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勝裁，曾是頂尖外科醫(yī)生，如今是末日里最危險的游蕩者。
>抱著被感染的小女兒闖入廢棄醫(yī)院時，我以為這又是場絕望的堵伯。
>直到被“救贖會”俘虜，他們首領盯著我顫抖的手說：“你能用刀救人，也能用刀殺人。
”>他命令我清除營地的“低端人口”，換取女兒所需的血清。
>手術刀在救贖與屠殺間顫抖，我卻在病毒樣本里發(fā)現(xiàn)了驚天秘密——>這場瘟疫的源頭，
正是自封為神的首領。>當他得意展示“凈化人類”的藍圖時，
我舉起培養(yǎng)皿微笑：>“醫(yī)生最懂怎么讓神明...死于自己的神跡。
”---用醫(yī)術制裁神明冰冷的雨滴砸在臉上，像細小的碎冰。
空氣里彌漫著腐爛鐵銹和更深層、更令人作嘔的甜腥味，
那是無數(shù)尸體在雨水中緩慢發(fā)酵的氣息。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像在吞咽裹著鐵銹的棉絮，
喉嚨火燒火燎。懷里的小葵輕得像一片枯葉，滾燙的額頭緊貼著我頸側跳動的血管，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灼人的熱度?！鞍职帧彼裏o意識地呢喃，小臉燒得通紅，
嘴唇干裂起皮?！安慌?，小葵，爸爸在?！蔽业穆曇舾蓾硢?，
幾乎被淹沒在身后越來越近的、令人牙酸的拖沓聲和低沉的、非人的嘶吼中。
那些東西——我們稱之為“行者”的東西——被雨水和血腥味刺激著，
正從街道兩旁的廢墟里搖搖晃晃地爬出來。我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向前狂奔。
腳下濕滑的碎石和扭曲的鋼筋不斷絆著我，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
街角那棟傾斜的、爬滿藤蔓的建筑殘骸輪廓越來越清晰。那是我的目標：第三社區(qū)醫(yī)療中心。
末日降臨前，那里是這座城市最繁忙的醫(yī)院之一，或許，僅僅是或許，
里面某個角落還藏著能救小葵的抗生素，或者……更渺茫的希望。身后的嘶吼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發(fā)現(xiàn)獵物的興奮。不用回頭，我也知道它們加速了。腐爛的氣息幾乎要撲到背上。
我用肩膀狠狠撞開那扇早已變形、布滿鐵銹的玻璃門，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門向內(nèi)彈開，
又重重撞在后面的墻上。一股混合著灰塵、霉菌和濃重血腥味的陳舊空氣撲面而來，
幾乎讓人窒息。光線昏暗，只有破碎窗戶透進來的慘淡天光，
勾勒出傾倒的候診椅、散落一地的病歷夾和藥瓶的狼藉輪廓。
墻上大片大片深褐色的污漬無聲地訴說著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慘劇。暫時安全了。
我迅速用旁邊一根扭曲的鋼管頂住搖晃的門，至少能阻擋片刻。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幾乎要撞碎肋骨。我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氣刮擦著肺葉。
安全只是暫時的，我知道。那些東西很快就會聚集過來，或者……更糟的東西。我低下頭，
小心翼翼地調(diào)整懷里小葵的位置，想讓她靠得更舒服些。手指不經(jīng)意地拂過她細瘦的手臂，
觸感一片粘膩冰冷。借著門縫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我看到了。一道清晰的咬痕。
深紫色的淤血在慘白的手臂皮膚上猙獰地擴散開來，邊緣腫脹發(fā)亮，
幾條詭異的、如同蛛網(wǎng)般的黑色細線正從傷口處向上蔓延。那顏色，
那形態(tài)……和無數(shù)個最終變成行者的感染者一模一樣。嗡——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銳的耳鳴。世界在我眼前旋轉(zhuǎn)、崩塌。
冰冷的絕望像毒蛇一樣纏住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要把它捏碎。
不……不可能……時間仿佛凝固了。我死死盯著那道傷口，視野開始模糊，
不是因為昏暗的光線，而是因為眼底瞬間涌上來的滾燙液體。
小葵滾燙的額頭還貼在我脖子上，她的每一次微弱呼吸都像一把鈍刀子，反復切割著我。
“爸爸……冷……”她又模糊地哼了一聲，小腦袋在我頸窩里蹭了蹭，
仿佛在尋找一點點熟悉的溫暖。這聲呼喚像淬了火的針，狠狠扎進我麻木的意識深處。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口，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身體里的某個開關被粗暴地扳動了。
不是崩潰，不是放棄，而是某種更原始、更暴烈的力量在沉寂許久后轟然蘇醒，
帶著焚毀一切的決絕。我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掃視著這片死寂的醫(yī)院廢墟。
黑暗的走廊如同巨獸張開的咽喉，通往未知的恐怖。但我別無選擇。我不能再失去她。
一次……一次已經(jīng)夠了。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另一張臉。同樣蒼白，同樣在發(fā)燒，
眼神卻空洞、渾濁，喉嚨里發(fā)出非人的嗬嗬聲。她……小葵的媽媽，我的妻子。
在那個同樣絕望的黃昏，就在我們的避難所里。
我握著那把曾救過無數(shù)人、鋒利無比的手術刀，刀尖對著她的太陽穴，
手卻抖得如同風中的枯葉。我能精確地切開最復雜的腫瘤，能縫合最纖細的血管，
卻無法對著至愛之人揮下終結的一刀。那片刻的猶豫，如同永恒的酷刑，最終換來的，
是鄰居凄厲的慘叫和她撲向窗外的身影……還有窗外驟然爆發(fā)的混亂與更多的死亡。
那是我靈魂上永遠無法愈合的潰爛傷口。每一次午夜夢回，
那絕望的嘶吼和骨頭碎裂的聲音都會將我驚醒，冷汗浸透全身。
“不……”喉嚨里滾出野獸般的低吼，壓抑著無邊的痛苦和暴怒。
我緊緊抱著懷里滾燙的小身體，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尖銳的刺痛讓混亂的思維強行聚焦?！靶】?，撐住！”我嘶啞地命令，更像是在命令自己。
我猛地站起身，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不能再猶豫！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哪怕要闖進地獄最深處！我抱著小葵，一頭扎進門診大廳深處更濃重的黑暗里。
空氣變得更加污濁，每一步踏下，腳下不是踩碎玻璃就是踢到散落的器械。黑暗中，
無數(shù)空洞的“眼睛”似乎在窺視——那是散落的骷髏頭，
或是被遺棄在角落、蒙塵的塑料人體模型。憑著記憶和對醫(yī)院布局的本能認知，
我摸索著穿過一片狼藉的放射科走廊。藥房的門虛掩著，里面早已被洗劫一空，
空藥盒和破碎的玻璃瓶散落一地，散發(fā)著刺鼻的化學殘留氣味。我的心沉了一下，
但腳步未停。兒科門診……急診通道……前方走廊盡頭，一扇厚重的防火門擋住了去路。
門上用早已褪色的紅漆潦草地寫著：“?；穾?非請勿入”。就是這里！
儲存特殊藥品和生物樣本的地方！堅固的門禁或許能抵擋住最初的混亂洗劫？我放下小葵，
讓她靠墻坐著。她的呼吸急促而灼熱，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
我拔出別在腰后的撬棍——一根在廢墟里找到的、沉重冰冷的鋼筋。深吸一口氣，
將撬棍尖端狠狠楔入門縫。金屬刮嚓發(fā)出刺耳的尖叫，在死寂的廢墟里格外瘆人。
手臂的肌肉賁張，汗水瞬間浸透后背。一下，兩下……門框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灰塵簌簌落下。“咔噠！”門鎖終于崩斷！
一股混合著消毒水、福爾馬林和某種難以形容的甜膩腐敗氣息猛地涌出，嗆得我連連咳嗽。
里面漆黑一片。我剛要彎腰抱起小葵，身后門診大廳的方向，猛地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緊接著是玻璃被徹底撞碎的嘩啦聲和鋼管砸落在地的哐當巨響！它們進來了！
無數(shù)拖沓、粘膩的腳步和低沉的、充滿饑餓感的嘶吼聲如同潮水般涌入大廳，
迅速向這邊蔓延！該死！這么快！我心臟幾乎跳出嗓子眼，一把抄起小葵，
閃身沖進?；穾斓暮诎担词钟帽M全身力氣將沉重的防火門猛地撞上！“砰！
”巨大的撞擊聲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幾乎就在門合攏的瞬間，門外傳來沉悶的撞擊！咚！咚！
咚！那些東西撞在厚重的金屬門上，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聲響。暫時擋住了。
我背靠著冰冷滑膩的門板，劇烈喘息。黑暗中，只能聽到小葵微弱的呼吸和自己狂亂的心跳。
門外是地獄，門內(nèi)……是未知的深淵。我摸索著口袋，
掏出一個自制的、光線微弱的手搖電筒?；椟S的光圈在黑暗中亮起，照亮了眼前的空間。
一排排高大的金屬貨架林立，如同沉默的墓碑。
上面散亂地堆放著各種貼著危險標簽的試劑瓶、破碎的培養(yǎng)皿。
地面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和滑膩的霉菌?？諝饫锬枪商鹉伒母瘮馕陡訚庥袅?，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看不見的角落里悄然腐爛。我強忍著惡心和心悸，
抱著小葵在貨架間快速搜尋。藥品！我需要抗生素！或者……任何能延緩感染的東西！
手電光掃過一排排標簽模糊的瓶子：強酸、強堿、氰化物……沒有！什么都沒有！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突然，我的腳踢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低頭一看，
是一個傾倒的低溫液氮罐！旁邊散落著幾個碎裂的冷凍保存盒。我的心猛地一跳！
這種地方……保存的可能是……我立刻蹲下身，不顧灰塵，
在碎裂的盒子和凍結的白色冰霜中翻找。指尖觸到一個冰冷的、拇指大小的金屬筒。
上面用褪色的標簽貼紙寫著：抗病毒血清原型（未完成體）- 僅供研究 - 極度危險！
未完成體……極度危險……我的呼吸瞬間停滯。希望如同微弱的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但門外的撞擊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瘋狂，厚重的防火門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灰塵簌簌落下。沒有時間了！沒有選擇了！我顫抖著捏起那支冰冷的金屬筒，
看著懷里氣息奄奄的小葵。那絕望的黃昏，妻子空洞渾濁的眼睛再次閃過腦海。
這一次……這一次我不能再猶豫！就在我準備孤注一擲，
將這可能是劇毒也可能是唯一希望的液體注入女兒身體的瞬間——“砰！轟隆——！
”一聲遠超之前的恐怖巨響在身后炸開！巨大的沖擊力狠狠撞在我的背上！
我抱著小葵向前撲倒，手電筒脫手飛出，在地上滾了幾圈，光線閃爍不定。
沉重的防火門竟被硬生生撞開了半扇！扭曲的金屬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哀鳴！
刺目的光線猛地從洞開的門外涌入，刺得我睜不開眼。煙塵彌漫中，
幾個高大、穿著厚重防護服、戴著猙獰防毒面具的身影如同地獄的惡鬼，端著武器堵在門口！
他們動作迅捷，訓練有素，黑洞洞的槍口冰冷地指向我和懷里的小葵。
完了……這個念頭剛剛升起，
一股濃烈的、帶著甜腥味的白色氣體就從其中一個身影手中的罐子里猛烈噴出！
“呃……”辛辣刺鼻的氣味瞬間鉆入鼻腔，直沖大腦。視野天旋地轉(zhuǎn)，
肺部像被火燎過一樣劇痛。我下意識地將小葵死死護在身下，但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
飛速沉入無邊的黑暗。最后殘存的感知，是冰冷粗糙的地面，是懷里小葵滾燙的溫度，
以及……那支冰冷的金屬筒從我無力的手中滾落，
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發(fā)出輕微的“叮當”聲。黑暗。粘稠、沉重，
帶著鐵銹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意識像沉在深海的破船，一點點艱難地上浮。頭痛欲裂，
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地跳。后頸處傳來清晰的、被重擊后的悶痛。
“嘶……”我吸了口冷氣，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強撐著睜開一道縫隙。
模糊的視野逐漸清晰。光線昏暗，但足以看清環(huán)境。
這是一個狹小的、用粗糙木板和鐵皮搭建的囚籠。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汗臭、排泄物的騷味和劣質(zhì)消毒水的刺鼻氣味。鐵籠外，
是更大的一片空間，像是一個巨大的倉庫改造的營地。人影幢幢，大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
眼神空洞麻木，蜷縮在骯臟的地鋪上，偶爾發(fā)出幾聲壓抑的咳嗽或痛苦的呻吟。
一些同樣穿著厚重防護服、手持簡陋棍棒或生銹砍刀的人影在來回巡邏，
像看管牲口一樣冷漠地掃視著籠子里的人。這里是……難民營？還是監(jiān)獄？
恐慌瞬間攫緊心臟！小葵！我猛地掙扎著想坐起，
這才發(fā)現(xiàn)雙手被粗糙的麻繩緊緊反綁在身后，勒得手腕生疼。腳踝也被捆住。
動作牽動了后頸的傷處，又是一陣眩暈?！靶】蔽宜粏〉氐蛦?，
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目光瘋狂地在狹窄的鐵籠里掃視。沒有！
除了角落里一堆散發(fā)著霉味的干草，空無一物！“別喊了。
”旁邊鐵籠里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我扭頭看去，是一個蜷縮在陰影里的男人，
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雙渾濁的眼睛透著絕望?！靶聛淼模繋『⒘?？
哼……小孩……特別是感染的……”他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嗤笑，帶著濃重的痰音，
“要么直接‘凈化’，要么……看有沒有用了?！薄皟艋?？”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一股寒氣從脊椎竄起，“我女兒呢？你們把她弄哪去了？”我的聲音因為恐懼和憤怒而顫抖。
陰影里的男人沒再回答，只是把頭埋得更低，發(fā)出幾聲壓抑的咳嗽。就在這時，
一陣沉重、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鐵籠外那些麻木的“囚徒”們像是受驚的鵪鶉，
紛紛蜷縮起身體，把頭埋得更低，連咳嗽聲都消失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感籠罩下來。
腳步聲停在我們的鐵籠外。我抬起頭。幾雙沾滿泥污的厚重軍靴。視線向上，
是深灰色的、質(zhì)地粗糙的帆布褲子。再往上……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為首的是一個男人。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穿著臃腫的防護服，只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灰色襯衫，
外面套著一件半舊的、類似牧師袍的深色長罩衫。身材并不特別高大，但站在那里，
就像一根插入地面的鐵樁，帶著一種沉靜而極具壓迫感的氣息。他的臉……很干凈。
在這個污穢絕望的環(huán)境里，這種感覺顯得格外詭異。皮膚是長期不見陽光的蒼白，額頭寬闊，
顴骨微高。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極其平靜、近乎空洞的眼睛，
瞳孔的顏色很淺，像是蒙著一層薄薄的灰霧。此刻，這雙眼睛正毫無波瀾地注視著我，
仿佛在打量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他的目光緩緩移動，最終定格在我被反綁在身后的雙手上。
那雙手……曾經(jīng)是這座城市里最穩(wěn)定、最靈巧的幾只手之一，能完成最精密的顯微手術。
但此刻，它們在無法抑制地顫抖。不是因為虛弱，
而是因為極致的恐懼和憤怒——對小葵下落的恐懼，對眼前這群人的憤怒。
灰眸男人的視線在那顫抖的手指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幾秒。整個囚籠區(qū)死一般寂靜，
只有遠處傳來幾聲微弱的呻吟。然后，他開口了。聲音不高，甚至稱得上溫和，
卻像冰冷的金屬摩擦，清晰地穿透這片死寂，鉆進我的耳朵里：“勝裁醫(yī)生……或者，
我該稱呼你‘勝裁’？”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渾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他微微向前傾身，那雙空洞的灰眸離我更近了些，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狼狽、驚惶的臉。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探針，刺入我的眼底深處。“多么靈巧的手啊……”他輕輕嘆息，
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卻讓我感到毛骨悚然?！拔以催^你的手術錄像。
那場復雜的顱底血管瘤切除……堪稱藝術。一把刀，在你手里，能創(chuàng)造生命的奇跡。
”他的話語像淬毒的蜜糖，甜膩而致命?！翱上О 彼脑捯舳溉灰晦D(zhuǎn)，
那空洞的灰眸深處，驟然掠過一絲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在這末日里，
生命太廉價了。奇跡……也太過奢侈?！彼逼鹕?，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如同神祇俯視螻蟻?！澳愕牡?，勝裁醫(yī)生，”他的聲音恢復了那種金屬般的平靜，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判決，“能救人……”他頓了頓，那雙灰眸死死鎖住我的眼睛，
仿佛要將某種冰冷的意志強行烙印進我的靈魂深處：“也能殺人。”“把她帶過來。
”灰眸男人——救贖會的“先知”——平靜地命令，聲音不大，
卻像冰冷的鐵塊砸在死寂的空氣里。兩個穿著厚重防護服、戴著防毒面具的守衛(wèi)立刻轉(zhuǎn)身，
步伐沉重地走向營地深處一個被嚴密看守、用油布和鐵皮圍起來的區(qū)域。
那里散發(fā)出的消毒水氣味更加濃烈刺鼻，還混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血肉腐爛的甜腥味。
我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幾乎無法跳動。喉嚨發(fā)緊，只能死死盯著那個方向。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腳步聲回來了。守衛(wèi)推著一個……移動的金屬籠子？不，
那更像是一個醫(yī)院里運送危重病人的隔離推床，上面罩著透明的塑料布。透過模糊的塑料布，
我看到了那個蜷縮在白色床單上的小小身影！“小葵！”嘶啞的喊叫沖口而出，
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我猛地撲到鐵籠邊緣，粗糙冰冷的鐵條硌著額頭也渾然不覺。
推床被粗暴地停在先知和我鐵籠之間的空地上。一個守衛(wèi)掀開了隔離罩的一角。
小葵躺在那里，小小的身體裹在過于寬大的白色病號服里，更顯得脆弱不堪。她依舊昏迷著，
臉色是一種死氣沉沉的蠟黃，嘴唇干裂發(fā)紫。
最刺目的是她露在袖子外的手臂——那道咬痕周圍的皮膚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深紫色，腫脹發(fā)亮，
如同熟透的爛果。那蛛網(wǎng)般的黑色紋路已經(jīng)爬過了手肘，正頑固地向肩膀蔓延，
在慘淡的光線下散發(fā)著不祥的死氣。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
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細微的、令人心碎的嘶聲。她還活著！但病毒正瘋狂地吞噬著她！
“血清……”先知的聲音如同冰冷的蛇，滑入我的耳膜。他不知何時踱步到了推床旁，
蒼白的手指輕輕拂過罩在推床上的塑料布，動作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虛偽的悲憫。
“我們有。能暫時壓制她體內(nèi)的‘污穢’，延緩她墮入黑暗的時間?！彼痤^，
那雙空洞的灰眸再次看向我，里面沒有任何情感，只有冰冷的計算。“但‘救贖’，
是有代價的，勝裁醫(yī)生?！彼⑽⑼崃送犷^，像在闡述一個簡單的真理。“圣水珍貴，
只能洗滌那些……值得救贖的靈魂。”他抬起手，指向鐵籠外那片巨大而污穢的營地。那里，
無數(shù)麻木絕望的面孔蜷縮在骯臟的地鋪上，咳嗽聲此起彼伏。一些角落，
躺著一些無法動彈的人影，身上蓋著骯臟的布，身下的污漬在蔓延。“你看，
”先知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人心的韻律，“我們的營地，
本是末日洪流中的諾亞方舟，承載著人類最后的希望火種。然而……污穢總是無孔不入。
瘟疫……那些體內(nèi)流淌著低劣血液、意志薄弱者滋生的毒瘤……正在蔓延?！彼栈厥种福?/p>
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重新聚焦在我身上。“我們需要凈化?！彼従復鲁鲞@個詞，
如同宣判。“需要一把精準的、高效的手術刀，切除這些腐爛的、威脅整個方舟安全的病灶。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欣賞我臉上因極度恐懼和憤怒而扭曲的表情。
“清除那些‘低端人口’，勝裁醫(yī)生。”他的聲音清晰、平靜，卻字字如同淬毒的冰錐，
狠狠扎進我的心臟?！坝媚愕牡叮男心阕鳛椤畠艋摺穆氊?。每清除一個……作為交換，
你的女兒，就能獲得一份延緩她痛苦的‘圣水’?！彼⑽⒏┥恚糁F籠的柵欄，
灰眸緊緊鎖住我的眼睛，里面是絕對的掌控和不容置疑的殘酷?！坝盟麄兊拿?，
換你女兒的命。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嗎？”手術刀。冰冷的、沉甸甸的金屬觸感從掌心傳來，
帶著一種陌生的、令人心悸的重量。這不是我熟悉的無影燈下的柳葉刀，
沒有那種精密的平衡感和優(yōu)雅的弧度。它更厚重，刀柄是粗糙的硬木，纏著骯臟的布條。
刀身筆直，帶著令人膽寒的鋒刃，與其說是手術器械，不如說更像一把……屠刀。此刻，
它被我死死握在右手中。曾經(jīng)穩(wěn)定無比的手指，此刻卻抖得如同狂風中的枯葉，
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慘白。刀鋒在昏暗的“手術室”燈光下，反射著冰冷、跳躍的光點。
每一次細微的顫抖，那光點就在我眼前晃動，如同死神的嘲笑。我的左手，
緊緊攥著一個小小的、冰冷的玻璃瓶。
里面是渾濁的、泛著詭異紫色的液體——先知兌現(xiàn)的第一份“圣水”。它像一塊冰，
灼燒著我的掌心。這就是代價。一瓶毒藥？還是……真的血清？換取一個……無辜者的生命？
我站在所謂的“手術臺”前。那只是一張銹跡斑斑的鐵皮桌子，
上面鋪著一塊沾滿污漬的、看不出顏色的塑料布。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劣質(zhì)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惡心氣味。“帶進來！
”一個穿著防護服的守衛(wèi)在門口粗聲喊道。沉重的腳步聲。
兩個守衛(wèi)拖拽著一個瘦小的男人進來。他穿著破爛不堪的衣服，
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潰爛的膿瘡，散發(fā)著惡臭。他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帶出血沫，
身體像破風箱一樣劇烈起伏。眼神渙散，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絕望的茫然?！熬褪撬?！
瘟疫源之一！”守衛(wèi)粗暴地將他摜倒在冰冷的鐵皮桌子上。男人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試圖掙扎，卻虛弱得如同待宰的羔羊。守衛(wèi)退開，只留下我和桌上垂死的祭品。
沉重的鐵門在身后哐當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音，也隔絕了我最后一絲退路。死寂。
只有男人痛苦的喘息和咳嗽聲，還有我粗重的、無法控制的呼吸聲。冷汗順著額角滑下，
滴落在冰冷的刀面上?！安弧蟆竽恪蹦腥怂坪跻庾R到了什么，
渙散的眼神艱難地聚焦在我臉上，喉嚨里擠出破碎的哀求。那雙眼睛里，是對生的本能渴望，
是對未知恐怖的絕望。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
一瞬間似乎和記憶深處另一雙眼睛重疊了——那是小葵媽媽最后時刻的眼神，空洞，渾濁，
卻又在深處藏著最后一絲屬于“人”的微光。我的胃部猛地一陣痙攣，幾乎要嘔吐出來。
“動手！勝裁！”先知冰冷的聲音突然從墻壁上一個生銹的喇叭口里傳出，帶著金屬的嗡鳴，
如同惡魔的低語?！盀榱四愕呐畠海榱藘艋?！”為了小葵！這三個字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我猛地閉上眼，復又睜開。眼底的血絲幾乎要爆開。不能看他的眼睛！
不能！我?guī)缀跏菓{著肌肉記憶，左手猛地按住男人劇烈起伏的胸膛。
觸手是滾燙的、瘦骨嶙峋的肋骨和潰爛的皮膚。右手，那把沉重冰冷的刀，
對準了他頸側暴露的、急促跳動的頸動脈。動手！像切割標本一樣！快！準！狠！
手臂的肌肉繃緊到極限，刀尖顫抖著懸停在皮膚上方幾毫米處。
我能清晰地看到那脆弱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膚下搏動，那是生命的律動。
“咳……媽……媽……”男人在極度恐懼中，竟無意識地發(fā)出了孩童般的囈語。
嗡——大腦一片空白。“噗嗤！”一聲沉悶、粘膩、令人牙酸的撕裂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響起。
溫熱的、帶著濃重鐵銹味的液體猛地噴濺出來，有幾滴甚至濺到了我的臉上，滾燙，
帶著生命的余溫。握刀的手，突然不抖了。死寂。絕對的死寂。連空氣都凝固了。
喇叭里先知那帶著金屬嗡鳴的聲音也消失了。
只有粘稠的血液從冰冷的鐵皮桌邊緣滴落的聲音。嗒……嗒……嗒……如同喪鐘。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凈化室”中央。濃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氣味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粘稠的甜腥，死死纏繞在鼻腔和喉嚨深處，揮之不去。每一次呼吸，
都像是吞咽著冰冷的、帶著鐵銹的淤泥。粗糙的手術刀還緊緊攥在右手里，
刀身和刀柄的縫隙里，暗紅色的血垢已經(jīng)干涸凝結。那觸感冰冷而粘膩，
如同一條盤踞在手上的毒蛇。我沒有去看鐵皮桌上那具無聲無息的軀殼。
目光空洞地落在對面墻壁上。那里釘著一塊巨大的、粗糙的木板，
上面密密麻麻地刻著無數(shù)歪歪扭扭的劃痕。每一道劃痕，都代表著一個被“凈化”的生命。
而在我腳下，就在剛剛，又添上了新的、深重的一道。喇叭里沒有再傳出任何聲音。
但我知道，先知那雙空洞的灰眸，一定在某個監(jiān)視孔后，冰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看到了我的“服從”，看到了我揮下的刀。“圣水……”我嘶啞地開口，
聲音如同砂紙摩擦，破碎不堪。喉嚨里火燒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帶著血腥味。
厚重的鐵門吱呀一聲打開一條縫。一個穿著防護服的守衛(wèi)，像躲避瘟疫一樣，
將一個同樣的小玻璃瓶遠遠地拋了進來。瓶子落在沾滿污血的地面上，滾了幾圈，
停在血泊邊緣。里面那渾濁的紫色液體晃動著。我踉蹌著走過去，彎腰撿起那個冰冷的瓶子。
指尖觸碰到的瞬間，一股寒意直透骨髓。這不是救贖，這是……魔鬼的契約。緊緊攥著瓶子，
如同攥著燒紅的炭，我拖著灌了鉛的雙腿，一步步挪向隔離區(qū)。每一步，
都仿佛踩在荊棘之上。營地里的麻木目光像針一樣刺來，那些幸存者蜷縮著，眼神空洞，
但我知道，他們看到了?？吹搅宋沂稚细珊缘难E，看到了我身上那濃得化不開的死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