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2點，柯明遠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游戲角色，哈欠連天，眼角泛起淚花。
這是第三天熬夜刷副本了，公會里那幫人催命似的喊他帶團，好像他明天不用早起上班似的。
“操，明天又要遲到?！?/p>
他嘟囔著摸過手機，打開微信，里面工作群99+的未讀消息，這是他唯一的社交，畢竟現(xiàn)實里，非必要他連門都不會出。
防盜門突然“咚咚咚”響了三聲。
柯明遠嚇得一哆嗦，手機“啪”地砸在鍵盤上。“這破出租屋在18樓，除了外賣員和房東，誰會半夜找上門？”
他躡手躡腳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樓道的聲控?zé)魤牧?，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黑影站在門外，身形挺瘦，好像是個女的。
“誰??？”
他聲音發(fā)緊，手不自覺地摸向門后的消防斧。那是上次看新聞?wù)f小區(qū)有小偷，他特意從拼多多買的，斧刃磨得锃亮。其實心里清楚真遇到事根本不敢用。
“你好，我是新搬來對門的。”門外的聲音挺軟，帶著點不好意思，“剛才搬東西不小心把你家門口的腳墊踢歪了，想幫你擺正……”
柯明遠愣了愣，心想：“他媽的，他根本沒買過腳墊?！?/p>
“哦，沒事，不用管?！彼笾ぷ踊亓司?，心里琢磨這女的是不是有病，大半夜敲陌生人門說這種鬼話。
門外沉默了幾秒，然后那女的又開口了，這次聲音更近了點，好像把臉貼在門上似的。
“可是我已經(jīng)擺好了呀。對了，我叫林晚，你呢？”
柯明遠皺著眉沒說話。他突然想起上周看的恐怖片，講一個女阿飄裝成鄰居害人，嚇得趕緊后退兩步。
“喂？你在聽嗎？”林晚的聲音帶著點委屈，“我剛搬來，手機沒電了，能不能借你家充電器充會兒電？就十分鐘，我給你轉(zhuǎn)錢也行?！?/p>
柯明遠咬咬牙，他這輩子沒跟陌生女生說話超過三句。他猶豫著擰開門鎖，只拉開一條縫，把胳膊伸出去：“充電器給你，錢不用轉(zhuǎn)了。”
門外的人“噗嗤”笑了出來。柯明遠借著樓道微弱的光，終于看清了她的臉。
眼睛很大，皮膚白得像紙，嘴唇紅得有點嚇人。她穿著件白色連衣裙，站在陰影里，裙擺好像在微微飄動，明明樓道里沒風(fēng)。
“謝謝啦，我叫林晚，你叫什么？”她接過充電器時，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柯明遠的手背，冰涼冰涼的，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似的。
“柯明遠?！彼偷乜s回手，關(guān)上門反鎖，后背已經(jīng)全是汗。
平靜了一會，從貓眼向外看去，林晚不見了。
回到電腦前，游戲角色已經(jīng)被怪物打死了，屏幕上飄著“復(fù)活”按鈕。柯明遠沒點，盯著黑漆漆的防盜門發(fā)呆。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具體是哪，又說不上來。
第二天早上，柯明遠是被手機鬧鐘吵醒的。他掙扎著坐起來，頭痛欲裂，昨晚失眠到三點，總覺得對門有動靜。
他摸過手機看時間，突然發(fā)現(xiàn)微信多了個好友申請，頭像是個女生的側(cè)臉，背景是片看不清的樹林。
申請理由寫著：“我是林晚，充電器忘還你了，中午請你吃飯吧？”
柯明遠盯著屏幕，手指懸在“通過”按鈕上。突然想到“她怎么有我的微信號？”
但小頭支配大頭，他深吸一口氣，點了“通過”。
……
中午12點，柯明遠站在公司樓下的商場門口。他特意穿了件沒起球的T恤，頭發(fā)用清水抹了兩下。
微信里林晚說12點到，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五分鐘，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該不會是騙子吧？”他嘀咕著，掏出手機想發(fā)消息，突然林晚的聲音傳來：“我在你身后?！?/p>
柯明遠猛地回頭，林晚就站在他身后兩米遠，穿了條淺藍色的牛仔短褲，白T恤，帆布鞋，比昨晚看起來正常多了。
“等很久了？”她笑著走過來，把一個白色充電器遞給柯明遠，“昨天謝謝你啊，不然我手機真沒電了?！?/p>
柯明遠接過充電器塞進口袋，臉有點紅：“沒事，舉手之勞?！?/p>
“請你吃飯吧，前面有家麻辣燙，味道不錯?！绷滞磙D(zhuǎn)身就走，步伐輕快。
柯明遠趕緊跟上，盯著她的背影。她走路的時候腰挺得很直，頭發(fā)隨著步子一甩一甩的，看起來跟普通女生沒什么兩樣。
麻辣燙店里人不多，林晚熟門熟路地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拿起菜單就開始點：“你吃不吃辣？我能吃特辣?！?/p>
“微辣就行。”柯明遠小聲說。
他注意到林晚點的全是素的，茼蒿、金針菇、豆腐、娃娃菜，一點肉都沒加。
“你不吃肉嗎？”柯明遠忍不住問。
林晚聞言抬起頭笑了笑：“嗯，吃素。”
“你一個人??？”柯明遠沒話找話，假裝看向窗外。
“是啊，”林晚把手機放下，托著下巴看他，“你呢？看你朋友圈好像也是一個人?！?/p>
柯明遠心里咯噔一下，他朋友圈除了轉(zhuǎn)發(fā)游戲攻略就是外賣截圖，根本沒發(fā)過自己生活的照片。她怎么知道的？
“嗯，一個人住?！彼桓覇枺荒芎龖?yīng)著。
麻辣燙端上來了，林晚的碗里紅彤彤一片，飄著一層辣椒油。她拿起筷子夾了根金針菇，吹了吹就往嘴里送，吃得嘴唇更紅了。
柯明遠看著她，突然覺得有點不真實。這女的長得漂亮，性格又開朗，怎么會約他這種宅男？
“對了，你在哪上班？”林晚突然問。
“就在這樓上，做程序員。”柯明遠扒拉著碗里的面條，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他最煩別人問工作，總覺得說出來丟人。每天對著電腦敲代碼，工資不到2500，還經(jīng)常加班，跟網(wǎng)上人們說的程序員一點不沾邊。
“程序員好啊，聰明?！绷滞硌劬α辆ЬУ?，“我最佩服程序員了，會寫代碼，像魔法師一樣?！?/p>
柯明遠的臉?biāo)查g紅透了。這輩子第一次被女生夸聰明，還是這么漂亮的女生。他低著頭嘿嘿笑了兩聲，感覺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
吃完飯，林晚搶著付了錢?？旅鬟h要轉(zhuǎn)錢給她，她擺擺手說：“下次你請我就行?！?/p>
回公司的路上，柯明遠一直飄著。他掏出手機看了眼和林晚的聊天記錄，雖然沒幾句，但翻來覆去看了十幾遍。
下班回到家，柯明遠發(fā)現(xiàn)門沒鎖，虛掩著，一推就開?？旅鬟h心提到嗓子眼，躡手躡腳走進去，客廳、臥室、廚房都看了遍，沒發(fā)現(xiàn)異常。
他松了口氣，走到書桌前拿鑰匙，卻發(fā)現(xiàn)桌上多了個東西——一個粉色的草莓發(fā)圈，上面還別著個小兔子吊墜。
他肯定，從沒買過這玩意兒。
柯明遠拿起發(fā)圈聞了聞，有股淡淡的香味，跟林晚身上的味道一樣。他心里突然冒出個念頭：“難道林晚趁他不在，進他家了？”
這個想法讓他頭皮發(fā)麻。他走到對門，猶豫了半天，還是敲了敲門。
沒人應(yīng)。
他又敲了幾下，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門沒鎖。
柯明遠站在門口，進退兩難?？蛷d里空蕩蕩的，沒什么家具，只有幾個紙箱堆在墻角，上面貼著“易碎品”的標(biāo)簽。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灰塵在光束里飄，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林晚？你在家嗎？”柯明遠試探著喊了一聲。
沒人回答。
他慢慢走進去，突然踢到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是個黑色的錢包。
柯明遠撿起來打開，里面有幾張銀行卡，還有一張身份證。照片上的人是個男生，二十多歲，與他相貌一樣。身份證地址也是本地的，姓名那一欄寫著：柯明遠。
柯明遠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媽的，這不是他的錢包。他的錢包是藍色的，放在電腦包里沒帶出來?？蛇@張身份證上的照片，明明就是他自己??！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腳步聲。柯明遠猛地回頭，看見林晚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件白色連衣裙，正對著他笑。
“你回來啦？”她歪著頭，嘴角咧得很大，眼睛里卻沒什么笑意，“找到你的錢包了？”
柯明遠手里的錢包“啪”地掉在地上。他看著林晚顫聲道：“你……你是誰？”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林晚慢慢走過來，蹲下身撿起錢包，用手指摩挲著身份證上的照片：“我是林晚啊。不過，從今天起，我也是柯明遠。”
她抬起頭，對著柯明遠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旅鬟h突然感覺渾身發(fā)冷，好像掉進了冰窟窿。他想跑，卻發(fā)現(xiàn)腳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你看，”林晚指著自己的臉，“我學(xué)著你的樣子笑，像不像？”
柯明遠眼睜睜看著林晚的臉慢慢變化，眼睛變小了，鼻子變塌了，嘴唇的顏色也淡了下去，最后變成了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不……不可能……”柯明遠張著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林晚走到鏡子前，摸著自己的臉咯咯笑起來：“真像啊……這下，我終于有身份了?！?/p>
柯明遠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旋轉(zhuǎn)起來。他看見林晚轉(zhuǎn)過身，對著他揮了揮手，口型好像在說“再見”。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翌日清晨，柯明遠是被凍醒的。
他躺在自己家的沙發(fā)上，客廳的窗戶大開著，冷風(fēng)灌進來，吹得他瑟瑟發(fā)抖。
他掙扎著爬起來，頭痛欲裂，昨晚的記憶像斷了線的珠子，碎片一樣閃回。林晚的臉、身份證、鏡子里的倒影……
“操！”他低罵一聲，沖到鏡子前。鏡子里的人還是他自己，單眼皮，塌鼻子，下巴上還有顆痣。
他摸了摸臉：“難道是夢？”
他沖到對門，門還是虛掩著。他走到臥室門口，推開門里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林晚？林晚？”他喊了兩聲，沒人響應(yīng)。
回到家，柯明遠癱坐在沙發(fā)上，掏出手機想報警，卻發(fā)現(xiàn)微信里根本沒有林晚的好友申請記錄，和她的聊天記錄也不見了，好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幻覺？”他喃喃自語?！半y道是最近加班太多，出現(xiàn)幻覺了？”
上班路上，柯明遠一直心神不寧。他總覺得有人在看他，背后涼颼颼的。
到了公司，剛坐下，同事小李就湊過來：“遠哥，怎么今天就來了？你媽回鄉(xiāng)下了？”
柯明遠愣住了：“我沒說我媽來啊！”
“你昨天早上說的?！毙±钜荒樐涿?，“還說要請三天假陪她。怎么，忘了？”
柯明遠的腦子“嗡”的一聲。他清楚記得昨天早上根本沒請那假，還跟主管因為一個bug吵了一架。怎么小李說的跟他經(jīng)歷的完全不一樣？
柯明遠張著嘴說不出話，突然想起林晚說的話“從今天起，我也是柯明遠?！?/p>
一個可怕的念頭鉆進他的腦子里：林晚不是幻覺，她真的在取代他！
一整天，柯明遠都魂不守舍。他發(fā)現(xiàn)同事們看他的眼神，漸漸開始怪怪的，好像不認(rèn)識他了似的。
中午去食堂吃飯，打飯阿姨居然問他是不是新來的，明明他在這吃了兩年了。
下午開會，主管點名讓他匯報工作。他站起來剛要說話，主管突然皺著眉說：“你是誰？怎么坐在這里？”
柯明遠嚇得腿一軟，差點摔倒。全會議室的人都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疑惑和陌生。
他張了張嘴，想說“我是柯明遠啊”，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發(fā)不出聲音。
“保安！把他趕出去！”主管不耐煩地?fù)]手。
兩個保安沖進來，架著柯明遠的胳膊往外拖。他拼命掙扎，大喊：“我是這里的員工！我是這里的員工！”
沒人理他。同事們都低著頭，好像沒聽見一樣。柯明遠看著他們，突然覺得很陌生，這些人昨天還跟他一起加班，一起吐槽主管，今天卻像陌生人。
被扔出公司大樓時，柯明遠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一看，是房東打來的。
“柯明遠，你什么意思？”房東的聲音很生氣，“昨天不是說好了，不交房租今天就搬走嗎？怎么還沒動靜？”
“我沒說要搬走??！”柯明遠急得快哭了，“房租我不是剛交嗎？”
“交什么交？”房東冷笑一聲，“你都欠了三個月房租了，昨天說今天一定搬走。房租老娘不要了，我告訴你，再不搬走我就報警了！”
柯明遠掛了電話，蹲在路邊抱頭痛哭。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所有人都忘了他，為什么他的生活全亂了套。
晚上，柯明遠不敢回家，在網(wǎng)吧待了一夜。他打開自己的游戲賬號，發(fā)現(xiàn)角色還在，裝備都在，心里稍微踏實了點，至少游戲里的他還存在。
第二天早上，他鼓起勇氣回了出租屋。門沒鎖，他推開門走進去，愣住了——客廳里的家具全換了，電腦沒了，衣服沒了，連墻上的海報都換成了他不認(rèn)識的明星。
一個男人從臥室里走出來，看見他皺起了眉。
柯明遠看著男人的臉，嚇得后退兩步，那是他自己的臉！
“我……我是柯明遠。”他顫抖著說。
男人冷笑一聲：“我才是柯明遠。你是誰？趕緊出去，不然我報警了！”
柯明遠看著眼前的“自己”，他慢慢后退，退出了這個曾經(jīng)是他“家”的地方。
走在大街上，他不知道該去哪里，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他看著來往的行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生活。只有他，像個透明人，正被世界遺忘。
“你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現(xiàn)在沒人記得你了?！?/p>
柯明遠轉(zhuǎn)過頭，看見另一個“柯明遠”站在不遠處，和他一模一樣的臉。她穿著他的衣服，背著他的包，對著他笑。
“為什么……”柯明遠的聲音很輕，帶著絕望。
林晚走到柯明遠身邊，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就像拍著一個老朋友：“因為我們虛妄妖需要身份才能活下去啊。你的存在感太低了，沒人在乎你，正好適合我?！?/p>
她頓了頓，看著柯明遠的眼睛：“別擔(dān)心，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的。上班，下班，打游戲，就像你以前一樣?！?/p>
柯明遠看著她，突然笑了。他覺得自己像個笑話，活了二十多年，沒什么存在感，連被取代都這么容易。
“再見了，柯明遠?！绷滞頁]揮手，轉(zhuǎn)身走進人群，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柯明遠站在原地，感覺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透明。他抬起手，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指正在慢慢消失。他最后看了一眼這個世界，然后徹底消失了。
……
林晚坐在電腦前，敲著代碼，嘴角微微上揚。她終于有身份了，有工作了，有“家”了。雖然這身份是偷來的，但她不在乎，虛妄妖的世界里，只有活下去才最重要。
她打開微信，置頂?shù)氖恰巴赓u紅包群”，里面全是柯明遠以前加的群。她隨便點開一個，發(fā)了個“大家好”，立刻有人回復(fù)：“遠哥今天這么活躍？”
林晚笑了笑，回復(fù)：“是啊，心情好。”
她翻看著柯明遠的聊天記錄，模仿著他的語氣和人聊天。同事們沒發(fā)現(xiàn)異常，收到房租的房東沒發(fā)現(xiàn)異常，連柯明遠的父母打電話來，她也模仿著柯明遠的聲音應(yīng)付過去了。
“真簡單啊。”她喃喃自語。人類的世界比她想象的容易混，只要有一張臉，一個身份，就能活下去。沒人會深究你是誰，沒人會在乎你從哪來。
晚上，林晚像柯明遠以前一樣，點了份外賣，打開游戲。她操縱著柯明遠的角色，在虛擬世界里砍怪、升級，感覺很新奇。
她以前從沒玩過游戲，覺得人類真奇怪，為什么會沉迷這種虛假的東西。
“不過，好像有點意思。”她看著屏幕上的角色，突然笑了。
就在這時，傳來敲門聲，林晚皺了皺眉。
“誰??？”她不耐煩地喊了一聲。
“你好，我是新搬來對門的?！遍T外的聲音挺軟，帶著不好意思的笑，“剛才搬東西不小心把你家門口的腳墊踢歪了，想幫你擺正……”
林晚愣住了。這句話好熟悉。
她慢慢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門外站著個女生，穿著白色連衣裙，皮膚白得像紙，嘴唇紅得像血。
“你好”女生對著貓眼笑了笑，眼睛黑沉沉的，“我叫林晚，你呢？”
林晚猛地后退，心臟狂跳。她看著鏡子里柯明遠的臉。
她想起柯明遠，想起他被取代時的絕望，突然明白了，這就是虛妄妖的命運，永遠在取代別人，也要被別人取代。
注：內(nèi)容純屬虛構(gòu)，不與現(xiàn)實掛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