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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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走出了拘留所。
陽光有點晃眼。
張律師在門口等我,他旁邊還站著一個不認(rèn)識的女孩。
女孩跟我差不多大,眼睛又紅又腫,看著很憔悴,但眼神很倔。
“林小姐,這位是受害者的女兒,周晴?!睆埪蓭熣f。
我心一緊。
周晴看著我,眼神很復(fù)雜。
有難過,有氣憤,但沒有恨。
她沉默了半天,才沙啞地開口:“我爸......昨天晚上,人沒了?!?/p>
我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死了。
那個為了女兒學(xué)費打工的父親,死了。
我想說對不起,但嘴張不開,這三個字太輕了。
周晴的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她胡亂抹了一把,看著我說:“我不是來找你的,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p>
她從一個布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我。
“這里面,是他們家昨天送來的錢,五十萬?!?/p>
周晴冷笑了一聲,“他們覺得,五十萬,能買我爸一條命,能讓我閉嘴。”
“我沒要。”
她把信封硬塞到我手里,“警察說了,要不是你,我爸可能就白死了?!?/p>
我捏著那個信封,燙手。
“我不能要。”我推回去,“這錢你拿著,叔叔的后事,你以后上學(xué),都要錢?!?/p>
周晴搖頭,很堅決:“這錢我不要,林小姐,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聲謝謝,謝謝你沒跟他們一起騙人。”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很狠:“我不會私了的,我要讓那個撞死我爸的兇手,坐一輩子牢!”
看著她那張臉,我忽然覺得,自己那點委屈,屁都不算。
至少,我還活著。
“我支持你。”我看著她的眼睛說,“要我上庭做證,我隨時去?!?/p>
周晴對我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p>
張律師把我送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是婦女保護組織安排的臨時住處。
房間不大,但干凈。
我終于能打開手機。
幾百個未接電話和短信,差點把手機卡死。
我爸的,我媽的,大伯的,姑姑的,還有一堆不認(rèn)識的號碼。
我面無表情地,一個一個拉黑。
然后,我上了網(wǎng)。
我們林家的事,還在熱搜上掛著。
一段新視頻,到處都在傳。
視頻里是我媽何敏。
她跪在“宏遠科技”公司樓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頭發(fā)亂糟糟的,一點富太太的樣子都沒了。
她對著周圍的記者和看熱鬧的人喊:“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我們錯了!念念,媽錯了!你回來吧!你弟不能沒有你啊!”
旁邊,我爸林建國想拉她,被她一把甩開。
他彎著腰,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像只斗敗的公雞。
視頻下面的評論,全是罵的。
【早干嘛去了?現(xiàn)在想起女兒了?晚了!】
【演給誰看呢?假惺惺的!】
【她哭的不是女兒,是她沒了的好日子吧?】
【這種父母,活該!】
我關(guān)了視頻,心里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們不是后悔,是害怕了。
怕失去現(xiàn)在的一切。
如果,我沒留后手呢?
如果我真聽話去頂罪了呢?
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慶祝林浩陽沒事了,然后把我像垃圾一樣扔掉吧。
用一筆錢,讓我滾蛋,永遠別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我冷笑一聲,把手機扔到床上。
門鈴響了。
我從貓眼一看,是張律師。
我開了門。
張律師表情有點嚴(yán)肅,遞給我一份文件。
“你家里人托關(guān)系送來的東西?!?/p>
我接過來,是一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還有一本房產(chǎn)證。
林建國把他公司所有的股份,都轉(zhuǎn)給了我。
我們家那棟別墅,也寫了我的名字。
協(xié)議最后,是他簽的名。
“他們說,只要你肯出面,發(fā)個聲明,說之前都是誤會......”張律師沒說下去。
我看著手里的東西,覺得好笑。
股份,房子。
這些我過去做夢都不敢想的東西。
現(xiàn)在,他們?nèi)咏o我了。
就為了讓我開口,替他們騙人。
在他們眼里,什么都能拿來賣。
我拿起桌上的打火機。
當(dāng)著張律師的面,我點著了那份協(xié)議。
火苗一下就躥了起來,把那些字燒成了黑灰。
我把它扔進煙灰缸。
然后,我又拿起了那本房產(chǎn)證。
從中間,“刺啦”一聲,撕成了兩半。
“張律師,你幫我?guī)€話?!?/p>
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
“第一,他們的東西,我嫌臟?!?/p>
“第二,法庭上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