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汐見聯(lián)系了幾家港島中介,給女兒請了專業(yè)的陪護,又和醫(yī)生商定了治療方案。
安頓完醫(yī)院這邊,她才乘的士前往約好的地點——
一個位于港島最繁華街上的大廈。
在這寸土寸金的地界,居然整棟六十層,都屬于這家集團!
黎汐見付完錢下了車,下意識仰頭想要去看大廈最頂端的字。
但中午的陽光實在刺眼,她還沒等看清楚,就被人事部的負責(zé)人迎了進去。
“黎律師?”
“對!你好?!?/p>
黎汐見禮貌的握了握手,遞上履歷,對方看完后非常滿意,連連點頭。
“不愧是邱震特別推薦的人!這是合同,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你重點看一下薪水和違約條款這里,沒問題的話,今天就能辦入職,正式上任?!?/p>
黎汐見接過來認(rèn)真翻閱后,笑了笑,“協(xié)議很合理?!?/p>
她沒有猶豫的在甲方位置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看著他拿合同出去片刻,再回來時,乙方那里已印上了集團的公章。
“總裁的辦公室在十七層,你是他的私人法務(wù),所以你的辦公室也在那!另外,你可以無視公司法務(wù)部的活動及任務(wù),因為你只隸屬于江總,聽他一人調(diào)遣?!?/p>
“好。”
黎汐見習(xí)慣性剛要笑,突然,她全身猛地一震,“等等,您剛才說什么?江,江總?”
“對啊,黎律師,歡迎你入職江氏集團!”
她慌亂的扯過合同,那赤紅色的公章印記上,赫然寫著——
江氏國際(港島)實業(yè)有限公司。
下一秒!
負責(zé)人到旁邊接了個電話,然后對黎汐見彎唇道,“江總讓你立刻去他辦公室一趟?!?/p>
“……”
她的手捏緊衣服一角,試圖反悔,“那個,我突然覺得這份工作不太適合我,能不能……”
“不能哦。”
負責(zé)人講的很認(rèn)真,“除非你按合同約定,繳納一百萬的違約金?!?/p>
……
黎汐見哪里有一百萬?
現(xiàn)在銀行卡余額連一萬都沒有。
所以她只能先僵著四肢朝總裁辦公室走去。
在門口生生站了許久,黎汐見才認(rèn)命的抬手敲了敲。
男人正在接聽電話,寒著一張俊臉,語氣不善。
“經(jīng)開區(qū)的項目立刻動工!至于行賄被查的事情,我再派其他人去處理?!?/p>
落地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在他深邃的側(cè)臉上映出光圈,輪廓精致清晰,透著股疏冷不可攀的氣息。
和昨天醫(yī)院前的見面截然不同。
在公司,江厭身著墨色西裝,剪裁得體,英俊矜貴,舉手投足間盡是強勢與壓迫感,令人下意識去臣服、聽從。
說起來。
這還是黎汐見第一次看到江厭穿西裝。
因為盲人時期的他不需要進公司,每天都在別墅里休養(yǎng),雖好吃好喝,傭人供著敬著,但那里更像個監(jiān)獄。
江家人有意要磋磨他的性子,磨平他的棱角,也折斷他的翅膀。
可沒想到……
如今整個江氏都被江厭吞入麾下,成為唯一的掌權(quán)人。
那邊指令下達完,他連頭都沒抬,直接對黎汐見道,“你去跟進這個行賄的官司,必須把江氏摘干凈!”
語氣太生硬,醞著怒火,把她原本想商量解約的話都堵回嘴里,“知道了……”
下一秒——
江厭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黎汐見身上。
“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p>
“……”
猛地意識到自己居然在用和林茵茵相似的聲線說話,黎汐見喉嚨一緊,立刻將頭垂得更低,仿佛這樣嗓音也能更低似的。
“我,我知道了……”
這一次,就沒那么像了。
江厭漆黑的眼眸緊鎖著人,俊臉沒有絲毫溫度,似有些不悅,“在江氏,不準(zhǔn)模仿林茵茵的聲音說話?!?/p>
“對不起?!彼蝗挥X得胃里泛酸,但面上還是強裝淡定,“之前偶然遇到過您和您的未婚妻,覺得她的嗓音很好聽,所以就學(xué)了一下,冒犯了,不好意思?!?/p>
他對這些無用的解釋壓根不感興趣,視線已經(jīng)重回到辦公桌的文件上。
“出去。”
“是?!?/p>
……
總裁辦公室的門被關(guān)上,江厭皺著眉頭繼續(xù)看開發(fā)案的盈利反饋。
越看越煩躁,他抬手扯了扯領(lǐng)帶。
解開襯衫最頂端的紐扣后,能隱約可見冷白突出的鎖骨處,有一塊黑色紋身。
是個字母L。
這也是江厭為什么在夏天,也會將沖鋒衣拉鏈至頂?shù)脑颉?/p>
放在一旁的手機響起,他瞥了眼號碼,才按接聽。
“說。”
“江總,依舊還是沒有進展!主要不知她名字叫什么,連姓氏都確定不了,僅憑著一張紙上的幾個字跡,這……”
無異于是大海撈針。
“那也找,港島沒有去大陸,大陸沒有就繼續(xù)擴大至國外!”
這邊通話切斷,那邊江老爺子的電話打進來。
一開口,便是質(zhì)問。
“江厭,你連三房手下的物業(yè)都吞并了?做事唔好太絕!”
“絕?”
他勾唇,眼底壓著化不開的陰郁,“想拿回去,就把五年前那段監(jiān)控視頻給我。”
江老爺子氣得連聲音都顫了,“你已同林茵茵訂婚,還要那個做乜?”
“不給,那我們慢慢玩?!?/p>
他低沉的尾音醞著危險,扯過打火機偏著下頜線點燃一根煙,半闔的眉眼模糊在煙霧中,好似被抽走了所有溫度,只剩冰冷森寒。
……
港島的天總是說變就變。
黎汐見從江氏大廈離開,到達高等法院時還是大晴天,可了解完官司資料后再出來,外面的雨已經(jīng)如水晶珠簾。
身后,同樣負責(zé)該官司的大律師吳杰羲表情凝重的追上來,友善建議她。
“這次的官司很棘手,剛好你是大陸的律師,其實可以用暫未獲得港島法院的認(rèn)證為由,推掉它?!?/p>
港島的律師體系與大陸不同,上法庭,需要有法院認(rèn)可的大律師資格,即barrister。
而未獲得前的普通律師只可以做非訴訟業(yè)務(wù)。
所以目前黎汐見這個來自大陸的律師想代表江氏出庭,原本就需要些時間去申請。
這個時間嘛……
有長有短,可以控制。
律師自己催得急,認(rèn)證速度肯定就快!倘若期間某個材料缺失,或者信息有誤,那就說不準(zhǔn)了。
一個月正常,三個月也算正常!
這絕對是個非常好的借口,來用于和江氏的人事部聊解約。
畢竟一個不能上庭的大陸律師,留著也無用!
可黎汐見沉默幾秒,忽然抬眸問。
“這件事,給江氏帶來了很多麻煩嗎?”
“是?!眳墙荇它c頭,“新開發(fā)區(qū)幾個項目都陸續(xù)停工,江總作為法人……也幾次被請去喝茶了。”
她扯扯唇角。
怪不得剛才在辦公室的江厭,那么暴躁!
先溫聲道了謝謝。
下一句,黎汐見口吻堅定的說,“我來做江氏集團這次行賄官司的辯護律師。”
在沒了解這個官司前,她確實一直都想著怎么才能躲開江厭,躲得遠遠的。
但現(xiàn)在,她改主意了。
眼下這個令江厭困擾的官司,自己想幫他打贏。
然后……
再帶著女兒消失。
當(dāng)年母親抗癌化療的醫(yī)藥費,和后面自己出國研讀法學(xué)的費用,都是用騙江厭那三年拿到的錢來支付的。
她對他,終究是有虧欠。
吳杰羲不解,還以為黎汐見沒仔細看材料,“江氏確實有灰產(chǎn),并且已經(jīng)被查出來了!”
行賄罪的定罪標(biāo)準(zhǔn),就是為了謀取不正當(dāng)利益而行賄。
現(xiàn)在證據(jù)鏈這么完整,可以說無論哪個律師來辯護,都無異于是自砸招牌!
“我知道?!?/p>
黎汐見往前走了一步,雨滴瞬間就打濕了她的衣角。
“那你還要接?”
“對?!?/p>
眼前,來接黎汐見的車已經(jīng)到了,剛好雨也小了一些。
她適時結(jié)束話題,回眸對吳杰羲笑笑,“官司如果有變動,你及時聯(lián)絡(luò)我。”
黎汐見坐進車的后座,抬手按下車窗。
外面沾著濕氣的風(fēng)灌進來,吹得她發(fā)絲揚起。
手機響了一聲,是人事部那邊發(fā)來的簡訊。
【這是江總的私人微信,他讓你加一下?!?/p>
黎汐見目光觸及到那串?dāng)?shù)字后,臉色變了變。
這手機號,她倒背如流。
江厭居然還用著!
可搜索了一下微信號后,黎汐見感覺自己剛才的心動好像兩個狠厲的耳光抽在臉上!
他的微信頭像,是和林茵茵的婚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