打開保溫桶,里面是她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還是溫熱的。
“怕你吃不慣這邊的東西,”他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我租了村長家的廚房,現(xiàn)熬的?!?/p>
葉晞寧看著他,眼眶有些發(fā)熱。
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為她這樣費過心了。
接下來的兩天,程少川就像個真正的游客,每天開著吉普車出去看動物,傍晚再回到診所,給葉晞寧帶回各種奇奇怪怪的“禮物”。
有時是一塊形狀獨特的石頭,有時是一根漂亮的羚羊角,有時甚至是一捧不知名的漂亮野花。
這天晚上,兩人坐在診所外的篝火旁,欣賞滿天繁星。
“南非真美啊。”葉晞寧由衷地感嘆。
“是啊。”程少川看著她的側(cè)臉,火光在她臉上跳躍,映得她眼眸亮晶晶的。
“寧寧,你還記得高三那年運動會嗎?”
葉晞寧歪著頭想了想,“好像有點印象,怎么了?”
“你當時報了女子三千米長跑,跑到最后一圈,快虛脫了,所有人都讓你放棄,只有你一個人咬著牙跑完了全程,因為顧昀禮在終點等你?!?/p>
“那時候,我們班好多男生都喜歡你,你堅韌,漂亮,成績又好,可惜啊,你的眼里只有顧昀禮一個人,誰都擠不進去?!?/p>
葉晞寧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沉默地撥弄著篝火。
程少川看著她,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氣,說道:“寧寧,其實,我也是那些男生中的一個,這么多年,一直都是?!?/p>
“那天你來律所找我,說要跟顧昀禮離婚,說實話我很矛盾,一邊開心,這代表我又有機會了,一邊難過,你那么好,卻沒有得到珍視和愛重?!?/p>
“我就想順路過來,替十八歲的我問問,葉同學,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葉晞寧怔住了,手里的樹枝掉進了火堆里,濺起一片火星。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愣愣地看著這個跨越了大半個地球來看她的男人。
可她才剛剛從一段泥潭般的感情里掙扎出來,渾身是傷,實在沒有力氣再去觸碰另一段感情。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少川,謝謝你能來看我,但我現(xiàn)在......不知道?!?/p>
程少川笑了笑,“寧寧,你就算拒絕我也沒有關系,愛你的人即使天涯海角都會順路?!?/p>
她的心跳停滯了一秒,男人的話像清淺的月光緩緩流淌進干涸的心間。
這時,一個黑乎乎的小腦袋從旁邊的草叢里鉆了出來。
是那個患了瘧疾的小男孩,他手里舉著一只烤得焦黑的土豆,怯生生地遞到葉晞寧面前,用生硬的中文說:“葉醫(yī)生,吃?!?/p>
葉晞寧回過神,笑著接過了那只“黑暗料理”,對小男孩說:“謝謝你,小阿布?!?/p>
程少川只要看到這樣溫婉的笑容就滿足了,他可以等,等她離婚,等她騰空心房,哪怕一輩子都沒關系。
然而,命運總愛開玩笑。
第二天,醫(yī)療點所在的村落突然闖入了一群手持AK47的武裝暴徒。
他們沖進村子,將所有村民和醫(yī)療隊的成員都趕到了村子中央的空地上。
葉晞寧和程少川也被槍口頂著,和其他人一起蹲在地上。
一個滿臉橫肉的獨眼頭目,目光在人群中掃視著,最后落在了葉晞寧的身上。
盡管她穿著樸素的白大褂,素白的臉頰也因為日曬而有些粗糙,但那清麗的五官,在人群中依然十分扎眼。
獨眼頭目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用當?shù)氐耐猎拰ι磉叺娜苏f了句什么,引來一陣哄笑。
他一步步走到葉晞寧面前,用槍管挑起她的下巴。
“東方女人,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