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氣裹挾著濃重的血腥氣,直往肺里鉆。我猛地睜開眼,視線艱難地聚焦。
眼前不是醫(yī)院慘白的天花板,也不是車禍現場扭曲的金屬。
這是一條幽暗、狹窄、散發(fā)著濃烈土腥味和某種鐵銹般氣息的巷子。墻壁是斑駁的土黃色,
粗糙得能刮傷人皮膚。遠處隱約傳來模糊的、意義不明的嘶吼,像是困獸瀕死的掙扎,
又像是某種更原始野蠻的搏殺,聲音在死寂的巷子里激起瘆人的回響。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四肢百骸深處傳來的、遲滯卻尖銳的劇痛。
那場車禍……失控的卡車車燈如同吞噬一切的巨獸瞳孔……然后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我還活著?【綁定確認:宿主林晚,靈魂契合度98.7%。
】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機械音突兀地在腦海深處響起,像手術刀劃過神經。
【任務發(fā)布:攻略目標人物‘吳邪’,與其共度一生,達成‘生死相隨’結局。
成功獎勵:靈魂完整修復,回歸原世界線。失敗懲罰:意識抹除?!啃畔⑷缤邏弘娏?,
瞬間貫穿了混沌的意識。攻略?吳邪?
那個《盜墓筆記》里一路從天真小郎君蛻變成沙海邪帝的吳邪?
和這個在十年布局里把自己打磨成一把淬毒匕首的男人“共度一生”?還要生死相隨?
荒謬感還沒來得及發(fā)酵,巷子深處,腳步聲傳來。不是一個人。
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隨著腳步聲逼近,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空氣仿佛凝固了,連遠處模糊的嘶吼聲都詭異地消失了。我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
把自己更深地嵌入墻角冰冷的陰影里,屏住呼吸。腳步聲在巷口停住。
昏黃的光線勉強勾勒出兩個身影輪廓。一個異常高大魁梧,像一尊沉默的鐵塔,
沉默地矗立在那里,投下的陰影幾乎吞沒了半個巷口。另一個身影則顯得精悍而危險,
他微微側著頭,似乎在傾聽,又像是在嗅探空氣中的每一絲異動。
巷子里微弱的光線吝嗇地落在他臉上,只能看清一個冷硬的下頜線條,和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沒有焦距,沒有情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深淵似的黑。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
又像兩片凝固的、吞噬光線的宇宙虛空。目光緩緩掃過這條充斥著死亡氣息的陋巷,
掃過角落里的我時,沒有任何停頓,沒有任何溫度,仿佛掃過一塊路邊的石頭,
一截朽爛的木頭。是吳邪。沙海結束后的吳邪。
那個親手將一切情感、天真、乃至屬于“人”的溫度都徹底剝離,
只留下純粹“目的”和“執(zhí)念”的邪帝。心臟驟然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窒息般的恐懼攫住了我。攻略他?和他共度一生?
這任務比讓我徒手攀登珠峰還要絕望一萬倍!他靈魂外層包裹的,
是比這巷子里的血腥還要濃稠、還要堅硬的防備和冰冷。任何試圖靠近的企圖,
恐怕都會被那無聲的鋒刃瞬間絞碎。腳步聲重新響起,那個高大的身影率先轉身,
沉默地朝著巷外走去。吳邪的視線最后掠過這片死地,那雙深淵般的眼睛依舊沒有任何波瀾,
隨即也轉身,步履穩(wěn)定地融入巷外更深的黑暗里。自始至終,
沒有再看我這個角落里的“塵埃”一眼。巷子里重新陷入死寂。
只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灸繕巳宋镆焰i定:吳邪。
攻略倒計時開始。】系統(tǒng)的聲音冰冷地提示著。恐懼的浪潮退去,
留下的是徹骨的寒意和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的瘋狂。我靠在冰冷的土墻上,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用那點微不足道的痛感強迫自己思考。表演系學神的腦子在絕境中高速運轉,
無數經典劇本片段、人物塑造技巧、情感爆發(fā)節(jié)點如同失控的膠片在眼前瘋狂閃回。硬碰硬?
不行,他本身就是最硬的石頭。用利益?他的目標早已超越世俗。用情感?
他早已親手埋葬了所有軟肋。常規(guī)劇本在他面前,只會淪為拙劣的笑話。
一個近乎荒謬的念頭,伴隨著某個深夜追更的爆笑穿書漫畫,
猛地撞進腦海——《成何體統(tǒng)》。
那個女主庾晚音和暴君夏侯澹在異世掙扎求存、最終攜手的故事。沙海邪帝的冰冷防備,
像極了最初那個用暴戾掩飾孤獨的夏侯澹。而庾晚音……她靠什么破開那層堅冰的?
靈光乍現,如同劃破混沌的閃電。不是常規(guī)的攻略。是創(chuàng)造一個只有他能“看懂”的世界!
一個……源于他“記憶”的世界!
一個足夠瘋狂、足夠撕裂現實、能直刺他靈魂最深、最不設防角落的劇本!思路一旦打開,
便如開閘洪水。設定在腦海里瘋狂構建、完善:吳邪,或者說,夏侯澹,
初中時經歷了一場靈魂穿越,進入了那個波譎云詭的書中王朝。而我,庾晚音,是他的皇后,
是和他一起在那個世界掙扎沉浮、最終傾覆舊朝建立新秩序的人。我們在那個世界共歷生死,
深愛彼此。然而,在我們功成身退、本該共享太平之時,一場突如其來的時空亂流,
又將我們強行分離,各自拋回了“原點”——他回到了這個沒有穿越記憶的沙海世界,而我,
則帶著完整的記憶,帶著對他的刻骨思念,跨越時空的阻隔,
歷經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他!這個劇本的瘋狂和完整,連我自己都感到一陣眩暈。
但它的核心邏輯卻無比清晰:它解釋了為什么“我”如此執(zhí)著于他,
為什么“我”對他的一切有著超越常理的熟悉和痛苦。
它提供了一個只有“夏侯澹”才可能擁有的“記憶”,
一個能繞過“吳邪”層層心防的致命切入點!更關鍵的是,
它完美契合了我表演系出身的優(yōu)勢——沉浸式的角色扮演,刻骨銘心的情感爆發(fā)。
劇本里那個歷經千帆、跨越時空只為尋回愛人的庾晚音,其情感強度和戲劇張力,
足以撕裂任何冰冷的表象。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搏動著,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興奮和孤注一擲的決絕。我猛地抬起頭,
望向吳邪消失的巷口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皡切啊蔽覠o聲地默念著這個名字,
又像是呼喚著劇本里那個孤獨的帝王,“夏侯?!戎??!薄扳淄硪簟瓉碚夷懔?。
”---雨村濕漉漉的空氣帶著泥土和草木腐爛的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
連綿的陰雨將一切都浸泡在一種黏膩的灰綠色里,低矮的屋檐滴著水,匯成細流,
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個渾濁的小坑。我站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榕樹下,
雨水順著濕透的頭發(fā)滑進脖頸,冰冷刺骨。視線穿透迷蒙的雨幕,
死死鎖在不遠處那座黑瓦白墻的院子上。院門緊閉著,像一只沉默而警惕的眼睛。
那是吳邪在雨村的落腳點。也是我“劇本”舞臺的起點。深吸一口氣,
那混合著土腥和雨水的涼氣直灌入肺,帶來一陣輕微的刺痛。我攥緊冰冷的拳頭,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點尖銳的痛感壓下翻騰的恐懼和孤注一擲的瘋狂。邁開腳步,
每一步都踩在泥濘里,發(fā)出“噗嗤噗嗤”的輕響,在這寂靜的雨村顯得格外清晰。“篤,篤,
篤?!敝腹?jié)敲在厚重的木門上,聲音沉悶。里面沒有任何回應,
只有雨聲單調地沖刷著整個世界。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長,被雨水浸透。
就在我以為那扇門永遠不會打開時,“吱呀”一聲,門被拉開了一條縫。門縫里,
是王盟那張帶著幾分警惕和無奈的臉。
他顯然認出了我——這個在鎮(zhèn)上打聽了好幾天、執(zhí)著得近乎偏執(zhí)的女人。
“你怎么又……”王盟的話沒說完,目光越過我的肩膀,帶著詢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請示。
我猛地側過身,目光精準地捕捉到了站在屋檐陰影下的那個人影。吳邪。他斜倚著廊柱,
指間夾著半支煙,煙頭的紅光在灰暗的光線下明滅不定。雨水順著瓦檐滴落,
在他腳邊濺起細小的水花。他沒有看我,視線落在院中那口積滿了雨水的大缸里,
眼神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深不見底,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就是現在!
醞釀了無數遍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壩。
眼淚幾乎是同時洶涌而出,混著冰冷的雨水,滾燙地滑過臉頰。
所有的委屈、思念、跨越時空的恐懼和絕望,在這一刻凝聚成一聲帶著哭腔的、破碎的質問,
穿透雨幕,直直砸向他:“吳邪!”我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凄厲,
“你……你初中……是不是出過車禍?”空氣瞬間凝固了。王盟錯愕地張大了嘴,看看我,
又看看吳邪,完全摸不著頭腦。屋檐滴落的水聲似乎都停頓了一瞬。吳邪夾著煙的手指,
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他終于抬起了眼。那雙眼睛,不再是巷子里那種空洞的深淵黑,
而是凝聚成了一種實質性的、淬了冰的審視。冰冷,銳利,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漠然,
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切割著我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每一滴淚水的軌跡,
試圖剝離出任何偽裝的痕跡。他沒有說話。但那無聲的目光,比任何斥責都更具壓迫感,
仿佛能凍結骨髓。“沒有?!彼K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刺破雨幕,
清晰地釘入我的耳膜,帶著斬釘截鐵的否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被打擾的厭煩。
預料之中的答案。劇本的核心設定之一。但“庾晚音”的絕望和痛苦,不會因此停止,
只會更加洶涌。“沒有?怎么會沒有……”我像是被這個答案徹底擊垮了,身體晃了一下,
幾乎站立不穩(wěn)。淚水更加洶涌,聲音哽咽破碎,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崩潰,
“你明明……明明……”我用力地搖著頭,仿佛要甩掉一個可怕的夢魘,語無倫次地重復著,
…我們明明一起……在那個世界……夏侯?!8绺纭薄板8绺纭比齻€字出口的瞬間,
我清晰地捕捉到吳邪眼神深處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不是觸動,
更像是一種被異物侵擾的本能排斥,眉心極其短暫地蹙了一下,快得如同錯覺。
那冰冷的審視中,終于摻入了一絲明確的、被打擾的不耐煩,甚至是一絲危險的警告。
王盟已經完全懵了,手足無措地看著我們,大氣不敢出?!扳淄硪簟蔽姨痤^,
雨水和淚水模糊了視線,卻努力地、固執(zhí)地望向陰影里的他,聲音低得如同夢囈,
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執(zhí)拗,
“我是庾晚音啊……我從那里……回來了……”“回來找你……”最后幾個字,
輕飄飄地散在雨里,帶著一種耗盡生命的疲憊和絕望。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身體軟軟地順著濕漉漉的門框滑了下去,蜷縮在冰冷的門檻外,
像一只被遺棄在暴風雨中的雛鳥,只剩下無聲的、劇烈顫抖的哭泣。
雨水無情地沖刷著我的身體,帶走僅存的熱量,留下徹骨的冰涼。
意識在極度的情緒爆發(fā)和寒冷中開始變得模糊,視野邊緣發(fā)黑,身體的控制力在迅速流失。
世界在旋轉、模糊,只剩下冰冷的雨聲和門內那道冰冷的視線。在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
我似乎聽到王盟帶著驚惶的呼喊,還有一聲極低、極冷的嗤笑,像是冰層碎裂的輕響。
是誰發(fā)出的?不重要了。我的“登場”,已經完成了。---意識像是從深海里緩慢上浮,
沉甸甸地壓著眼皮。首先感知到的,是身下干燥粗硬的觸感,
還有一股淡淡的、混雜著煙味、草藥味和泥土塵埃的氣息。不是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
我費力地睜開眼。光線有些暗,屋頂是陳舊的原木梁椽,糊著發(fā)黃的舊報紙。
身下是一張硬邦邦的木板床,鋪著洗得發(fā)白的藍布床單。視線轉動,一個簡陋的木桌,
一把竹椅,墻角堆著些看不清的雜物。窗戶半開著,外面依舊是連綿的雨聲,
但不再冰冷地打在身上。這是……雨村小院?我進來了?一個身影背對著我,
正蹲在墻角一個小火爐邊,小心翼翼地用蒲扇扇著火。爐子上坐著一個黑乎乎的藥罐子,
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苦澀的藥味彌漫在空氣里。是王盟。聽到動靜,王盟轉過頭,
看到我醒了,明顯松了口氣,臉上帶著一種混雜著同情和無奈的復雜表情:“你醒啦?
感覺怎么樣?燒得厲害,說了一宿胡話……什么澹哥哥、夏侯的……嚇死人了?!彼麚u搖頭,
端起旁邊一個粗瓷碗,里面盛著黑乎乎的藥汁,“老板讓熬的,退燒。趁熱喝了吧?!崩习澹?/p>
吳邪。我撐著坐起身,渾身酸軟無力,像被拆開重組過一遍。接過那碗滾燙的藥汁,
苦澀的氣味直沖鼻腔。我小口地啜飲著,滾燙的藥液滑過喉嚨,帶來一絲虛弱的暖意。
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吳邪應該在堂屋?!八蔽衣曇羲粏?,
試探著問。王盟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老板讓你先住下,等雨停了,燒退了,
再……再說?!彼凵耖W爍了一下,沒有把“再說”后面的話講完,但意思很明顯:養(yǎng)好傷,
走人。意料之中。沙海邪帝的惻隱之心,也只夠收留一個病得快死的“瘋子”避避雨,
僅此而已。接下來的日子,像是陷入了一場無聲的拉鋸戰(zhàn)。雨,斷斷續(xù)續(xù)地下著,
似乎沒有盡頭。我被安頓在西廂這間簡陋的小屋里,
活動范圍僅限于這間屋子和門口巴掌大的小廊檐。王盟負責一日三餐和送藥,態(tài)度客氣疏離,
像對待一個需要看顧的麻煩物件。而吳邪,那個劇本里的“夏侯?!?,
則像一道無法觸及的影子。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堂屋里,門總是虛掩著一條縫。
我能瞥見他坐在窗邊的舊藤椅上,面前攤著厚厚的、泛黃的舊書或筆記,指尖夾著煙,
煙霧繚繞中,側臉線條冷硬而專注。有時他會在院子里,沉默地劈柴,斧頭落下,
發(fā)出沉悶而有節(jié)奏的“咄咄”聲,木屑紛飛。或者只是站在廊下,望著連綿的雨幕出神,
背影挺拔而孤寂,像一桿插在泥濘里的標槍。無論他在做什么,那道無形的屏障都牢不可破。
我嘗試過靠近。一次,我端著王盟讓我?guī)兔ο吹牟耍⌒囊硪淼刈叩皆鹤永锏乃叀?/p>
他正在廊下擦一把匕首,動作不疾不徐,刀刃在昏暗光線下偶爾閃過一道寒芒。
我剛蹲下打水,他就站了起來,拿著匕首轉身回了堂屋,背影沒有絲毫停頓,
仿佛根本沒看見我。另一次,聽到堂屋里傳來壓抑的咳嗽聲,一聲接一聲,
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我猶豫了一下,倒了杯熱水,鼓起勇氣走到虛掩的門邊。
“咳……”里面又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我深吸一口氣,
輕輕敲了敲門板:“吳……喝點水嗎?”咳嗽聲戛然而止。門內一片死寂。過了好幾秒,
才傳來他毫無波瀾的聲音,冰冷得像屋檐滴落的雨水:“不用。走開。
”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順著門縫絲絲縷縷地滲出來,凍得我指尖發(fā)麻。
我端著那杯逐漸變涼的水,僵立在門口,像個愚蠢的雕塑。挫敗感如同藤蔓,
一點點纏繞上來,勒得人喘不過氣。但“庾晚音”的劇本,不能停。
我開始了另一種“表演”。當他在院子里劈柴時,我就坐在西廂門口的小板凳上,抱著膝蓋,
目光空洞地望著雨幕,或者望著他揮動斧頭的背影,
眼神里盛滿一種無聲的、沉重的哀傷和思念。眼淚不需要刻意去擠,
只要想到劇本里那個在亂世中掙扎相守、最終又被強行分離的故事,
想到那個在孤燈下嘔心瀝血、最終油盡燈枯的帝王,想到自己“跨越時空”的絕望尋找,
淚水就會自然而然地蓄滿眼眶,無聲地滑落。有時,我會對著那扇緊閉的堂屋門,
低低地哼唱一些不成調的曲子——那是劇本里,庾晚音在深宮寂寞時,
夏侯澹曾為她哼過的、不成調的異世小調。聲音輕飄飄的,帶著哽咽的顫音,
在淅瀝的雨聲中斷斷續(xù)續(xù),像一縷抓不住的游魂。更多的時候,我只是沉默地坐著,
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只有目光會不受控制地追隨著他的身影。
當他偶爾因為劇烈的咳嗽而微微佝僂下背,我的手指會下意識地蜷緊,
眼神里會流露出一種混合著心痛和焦急的復雜情緒,嘴唇無聲地翕動,仿佛在呼喚某個名字。
王盟看我的眼神,從最初的同情,漸漸變成了明確的憐憫和擔憂,
偶爾會欲言又止地勸我:“林……林小姐,有些事……強求不來的。老板他……”他搖搖頭,
后面的話不言而喻。而吳邪,他對我這些無聲的“表演”,始終沒有任何回應。沒有呵斥,
沒有驅趕,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他的無視,比任何暴怒都更徹底。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
任憑我如何用眼淚和哀傷去撞擊,都激不起一絲漣漪,融化不了分毫寒冰。他依舊看他的書,
劈他的柴,對著雨幕抽煙,或者因為肺部的舊傷而壓抑地咳嗽。我所有的情緒,
所有的“戲”,都仿佛投入了無底深淵,連個回響都沒有。只有一次。那是一個黃昏,
雨難得地停了片刻,天邊裂開一道慘淡的縫隙,透出些微渾濁的橘紅。
吳邪站在院中那口積滿雨水的大缸邊,低頭看著渾濁的水面,不知在想什么。
夕陽的余暉吝嗇地勾勒出他清瘦的側影,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孤寂。我坐在廊下,
望著他的背影。劇本里的一幕不受控制地浮現:夏侯澹在御書房批閱奏章到深夜,
庾晚音端著參湯進去,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被孤燈拉長的、疲憊而倔強的背影。
心口猛地一痛,一句低喃幾乎是脫口而出,
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刻骨的思念:“澹哥哥……別熬了……”聲音很輕,
但在雨后寂靜的院子里,卻異常清晰。吳邪的背影猛地一僵!他沒有回頭,
但整個身體線條在那一瞬間繃緊了,像一張驟然拉滿的弓??諝夥路鹉塘?。
夕陽的光落在他背上,那僵硬的姿態(tài)持續(xù)了足足兩三秒。然后,
他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轉過身。夕陽的光線正好落在他臉上。
那雙總是深潭般平靜無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不再是冰冷的審視,
而是一種猝不及防的、被尖銳異物刺中的劇痛!
震驚、茫然、暴戾……還有一種深埋的、被強行翻攪出來的、足以焚毀一切的狂怒!
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利箭,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狠狠地釘在我臉上!僅僅一瞬。下一秒,
那所有翻騰的情緒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按了回去,重新冰封。
他的眼神恢復了那種死水般的平靜,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深不可測。他什么也沒說,
只是深深地、用一種幾乎要將我靈魂都凍結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后轉身,大步走回堂屋,
“砰”地一聲關上了門。那扇緊閉的木門,像一道無形的判決。我僵在原地,
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冰冷的一瞥中凍結了。心臟狂跳,后知后覺的恐懼席卷全身。完了嗎?
被識破了?這瘋狂的劇本,這孤注一擲的表演,終究是……觸怒了他?然而,
他沒有把我趕出去。那扇門,第二天照常打開。他依舊坐在窗邊看書,依舊在院子里劈柴,
依舊無視我的存在。仿佛昨夜那驚鴻一瞥的劇痛和狂怒,只是我病中恍惚的錯覺。但我知道,
那不是錯覺。冰山之下,有什么東西,被那一句“澹哥哥”撬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哪怕隨之而來的是更厚的冰層和更深的警惕。拉鋸戰(zhàn),進入了更危險、更沉默的階段。
---雨村的濕冷像是浸入了骨頭縫里,纏綿不去。
日子在沉默、咳嗽、劈柴聲和我無聲的“表演”中緩慢滑過,如同泥沼中艱難跋涉。
吳邪那座冰山依舊堅固,對我的存在視若無睹。但雷城的消息,還是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局。消息是胖子帶來的。他風風火火地沖進小院,
帶來一身山林間的土腥氣和汗味,大嗓門震得屋檐上的積水都在晃悠。“天真!
胖爺我打聽到了!靠譜!雷城!金水!那地兒邪性,但傳說真能治你這破肺!
”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眼睛瞪得溜圓,帶著不容置疑的興奮,
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吳邪臉上了。吳邪正坐在廊下,
慢條斯理地用一塊油石打磨一把匕首的刃口。聞言,他手上精細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掃了胖子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像深潭的水面,
但胖子卻像是被那目光燙了一下似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帶著點訕訕:“咳……當然,
危險肯定是有的。但胖爺我啥大風大浪沒見過?咱哥仨……”“我去?!眳切按驍嗔怂?,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分量。他垂下眼,繼續(xù)專注地磨著匕首,
鋒刃在油石上發(fā)出均勻而冰冷的“沙沙”聲,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
我的心跳在聽到“雷城”、“金水”那幾個字時,就驟然停了一拍,隨即瘋狂地擂動起來!
劇本里的關鍵節(jié)點!夏侯澹和庾晚音在情節(jié)的終局,
同樣是在一個充滿“金水”的、關乎生死存亡的祭壇!
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宿主生命體征波動異常。
檢測到關鍵場景‘雷城金水’觸發(fā)。終極攻略道具‘記憶共鳴’模塊啟動預熱。
請宿主把握唯一機會。】唯一機會!“我也去!”我猛地站起身,
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微微發(fā)顫,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目光越過胖子,
死死盯住廊下那個磨刀的身影。沙沙的磨刀聲停頓了。吳邪終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像兩柄淬了寒冰的匕首,精準地投射過來。那眼神里沒有絲毫意外,
只有一種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審視和冰冷的警告。他沒有說話,
但那目光的重量幾乎要將我釘在原地?!昂[!”胖子先炸了毛,他一步跨過來,
擋在我和吳邪之間,對著我直瞪眼,“小姑奶奶,那地方是鬧著玩的嗎?九死一生!
你這細皮嫩肉的,去喂粽子?。坷蠈嵈甏?!”“我必須去!”我迎上吳邪冰冷的目光,
毫不退縮,聲音因為用力而有些嘶啞,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在里面打轉,“澹……吳邪!
我……”劇本里庾晚音在祭壇前絕望的呼喊幾乎要沖破喉嚨,“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
死也不能!”“閉嘴!”吳邪猛地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狠厲。
他站起身,將磨得寒光閃閃的匕首插回腰間的鞘里,動作干脆利落。他不再看我,
仿佛剛才那句帶著哭腔的“澹哥哥”只是空氣里微不足道的塵埃。他轉向胖子,
聲音恢復了那種毫無起伏的平靜:“準備東西。明天一早出發(fā)?!闭f完,徑直轉身回了堂屋,
關上了門。胖子看看緊閉的門,又看看我,重重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