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陳門林氏，賣與戶部張尚書為填房，聘禮，紋銀五百兩。”
五百兩？
我？被賣了？
我不敢置信地抬起頭，渾身都在發(fā)抖：“婆母……這是什么意思？我為夫君守節(jié)十年，您……您怎么能賣了我？”
“賣你？”王氏嗤笑一聲，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說得那么難聽！是給你找了個好歸宿。張尚書！那可是朝廷二品大員！你嫁過去就是官夫人，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福氣？”我氣得渾身發(fā)抖，聲音尖利起來，“我守了十年活寡，熬干了心血，就是為了給你們陳家換一座牌坊，換五百兩銀子嗎？”
“不然呢？”大伯陳宗明一步上前，他高大的身影籠罩著我，那雙覬覦了我十年的眼睛里滿是嘲諷和粗暴，“林書薇，你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有這座牌坊，你一個寡婦能值幾個錢？我告訴你，張尚書就好你這貞潔烈婦的身份！就是因為有了牌坊，你才金貴！”
“畜生！你們都是畜生！”我瘋了一樣，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想砸過去。
可我十年沒吃過一頓飽飯，身子弱得像紙片，陳宗明輕而易舉地就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放開我！我不嫁！我死也不嫁！”我拼命掙扎，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由不得你！”王氏臉色一沉，厲聲喝道。
陳宗明猛地一推，我整個人向后踉蹌，根本站不穩(wěn)，直直地朝著院子里的貞節(jié)牌坊撞了過去！
“砰！”
一聲悶響，我的額頭重重地磕在了牌坊冰冷的漢白玉基石上。
劇痛傳來，溫?zé)岬囊后w瞬間模糊了我的視線。
血……我的血……
我倒在地上，看著鮮血從我額頭涌出，一滴一滴，染紅了那塊象征著我十年屈辱的石頭。
鄉(xiāng)親們的艷羨，王氏的假哭，陳宗明的獰笑，還有我那早已模糊了面容的亡夫……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我不甘心！
我真的不甘心！
我用十年血淚澆灌出的榮耀，憑什么成為他們把我賣掉的資本！
在我意識即將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仿佛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古老威嚴(yán)，又帶著一絲悲憫，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
“以汝十年之苦，血淚為祭，吾為汝刃，可愿？”
與此同時，我額頭上的鮮血，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盡數(shù)滲入了牌坊的基石之中，消失不見。
那冰冷的石頭，在無人察覺的角落，閃過了一道微不可見的幽光。
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鎖在了柴房里。
額頭上的傷口已經(jīng)凝固，但依舊隱隱作痛。
我沒有哭，也沒有鬧。
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極其詭異的事。
我明明被關(guān)在柴房，雙眼看到的也只是柴房里的景象，但我的腦海中，卻出現(xiàn)了另一幅畫面。
那畫面，是以院子里那座貞節(jié)牌坊為視角，俯瞰著整個陳家大院。
我能“看”到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能“聽”到堂屋里傳來的說話聲。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就像那座牌坊，成了我的另一雙眼睛，另一雙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