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導演于景明的呼吸粗重。
“周瑾,這件事的熱度,比我們想象的要大得多?!?/p>
“輿論已經失控了?!?/p>
“所以,你想讓我做什么?”
“下一期節(jié)目,我需要你拿出一個絕對正途,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的賺錢方法?!?/p>
周瑾幾乎要笑出聲。
絕對正途。
那不就是去上班打卡,領一份死工資嗎。
如果那種東西也算賺錢技巧,他們的節(jié)目早就該關門了。
“導演,你應該清楚,來錢越快的方法,風險就越高?!?/p>
“觀眾想看的,不是‘勤勞致富’的道理。”
“我不管觀眾想看什么!”
“我現(xiàn)在只關心臺里會不會因為這件事,直接砍掉我們的節(jié)目!”
“那個姓王的,他親口承認是跟你學的!”
“我在節(jié)目里強調過,要檢查寵物的健康狀況。是他自己利欲熏心,偽造血統(tǒng)證明,把病狗當純種犬賣。”
“這是詐騙,是犯罪,不是我的問題,也不是節(jié)目的問題?!?/p>
“唉……”
于景明吐出一口氣,“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沒人聽?!?/p>
“這樣吧,下一期,你在節(jié)目里加一段免責聲明?!?/p>
“就說‘所有技巧均存在風險,模仿需謹慎,任何違法行為都將承擔法律責任’。”
“你的新方法……也盡量,干凈一點。”
“我考慮一下。”
周瑾沒有把話說死。
掛斷電話,他再次點開了那份《不動產權證書》。
云溪湖路1號。
……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
網絡上的風波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專家說》的評分,從原本的8.2,斷崖式下跌到了4.9。
評論區(qū)被憤怒的網友徹底占領。
“教唆犯罪的垃圾節(jié)目!”
“那個姓周的專家呢?滾出來道歉!”
“建議嚴查,這幾個所謂的專家,有幾個是干凈的?”
周瑾每天都會看這些評論,他沒有回復任何一條。
與此同時,江城廣播電視臺,臺長辦公室內。
臺長將一份打印出來的輿情報告,扔在于景明面前的桌上。
紙張散落一地。
“于景明,你看看。”
臺長的手指敲著桌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社會毒瘤’、‘價值觀扭曲’、‘詐騙犯的搖籃’?!?/p>
“這些,就是外界對我們電視臺的評價?!?/p>
“因為你那個破節(jié)目!”
于景明彎腰,一張一張地撿起地上的報告,手都有些發(fā)抖。
“臺長,這只是個意外。”
“是個別人的貪心,被媒體放大了?!?/p>
“放大?”
“廣告商的電話都打到我這里來了,問我們是不是在制作一檔犯罪教學欄目?!?/p>
“你管這個叫放大?”
他拿起桌上的一個文件。
“我已經讓法務部準備了,這節(jié)目,停播吧。”
“不行!”
于景明猛地抬頭。
“臺長,不能停!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期!”
“給你機會?”
臺長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
“給你機會,讓你再教出一個詐騙犯,然后讓警察來我們電視臺抓人嗎?”
“不會的!”
于景明急切地說道。
“我們會改版,我們會轉型!”
“下一期,我們搞一期真人秀挑戰(zhàn),就讓幾個專家,包括周瑾,用他們的方法,在限定時間內賺錢,全程直播,公開透明!”
“我們要證明,這些方法本身沒有錯,錯的是人心!”
“我們要把口碑,硬生生給扭轉過來!”
臺長瞇起了眼睛,審視著于景明。
辦公室里,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
“一期?!?/p>
“就給你一期的時間?!?/p>
“如果下一期播出后,口碑不能逆轉,節(jié)目立刻下線,你自己去后期部門報到?!?/p>
于景明感覺背后的襯衫都濕透了。
“謝謝臺長!謝謝臺長!”
從臺長辦公室出來,于景明一秒鐘都沒有耽擱,立刻撥通了周瑾的電話。
鈴聲只響了一下,就被接通。
“出大事了?!?/p>
于景明開門見山。
周瑾的心,沉了下去。
“比上次還大?”
“臺里要停播我們的節(jié)目?!?/p>
停播?
那這棟別墅,這場富貴夢,是不是也該醒了?
“我求了臺長,他給了我們最后一次機會。”
“一期節(jié)目?!?/p>
“我們只有一期節(jié)目,來拯救這一切?!?/p>
周瑾靠在墻上,發(fā)出苦笑。
“拯救?”
“導演,你是不是忘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專家?!?/p>
“你讓我去拯救一個快要被口水淹死的節(jié)目?”
“對!”
于景明毫不猶豫地接話。
“因為你是現(xiàn)在網上被罵得最慘的人,所以,也只有你能把這一切翻過來!”
“我怎么翻?”
周瑾反問。
“周瑾,你聽我說?!?/p>
于景明的語氣忽然變得嚴肅。
“你以為,這件事只是我們和觀眾的矛盾嗎?”
周瑾沒有說話,等待著他的下文。
“你想想節(jié)目里另外三位?!?/p>
“趙知遠、鄭靜和、羅知恒。”
“他們是什么人?真正的富豪,真正的商界大佬。”
“他們?yōu)槭裁匆獊砩衔覀冞@個小節(jié)目?圖那點通告費?”
“他們?yōu)榈氖敲?,是給自己的公司和品牌打廣告!”
“現(xiàn)在,我們的節(jié)目成了‘詐騙犯搖籃’,他們的名字和‘詐騙’這個詞聯(lián)系在了一起。”
“這對他們來說,是負面資產?!?/p>
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問題。
“他們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個節(jié)目趕緊死掉,把這段黑歷史徹底掩埋?!?/p>
“說不定,現(xiàn)在正有無數(shù)雙手,在背后推動著,想讓我們萬劫不復。”
“所以,周瑾?!?/p>
“你現(xiàn)在要面對的,不只是憤怒的網友,還有一個想要止損的電視臺,以及三個不想被你拖下水的富豪?!?/p>
“你告訴我,你能怎么辦?”
電話被掛斷。
周瑾緩緩滑坐在地,手機從手中脫落,屏幕亮著。
那份《不動產權證書》,它不再是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