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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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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天臺遺恨,血色黃昏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

帶著初冬特有的干冷和醫(yī)院消毒水也蓋不住的、城市渾濁的尾氣味兒。

林靜站在七樓天臺的邊緣,水泥護欄的冰冷透過薄薄的褲料,一路寒進骨頭縫里。樓下,

人群像聚集的螞蟻,嗡嗡的喧囂聲被風撕碎了,零碎地飄上來?!坝贯t(yī)償命!

” “黑心林靜,滾出來!” “還我女兒子宮!賠錢!”橫幅刺眼的紅,寫著更刺眼的字,

在傍晚灰蒙蒙的天色下像凝固的血塊。警燈無聲地旋轉(zhuǎn),

藍紅的光在她腳底下的水泥地上明明滅滅,拉開的警戒線像一道滑稽的楚河漢界,

把瘋狂和秩序勉強隔開。林靜攏了攏被風吹亂的花白鬢發(fā),手指冰冷僵硬。五十九年的人生,

婦產(chǎn)科三十余載的職業(yè)生涯,退休返聘發(fā)揮余熱……她以為自己是見過大風大浪的。

榮譽證書塞滿了書柜,錦旗多得沒地方掛,接生過多少孩子,從鬼門關(guān)拽回來多少產(chǎn)婦,

她自己都數(shù)不清。家庭呢?老伴兒老趙,搞了一輩子地質(zhì)勘探,

憨厚實誠;兒子兒媳都是體面人,工作穩(wěn)定;最寶貝的龍鳳胎孫子孫女,剛過完周歲生日,

粉雕玉琢,會奶聲奶氣地叫她“奶奶”了。多圓滿的人生畫卷啊。

怎么就……碎成了腳下這片狼藉?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又被她死死咽了下去。

眼前不是樓下喧囂的人群,而是三天前那場驚心動魄的搶救。產(chǎn)房,無影燈慘白的光。

監(jiān)測儀尖銳的警報聲像催命符,“嘀嘀嘀——”拉得人頭皮發(fā)麻。22歲的產(chǎn)婦王梅,

那張年輕的臉因為劇痛和缺氧扭曲著,嘴唇青紫,大口喘氣卻像被扼住了喉嚨。

血壓計的水銀柱像坐了跳樓機,唰地往下掉。 “林主任!羊水栓塞!DIC了!血止不??!

”助手小劉的聲音都劈了叉。 “準備切子宮!快!”林靜的聲音斬釘截鐵,手卻穩(wěn)如磐石。

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記得自己沖出產(chǎn)房,

對著外面焦急等待的家屬——那個叫張強的年輕丈夫和他媽李翠花。 “產(chǎn)婦羊水栓塞,

非常兇險!必須立刻切除子宮保命!這是知情同意書,你們快簽字!”她語速飛快,

每一個字都帶著千斤重。 張強那張臉,當時寫滿了“擔憂”和“懇求”:“林主任!

求求您!一定要保大人平安!簽字!我們簽!”他抓過筆,手抖著簽下名字。旁邊的李翠花,

眼神卻瞟著產(chǎn)房里面,嘴里念念叨叨,聲音不大,但林靜聽到了——“菩薩保佑,

千萬是個大孫子啊……”手術(shù)室的門再次關(guān)上。和死神搶時間。

止血鉗、紗布、冰冷的器械……她全身的神經(jīng)都繃到了極限。子宮切除,過程兇險但順利。

當嬰兒的啼哭(雖然微弱)響起,王梅的生命體征終于穩(wěn)住,汗水浸透了她的刷手服后背。

她松了口氣,疲憊感排山倒海。母女平安。這本該是值得欣慰的結(jié)果。

可當護士抱著那個皺巴巴的小女嬰出來報喜時,張強和李翠花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凍住了,

裂開了。 “女……女孩?”李翠花的聲音尖得能劃破玻璃。

張強臉上的“擔憂”像被橡皮擦抹掉,只剩下鐵青和一種被欺騙的憤怒。他猛地轉(zhuǎn)向林靜,

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林主任!你!你怎么把她的子宮切了?!她才二十二歲!

以后怎么辦?!我們老張家……不是絕后了嗎?!” “當時情況危急,不切子宮,

大人孩子都保不住!這是唯一的選擇,你們簽過字的!”林靜試圖解釋,

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 “簽字?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故意嚇唬我們!為了多收錢?

還是你技術(shù)不行弄壞了才切的?”李翠花的聲音陡然拔高,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林靜臉上,

“生個丫頭片子,還把‘家伙什’給弄沒了!你們這是要我們家的命?。≠r錢!必須賠錢!

一百萬!少一分都不行!”噩夢,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手機像塊燒紅的烙鐵,

燙得她拿不住。屏幕上,是張強精心剪輯過的“控訴”視頻。 畫面里,

王梅虛弱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天知道他們是怎么逼她拍出這種效果的)。

李翠花對著鏡頭捶胸頓足,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黑心醫(yī)院啊!黑心醫(yī)生林靜??!

她才二十二歲??!就被切了子宮!以后還怎么做人?我們家還怎么傳宗接代??!

她就是故意的!為了錢!為了拿回扣!她害了多少人吶!”背景音樂凄凄慘慘。

配的文字更是血淋淋:“22歲花季少女慘遭無良醫(yī)生切除子宮,終身不育!

家屬哭訴無門,跪求正義!庸醫(yī)林靜,還我妻子公道!索賠百萬,天經(jīng)地義!

然后是那個該死的熱搜話題:#無良醫(yī)生切除22歲女子子宮#、#黑心醫(yī)院包庇庸醫(yī)#。

點開評論區(qū),更是人間地獄: “操!這老妖婆心也太狠了吧?為了錢不擇手段!

” “59歲還不退休?肯定是技術(shù)不行只能靠坑蒙拐騙了!這種醫(yī)生就該下地獄!

” “聽說她之前就害死過好幾個人,都被醫(yī)院壓下來了!這次必須嚴懲!” “林靜!

你個老巫婆!生孩子沒屁眼(哦,她孩子都生了,那就祝她孫子孫女沒屁眼!

)” “人肉她!曝光她家地址!讓她也嘗嘗被毀掉的滋味!” “姐妹們轉(zhuǎn)起來!

不能讓這種敗類再害人了!” …… 污言穢語,惡毒詛咒,像無數(shù)只骯臟的手,

隔著屏幕撕扯著她的衣服,剝開她的皮肉,要把她的骨頭都碾碎。

她的名字、她工作的醫(yī)院、甚至她以前獲得的榮譽,都成了攻擊她的彈藥。

她成了十惡不赦的劊子手,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醫(yī)院里,同事們的眼神躲躲閃閃,

充滿了同情、疑慮,甚至一絲恐懼。領導找她談話,語氣沉重:“林主任啊,

影響太壞了……院里壓力很大……你看能不能……私下和解一下?安撫下家屬情緒?

” 安撫?和解?用一百萬去買他們潑在她身上的臟水嗎?

去承認自己是個為了錢草菅人命的庸醫(yī)? 她張了張嘴,想辯駁,想嘶吼,

想拿出手術(shù)記錄拍在桌上!可看著領導疲憊又無奈的臉,看著窗外似乎無處不在的窺探鏡頭,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家?那個曾經(jīng)最溫暖的港灣,

也成了她不敢觸碰的禁地。老伴兒老趙,一夜之間頭發(fā)白了大半,握著她的手,嘴唇哆嗦著,

想安慰,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反復念叨:“會過去的,

會過去的……” 兒子兒媳的電話,語氣里是強壓的擔憂和憤怒:“媽,網(wǎng)上那些都是放屁!

你別看!我們信你!” 可是,她能聽出電話那頭背景音里,

孫子孫女似乎受到了驚嚇的哭聲。就是那哭聲,像最后一根稻草。她受不了了。

真的受不了了。清白?名譽?醫(yī)者仁心?在這滔天的惡意和愚昧面前,脆弱得像個笑話。

她奮斗了一輩子,救人無數(shù),到頭來,卻被這樣一群豺狼,用最骯臟的方式,撕咬得粉碎,

還要被架在輿論的火上烤。她顫抖著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機。屏幕亮起,

壁紙是孫子孫女百日宴時拍的照片。兩個小家伙穿著喜慶的紅襖,咧著沒牙的小嘴,

笑得像兩個小太陽,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奶奶……” 她仿佛聽到那奶聲奶氣的呼喚。淚水終于決堤,洶涌而出,

滾燙地砸在冰冷的手機屏幕上。她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指,費力地在備忘錄里敲下幾行字,

字字泣血:遺書: 我,林靜,一生行醫(yī),問心無愧。救王梅,切子宮,是唯一救命之法,

家屬簽字同意。網(wǎng)絡所言,皆是污蔑構(gòu)陷。清白難證,心力已竭。唯愧對家人,

連累你們受辱。永別了。照顧好孩子們。我愛你們。寫完最后一個字,

她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深深吸了一口凜冽刺骨的空氣,

那空氣里仿佛都帶著樓下傳來的、針對她的無邊惡意。夠了。真的夠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那兩個天使般純凈的笑臉,用盡全身力氣,

想把那笑容刻進靈魂最深處。然后,她閉上眼,身體向前,像一片枯葉,

又像一只折斷了翅膀、終于不堪重負的鳥,

朝著那片喧囂的、由誤解和惡意構(gòu)成的“血色黃昏”,義無反顧地,墜落下去。風,

猛地灌滿了她敞開的、曾經(jīng)象征著圣潔與責任的白大褂,獵獵作響,像一面招魂的幡。

第二章:驚魂重生,抉擇在即冷。 刺骨的冷,裹挾著下墜時撕裂空氣的尖嘯,

還有……水泥地面那令人牙酸的、無限放大的堅硬質(zhì)感。林靜猛地睜開眼!

沒有預想中粉身碎骨的劇痛,沒有意識沉入無邊黑暗的虛無。只有一片刺目的白,

晃得她眼球生疼。消毒水那熟悉又濃烈的氣味,霸道地鉆進鼻腔,嗆得她喉嚨發(fā)緊。

“呼……呼……” 她大口喘著氣,像一條被拋上岸瀕死的魚,胸腔里心臟狂跳得快要炸開。

后背瞬間被一層冰涼的冷汗浸透。怎么回事?地獄的接待大廳長這樣?還是……搶救室?

視線艱難地聚焦。頭頂是醫(yī)院走廊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慘白吸頂燈管。空氣里除了消毒水,

還混雜著隱約的血腥氣和一種……焦灼的味道。腳步聲凌亂地在耳邊響起,

夾雜著壓抑的喘息和金屬器械碰撞的輕微脆響。她低下頭。手里捏著一張紙。

紙的邊緣被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攥得發(fā)皺、發(fā)燙。

目光落在紙頁抬頭的黑色加粗字體上——《子宮切除手術(shù)知情同意書》轟——!

仿佛一顆炸彈在腦子里直接炸開!所有混亂的感知瞬間被炸得粉碎,

只剩下空白和尖銳的耳鳴。她認得這張紙!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

甚至紙張右下角那一點不起眼的油墨污漬,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記憶里!就是它!

就是這場手術(shù)!就是這該死的同意書!把她拖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林主任!林主任!

您快拿主意啊!王梅她……”一個帶著哭腔的年輕聲音在耳邊炸響,

像根針猛地刺破了耳鳴的屏障。林靜猛地抬頭,

撞進一雙焦急又帶著恐懼的眼睛里——是助手小劉醫(yī)生,

那張還帶著點學生氣的臉此刻煞白一片。時間……倒流了?!這個荒謬到極點的念頭,

帶著一種荒誕的冰冷,瞬間攫住了她。她僵硬地轉(zhuǎn)動脖頸,目光越過小劉的肩膀。

產(chǎn)房那扇厚重的、象征著生死界限的門緊閉著,門上方“手術(shù)中”的紅燈像一只充血的眼睛,

死死地瞪著外面。門旁邊,站著兩個人。張強。 李翠花。就是這兩個人!

這兩個把她釘死在網(wǎng)絡恥辱柱上,用唾沫和謊言把她活活逼死的豺狼!

張強還是那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此刻正搓著手,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眼神里全是“擔憂”和“哀求”:“林主任!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愛人?。?/p>

一定要保大人平安!孩子……孩子也盡量保!我們相信您!我們簽字!什么都簽!

” 他語速飛快,帶著一種刻意表演出來的慌亂。而他旁邊那個干瘦的老太婆——李翠花,

則緊緊抿著嘴,一雙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產(chǎn)房的門縫,

仿佛想透過那厚重的金屬門板看到里面。她嘴里念念有詞,聲音不高,

但在這緊張壓抑的走廊里,

…菩薩保佑……祖宗保佑……一定要是個帶把兒的啊……老張家不能斷了香火……”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極致恐懼和滔天怒火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林靜所有的理智堤壩!

血液像滾燙的巖漿,轟地一下全涌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

她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攥著手術(shù)同意書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死白,

幾乎要把那薄薄的紙張捏碎!是他們!就是他們! 就是這張?zhí)搨蔚哪?!就是這惡毒的念叨!

就是他們!把她推下了天臺!讓她連最后看一眼孫兒孫女的笑容都成了奢望!

讓她背負著“庸醫(yī)”、“殺人犯”的污名,摔得粉身碎骨! 恨! 深入骨髓的恨意!

像無數(shù)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毒牙刺入,

注入的是足以焚毀一切的毒液! 殺了他們! 一個瘋狂的聲音在腦海里尖叫嘶吼。

轉(zhuǎn)身就走!現(xiàn)在!立刻!離開這扇該死的門!讓里面那個蠢女人和她的孽種自生自滅!

讓這對豺狼母子嘗嘗失去至親的滋味!讓他們也體會一下什么叫絕望!什么叫痛不欲生!

惡毒的詛咒、人肉的威脅、家人驚恐擔憂的臉……還有遺書上那未干的淚痕……所有的一切,

都化為最濃烈的燃料,讓復仇的火焰在她眼中瘋狂燃燒!那火焰是冰冷的,是黑色的,

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她幾乎就要這么做了!身體的本能已經(jīng)在驅(qū)使著她轉(zhuǎn)身,

逃離這個即將再次吞噬她的漩渦!讓該死的命運按照它原本的軌跡運行吧!

讓這一家子畜牲也嘗嘗地獄的滋味!就在這時——“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一陣急促得變了調(diào)的、尖銳刺耳的警報聲,猛地從產(chǎn)房門縫里擠了出來!

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了林靜被恨意填滿的腦海!胎心監(jiān)護!是胎心在驟降!

是瀕死的信號!這聲音……太熟悉了!這聲音在前世,曾是她戰(zhàn)斗的號角!

是她從死神鐮刀下?lián)寠Z生命的沖鋒號!這聲音,早已刻進了她作為醫(yī)生的本能深處!

幾乎同時,產(chǎn)房里隱約傳來一聲極其微弱、卻又飽含了極致痛苦的呻吟。

“呃……啊……”是王梅!那個才二十二歲,此刻正躺在冰冷手術(shù)臺上,

命懸一線的年輕女人!林靜的身體猛地一僵!那滔天的恨意像遇到了無形的屏障,驟然一滯!

醫(yī)生!這兩個字所承載的重量和責任,像一盆混雜著冰塊的冷水,

猝不及防地澆在了她那熊熊燃燒的復仇之火上,發(fā)出“嗤啦”一聲刺耳的響!救?還是不救?

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同樣強大的力量在她身體里瘋狂撕扯、沖撞!一邊是血海深仇!

是前世粉身碎骨的絕望!是對張強李翠花這對毒蛇刻骨的恨意!她憑什么要救?救了他們,

等著他們再次反咬一口,把她拖入更深的泥潭嗎?等著再次看到家人痛苦的眼神嗎?

等著再跳一次天臺嗎?!不!絕不!另一邊……那警報聲!那痛苦的呻吟!

那是兩條鮮活的生命!一個才二十二歲,人生才剛剛開始的年輕母親!

一個尚未睜眼看看這個世界的小生命!她是個醫(yī)生!她宣過誓!她這雙手,是用來救人的!

不是用來復仇的!眼睜睜看著生命在眼前流逝而無動于衷?

那她和樓下那些舉著橫幅、滿口噴糞的畜生有什么區(qū)別?!“林主任??!

” 小劉醫(yī)生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乎是哀求了,“王梅血壓測不到了!羊水栓塞合并DIC,

血根本止不??!再不做決定就真的來不及了!兩條命??!

”兩條命……林靜的視線猛地掃過張強和李翠花。張強還在那“焦急”地搓著手,

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和貪婪。李翠花還在無聲地念叨著“孫子”,

對里面兒媳和外孫女的死活漠不關(guān)心。恨意再次翻涌!像毒蛇吐信!就是這樣的畜牲!

值得救嗎?救了他們,誰來救自己?!誰來救她的家人?!她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攥得死緊的拳頭上。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這刺痛,奇異地讓她混亂狂暴的思緒短暫地清晰了一瞬。家人的臉……老趙憨厚的擔憂,

兒子兒媳電話里的強裝鎮(zhèn)定,還有……手機壁紙上,

孫子孫女那兩張?zhí)焓拱慵儍魺o邪的笑臉……他們甜甜地叫著“奶奶”……保護他們!

這個念頭,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恨意與天職交織的混沌迷霧!前世,她懦弱地選擇了死亡,

把無盡的痛苦和污名留給了最愛的家人!這一世……她不能再這樣!她必須活著!

必須清清白白地活著!必須守護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要救人!但絕不再做待宰的羔羊!

一個冰冷、堅硬、帶著淬毒鋒芒的念頭,如同破開烏云的寒月,

清晰地在她混亂的腦海中升起。恨意并未消失,反而被這念頭壓縮、凝練,

化為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危險的力量。她眼中的瘋狂火焰熄滅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寒潭,冰冷、銳利,映不出絲毫波瀾。她深吸了一口氣。

那口氣吸得又深又長,

仿佛要把走廊里所有渾濁的空氣、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絕望都吸進肺里,再狠狠壓碎!然后,

她緩緩地、極其用力地,松開了幾乎要把手術(shù)同意書捏穿的手指。

紙張在她掌心留下幾道深深的、汗?jié)竦鸟薨櫋K痤^,目光掃過一臉焦急的小劉醫(yī)生,

掃過還在“表演”的張強和眼神怨毒的李翠花,最后,

落在了身邊最信任的搭檔——陳護士長那張同樣凝重卻沉穩(wěn)的臉上。陳護士長一直沒說話,

但那雙飽經(jīng)風霜的眼睛里,此刻充滿了對林靜的擔憂和對局勢的清醒判斷。

林靜的眼神與陳護士長短暫交匯。沒有言語,

但一種多年并肩作戰(zhàn)形成的、近乎本能的默契在流動。

就在小劉醫(yī)生以為林靜被這突發(fā)狀況嚇傻了,急得快要跳腳的時候,林靜開口了。聲音不高,

甚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斬釘截鐵的冰冷力量,

像手術(shù)刀劃過繃緊的皮膚:“陳姐?!彼哪抗饩o緊鎖住陳護士長,語速極快,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清晰無比,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這次,不一樣。

” 她刻意加重了這四個字?!拔倚枰?,全程錄像!從他們簽字,

” 她眼神銳利地瞥了一眼張強和李翠花,“到手術(shù)結(jié)束。每一個環(huán)節(jié)!特別是談話,

還有操作細節(jié)!給我錄清楚!設備調(diào)好,別讓人發(fā)現(xiàn)!明白嗎?”陳護士長瞳孔猛地一縮!

全程錄像?!這在以前是絕對忌諱的!

但她看著林靜那雙深不見底、卻又燃燒著某種決絕火焰的眼睛,沒有一絲猶豫,

只用力地、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明白!交給我!” 她立刻轉(zhuǎn)身,

腳步無聲卻異常迅捷地消失在走廊拐角,去準備設備。林靜的手,

不動聲色地探進了白大褂寬大的口袋。

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的小長方體——是她習慣性放在口袋里的便攜錄音筆。

幾乎沒有停頓,她憑著記憶,精準地按下了側(cè)面的錄音鍵。

細微的“滴”聲被淹沒在走廊的嘈雜里。很好,它開始工作了。口袋里,

多了一只沉默卻致命的耳朵。緊接著,她的目光轉(zhuǎn)向已經(jīng)懵了的小劉醫(yī)生?!靶?!

”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小劉一個激靈:“林主任?!”“聽著!

” 林靜語速更快,眼神銳利如刀,“所有簽字文件!現(xiàn)在!立刻!復印三份!原件,

鎖進我辦公桌最底層的抽屜,鑰匙我隨身帶!一份,你親自保管,鎖好!另一份,

” 她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走廊盡頭醫(yī)務科的方向,“馬上送去醫(yī)務科備案!告訴他們,

這是高危搶救手術(shù)!必須立刻存檔!現(xiàn)在就去!跑著去!

”小劉醫(yī)生被林靜這前所未有的嚴厲和周密指令震住了,但看到林靜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寒光,

他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遠超想象?!笆?!我馬上去!

” 他抓起張強剛剛簽好字的那份同意書,還有其他幾張家屬簽過字的文件,轉(zhuǎn)身拔腿就跑,

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做完了這一切,

林靜才再次將目光投向那扇緊閉的、閃爍著紅燈的產(chǎn)房大門。警報聲還在持續(xù),

像死神的倒計時。恨意仍在胸腔里翻騰,冰冷刺骨。但此刻,那恨意之上,

層更堅硬的東西——那是用醫(yī)生的天職、守護家人的決心和冰冷的算計共同澆筑而成的鎧甲。

她活動了一下因為過度用力而有些僵硬的手指。指尖冰涼。然后,

她沒有再看旁邊那兩張讓她作嘔的臉,一把推開了那扇沉重的、象征著生死戰(zhàn)場的大門。

刺眼的手術(shù)無影燈光傾瀉而出,映亮了她蒼白卻異常冷硬的臉龐。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

混合著更濃的血腥氣。戰(zhàn)場,再次向她敞開了大門。這一次,她握著的,不止是手術(shù)刀。

第三章:無影燈下,暗藏鋒芒產(chǎn)房厚重的金屬門在身后“咔噠”一聲合攏,

隔絕了走廊里張強那虛偽的“哀求”和李翠花毒蛇般的念叨。

但隔絕不了林靜胸腔里那團冰冷燃燒的毒火,

也隔絕不了耳邊那催命符般的胎心警報——“嘀嘀嘀嘀嘀——!

”刺眼得近乎慘白的手術(shù)無影燈光,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她的視網(wǎng)膜。

空氣里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化不開,混雜著新鮮血液的鐵銹腥氣,

還有一種……死亡逼近時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冰冷絕望?!傲种魅危?/p>

”麻醉師老吳的聲音緊繃得快要斷裂,額頭上全是汗珠,“血壓測不出!

60/30都維持不住!血氧還在掉!” “開放所有通道!加壓輸血!快!

”林靜的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冷硬,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穩(wěn)定力量。

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戴上了手套,動作快得像是身體的本能記憶接管了一切。

目光掃過手術(shù)臺。王梅躺在那里,年輕的臉上毫無血色,像一張被水泡過的白紙,嘴唇青紫,

眼瞼無力地耷拉著,只有微弱的呻吟證明她還活著。監(jiān)測儀屏幕上,

代表胎心的曲線像蹦極一樣,從一百四猛地砸到六十,又微弱地彈起一點,接著又往下墜。

血壓那一欄,幾乎是一條直線。紅色的警示燈瘋狂閃爍,

映得整個手術(shù)室都籠罩在不詳?shù)男杉t里。羊水栓塞!合并DIC(彌散性血管內(nèi)凝血)!

這六個字,像燒紅的烙鐵,再次狠狠燙在林靜的心上。前世那場將她拖入深淵的噩夢,

正以分毫不差的方式,在她眼前重演!巨大的恨意和冰冷的恐懼瞬間攥緊了她的心臟!

就是這一刻!就是這臺手術(shù)!它毀了一切!她幾乎要控制不住地后退,讓開這該死的位置,

讓命運按照它既定的軌跡,把這個年輕女人和那個無辜的嬰孩,

連同門外那兩條毒蛇一起拖入地獄!“林主任!宮縮乏力!出血像水龍頭一樣!根本壓不?。?/p>

”器械護士的聲音帶著哭腔,一盆盆被血浸透的紗布被迅速撤下,

換上的新紗布眨眼間又被染紅。視野里,手術(shù)創(chuàng)面一片模糊的血海,止血鉗夾上去,

那血就像有生命一樣,從鉗子縫里頑固地涌出來。DIC!全身的凝血機能徹底崩盤了!

血液不再是溫熱的生命之源,而是冰冷的、失控的洪水,

正瘋狂地從王梅身體里每一個破口奔涌而出!切子宮! 這個念頭,

像本能一樣在她腦海里炸響。這是唯一能阻斷洶涌出血、把王梅從死神手里搶回來的辦法!

就像前世一樣!可這一次,這個念頭帶來的不是孤注一擲的決絕,

而是瞬間引爆了林靜心底那頭名為“恐懼”的兇獸!切下去?然后呢?

等著門外那兩條毒蛇再次亮出獠牙?等著鋪天蓋地的污蔑和網(wǎng)暴?等著再一次被逼上天臺?!

不!絕不重蹈覆轍!一股狠厲的勁頭猛地從腳底板直沖頭頂!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尖銳的疼痛讓她混亂狂暴的思緒瞬間釘死在一點上!錄像!證據(jù)!她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

猛地掃向手術(shù)室的角落。陳護士長站在一個不起眼的陰影里,

手里看似隨意地扶著一個用于記錄新生兒信息的普通DV攝像機。鏡頭,

正對著手術(shù)臺的方向。陳護士長感受到林靜的目光,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眼神沉穩(wěn)而堅定。錄著呢!這個認知,像一針強效的鎮(zhèn)靜劑,

瞬間壓下了林靜心中那頭咆哮的兇獸。冰冷的理智重新占據(jù)了高地?!皽蕚淝谐訉m!

”林靜的聲音斬釘截鐵地響起,蓋過了儀器的警報聲。這一次,

她的聲音里沒有了前世的疲憊和沉重,只剩下一種淬了冰的、外科手術(shù)刀般的精準和冷酷。

“小劉!”她點名助手,“確認手術(shù)指征!大聲念出來!”小劉醫(yī)生愣了一下,

隨即反應過來,立刻拿起病歷夾,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顫,

卻異常清晰地大聲念道:“產(chǎn)婦王梅,孕39周+2,

突發(fā)呼吸困難、血壓驟降、血氧飽和度急劇下降,胎心持續(xù)減速!

床旁超聲提示羊水回聲增強,凝血功能檢測:PT、APTT顯著延長,

纖維蛋白原<0.8g/L,D-二聚體>20μg/ml,

血小板進行性下降至40×10?/L!

診斷:急性羊水栓塞合并彌散性血管內(nèi)凝血(DIC),頑固性產(chǎn)后出血!

經(jīng)宮縮劑、宮腔填塞、輸血補液抗休克等積極處理無效,出血無法控制!為挽救產(chǎn)婦生命,

必須立即行子宮次全切除術(shù)!家屬已簽署知情同意書!”小劉念出的每一個數(shù)據(jù),

每一個結(jié)論,都像冰冷的子彈,射向這不容置疑的事實。林靜一邊聽著,

手上的動作毫不停頓。止血鉗精準地鉗夾住子宮兩側(cè)粗大的血管束,

電刀發(fā)出“滋滋”的輕響,切開組織,

分離粘連……每一個步驟都清晰、規(guī)范、高效得如同教科書。但她的內(nèi)心,

卻在同步進行著另一場精密的手術(shù)。她的眼角余光,

始終留意著陳護士長手中那臺DV的鏡頭角度。當她的手術(shù)刀劃開腹膜,

暴露出那因缺血而顏色異常的子宮時,她刻意調(diào)整了一下站位,

那無法控制的、洶涌的出血點——這是羊水栓塞導致DIC最直觀、最無法辯駁的病理表現(xiàn)!

當助手小劉遞過剪刀,準備切斷子宮韌帶時,林靜再次開口,聲音不大,

卻足以讓安靜的、只有儀器聲的手術(shù)室里每一個人都聽清,

也足以讓那小小的錄音筆捕捉到: “注意,鉗夾確切,避免損傷輸尿管。出血兇猛,

是DIC的典型表現(xiàn),切除是唯一有效止血手段?!边@話,是說給手術(shù)團隊聽的,

更是說給未來那些可能質(zhì)疑的眼睛和耳朵聽的。汗水順著她的鬢角滑落,

浸濕了手術(shù)帽的邊緣。長時間高強度的精神集中和體力消耗,

讓她握著器械的手腕開始感到酸脹。但她不敢有絲毫松懈。恨意像一塊沉重的鉛塊,

墜在她的胃里,冰冷而堅硬。每一次看到那洶涌的出血,

都讓她想起前世網(wǎng)絡上潑向她的臟水;每一次鉗夾血管,

都仿佛是在鉗住門外那兩條毒蛇的脖子!時間在驚心動魄的搶救中一分一秒流逝。

當那承載著災禍源頭、已經(jīng)變成巨大出血點的子宮終于被完整切下,放入彎盤時,

手術(shù)室里緊繃到極點的氣氛,似乎松動了一絲絲。“血壓開始回升!

”麻醉師老吳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喜。 “血氧上來了!”助手小劉也松了一口氣。

“創(chuàng)面滲血明顯減少!”器械護士的聲音也輕松了不少。成功了。和前世一樣,王梅的命,

暫時搶回來了。監(jiān)測儀上,那條瀕死的血壓線,終于開始有了微弱的、向上的波動。

林靜卻沒有絲毫放松。她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最后的縫合、止血、檢查。動作依舊精準,

但眼神卻比手術(shù)刀更冷。她知道,手術(shù)臺上的戰(zhàn)斗結(jié)束了,手術(shù)臺下的戰(zhàn)爭,

才剛剛拉開序幕。而這場戰(zhàn)爭的號角,將由門外那兩條毒蛇吹響。

“哇——哇——”一聲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嬰兒啼哭,打破了手術(shù)室死寂般的緊張。

助產(chǎn)士抱著一個清理干凈、裹在無菌巾里的小小襁褓走了過來?!芭?,體重2950克,

Apgar評分1分鐘6分,5分鐘8分,有點缺氧,需要觀察。

”助產(chǎn)士的聲音帶著職業(yè)性的平靜。女孩。又是女孩。林靜的心,

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隨即又涌上一股冰冷的嘲諷。

她甚至能想象出門外那兩張臉在聽到這個消息時的表情。

她示意陳護士長可以關(guān)掉錄像了(錄音筆仍在白大褂口袋里默默工作),

然后才脫下沾滿血跡的手套和手術(shù)衣。疲憊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但更沉重的是心頭那塊名為“警惕”的巨石。推開產(chǎn)房沉重的門,

重新踏入走廊那相對明亮的光線里。張強和李翠花立刻像聞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樣圍了上來。

張強臉上堆滿了那種刻意表演出來的“關(guān)切”:“林主任!怎么樣?

我愛人她……”“產(chǎn)婦暫時脫離危險,需要送ICU觀察。”林靜的聲音平淡無波,

聽不出任何情緒,眼神卻像冰冷的探針,掃過兩人。李翠花根本沒聽清后面的話,

她的眼睛像鉤子一樣死死釘在助產(chǎn)士懷里那個小小的襁褓上,

聲音尖利得能劃破耳膜:“孩子呢?是男是女?!

”助產(chǎn)士平靜地回答:“是個健康的女寶寶?!薄芭??!”李翠花的臉瞬間扭曲,

像被誰狠狠抽了一耳光,那點強裝出來的“關(guān)心”徹底碎裂,只剩下赤裸裸的失望和怨毒!

她猛地看向林靜,那眼神,淬了毒一樣,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又是丫頭片子!

你……你還把她的子宮切了?!你安的什么心?!你是要我們家斷子絕孫??!你……”“媽!

”張強猛地扯了李翠花一把,強行把她后面更難聽的話堵了回去。他臉上肌肉抽搐著,

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轉(zhuǎn)向林靜,

聲音干澀:“林主任……辛苦您了……那……那這以后……還能再生嗎?

”林靜看著這對母子拙劣的表演,看著李翠花那毫不掩飾的怨毒和張強眼中深藏的算計,

前世被網(wǎng)暴時那種窒息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頭,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恨意像冰冷的毒蛇,在她血管里游走。但她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眼神冷得像手術(shù)臺上的不銹鋼器械,語氣平靜,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金屬般的硬度:“手術(shù)很成功,保住了產(chǎn)婦的命。

子宮切除是當時唯一能救她的辦法,別無選擇。所有操作都有完整記錄,符合醫(yī)療規(guī)范。

風險,你們簽過字。”她刻意加重了“完整記錄”四個字,

目光銳利地掃過張強和李翠花瞬間變得有些僵硬的臉?!爸劣谠偕??

”林靜嘴角勾起一絲極其冰冷的、近乎嘲諷的弧度,“你們該問的,

是產(chǎn)婦什么時候能脫離危險期,什么時候能轉(zhuǎn)出ICU,什么時候能下地走路。

”她不再看他們一眼,轉(zhuǎn)身,朝著辦公室走去。白大褂的口袋里,那支小小的錄音筆,

依舊在無聲地、忠實地工作著,

用的廢物……老張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林靜這個老瘟喪……不得好死……”每一個字,

都像毒刺,扎進錄音筆的存儲芯片里,也扎進林靜冰冷的心里。很好。錄下來了。證據(jù)鏈上,

又多了致命的一環(huán)。風暴,正在這看似平靜的走廊里,無聲地醞釀。但這一次,

她手里握著的,不只是手術(shù)刀。第四章:密織鐵證,枕戈待旦辦公室的門“咔噠”一聲反鎖,

隔絕了外面走廊隱約的嘈雜。林靜背靠著冰涼的門板,身體里繃了不知多久的那根弦,

“嘣”地一聲,斷了。她雙腿一軟,差點直接滑坐到地上,慌忙用手撐住旁邊的文件柜。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打了個激靈。冷汗,后知后覺地冒出來,浸透了里層的刷手服,

黏膩冰冷地貼在背上,像一層濕透的裹尸布。累。像被抽干了骨髓,

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著罷工。但更洶涌的,是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惡心感。

李翠花那張扭曲怨毒的臉,還有那句“賠錢貨”、“老瘟喪”、“不得好死”的詛咒,

像帶著倒刺的鉤子,在她腦子里反復拉扯,攪得她五臟六腑都錯了位。她沖到洗手池邊,

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嘩嘩流下。她掬起水,一遍又一遍地潑在自己臉上,

試圖澆滅那股從心底燒上來的、混雜著恨意和生理性厭惡的火焰。

水珠順著她蒼白的臉頰往下淌,分不清是水還是壓抑到極致的冷汗。抬起頭,

鏡子里映出一張疲憊、蒼白、眼神卻異常冷硬的女人。眼底布滿了血絲,像蛛網(wǎng),

兜著兩潭深不見底的寒冰。證據(jù)!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猛地燙在她混沌的神經(jīng)上!

瞬間驅(qū)散了所有的疲憊和不適。她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眼神銳利得嚇人。

風暴的前奏已經(jīng)響起,門外那兩條毒蛇的獠牙已經(jīng)亮出。這一次,她絕不能再赤手空拳!

她幾步?jīng)_到辦公桌前,拉開椅子坐下。動作因為急切而顯得有些粗暴。

電腦屏幕亮起幽幽的光。她先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那支小小的、沉默的錄音筆。

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按下了停止鍵。那支筆,此刻在她手里,重若千鈞。

里面裝著李翠花親口吐出的毒液,是能釘死他們的證物之一。緊接著,

她拿起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手指飛快地撥了一個短號,聲音因為緊繃而有些沙?。骸瓣惤??

我辦公室?,F(xiàn)在,一個人過來?!狈畔码娫挷坏絻煞昼姡T被輕輕敲響。陳護士長閃身進來,

臉上帶著心照不宣的凝重,手里拿著那臺不起眼的DV攝像機。“林主任。

”陳護士長把DV輕輕放在桌上,聲音壓得很低,“都錄下來了。從簽字到手術(shù)結(jié)束,

一刀沒剪?!?她頓了頓,看著林靜蒼白得嚇人的臉,眼里是掩飾不住的擔憂,

“你……還好吧?”林靜沒回答“好”或“不好”,只是伸出手,指尖冰涼:“數(shù)據(jù)線。

”陳護士長立刻從口袋里掏出一根連接線遞過去。林靜接過,

手指穩(wěn)定得不像剛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時速的大搶救。她將DV連接到電腦上,

屏幕上立刻顯示出存儲卡里的文件列表。一個長長的、標注著日期時間的視頻文件赫然在目。

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開始操作。備份!多重備份!

這是刻在她靈魂里的、用前世血淚換來的教訓!她先是將原始錄像文件,

連同錄音筆里的音頻文件,一起復制粘貼到一個全新的、大容量的加密移動硬盤里。

看著進度條一點點爬滿,她才覺得心口那塊巨石稍稍松動了一絲縫隙。但這還不夠!

遠遠不夠!她打開一個自己幾乎不怎么用的私人云盤賬號,

那個賬號還是兒子以前幫她注冊的,說存照片方便。她咬著牙,

忍受著公立醫(yī)院那慢得令人發(fā)指的破網(wǎng)速,將視頻和音頻文件再次上傳。

看著上傳進度條像蝸牛一樣蠕動,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熬。還不夠!

她想起家里書房那臺老式臺式機。對!物理備份!她拔下那個已經(jīng)存好證據(jù)的移動硬盤,

又從抽屜深處翻出另一個小巧的備用U盤,再次將文件拷了進去。做完這一切,

她把移動硬盤鎖進辦公桌最底層那個帶密碼鎖的抽屜里,鑰匙貼身放好。

U盤則被她塞進了隨身背包最內(nèi)側(cè)的暗袋。最后,

她才將DV存儲卡里的原始文件小心翼翼地刪除掉。動作干凈利落,不留一絲痕跡。

做完這一切,她靠在椅背上,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像剛打完一場無聲的硬仗。

后背的衣服,又濕了一層?!瓣惤悖绷朱o的聲音帶著一種透支后的沙啞,眼神卻亮得驚人,

看向一直沉默守在旁邊的陳護士長,“這錄像……還有你幫我錄的事,現(xiàn)在,只有你知我知。

”她頓了頓,語氣沉重得如同誓言,“這家人,是狼。他們一定會反咬!

而且會咬得比上次更狠、更毒!我需要你幫我作證,在必要的時候,說出真相!

”陳護士長看著林靜眼中那份近乎悲壯的決絕,心頭一凜。

她想起走廊里李翠花那怨毒的眼神和張強虛偽的嘴臉,又想起剛才手術(shù)室里驚心動魄的搶救。

沒有任何猶豫,她用力點頭,眼神堅定:“林主任,你放心!我陳紅英跟了你快二十年,

你是什么人我還不清楚?黑的說不成白的!該我說話的時候,我一個字都不會少!也不會怕!

”“好!”林靜心頭一熱,鼻尖有些發(fā)酸。這份在絕望中伸出的援手,比什么都珍貴。

“還有小劉那邊……那些簽字的文件……”“林主任!” 正說著,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了,

小劉醫(yī)生的聲音帶著點氣喘吁吁,“是我!”林靜示意陳護士長開門。小劉閃進來,

臉色還有點白,額頭上帶著汗,手里拿著幾張復印件。“辦妥了!原件按您說的鎖您抽屜了。

這一份我鎖我更衣柜了,密碼只有我知道!另一份,”他喘了口氣,

“醫(yī)務科王科長親自收的,我看著他放進高危手術(shù)備案柜里了!

他還問怎么這么急……”“就說情況緊急,怕家屬后續(xù)扯皮,先備案。”林靜快速接話,

眼神掃過小劉遞過來的復印件——家屬簽字的《手術(shù)知情同意書》、《病危通知書》等,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她接過復印件,也鎖進了那個放著移動硬盤的抽屜。

鎖芯“咔噠”合攏的聲音,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又松了一分?!靶?,

”林靜看向這個年輕的助手,語氣嚴肅,“今天手術(shù)室里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兇險不兇險?

”“太兇險了!羊水栓塞合并DIC,九死一生!”小劉立刻回答,心有余悸。

“那切除子宮,是不是唯一能救命的辦法?” “絕對是!當時那出血,神仙來了也止不??!

不切子宮,王梅肯定沒了!”小劉語氣肯定,帶著剛經(jīng)歷生死搶救的后怕和激動。“好。

”林靜點點頭,眼神銳利,“記住你看到的,記住你剛才說的。如果……我是說如果,

外面那家人鬧起來,顛倒黑白,我需要你站出來,用你醫(yī)生的專業(yè)和良心,說出事實!

”小劉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林靜話里的沉重含義。他看著林靜疲憊卻異常堅定的臉,

一股熱血涌了上來,用力點頭:“林主任,我明白!該我作證的時候,我絕不慫!我是醫(yī)生,

我只說實話!”看著眼前這兩個信任她的戰(zhàn)友,林靜冰冷的心底,

終于滲入了一絲微弱的暖意。證據(jù)鏈的硬件部分,算是初步扎緊了籬笆。但還不夠,

遠遠不夠。對手是毫無底線的豺狼,輿論是能殺人的刀。她需要更專業(yè)的武器?!瓣惤悖?/p>

小劉,謝謝你們。”林靜的聲音帶著真誠的疲憊,“你們先去忙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林靜眼底深處的凝重,沒再多問,默默地退了出去,

輕輕帶上了門。辦公室重新陷入寂靜。只有電腦機箱發(fā)出的微弱嗡鳴。林靜拿出手機。

屏幕解鎖,壁紙上孫子孫女天真無邪的笑容再次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氣,

指尖在通訊錄里快速滑動,最終停在了一個名字上——周正陽。

這是她幾年前經(jīng)手過的一個復雜病例家屬,一位非常干練且富有正義感的律師。

當時情況也很棘手,但周律師憑借專業(yè)的素養(yǎng)和對真相的執(zhí)著,最終厘清了責任,

維護了醫(yī)院的正當權(quán)益。林靜對他印象深刻。電話撥通,響了兩聲就被接起?!拔??林主任?

”周正陽的聲音傳來,沉穩(wěn)干練,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意外。

顯然沒想到這位德高望重的婦產(chǎn)科主任會突然聯(lián)系他。“周律師,抱歉打擾。我是林靜。

”林靜的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wěn),但那份壓抑的緊繃感還是透過電波傳遞了過去,

“有件非常緊急、也非?!闊┑氖虑椋?/p>

可能涉及到嚴重的醫(yī)療污蔑和未來潛在的網(wǎng)暴風險,我需要您的專業(yè)意見和幫助。

不知道您現(xiàn)在是否方便?我……可能需要面談。”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周正陽顯然聽出了林靜語氣中不同尋常的凝重和……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顫抖。

他立刻意識到事情絕不簡單?!傲种魅?,您別急。我現(xiàn)在在事務所,

您方便的話隨時可以過來?;蛘?,如果您那邊走不開,我過去找您也行。

”周正陽的聲音沉穩(wěn)而可靠,像一根定海神針。“我過去!”林靜立刻說。醫(yī)院人多眼雜,

不是說話的地方?!暗刂纺l(fā)我,我馬上到!”掛了電話,周正陽的地址信息很快發(fā)了過來。

林靜沒有絲毫耽擱。她脫下白大褂,換上自己的外套。拿起背包時,

手指下意識地按了按內(nèi)側(cè)暗袋里那個小小的U盤,又摸了摸貼身放著的抽屜鑰匙和手機。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辦公桌上那個小小的電子相框上。

里面自動播放著家人的照片:老伴兒老趙抱著孫子孫女,

笑得一臉褶子;兒子兒媳甜蜜的合影;還有她抱著粉團子似的龍鳳胎,

笑容滿足而溫暖……前世的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漫過心頭。天臺的風聲,

樓下惡毒的咒罵,遺書上冰冷的淚痕……她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

眼底最后一絲軟弱被徹底焚燒殆盡,只剩下淬火的寒冰和破釜沉舟的決絕!她抓起背包,

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腳步有些虛浮,但脊背挺得筆直。風暴正在聚集,

毒蛇已經(jīng)亮出了獠牙。但她不再是那個孤立無援、只能引頸就戮的獵物。證據(jù)在手,

盟友已呼。 這一次,她要織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等著那兩條毒蛇,自己撞進來,撞得頭破血流!

第五章:家的港灣,暗流涌動推開家門的那一刻,

一股暖融融的、混雜著飯菜香氣的熟悉味道撲面而來,

瞬間沖淡了林靜身上從外面帶回來的、醫(yī)院消毒水和律師事務所冷硬空氣的混合氣味。

緊繃了一天的神經(jīng),像是終于找到了可以松弛的錨點,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顫?!盎貋砝玻?/p>

”老伴兒老趙系著那條洗得發(fā)白的格子圍裙,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子,花白的頭發(fā)有點亂,

臉上帶著習慣性的、憨厚的笑,“餓壞了吧?馬上開飯!今天燉了你愛喝的蓮藕排骨湯,

小火煨了一下午,爛乎著呢!”那湯的香氣,濃郁,帶著家的踏實感,絲絲縷縷鉆進鼻腔。

林靜鼻子一酸,差點沒繃住。她趕緊低下頭換鞋,含糊地應了一聲:“嗯,回來了。

” 聲音帶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沙啞和疲憊??蛷d里,兒子林磊和兒媳沈薇正坐在地毯上,

陪著剛學會爬沒多久的龍鳳胎——安安和樂樂。安安正努力地想把一個彩色套圈塞進柱子里,

小臉憋得通紅。樂樂則抓著姐姐的衣角,咿咿呀呀地叫著,口水流了一下巴?!皨?!

” “媽,回來啦!” 兒子兒媳同時抬頭打招呼。“奶奶!” 安安聽見聲音,

小腦袋一扭,看見林靜,立刻咧開沒牙的小嘴,扔下手里的套圈,

手腳并用地就朝著門口爬過來,嘴里還發(fā)出興奮的“啊啊”聲。樂樂一看姐姐動了,

也扭著小屁股,不甘落后地跟著爬。

看著兩個小肉團子哼哧哼哧、目標明確地向自己“沖鋒”,

林靜那顆被恨意和算計冰封了一天的心,瞬間裂開了一道溫暖的縫隙。

她幾乎是踉蹌著快走兩步,蹲下身,張開雙臂,

將兩個帶著奶香味的、熱乎乎的小身子緊緊摟進懷里。軟軟的,暖暖的。

安安的小手胡亂地抓著她鬢角的碎發(fā),樂樂則把濕漉漉的小臉蛋貼在她脖子上,

蹭了她一臉口水。那真實的、充滿生命力的觸感,像一股溫熱的泉水,

沖刷著她心底的寒冰和污濁。“哎喲,奶奶的小心肝兒,想奶奶了沒?

”她聲音不自覺地放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把臉埋在兩個小家伙柔軟的頭發(fā)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家的味道,孩子的味道,這是她拼死也要守護的凈土。前世,

就是這兩個小天使的笑容,成了她墜樓前最后看到的畫面。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和無法彌補的愧疚,此刻化作了更洶涌的愛意和守護的決心,

在她胸腔里翻騰?!皨?,您臉色不太好,累著了吧?”兒媳沈薇細心,走過來想把樂樂抱走,

“來,樂樂,讓媽媽抱,奶奶累了?!绷朱o卻下意識地把兩個孩子摟得更緊了些,

仿佛一松手他們就會消失。“沒事,不累?!彼痤^,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對著兒媳,

也對著走過來的兒子,“抱著他們,什么累都沒了?!崩馅w端著熱騰騰的湯碗出來,

放在餐桌上:“趕緊的,洗手吃飯!湯涼了就沒那個味兒了!”飯桌上,氣氛是熟悉的溫馨。

老趙絮絮叨叨說著白天小區(qū)里的趣事,誰家狗丟了又找到了,居委會又要搞什么活動了。

林磊和沈薇聊著工作上的小煩惱和寶寶們的新鮮事。安安坐在寶寶椅里,

小手拍著桌子要吃的,樂樂則好奇地盯著爺爺勺子里的湯。林靜努力地融入這氛圍,

給安安擦嘴,給樂樂喂一小勺軟爛的蓮藕,應和著家人的話。蓮藕排骨湯燉得確實軟糯,

湯色奶白,香氣撲鼻。可一口湯喝下去,本該熨帖腸胃的溫暖,卻像堵在了心口,沉甸甸的。

味蕾嘗到了鮮甜,腦子里卻反復回放著李翠花那張怨毒的臉,

還有周律師辦公室里那些冰冷的“誹謗”、“名譽權(quán)”、“刑事責任”的字眼。

她握著湯勺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办o靜,你今兒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老趙終于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放下筷子,關(guān)切地看著她,

“是不是醫(yī)院又有什么糟心事兒了?我看你回來就心事重重的。”林磊和沈薇也停下了話頭,

目光都聚焦在她臉上。林靜心里咯噔一下。該來的還是來了。她不能說實話,重生?

被網(wǎng)暴逼死?即將再次面臨同樣的風暴?這些說出來,家人只會當她是壓力太大瘋了,

徒增擔憂。她扯了扯嘴角,盡量讓笑容顯得自然些:“沒什么大事,就是今天做了臺大搶救,

累著了,精神有點跟不上?!?她避重就輕,說的也是實話?!坝质羌痹\?

”老趙眉頭皺了起來,“你說你都這把年紀了,返聘回去是發(fā)揮余熱,不是去拼命??!

該推就推,身體要緊!”“是啊媽,您臉色看著真不太好,煞白煞白的。”沈薇也擔心地說,

“要不明天請個假休息一天?”“真沒事。”林靜擺擺手,舀起一勺湯,吹了吹,

“就是有點耗神,睡一覺就好了。病人情況兇險,總不能見死不救。

” 最后那句“見死不救”,她說得有些輕,帶著一絲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復雜意味。

“救死扶傷是您的天職,我們都知道?!绷掷陂_口了,語氣沉穩(wěn),像個小大人,“但媽,

您也得顧著點自己。您不是鐵打的。要是醫(yī)院那邊……有什么麻煩事兒,您別一個人扛著,

跟我們說說?!眱鹤拥脑捪褚桓槪p輕戳破了林靜勉強維持的平靜外殼。她喉嚨發(fā)緊,

差點控制不住情緒。她多想把一切都倒出來,把那些委屈、恐懼、還有那滔天的恨意!

可她不能。她只能低下頭,假裝被湯嗆到,咳嗽了兩聲,掩飾瞬間泛紅的眼眶。

“咳……能有什么麻煩,就是累的??斐燥埌?,湯真不錯,老趙手藝見長。

”她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埋頭喝湯,不敢看家人擔憂的眼睛。一頓飯,

就在這種表面溫馨、實則暗流涌動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林靜搶著收拾碗筷進了廚房,

打開水龍頭,讓嘩嘩的水聲掩蓋自己的心緒不寧。冰冷的水流沖刷著碗碟,

也讓她混亂的思緒稍稍冷卻。不能坐以待斃!周律師的分析和叮囑言猶在耳。

她需要了解更多,需要武裝自己,才能在風暴真正來臨時不至于像前世一樣,

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收拾停當,林靜沒像往常一樣去客廳逗孩子,而是徑直走進了書房。

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寶寶咿呀學語和老趙逗孩子的聲音,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只剩下書桌上那盞臺燈昏黃的光暈。她打開電腦,屏幕的光映亮她依舊沒什么血色的臉。

指尖在鍵盤上停頓了幾秒,然后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心,

法律流程】 【誹謗罪 立案標準】 【遭遇網(wǎng)暴 心理應對】瀏覽器瞬間彈出無數(shù)鏈接。

刺眼的標題,觸目驚心的案例:《XX醫(yī)生被污蔑收紅包,

不堪網(wǎng)暴自殺》、《患者家屬網(wǎng)絡造謠,

X醫(yī)院醫(yī)生勝訴獲賠》、《起底“醫(yī)鬧君”:專業(yè)醫(yī)鬧推手背后的產(chǎn)業(yè)鏈》……每一個標題,

都像一根冰冷的針,扎在她的神經(jīng)上。她點開那些受害者的講述,

看著那些被惡意剪輯扭曲的視頻截圖,

看著評論區(qū)里鋪天蓋地的污言穢語和人身威脅……那種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冰冷絕望感,

再次像潮水般涌來,瞬間淹沒了她!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胃里一陣翻攪,惡心得想吐。

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畫面,被這些冰冷的文字和圖片瞬間激活,在她眼前瘋狂閃回!

天臺的風,樓下血紅的橫幅,手機里惡毒的私信,

遺書上冰涼的淚痕……“呃……” 她猛地捂住嘴,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干嘔,

額頭上瞬間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巨大的恐懼像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嚨!不行!

不能這樣! 她猛地閉上眼睛,身體因為強烈的情緒沖擊而微微發(fā)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尖銳的疼痛讓她從瀕臨崩潰的邊緣勉強拉回一絲理智。證據(jù)!U盤!移動硬盤!陳姐!小劉!

周律師!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著這些名字,這些她親手構(gòu)筑的、對抗風暴的堡壘。

冰冷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指尖——那是U盤,是鑰匙,是她反擊的武器!為了老趙!

為了兒子兒媳!為了安安樂樂!為了這個家!她猛地睜開眼,眼底的血絲更重,

卻燃燒著一種近乎兇狠的火焰!她不能倒!絕不能再倒下去!深吸一口氣,

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狠勁,她強迫自己再次看向屏幕。顫抖的手指,

點開了那個關(guān)于“醫(yī)鬧君”的深度報道鏈接。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

一字一句地掃過那些描述:· “專業(yè)團隊運作,

熟悉醫(yī)療流程漏洞……”· “擅長利用家屬情緒,

炮制煽動性‘悲情故事’……”· “操控水軍,短時間內(nèi)制造熱點話題,

綁架輿論……”· “收費高昂,按‘效果’分成,

慣用手段包括惡意剪輯、斷章取義、捏造黑料、人肉搜索……”每一個字,

都像在給她即將面對的敵人畫像!

張強、李翠花……還有他們背后可能存在的、像“醫(yī)鬧君”這樣的推手!她的眼神越來越冷,

也越來越亮??謶植⑽聪?,卻被一種更加冰冷、更加堅硬的決心所覆蓋。

她拿起桌上的筆記本和筆,開始記錄。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帶著一種近乎肅殺的專注。豺狼已露獠牙,風暴正在醞釀。 這一次,

她不再是砧板上的魚肉。 家是她的堡壘,家人是她的鎧甲,而手中緊握的證據(jù)和法律,

將是斬斷毒蛇的利劍!書房外,

隱約傳來安安咯咯的笑聲和老趙笨拙地模仿小火車“嗚嗚”開動的聲音。那溫暖的聲浪,

穿透門板,輕輕包裹住書房內(nèi)這個在昏黃燈光下、如同即將奔赴戰(zhàn)場的戰(zhàn)士般的瘦削身影。

她握緊了筆,也握緊了口袋里的U盤。脊背挺得筆直。第六章:濁浪初掀,

山雨欲來日子像裹了層黏膩的糖漿,表面平靜,底下卻沉甸甸地墜著東西。

王梅從ICU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情況一天天穩(wěn)定下來。那小小的女嬰也脫離了觀察,

躺在母親身邊,安靜得像只小貓。林靜每天查房,例行公事。腳步刻意放輕,

眼神刻意避開角落里那兩張讓她生理性厭惡的臉——張強和李翠花。

他們倒是“安分”了幾天,張強偶爾還擠出點假笑問問他老婆恢復情況,

李翠花則大部分時間都陰沉著臉,像尊瘟神一樣杵在窗邊,

眼睛時不時剜一眼嬰兒床里的孫女,那眼神,冷得能凍死人。

林靜的神經(jīng)卻繃得比手術(shù)縫合線還緊。這種“平靜”,像暴風雨前壓抑的悶熱,讓人窒息。

她知道,豺狼的獠牙不會收回去,只是在等待一個更合適的下口時機。果然,這天下午,

平靜被一聲刻意拔高的、帶著哭腔的怒罵打破了?!澳銈冡t(yī)院是黑店嗎?!搶錢??!

” 張強的聲音像破鑼,在護士站附近炸響,“就這么點消炎藥水!這么幾片破藥!

要這么多錢?!你們是不是看我們好欺負?!”林靜剛查完隔壁病房出來,腳步一頓。

心臟猛地往下一沉。來了!她不動聲色地靠近。護士站前,

張強手里捏著一張打印出來的費用清單,臉紅脖子粗地揮舞著,唾沫星子四濺。

剛輪轉(zhuǎn)過來的年輕護士小周被他吼得眼圈發(fā)紅,手足無措地解釋:“張先生,

這、這是系統(tǒng)自動結(jié)算的,都是正常費用,沒有多收……”“放屁!

”李翠花像顆被點燃的炮仗,猛地從旁邊竄出來,干瘦的手指差點戳到小周臉上,“正常?

什么正常?!我兒媳婦被你們害得子宮都沒了!成了個廢人!我們沒找你們賠錢就不錯了!

你們還敢收這么貴的藥費?天理何在?。 ?她聲音又尖又利,穿透力極強,

瞬間吸引了不少病房門口探頭探腦的目光,還有幾個閑著的家屬也圍攏過來看熱鬧?!熬褪牵?/p>

太黑心了!”張強立刻跟著老娘唱雙簧,把那張清單抖得嘩嘩響,“大家伙兒評評理!看看!

看看這黑心醫(yī)院怎么坑人的!把人治壞了還要收天價藥費!還有沒有王法了!” 他一邊吼,

一邊用眼角余光掃視著圍過來的人,看到有人掏出手機開始錄像,他嗓門拔得更高,

表情也更“悲憤”了。小周哪里見過這種陣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聲音都帶了哭腔:“張先生,李阿姨,費用明細都列得很清楚,

您有疑問可以去收費處核對……”“核對個屁!你們都是一伙的!

”李翠花猛地拍了一下護士臺,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嚇得小周一哆嗦,

“把你們領導叫來!叫那個姓林的來!她害了我兒媳婦,躲著不敢見人了嗎?

讓她出來說清楚!賠錢!給我們一個說法!” 她開始撒潑,一屁股坐在地上,

拍著大腿嚎起來,“我的老天爺啊!我們老張家造了什么孽??!遇上這種黑心醫(yī)院啊!

坑死我們了啊……”場面瞬間混亂。圍觀的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手機鏡頭越來越多,

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眼睛,對準了坐地哭嚎的李翠花,對著臉紅脖子粗的張強,

也掃過了臉色煞白、泫然欲泣的小周護士。林靜站在人群外圍的陰影里,

手指在口袋里緊緊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恨意像冰冷的毒蛇,

順著脊椎往上爬。又是這一套!跟前世一模一樣的套路!借題發(fā)揮,撒潑打滾,

煽動不明真相的群眾,制造輿論壓力!她幾乎要控制不住沖上去,撕開這對母子虛偽的嘴臉!

但她強行壓下了這股沖動。時機未到! 周律師的話在她耳邊回響:“林主任,務必沉住氣。

對方鬧得越兇,暴露的破綻越多。收集證據(jù)!”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像一臺精密的掃描儀,目光迅速掃過現(xiàn)場。幾個角度清晰的手機鏡頭被她默默記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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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9 17: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