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轎子怎么越抬越顛?我悄悄掀開蓋頭一角,往外瞄。不對啊。說好的書香門第,
路該是平坦的青石板。這怎么黃沙撲面的,還聽見馬蹄聲了?“停轎!停轎!
”我使勁拍轎框。轎子猛地一頓。外面?zhèn)鱽泶致暣謿獾暮穑骸俺呈裁?!馬上到地兒了!
”我的心直往下沉。不對,全不對。我爹給我定的,明明是城南溫文爾雅的探花郎周家。
這動靜,這粗魯勁兒……轎簾被粗暴地掀開。
一個穿著锃亮盔甲、滿臉絡(luò)腮胡的彪形大漢堵在門口,像座鐵塔?!靶履镒?,到地方了,
下來吧!”我攥緊了紅蓋頭,聲音有點抖:“這…這是何處?周家郎君……”大漢一愣,
隨即哈哈大笑,震得我耳朵嗡嗡響:“周家?哪來的周家!小娘子,你抬頭看看旗子!
”他側(cè)身讓開點。我順著望去。轅門上,一面碩大的黑色軍旗獵獵作響,
上面一個殺氣騰騰的“蕭”字。我腦子里“轟”的一聲。蕭?鎮(zhèn)守北疆,
人稱“活閻王”的鎮(zhèn)北大將軍蕭凜?我爹那個老糊涂!他喝多了簽婚書,
是把我的名字錯按在給蕭將軍沖喜的婚約上了!他今早還喜滋滋說給我尋了個好歸宿,
是清貴讀書人!完了。我腿一軟,差點從轎子里栽出來。那大漢眼疾手快,一把撈住我胳膊,
像拎小雞似的把我提溜出來,往地上一放?!罢痉€(wěn)了!將軍府到了!
”我被他那蒲扇大的手捏得生疼,眼淚差點下來。周圍全是披甲持戈的兵士,
個個眼神好奇又帶著點粗野的打量。空氣里一股子塵土、汗水和鐵銹的混合味兒。
我像個誤入狼群的羊。“新娘子,請吧!”絡(luò)腮胡大漢做了個“請”的手勢,
指向那森嚴(yán)的府門。我深吸一口氣,指甲掐進(jìn)掌心。現(xiàn)在跑?兩條腿能跑過四條腿的戰(zhàn)馬?
能跑過這些一看就殺過人的兵?硬著頭皮,挪動灌了鉛的腳。剛跨過高高的門檻,
迎面撞上一道冷颼颼的目光。一個穿著墨色錦袍的男人站在庭院中央。
身姿挺拔得像崖邊的孤松,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鋒,從我臉上刮過。是他。
畫像上的“活閻王”蕭凜。真人比畫上更冷,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氣幾乎凝成實質(zhì)。
他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聲音也冷:“你是何人?”我嗓子發(fā)干,
努力擠出點聲音:“小女…慕容寧。今日…奉婚約而來……”“慕容?”他眼神更冷了,
“婚約上寫的是江南柳氏?!蓖炅耍B姓氏都對不上!我爹到底醉成什么樣了!
“我爹…慕容博,他…他可能簽錯了……”周圍一片死寂。那些兵士的眼神,
從好奇變成了看笑話。蕭凜盯著我,那目光像是要把我釘穿?!板e嫁?”他吐出兩個字,
冰碴子似的。我頭皮發(fā)麻,只能點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他沉默了片刻,
那沉默壓得我喘不過氣。“既已入門,”他終于開口,聲音沒什么起伏,“府里不缺一碗飯。
福伯?!币粋€頭發(fā)花白、面相敦厚的老者小跑過來:“將軍。
”“帶這位…慕容姑娘去西跨院安置?!睕]有拜堂,沒有儀式。一句“不缺一碗飯”,
一個“西跨院”,就把我打發(fā)了。福伯引著我往西邊走,一路沉默。將軍府很大,空曠冷硬,
沒什么花草,只有幾棵老樹,枝干虬結(jié)。西跨院很偏僻,幾間屋子,冷冷清清。推開門,
一股子久無人住的塵土氣。“慕容姑娘,您先歇著。有什么缺的,跟老奴說。
”福伯語氣還算和氣,但眼神里也帶著點疏離和探究?!岸嘀x福伯。”我低聲道。門關(guān)上了。
我站在空蕩蕩的屋子里,看著簡陋的床鋪桌椅,心里一片冰涼。沖喜新娘?
還是個送錯了門的沖喜新娘。這往后的日子,怎么過?日子比我想的還難熬。
將軍府的下人們,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有同情,更多的是輕視和疏遠(yuǎn)。
一個錯嫁的、將軍明顯不待見的女人,在這府里連個正經(jīng)主子都算不上。
沒人管我叫“夫人”,都叫“慕容姑娘”。我的活動范圍基本就在西跨院。
偶爾去花園透透氣,那些仆婦遠(yuǎn)遠(yuǎn)看見我,就互相使眼色,低聲議論,等我走近了,
又立刻噤聲散開。像躲瘟疫。唯一對我還算正常的,是廚房管事的張媽。
那天我實在餓得不行,錯過了飯點,自己摸到廚房想找點吃的。張媽正在揉面,看見我,
愣了一下,沒像別人那樣躲開?!肮媚镳I了吧?稍等會兒,這屜包子馬上好。
”她給我盛了碗熱騰騰的粥,又塞給我兩個剛出鍋的大肉包子?!俺脽岢?,別餓壞了身子。
”那是我嫁進(jìn)來后,吃的第一頓有溫度的飯?!爸x謝張媽?!蔽冶亲佑悬c酸。張媽擺擺手,
嘆口氣:“姑娘也是可憐見的。府里規(guī)矩大,將軍性子冷,底下人都是看眼色行事的,
你別往心里去?!彼D了頓,壓低聲音:“不過啊,姑娘,既來之則安之。
咱將軍人是冷了點,但心不壞。你…安分些,日子總能過下去。”安分?我低頭啃著包子,
心里苦笑。我能不安分嗎?一個無依無靠的錯嫁女,在這深宅大院,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蕭凜,我?guī)缀跻姴坏剿K坪鹾苊?,早出晚歸。偶爾在府里遇到,也是隔著老遠(yuǎn)。
他目不斜視,大步流星地走過,像一陣裹著寒霜的風(fēng),把我當(dāng)成空氣。
我連上前請安的勇氣都沒有。直到那天。蕭凜剛從軍營回來,風(fēng)塵仆仆,臉色比平時更沉。
府里氣氛壓抑得嚇人,仆人們走路都踮著腳。福伯急匆匆地往主院跑,
差點撞上在廊下躲清靜的我?!案2鍪裁词铝??”我忍不住問。福伯眉頭緊鎖,
急得直搓手:“唉!將軍剛回來就吐了血!看著像中了毒!府醫(yī)看過了,
說是烈性迷藥混了寒毒,兇險得很!可一時半會兒配不出對癥的解藥!這可如何是好!
”中毒?我心里猛地一跳?!案t(yī)現(xiàn)在在配藥?”“是啊!可藥材庫里缺了幾味關(guān)鍵的,
尤其是那味‘赤焰草籽’,性烈如火,最能驅(qū)寒毒,偏偏庫里沒有!
已經(jīng)派人快馬去鄰近州府尋了,可這來回……”福伯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話都說不利索了。
時間不等人!我爹是個半吊子郎中,一輩子沒混出名堂,就愛鼓搗些稀奇古怪的藥方藥材。
我從小被他當(dāng)藥童使喚,耳濡目染,認(rèn)得不少偏門藥材。尤其這“赤焰草籽”,性烈如火,
長在酷熱的沙地里,極難采摘,我爹當(dāng)年費了老鼻子勁弄到過一點,寶貝得跟什么似的,
跟我反復(fù)念叨過它的性狀藥效。“福伯!”我一把拉住他,“我知道赤焰草籽!
它曬干磨粉后,顏色暗紅帶金點,聞著有股焦糊的辛辣味,遇水則化,藥性極猛,
必須用寒潭水調(diào)和才能壓制一二!將軍中的寒毒,用它或許能頂一陣!”福伯猛地停住,
瞪大眼睛看我:“姑娘你…你懂藥理?”“略知一二!”我急急道,“赤焰草籽稀少,
尋常藥鋪肯定沒有!但我記得…我爹以前好像提過,城西‘濟(jì)世堂’的老掌柜,
年輕時走南闖北,手里可能有點壓箱底的私藏!你快派人去問問!
就說是慕容博的女兒急需救命!或許…或許能成!”我爹那點微末名聲,
平時提起來都嫌丟人,此刻也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福伯看著我,眼神驚疑不定,
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昂茫∥疫@就派人去濟(jì)世堂!”他轉(zhuǎn)身就跑,跑了兩步又回頭,
“姑娘,你…你剛才說的用法用量……”“先用一錢,寒潭水三勺化開!要快!”我沖他喊。
福伯重重點頭,飛奔而去。我站在原地,心怦怦直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也不知道那濟(jì)世堂的老掌柜還記不記得我爹,肯不肯給面子。時間一點點過去,
每一刻都像在油鍋里煎。終于,福伯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手里緊緊攥著個小油紙包?!坝辛?!
有了!濟(jì)世堂的老掌柜一聽是慕容博的女兒,二話沒說就翻出來了!姑娘,給!
”他把油紙包塞到我手里。我打開一看,暗紅色的粉末里夾雜著點點碎金,
那股熟悉的焦糊辛辣味直沖鼻子。沒錯!就是它!“寒潭水呢?”“備好了!在主院!
”福伯引著我快步往主院跑。這是我第一次踏進(jìn)蕭凜的主院。氣氛凝重得讓人窒息。
幾個副將守在門外,臉色鐵青。府醫(yī)在床邊急得滿頭大汗。蕭凜躺在床上,臉色慘白,
嘴唇泛著青紫,眉頭緊鎖,即使在昏迷中,那股子冷厲也未曾消散。我顧不上別的,
沖到床邊。“水!”我朝旁邊端著玉碗的侍女伸手。侍女有些遲疑地看向福伯。“快給姑娘!
”福伯低喝。我接過那碗冰涼的寒潭水,小心翼翼地打開油紙包,估摸著一錢的分量,
把赤焰草籽粉倒進(jìn)水里。暗紅的粉末遇到冰水,發(fā)出輕微的“滋啦”聲,瞬間化開,
變成一種詭異的、帶著金絲的暗紅色液體,一股更強(qiáng)烈的辛辣氣味彌漫開來。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我用小銀勺攪勻,遞給府醫(yī):“快,喂將軍服下!”府醫(yī)看著我,
又看看福伯?!鞍垂媚镎f的辦!”福伯?dāng)蒯斀罔F。府醫(yī)不再猶豫,小心地撬開蕭凜的牙關(guān),
將那碗顏色詭異的藥汁慢慢灌了下去。屋子里靜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蕭凜臉上。
一秒,兩秒,三秒……他的臉色似乎……沒那么白了?緊鎖的眉頭,好像也松了一點?
又過了一會兒,他喉頭滾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聲極輕的悶哼。“將軍!”“將軍有反應(yīng)了!
”守在床邊的副將驚喜地低呼。府醫(yī)趕緊上前把脈,
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脈象…穩(wěn)住了!寒毒被壓制住了!這…這藥真的有效!
”他猛地轉(zhuǎn)頭看我,眼神充滿震驚和探究:“姑娘!這…這赤焰草籽用法極為兇險,
劑量稍有差池便是劇毒!敢問姑娘師從……”我搖搖頭:“我爹教的,野路子罷了?!边@時,
床上的蕭凜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那雙深邃冷冽的眼睛,帶著剛醒來的迷茫和虛弱,
先是掃過床邊的府醫(yī)和副將,最后,目光落在了站在稍后位置的我身上。他的眼神很復(fù)雜,
有審視,有探究,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意味。他沒有說話。但我能感覺到,
那層厚厚的、把我隔絕在外的冰墻,似乎裂開了一道細(xì)微的縫隙。福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充滿了感激和后怕?!澳饺莨媚铩媸恰媸巧窳?!
”他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我緊繃的神經(jīng)這才松懈下來,腿一軟,差點沒站穩(wěn)?!肮媚镄⌒?!
”旁邊一個眼疾手快的侍女扶住了我。蕭凜的目光一直沒離開我,他聲音有些沙啞,
帶著久未開口的干澀:“是你…救了我?”我定了定神,垂下眼:“是將軍洪福齊天,
府醫(yī)救治及時,小女子只是恰好…恰好知道一點偏方?!彼聊乜粗?,沒再說話。
但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在這個將軍府里的處境,不一樣了。蕭凜恢復(fù)得很快。
赤焰草籽暫時壓住了寒毒,府醫(yī)也配出了后續(xù)調(diào)養(yǎng)的藥方。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
但他已經(jīng)能下床處理軍務(wù)了。府里對我的態(tài)度,一夜之間天翻地覆。仆人們見了我,
不再是躲閃和輕視,而是恭恭敬敬地行禮,規(guī)規(guī)矩矩地叫一聲“慕容姑娘”。
眼神里多了敬畏,還有一絲好奇。張媽送來的飯菜,明顯精致豐盛了許多,
還總悄悄塞給我些時令果子。福伯更是成了我這里的常客,時不時送些東西過來,
布料、首飾、點心,說是將軍吩咐的。態(tài)度恭敬得讓我有點不自在。“姑娘,將軍說了,
您需要什么,盡管跟老奴開口?!备2Σ[瞇的,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替我謝謝將軍,
我…什么都不缺?!蔽矣行┚执?。我知道,這改變是因為什么。
因為我在蕭凜生死關(guān)頭露的那一手。但這改變,也讓我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這天下午,
我正坐在西跨院廊下,翻著一本從蕭凜書房借來的雜記——福伯送東西來時,
我壯著膽子提了一句想看些書,沒想到他真送來了幾本。院門被不客氣地推開了。
一個穿著鵝黃宮裝、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年輕女子,帶著兩個趾高氣揚的侍女,徑直闖了進(jìn)來。
她長得很美,柳葉眉,丹鳳眼,只是那眼神里的傲慢和挑剔,破壞了那份美感。
她上下打量著我,像在估量一件貨物?!澳憔褪悄莻€走錯門的慕容寧?”她開口,聲音清脆,
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我合上書,站起身:“是我。不知這位小姐是……”“小姐?
”她身后的一個侍女立刻尖聲呵斥,“大膽!這是安陽公主殿下!”公主?我心里咯噔一下。
安陽公主,當(dāng)今圣上最寵愛的幼妹。她怎么會來將軍府?還直接找到我這偏僻的西跨院?
我壓下心頭的驚疑,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禮:“民女慕容寧,見過公主殿下。
”安陽公主沒叫我起身,繞著我又走了一圈,那目光像針一樣扎人?!伴L得倒是有幾分顏色。
”她哼了一聲,“難怪能使些狐媚手段,賴在將軍府不走。一個錯嫁的商賈之女,
也配肖想蕭將軍?”這話太難聽了。我直起身,平靜地看著她:“公主殿下誤會了。
民女留在此處,并非所愿,更不敢有非分之想。將軍仁厚,賞我一處容身之所罷了。
”“仁厚?”安陽公主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蕭凜哥哥是什么人,本宮比你清楚!
他留你,不過是你還有點用處,能解個毒罷了!還真當(dāng)自己是個人物了?
”她走到我剛剛坐的椅子旁,拿起我放在上面的那本雜記,隨手翻了翻,
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按直刹豢??!彼托σ宦暎滞笠粨P。那本書“啪”地一聲,
被扔進(jìn)了廊下養(yǎng)著幾尾錦鯉的小水缸里。水花濺濕了我的裙角?!澳?!”我心頭火起,
那是蕭凜的書!“怎么?心疼了?”安陽公主挑釁地看著我,“一本破書而已。本宮告訴你,
蕭凜哥哥是本宮看中的人。你這種低賤的下堂婦,最好識相點,早點滾出將軍府!
否則……”她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帶著惡意的威脅:“本宮有的是法子,
讓你悄無聲息地消失!”說完,她得意地一揚下巴,帶著侍女,像只驕傲的孔雀,轉(zhuǎn)身走了。
留下我站在原地,看著水缸里濕透沉底的書,渾身發(fā)冷。拳頭緊緊攥著,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
下堂婦?低賤?我慕容寧再落魄,也是清清白白人家的女兒!憑什么要受這種羞辱!
就因為她是公主?就可以隨意踐踏別人的尊嚴(yán)?一股強(qiáng)烈的屈辱和不甘涌上心頭。不行。
我不能一直這樣被動挨打,任人欺辱。蕭凜的庇護(hù)是暫時的,公主的敵意是實打?qū)嵉摹?/p>
我得想辦法,在這個地方,站穩(wěn)腳跟。光靠一點救命的恩情,不夠。我需要價值。
一個讓蕭凜,甚至讓這府里上下,都不得不正視的價值。機(jī)會,來得比我想的快。幾天后,
蕭凜書房。我正把曬干的書頁一頁頁分開,
小心地用鎮(zhèn)紙壓平——那本被安陽公主扔進(jìn)水缸的雜記,我撈起來晾干了,
但字跡還是暈染了不少。福伯引著兩個穿著鎧甲的軍官匆匆進(jìn)來,臉色凝重?!皩④?!
出事了!”為首的軍官聲音焦急,“押往北境大營的糧草,在鷹愁澗被一伙流匪劫了!
損失慘重!”蕭凜正在看地圖,聞言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刀:“鷹愁澗?負(fù)責(zé)押運的是誰?
”“是…是王校尉那一隊?!避姽俾曇舻土讼氯ァ!皬U物!”蕭凜一掌拍在案幾上,
震得硯臺里的墨汁都晃了出來,“連一伙流匪都擋不?。”本硨⑹康戎Z草救命!誤了軍機(jī),
他十個腦袋也不夠砍!”書房里氣氛瞬間降至冰點。福伯和那兩個軍官大氣不敢出。
蕭凜臉色鐵青,來回踱步,周身散發(fā)著駭人的低氣壓。“糧草還剩多少?能支撐幾日?
”“回將軍,”另一個軍官硬著頭皮回答,“被劫的是最大的一批…營中存糧…不足五日了。
重新籌措調(diào)運,最快…也要半月以上……”“半月?”蕭凜停下腳步,眼神冷得能凍死人,
“你讓數(shù)萬將士餓著肚子守半個月?”那軍官冷汗涔涔:“屬下…屬下……”“廢物!
全是廢物!”蕭凜的怒火幾乎要掀翻屋頂。
糧草被劫…五日存糧…半月調(diào)運……這幾個詞在我腦子里盤旋。我爹雖然醫(yī)術(shù)不精,
但早年走南闖北販過藥材,對各地糧價、倉儲、運輸這些門道,倒是跟我絮叨過不少。
尤其是關(guān)于“代糧”。眼看蕭凜的怒火越燒越旺,那兩個軍官都快跪下了。我深吸一口氣,
放下手中壓書頁的鎮(zhèn)紙,輕聲開口:“將軍…或許…或許有法子能解燃眉之急。
”書房里瞬間安靜。三道目光齊刷刷地射向我。蕭凜的眼神尤其銳利,
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澳阌蟹ㄗ??”他聲音低沉。我頂著壓力,
點點頭:“民女…聽家父提過一些粗淺的商事。糧草被劫,遠(yuǎn)水難救近火。
但…或許可以就地取材,尋找‘代糧’?!薄按Z?”蕭凜眉頭緊鎖?!笆?。”我鼓起勇氣,
走到他案前,指著地圖上北境大營的位置,“北境苦寒,但并非不毛之地。據(jù)家父所言,
當(dāng)?shù)赜幸环N野生塊莖,形似土薯,當(dāng)?shù)厝朔Q‘沙芋’,耐旱耐寒,產(chǎn)量極大。
還有荒原上常見的沙棘果,酸甜可食,能補(bǔ)充體力。若能發(fā)動兵士和附近百姓,
大量采集沙芋和沙棘……”“胡鬧!”一個軍官忍不住打斷我,“那些野物粗糲不堪,
如何能當(dāng)軍糧?吃壞了肚子怎么辦?”蕭凜抬手,制止了軍官的話,
目光沉沉地看著我:“繼續(xù)說?!钡玫剿脑试S,我稍微鎮(zhèn)定了一些:“沙芋確實粗糲,
但并非不能入口。關(guān)鍵在于處理之法。需洗凈去皮,蒸煮至熟爛,搗成泥狀,
再混入少量麥粉或豆粉,可制成餅子或糊糊。沙棘果去籽搗爛,可摻入其中調(diào)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