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急診室的過戶協(xié)議女人的指甲在方向盤上掐出月牙形的印子,
導(dǎo)航女聲報出"還有120公里"時,副駕的筆記本電腦突然滑落在地,
屏幕磕出蛛網(wǎng)般的裂紋——就像她此刻的心跳,亂得快要炸開。
急診室的消毒水味鉆進鼻腔時,她還能聞到自己身上的咖啡漬。早上開會打翻的拿鐵,
在白襯衫上洇出淺褐色的云,現(xiàn)在混著醫(yī)院特有的藥水味,成了種說不出的酸澀。
"3床家屬?"護士舉著病歷夾走過,藍色口罩上方的眼睛沒什么溫度,
"簽一下病危通知補充條款。"女人的手頓了頓,筆桿在掌心滑出冷汗,
她盯著"趙桂蘭"三個字,突然想起上周視頻時,
母親舉著剛摘的香椿說"給你留著腌咸菜"。病房門推開的瞬間,
麻將牌的碰撞聲比心電監(jiān)護儀還響。穿花襯衫的男人正舉著手機錄像,母親躺在病床上,
氧氣管插在鼻孔里,卻對著鏡頭笑:"家人們看啊,我閨女馬上就把房子給她弟了,
這才叫孝順!""媽!"女人的聲音撞在墻上,彈回來時碎成碴。男人慌忙把手機揣進褲兜,
吊兒郎當?shù)赝鶋ι峡浚?姐,你可算來了,媽剛才又暈了一回,
醫(yī)生說再不簽過戶協(xié)議......""滾!"女人的包砸在男人背上,拉鏈崩開,
里面的降壓藥瓶滾出來,在瓷磚上轉(zhuǎn)了三圈,停在母親的病床腳。母親的眼睛突然亮了,
掙扎著要拔氧氣管:"薇薇,你簽了媽就沒事!不然......不然我現(xiàn)在就死給你看!
"女人盯著那瓶降壓藥,瓶蓋沒擰緊,露出里面白色的藥片。
上周視頻時母親說"最近總頭暈",她特意托人買了進口藥,叮囑"每天吃一粒",
現(xiàn)在看來,那些藥大概從沒進過母親的嘴。"醫(yī)生說你腦供血不足,不能激動。
"女人彎腰撿藥瓶,指尖觸到冰涼的瓶身,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個雪夜。
剛畢業(yè)的她攥著第一筆工資回家,母親把藥片碾碎了混在粥里,說"你爸就是這么走的,
媽不能再失去你"。"我不管!"母親的手拍在床沿上,輸液管晃得像條蛇,"今天必須簽!
你不簽就是盼我死!"男人在旁邊煽風點火:"姐,媽都這樣了,你還計較一套房子?
再說那本來就該是我的,你一個女的......""閉嘴!"女人的聲音突然拔高,
病房里的空氣瞬間凝固。她從包里掏出文件袋,摔在床頭柜上——里面是購房合同,
首付憑證上的日期,是她連續(xù)加班三個月,拿到項目獎金那天。
"這是我熬了多少通宵......"她的話沒說完,就被母親的哭聲打斷。
母親用沒插針的手捶著胸口,眼淚混著口水往下掉:"我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個白眼狼!
早知道你這么狠心,當初生下來就該把你溺死在尿盆里!"走廊里傳來護士的腳步聲,
女人深吸一口氣,抓起筆。筆尖在過戶協(xié)議上懸著,她看見男人偷偷豎起大拇指,
對著母親擠眼睛。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亂響,像極了她第一次帶母親看房時,
母親站在陽臺上說"這陽光,能曬透骨頭縫"。"我簽。"女人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筆鋒劃過紙張時,她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心里碎了,比副駕那臺電腦的屏幕碎得還徹底。
母親立刻止了哭,搶過協(xié)議就往男人手里塞:"快收著!別讓你姐反悔!
"男人歡天喜地地折好協(xié)議,揣進貼肉的口袋,轉(zhuǎn)身就要走:"媽,我去跟朋友慶祝下,
晚點給你帶夜宵。"女人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時候,男人搶了她的雞腿,
母親說"讓著你弟,他是咱家的根"。病房只剩她們母女時,母親突然抓住她的手,
眼神里的急切像要吃人:"藥呢?你帶的降壓藥呢?"女人把藥瓶遞過去,
母親倒出兩粒塞進嘴里,沒喝水就咽了下去,喉結(jié)滾動的樣子,像吞了枚硬幣。"媽,
你......""別告訴你弟。"母親的聲音壓得很低,眼角瞟著門口,
"他要是知道我沒真暈,該不肯好好照顧我了。"女人的手猛地抽回來,藥瓶摔在地上,
藥片滾得滿地都是,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突然響起,尖銳得像要刺穿耳膜。
女人看著母親重新躺好,閉上眼睛,嘴角卻偷偷揚起個弧度。她蹲下去撿藥片,
指尖觸到冰涼的瓷磚,突然明白——所謂的病危,不過是場早就寫好的戲,而她,
是那個不得不配合演出的傻瓜。走廊里的時鐘敲了七下,女人走出病房時,
看見男人正在護士站調(diào)情,手里把玩著那份剛簽好的過戶協(xié)議,像搖著張中獎彩票。
她摸出手機,給律師發(fā)了條消息:"協(xié)議生效,啟動備用方案。"手機屏幕映出她蒼白的臉,
白襯衫上的咖啡漬已經(jīng)發(fā)黑,像塊洗不掉的疤。她想起十年前那個雪夜,
母親把她的腳揣進懷里,說"等媽老了,有你一口吃的,就有媽一口"?,F(xiàn)在看來,
有些承諾,果然比雪化得還快。急診室的燈光慘白,照在滿地的藥片上,
也照在女人決絕的背影上。她知道,這場用房子換來的"孝順",才剛剛開始。
而她埋下的那顆雷,遲早會炸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第二章:藏在腌菜壇里的房產(chǎn)證女人蹲在廚房角落,指甲摳著腌菜壇的陶蓋。
壇沿的鹽水結(jié)了層白霜,像母親剛輸完液的手背,涼得發(fā)僵。她摸到壇底的硬紙殼時,
指腹被碎片劃開道血口,血珠滴進褐色的鹵汁里,洇成朵小小的花。"找啥呢?
"母親的聲音從背后飄過來,拐杖篤篤敲著地板。女人慌忙把房產(chǎn)證塞回壇底,
鹵汁濺在袖口上,酸臭味混著消毒水味,刺得人鼻子發(fā)酸。"沒、沒找啥,
看看您腌的香椿壞了沒。"母親拄著拐杖湊過來,渾濁的眼睛在她臉上轉(zhuǎn)了三圈。
"那房子過戶了,你弟咋還不來看我?"她突然往灶臺上一拍,搪瓷碗震得叮當響,
"是不是你又背地里搗鬼?"女人的手背在圍裙上蹭了蹭,血漬印出朵歪歪扭扭的云。
"他說在忙工作。"她撒了謊——早上給林強打電話時,那頭傳來KTV的嘶吼,
還有女人的浪笑,"等他閑了就來。"母親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拐杖頭戳得水泥地咚咚響:"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那房子本來就該是他的,
你爸走的時候就說了......""爸走的時候我才八歲。"女人打斷她,
聲音冷得像壇里的鹵汁,"您倒是說說,他啥時候說的?"母親的臉漲成豬肝色,
突然咳嗽起來,咳得背都駝成了蝦米,手里的拐杖也掉了。女人扶她到藤椅上坐下,
轉(zhuǎn)身去倒溫水。玻璃杯剛遞過去,就被母親揮到地上,碎玻璃濺到腳背上,沒出血,
卻疼得鉆心。"你巴不得我死是吧?"母親的哭聲像被踩住的貓,"等我死了,
房子還是你的,你好狠的心!"院門外傳來收廢品的鈴鐺聲,女人盯著地上的玻璃碎片,
突然想起上周請的護工——才干了三天就被母親趕走,說"外人哪有自家人貼心"。
現(xiàn)在想來,母親要的哪里是貼心,不過是個能替她盯著房子的眼線。"我去買菜。
"女人抓起菜籃子就往外走,母親在背后喊"買只雞回來,給你弟補補",她沒回頭,
腳步快得像在逃。菜市場的魚腥味鉆進鼻腔時,手機在兜里震動,
是律師發(fā)來的消息:"附義務(wù)條款已生效,可隨時啟動追責。"她站在賣活雞的攤位前,
看著老板一刀抹在雞脖子上,血珠子濺在鐵籠上。突然想起小時候,母親總把雞腿塞給林強,
說"男孩子吃了長力氣",給她的永遠是雞頭雞腳,說"女孩子吃這個機靈"。
拎著菜回家時,遠遠看見林強的摩托車停在院門口。女人的心跳漏了半拍,
加快腳步?jīng)_進院子,卻看見林強正把母親的存折往兜里塞,母親趴在藤椅上哭,
拐杖扔在一邊。"你干啥!"女人把菜籃子往地上一摔,青菜滾得滿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