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撞碎心暴雨天我撞碎了她視若珍寶的陶藝品, 狼狽掏空全身積蓄卻被她輕松拒絕,
直到她家人冷眼警告“離我女兒遠點”, 我轉(zhuǎn)身消失于人海決定永不相見,
她卻翻遍全城每個角落,舉起歪扭的陶杯紅著眼顫聲: “你賠給我的…必須收一輩子。
雨砸在柏油路上,濺起一層迷蒙的灰霧,整座城市被浸泡在嘩啦作響的潮濕牢籠里。
阿明瞇著眼,雨水不斷順著額發(fā)流下,蟄得他視線模糊。電動車破舊的電瓶發(fā)出沉悶的嗡鳴,
在風雨聲里顯得有氣無力。他縮了縮脖子,廉價雨衣的領(lǐng)口根本擋不住雨水,
冰涼的濕意早已浸透內(nèi)里的工裝,黏膩地貼在前胸后背。
導(dǎo)航上“訂單即將超時”的紅色警報刺眼地跳動著。他咬咬牙,油門又擰下去一點,
車輪碾過積水,嘩地劈開一道混濁的水浪。拐彎,沖進那條窄巷,
視線被雨水和焦急雙重模糊的剎那——一道身影毫無預(yù)兆地從旁邊支巷里快步走出。
刺耳的剎車聲被暴雨吞沒大半。車輪打滑,車體猛地一歪。阿明只覺得車頭重重磕到了什么,
整個人隨著慣性往前一沖,胸口狠狠撞在車把上,悶痛炸開。電動車哀鳴著摔倒在地,
后備箱里摞著的餐盒發(fā)出稀里嘩啦的碰撞聲?!斑馈彼咱勚鴵巫〉孛?,
手掌擦過粗糲的濕地面,火辣辣地疼。第一個念頭是:餐灑了沒有?超時了要扣多少?
然后他才抬頭去看撞到的人。是個女孩,摔坐在積水里,淺色的裙子瞬間染上污漬,
濕透了緊貼著身體,顯得格外單薄。她似乎完全懵了,長發(fā)貼在蒼白的臉頰邊,
雨水順著發(fā)梢往下淌。但她第一時間不是檢查自己,
而是徒勞地用手去攏地上那些碎裂的、沾滿泥水的灰褐色陶片,手指纖細,卻抖得厲害。
那些碎片看起來像是某個半成品的陶器,形狀古怪,此刻已經(jīng)四分五裂,
被雨水無情地沖刷著?!皩ΑΣ黄?!對不起!”阿明慌忙爬起來,
也顧不得自己摔疼的膝蓋和擦傷的手掌,沖過去想扶她又不敢碰,聲音在雨里變了調(diào),
“我沒看見!真的對不起!你沒事吧?摔哪兒了?”女孩沒應(yīng)聲,
只是固執(zhí)地、一片片地去撿那些碎陶,指尖被銳利的邊緣劃了一下,滲出血珠,
又立刻被雨水稀釋成淡紅的痕跡。她看著掌心最大的一塊殘片,眼神空茫茫的,像丟了魂。
阿明的心一下子沉到底。他看清了那裙子的料子,哪怕臟污濕透,也看得出不便宜。
還有她那種情,那破碎的東西對她肯定很重要。完了。他腦子里嗡的一聲。賠不起。
恐慌攫住了他。母親躺在醫(yī)院里等著下一筆藥費的臉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他笨拙地在自己濕透的衣兜里翻找,掏出一個厚厚的、同樣濕漉漉的塑料袋,
里面是他今天剛?cè)〕鰜頊蕚渌腿メt(yī)院的現(xiàn)金,零零散散,還有不少毛票。他一股腦全塞過去,
手指凍得有些不聽使喚,鈔票掉在積水里也顧不上撿。“我、我賠給你!這些…這些先給你!
不夠我、我再想辦法!我是送外賣的,我叫阿明,
這我電話…”阿明舉著手機和那些皺巴巴的濕錢一起往女孩手里塞,“我一定會賠的!
你說個數(shù)!”女孩終于抬起頭看他。雨水沖刷著她的臉,睫毛上掛著細碎的水珠。
她的眼睛很亮,像被雨水洗過的黑琉璃,
里面清晰的倒映出他此刻的狼狽——濕透的頭發(fā)耷拉著,雨水順著下巴滴落,臉色凍得發(fā)青,
眼神里全是驚惶和卑微的急切。她目光掃過他死死攥著的那疊零碎鈔票,
又落在他那輛摔在泥水里、后備箱還在滲漏油污的破舊電動車上。她忽然輕輕搖了搖頭,
聲音被雨聲蓋過,但阿明看清了她的口型。“不用了。”阿明愣住,塞錢的動作僵在半空。
女孩掙扎著想站起來,阿明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她的手肘冰涼,碰到他同樣冰涼的手指,
兩人都哆嗦了一下。她站穩(wěn)后,輕輕抽回手臂,指了指地上那些碎片,聲音提高了一些,
帶著雨天的微顫:“……幫我,撿一下,好嗎?”阿明幾乎是機械地蹲下去,一片一片,
把那些沾著污泥和血漬的陶片小心翼翼地撿起來,放進她遞過來的一個同樣濕透的帆布包里。
每撿起一片,他都覺得心臟被擰了一下。撿完了,他捧著最后幾片,不知所措地站著。
女孩拉好帆布包的拉鏈,抱在懷里,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復(fù)雜,阿明讀不懂。
她再次搖了搖頭,像是徹底拒絕了他所有的賠償和道歉,然后轉(zhuǎn)身,深一腳淺一腳地,
踩著積水慢慢走遠了,單薄的背影很快被密集的雨簾吞沒。阿明站在原地,雨水澆透了他,
手里的濕鈔票沉甸甸地墜手。旁邊電動車還倒在地上,車輪空轉(zhuǎn)著發(fā)出可憐的嗚咽聲。
訂單超時的提示音還在頑固地響著。他第一次覺得,這座城市的雨,這么冷,這么吵,
又這么安靜。……2 偶遇再續(xù)緣幾天后的晌午,陽光毒辣,
把前幾日的陰冷潮濕蒸發(fā)得一干二凈。阿明蹲在快餐店門口的臺階上,
囫圇吞棗地扒拉著手里那份打折的盒飯,兩素一葷,米飯管飽。他吃得很快,額角冒汗,
只想趕緊吃完再接幾單。玻璃門被推開,帶進一陣熱風。“可是…這上面不是說套餐價嗎?
”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帶著困惑響起,音量不高,卻輕易穿透了快餐店的嘈雜。
阿明抬頭瞥了一眼。收銀臺前,那個暴雨里的女孩正蹙著眉,
舉著手機屏幕對著滿臉不耐的店員。她換了身干凈衣服,簡單的棉質(zhì)連衣裙,
但料子和剪裁依然和這油膩廉價的快餐店格格不入?!靶〗?,那是要用券的!
你得提前在APP里領(lǐng)!現(xiàn)在原價就是這么多!”店員嗓門很大,語速飛快,
“你到底要不要?后面還排著隊呢!”“我…我有APP,但哪里領(lǐng)券?
”女孩有點著急地滑動著手機屏幕,指尖無措地點著,顯然完全不熟悉流程。
后面排隊的人開始發(fā)出不滿的嘟囔?!鞍パ剑粫镁蛣e擋道??!”“快點啦!趕時間!
”女孩的臉頰漫上窘迫的紅暈,手指更加慌亂。阿明咽下嘴里的飯,
幾乎是沒經(jīng)過思考就站了起來,走過去。“那個…我?guī)湍憧纯??”女孩聞聲轉(zhuǎn)頭,
看到阿明時愣了一下,眼底掠過一絲認出他的微光,但更多的還是無措。阿明接過她的手機,
幾下點開APP,找到領(lǐng)券入口,領(lǐng)好,遞回給她:“好了,你用這個掃碼就行。
”店員翻了個白眼,嘀一聲掃了碼,報出低了一大截的價格。女孩連忙付了錢,端著餐盤,
松了口氣,對阿明露出一個感激的、不太好意思的笑:“謝謝你啊。又碰到你了?!薄皼]事。
”阿明搓了搓手,回到自己剛才蹲著的角落拿起盒飯。女孩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店里擠擠挨挨、人聲鼎沸的座位,猶豫了一下,小聲問:“你…你吃完了嗎?
要不…一起坐?”阿明想拒絕,但女孩已經(jīng)端著盤子走向角落里剛剛空出來的一個小桌子。
他只好跟過去,在她對面坐下。氣氛有點沉默。阿明埋頭猛吃。
“那個…”女孩的聲音打破了尷尬,“上次…你的手,還有車,沒事吧?”“沒事沒事,
小傷,車也好著呢?!卑⒚鬟B忙搖頭,下意識把擦了藥膏還有些紅腫的手掌往身后縮了縮,
“你呢?沒摔傷吧?那天…真的對不起,那些陶…很重要吧?”問完他就后悔了,
這不是自找沒趣嗎。女孩拿著一次性筷子的手頓了頓,眼神黯了一下,
但很快又搖搖頭:“沒事,一點小傷。那個陶胚…是有點可惜,做了好久才有點樣子。
不過沒關(guān)系,可以再做的?!彼Z氣輕松,好像真的不在意。阿明卻更愧疚了。
“那…那材料費我還是要…”“真不用。”女孩打斷他,語氣很堅決,然后岔開話題,
“你常來這里吃?”“嗯,便宜,管飽?!卑⒚骼蠈嵒卮?,“跑外賣嘛,
就得找這種地方快速解決?!薄芭芡赓u…很辛苦吧?那天那么大的雨…”“嗨,習慣了。
掙的就是辛苦錢?!卑⒚靼峭曜詈笠豢陲垼暗米ゾo時間多跑幾單,
我媽還在醫(yī)院等著用錢呢。”話說出口,他才覺出一點不合適,
跟一個才見第二面的陌生人說這個干嘛。女孩果然安靜了一下,
然后輕聲問:“你媽媽…生病很嚴重嗎?”“嗯,老毛病,就是…挺燒錢的。
”阿明不想多提,站起身,“你慢慢吃,我先去跑單了?!迸Ⅻc點頭。阿明走到門口,
想起什么,回頭看了一眼。見她正拿著那雙一次性筷子,有點笨拙地試圖掰開,
掰了幾次都沒成功,最后還是用牙咬了一下。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她微微皺起的鼻梁上,
有種突兀的生動感。他腳步頓了一下,
心里那種古怪的感覺又浮上來——這個看起來什么都不缺的女孩,
怎么會連掰一次性筷子、用手機優(yōu)惠券都不會?真是個奇怪的人。
3 花店小插曲又過了幾天,阿明接到一個意外的電話,是之前兼職過的花店老板娘打來的,
說臨時缺個人手,問他有沒有空來幫半天忙,工錢日結(jié)。阿明正好那天上午跑單不順,
晚高峰還沒到,算算時間來得及,就答應(yīng)了。趕到花店時,
他一眼就看到了林溪——那個奇怪女孩,正系著圍裙,手里拿著一把修剪刀,對著幾支玫瑰,
表情嚴肅得像是在做外科手術(shù)。老板娘看到他,如蒙大赦:“阿明你可來了!快,
教教林溪怎么打刺和剝?nèi)~子,她都快把花瓣一起揪下來了!哎喲我的花……”林溪看到他,
臉上瞬間飛起兩抹紅暈,又是尷尬又是求助地看著他。阿明走過去,
接過她手里的剪刀和玫瑰:“這個…要這樣,從上面往下,用剪刀背順著刮下去就好,
別用刀刃硬剪…”他示范了一下,動作熟練利落。林溪學(xué)著他的樣子,卻還是笨拙,
手指被花刺扎了好幾下,滲出血珠,她卻只是皺皺眉,甩甩手繼續(xù)。一下午,
阿明幾乎都在不動聲色地給她收拾殘局。她包扎花束,形狀歪扭,絲帶也系不好,
阿明就趁她轉(zhuǎn)身拿包裝紙時飛快調(diào)整一下;她記不住各種花材的價格和養(yǎng)護方式,
對著顧客支支吾吾,阿明就假裝路過隨口補充兩句;她去給盆栽澆水,
差點把喜旱的仙人球淹死,阿明又默默把多余的水倒掉。林溪顯然也察覺到了,
每次阿明幫她解圍后,她都會投來一個混合著感激和懊惱的眼神,嘴唇抿得緊緊的,
更加專注地折騰手里的花花草草,那股不服輸?shù)恼J真勁兒,讓阿明覺得有點好笑,
又有點說不出的觸動。休息間隙,阿明坐在小板凳上啃饅頭當午飯。
林溪遞過來一瓶水:“今天…又謝謝你了?!薄皼]事,拿錢干活嘛。”阿明接過水,
含糊地說。“你媽媽…好些了嗎?”她忽然問。阿明動作一頓,搖搖頭:“老樣子。
”他不想多談這個,轉(zhuǎn)而問道,“你呢?怎么看也不像需要來這種地方打工的人???
體驗生活?”林溪在他旁邊的小馬扎上坐下,看著窗外車水馬龍,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嗯。
算是吧。就想試試…靠自己能做成什么樣?!彼α诵Γ悬c自嘲,
“結(jié)果好像什么都做不好?!卑⒚骺粗换ù淘龊脦讉€紅點的手指,沒說話。
臨走結(jié)工錢時,老板娘把兩人的份一起給了阿明。阿明把自己那份揣好,
把林溪的那份遞給她。林溪數(shù)了數(shù),驚訝地抬頭:“多了五十。
”老板娘在旁邊笑:“阿明把你打碎的那幾個花盆錢扣自己工資里補上了,你這份是足額的。
”林溪猛地轉(zhuǎn)頭看阿明。阿明有點不自在,別開臉:“本來就是我該帶的,沒教好你…走了,
還得去送單?!彼f完,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跨上電動車走了。4 陶藝模特夢隔了兩天,
阿明接到醫(yī)院電話,催繳費用。他愁腸百結(jié)地算著賬,還差一大截。
下午送餐到一個藝術(shù)區(qū)附近,正好看到林溪從一間工作室里走出來,手里還沾著陶泥。
林溪也看見了他,笑著招手跑過來:“阿明!好巧!”阿明停下車?!拔揖驮谶@兒學(xué)陶藝!
”林溪眼睛亮晶晶的,指了指身后不遠處一棟很有設(shè)計感的小樓,“對了,
我們老師最近需要一個模特,就是坐著不動那種,時薪還挺高的,你有興趣嗎?一下午就好!
”阿明愣了一下:“模特?我?
我不行…”他低頭看看自己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和沾著灰塵的工裝褲?!霸趺床恍校?/p>
老師說就需要這種…有生活氣息的!”林溪語氣急切,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懇求,
“幫幫忙嘛阿明,一時找不到別人了,很快的!就當…就當幫我個忙?
”阿明看著她還沾著泥點子的手,和自己干癟的錢包,拒絕的話在嘴邊轉(zhuǎn)了一圈,
又咽了回去。母親蒼白的臉在他眼前晃動。“……好吧。什么時候?
”……當阿明僵硬地坐在陶藝工作室的椅子上,
看著林溪和另一個年長的老師真的拿著粘土對著他比劃、討論著骨骼線條和肌肉走向時,
他才慢慢相信這似乎真的是一份正經(jīng)“工作”。只是林溪的手法明顯生疏,
注意力似乎總是不集中,眼神時不時飄過來,落在他臉上、手上,看得他耳根發(fā)熱,
坐立難安,比連續(xù)爬十層樓送餐還累。結(jié)束時,老師遞給他一個信封,厚度超出他的預(yù)期。
他捏了捏,愣了一下:“這…太多了吧?”“應(yīng)該的,你很專業(yè),辛苦了?!崩蠋熜χf,
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旁邊假裝低頭收拾工具的林溪。阿明捏著那厚實的信封,
心里像壓著塊石頭,沉甸甸的。他不傻,隱約猜到了什么。但急需用錢的窘迫,
最終讓他只是低聲道了謝,把信封仔細塞進貼身的衣袋里。離開時,林溪送他出來。
傍晚的風帶著涼意,吹動她的發(fā)梢。兩人一時無言?!爸x謝?!卑⒚鞯吐曊f,聲音干澀。
林溪搖搖頭,眼睛看著遠處落日的余暉,輕聲說:“阿明,靠自己雙手掙來的,不丟人。
”阿明猛地抬頭看她。她轉(zhuǎn)回頭,對他笑了笑,
笑容被夕陽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快去醫(yī)院吧。阿姨會好起來的?!蹦且豢?,
阿明心里某個冰封的角落,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細縫。有什么東西,帶著暖意,
汩汩地流淌出來。他看著她亮晶晶的、帶著笑和某種堅定力量的眼睛,忽然覺得,
這個看起來嬌氣笨拙的女孩,心里藏著一團他從未接觸過的、溫暖而堅韌的火。
5 江邊秘密情往后的日子,像是因為共同保守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而變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