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庫亞德的吶喊回蕩在被探照燈照得慘白的甲板上，絕望的船員們被這股氣勢感染，紛紛重新握緊了武器，顫抖著站直了身體。
赴死的覺悟，在人群中蔓延。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單調(diào)的引擎聲從包圍圈外的黑暗中傳來。
聲音由遠及近，穩(wěn)定而從容，完全不像是在闖入一個必死的戰(zhàn)場。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
海軍和海賊，同時將疑惑的視線投向聲音的來源。
一艘小巧的，沒有任何標(biāo)志的快艇，破開海浪，悠然地駛?cè)肓耸畮椎捞秸諢艚豢椀墓饩W(wǎng)中心。
快艇上只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外面套著黑色長風(fēng)衣，戴著一副造型奇特的眼鏡，鏡片在燈光下反射出數(shù)據(jù)流般的光澤。
“渦卷蜘蛛，斯庫亞德?！?/p>
一個清晰的聲音傳來，不大，卻精準地蓋過了海浪和艦船引擎的轟鳴。
“想活命嗎？”
斯庫亞德瞳孔一縮，死死盯著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身影。
是海軍的圈套？還是哪個不知死活的賞金獵人？
“你是誰？”
洛辰?jīng)]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抬手指向海軍艦隊的左翼。
“左前方，代號‘鯊魚七號’的戰(zhàn)艦，炮口仰角37.5度，風(fēng)速修正過高，那是個幌子?！?/p>
他又指向右翼。
“右前方，‘海鷗三號’，那才是真正的主攻點。不過別擔(dān)心，他們的炮手長有個習(xí)慣，過于依賴彈道手冊，第一輪齊射的落點，總會比目標(biāo)高半米?！?/p>
他的語氣就像在點評一盤拙劣的棋局。
斯庫亞德和他手下的海賊們?nèi)笺蹲×恕?/p>
這個人到底在說什么胡話？
古米爾中將的副官在旗艦上通過望遠鏡看到了這一幕，立刻報告：“閣下，有一艘不明快艇闖入陣中！”
古米爾眉頭微皺，這在他的計算之外。
一個微不足道的變量。
“不必理會，按原計劃開火。碾碎他們?！?/p>
“是！”
旗艦的令旗揮下。
“開火！”
震耳欲聾的炮火轟鳴瞬間爆發(fā)，火光照亮了古米爾那張自信滿滿的臉。
十幾發(fā)炮彈拖著弧線，呼嘯著砸向“渦卷號”。
斯庫亞德的船員們發(fā)出了最后的驚呼。
然而，預(yù)想中船毀人亡的場面沒有出現(xiàn)。
炮彈精準地落在“渦卷號”四周，掀起沖天的水柱，卻無一命中。其中最險的一發(fā)，擦著主桅桿的頂端飛了過去，高了正好半米。
【嘩啦——】
冰冷的海水澆了甲板上所有人一身，但他們感覺不到寒冷，只有一片死寂的震驚。
所有人都看向那個站在快艇上的男人。
他怎么會知道？
斯庫亞德的心臟狂跳起來。這不是巧合，絕對不是！
“看到了嗎？”
洛辰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嘲弄。
“這個叫古米爾的海軍中將，他不是在指揮海戰(zhàn)，他是在解一道他演練過無數(shù)遍的數(shù)學(xué)題。他把風(fēng)速、浪高、船速、火力，所有的一切都數(shù)據(jù)化，追求一個無懈可擊的‘最優(yōu)解’?！?/p>
“而你們，就是他算式里最容易計算的那個‘已知數(shù)’。”
這番話讓斯庫亞德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原來，他們連對手都算不上，只是對方演算紙上的一個數(shù)字。
“這種人的優(yōu)點是穩(wěn)健，而他最大的缺點，也恰恰是這種穩(wěn)健?！甭宄酵屏送蒲坨R，“因為套路，就意味著可以被預(yù)測?！?/p>
古米爾的旗艦上，副官的臉色有些難看。
“閣下，第一輪齊射……失誤了。”
“不可能！”古米爾站了起來，“我的計算絕不會出錯！”
他搶過望遠鏡，看到了毫發(fā)無損的“渦卷號”，以及那艘礙眼的快艇。
一個荒謬的念頭在他腦中閃過。
難道是那個男人……
“第二套方案！‘鎖喉’陣型，交叉火力覆蓋，封死他們所有突圍的角度！”古米爾的聲音變得有些急躁。
“是！”
海軍艦隊立刻開始移動，沉重的船身在海面上劃出新的航跡。
“來了。”洛辰輕聲說。
他看著斯庫亞德。
“現(xiàn)在，聽我的。右滿舵，引擎輸出七成，目標(biāo)正前方偏十五度角，沖過去。”
斯庫亞德的一個副手立刻大喊：“船長，不能信他！前面是他們的火力交叉點，沖過去就是送死！”
“閉嘴！”斯庫亞德暴喝一聲。
他死死地盯著洛辰，腦子里天人交戰(zhàn)。
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把整船兄弟的性命交給他？
可不信他，結(jié)果就是被海軍的炮彈轟成碎片。
左右都是死。
不如賭一把！
“掌舵手！按他說的做！右滿舵！引擎七成！”
“船長！”
“執(zhí)行命令！”斯庫亞德拔出長刀，刀尖指向了自己的船員。
“渦卷號”的舵輪被猛地打死，船身劇烈傾斜，朝著海軍艦隊自以為的“包圍圈”猛沖過去。
“愚蠢的蟲子。”古米爾在旗艦上冷笑，“竟然選擇了最差的一條路?！?/p>
“開火！讓他們知道什么叫絕望！”
炮聲再起！
這一次的炮火比剛才密集一倍，數(shù)十發(fā)炮彈在空中交織成一張死亡之網(wǎng)，精準地籠罩了“渦卷號”原先所在的位置和所有可能的突圍方向。
然而，“渦卷號”卻像一條滑不溜秋的泥鰍，恰好從火力網(wǎng)的一個微小空隙中穿了過去。
炮彈在他們船身兩側(cè)不斷炸開，掀起的巨浪幾乎要將船掀翻，但他們……沖出來了！
“渦卷號”的甲板上一片狼藉，船員們東倒西歪，但所有人都活著。
他們穿過了那片死亡彈幕。
船上，一片死寂。
每個人都用看怪物的表情看著那個站在快艇上，風(fēng)衣下擺被海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的男人。
他甚至連腳步都沒移動過。
斯庫亞德握著刀的手在微微發(fā)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度的震撼和激動。
洛辰的快艇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與“渦卷號”并駕齊驅(qū)。
“現(xiàn)在，愿意談?wù)劻藛?？?/p>
斯庫亞德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得說不出話。
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得過分的男人，感覺自己幾十年的航海經(jīng)驗像個笑話。
洛辰伸出一只手。
“想徹底甩掉他們，就讓我上船?！?/p>
“從現(xiàn)在開始，這艘船的指揮權(quán)，歸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