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你確定要開播?!苟鷻C里傳來老唐沙啞的問話。我沒回答,
只把攝像頭對準(zhǔn)精神病院漆黑的走廊。鏡頭里,空氣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血。走廊盡頭,
一扇剝落了白漆的鐵門虛掩。門縫里滲出幽綠的光,微弱卻刺眼。直播間的彈幕刷得飛快。
「主播別慫。」「今晚要是拍到‘影魃’,我給你刷火箭?!刮覊旱蜕ひ?,
對著領(lǐng)口的麥克風(fēng)開口?!赣^眾老爺們,倒計時十秒?!刮业穆曇敉ㄟ^電流傳遞出去,
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顫抖。十、九、八……心跳聲沉重地敲打著耳膜,蓋過了我自己的倒數(shù)。
這都是表演。三、二、一。鐵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一陣陰風(fēng)卷著福爾馬林的氣味灌入鼻腔。門后的綠光驟然熄滅。直播屏幕徹底陷入黑暗。
耳機里,老唐平穩(wěn)的呼吸聲,斷了。死寂。我對著麥克風(fēng)喊他的名字?!咐咸??!?/p>
沒有人回應(yīng)。下一秒,漆黑的手機屏幕上浮現(xiàn)一行森白的字?!妇幪朣-00001,
影魃事件,正式接入?!箯椖凰查g凍結(jié)。緊接著,我的手機“?!币宦曒p響,
一個陌生的APP圖標(biāo)憑空出現(xiàn)。零號檔案。圖標(biāo)是一枚扭曲的瞳孔,血紅色。
它不等我觸碰,就自動點開了。猩紅色的界面上,只有一個冰冷的按鈕?!搁_始任務(wù)?!?/p>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fā)抖,卻還是點了下去。任務(wù)界面刷新?!钢骶€任務(wù):存活至日出。」
「附加任務(wù):禁止關(guān)閉直播。」「失敗懲罰:抹除。」頭頂?shù)睦吓f燈管猛然炸裂,
灼熱的玻璃碎屑濺落在腳背。我拔腿狂奔。身后卻傳來老唐的嗓音,帶著詭異的重音,
不似人聲。「別跑,看著鏡頭。」我猛地回頭。身后空無一人??芍辈ギ嬅胬?,
一道扭曲的剪影,正緊緊貼著我的后背。彈幕瘋狂刷新。「他在你后面?!埂钢鞑タ炫??!?/p>
「那影子的胳膊不對勁,多出來了兩條?!刮覜_進樓梯間,用盡全身力氣摔上防火門,
反手落鎖。門板立刻傳來“咚咚咚”的沉重撞擊。每一次撞擊,都讓整扇鐵門向內(nèi)凹陷一分。
門鎖在劇烈的震動中發(fā)出呻吟。手機屏幕再次亮起,彈出新的提示。
「當(dāng)前觀眾人數(shù)突破十萬。」「解鎖求生道具:打火機。」話音剛落,我的褲兜里一沉。
我伸手摸去,是一個金屬打火機,外殼冰涼,帶著陌生的紋路。我還沒來得及研究。
門鎖的位置,開始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堅硬的金屬鎖芯,竟開始融化。
像被高溫灼燒的蠟油,一滴滴落在地面。門板上被熔穿一個黑洞。
一只純黑色的手從洞里伸了進來,正在摸索門栓的位置。那只手沒有皮膚紋理,
指節(jié)處滴落著墨汁般的粘稠液體。我腦中一片空白,掄起剛到手的打火機就砸了過去。
打火機撞上那只黑手。一團火焰轟然炸開。火焰并未散去,而是凝聚成一只嘶鳴的火鴉,
兇狠地?fù)湎蚰莻€黑洞。凄厲的慘叫聲從門外傳來。那不是老唐的聲音。
更像是一種非人的哀嚎。黑手瞬間縮回。緊接著,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
從樓道深處幽幽傳來??蘼暺嗲?,在死寂的樓里回蕩。手機任務(wù)應(yīng)聲更新。
「支線任務(wù):找到哭聲的源頭。」任務(wù)下方,出現(xiàn)了一行鮮紅的倒計時。05:59:57。
還有六個小時,天才亮。我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胸口劇烈起伏。那嬰兒的哭聲,時斷時續(xù),
像是從地獄的裂縫里漏出來的。它在引誘我。我攥緊手機,看向幽深的樓梯。向上,
是通往天臺的門,或許能找到出路。向下,是無盡的黑暗,哭聲的源頭就在那里。
任務(wù)沒有給我選擇。我必須下去。我扶著墻,向下走了第一級臺階。腳下的水泥地冰冷刺骨。
就在這時,嬰兒的啼哭聲戛然而止。一個女孩的笑聲,取代了它。那笑聲,清脆又熟悉。
是十年前,死在那場大火里的,我的妹妹。02那笑聲,清脆又熟悉。是十年前,
死在那場大火里的,我的妹妹。樓梯間里,妹妹的笑聲回蕩,
每一個音節(jié)都扭曲成尖銳的鉤子,撕扯著我的鼓膜。我背靠著防火門,
門板上凹陷的撞痕冰冷刺骨。直播間的彈幕瘋了一樣滾動。「這笑聲……是新的音效嗎?!?/p>
「我怎么聽著有點毛骨悚然?!刮覜]有回答,也無法回答。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每一次收縮都擠出冰冷的汗。樓梯下方,無盡的黑暗里,那笑聲盤旋而上,越來越近。突然,
我頭頂?shù)木o急出口指示牌“滋”地一聲,亮了。綠色的幽光,照亮了三個字。蠟像館。
那扇通往樓道平臺的門,不知何時變成了一扇截然不同的入口。手機屏幕上,
支線任務(wù)的倒計時,鮮紅刺目。05:58:12。我必須進去。我推開門。
一股混雜著石蠟與陳腐灰塵的寒氣撲面而來。門在我身后“砰”地一聲關(guān)死。館內(nèi)沒有開燈,
只有手機屏幕的光,勉強照亮前方。一排排玻璃陳列柜,靜靜佇立在黑暗中。柜子里,
是一尊尊人形蠟像,姿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我舉著手機,鏡頭緩緩掃過。直播畫面里,
那些蠟像的頭顱,正隨著我的移動,整齊劃一地扭轉(zhuǎn)。它們的眼睛,空洞地鎖定著鏡頭。
它們的嘴巴,無聲地一張一合。彈幕炸開了。「臥槽,這特效滿分?!埂覆皇翘匦?,
你們看它們的眼睛,在跟焦。那不是程序能做出來的效果。」「主播牛逼,
這蠟像館哪兒找的,太真了?!刮覜]有看彈幕,全身的血液幾乎凍結(jié)。我一步步后退,
呼吸壓抑到極限。我貼近了最近的一座玻璃柜。柜中的蠟像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高中校服,
身體的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無比逼真。唯獨那張臉,是平的。五官的位置,
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硬生生抹平,只留下一片光滑的皮膚。蠟像胸口,別著一枚金屬銘牌。
高二·林覺。我的名字。空白臉的蠟像,緩緩抬起了右手。它的手指,直直指向我的身后。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我僵硬地轉(zhuǎn)過身。不遠(yuǎn)處,另一尊沒有裝在玻璃柜里的蠟像,
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那里。那張臉,是老唐。蠟像穿著老唐失蹤前的那件灰色沖鋒衣,
臉上卻掛著一抹撕裂到耳根的詭異笑容。它的雙眼,是兩個漆黑的空洞,
正滴落著墨汁般的粘稠液體。手機嗡嗡震動。新的任務(wù)提示彈出。
「支線任務(wù):毀掉你自己的蠟像。」「任務(wù)獎勵:隨機鑰匙一把?!刮业囊暰€越過老唐蠟像,
看到墻角立著一個消防箱。沒有猶豫,我沖過去,一腳踹開箱門,抄出了里面的消防斧。
斧刃在手機微光下,泛著冷冽的寒芒。轉(zhuǎn)身,我面向那尊空白臉的自己,掄起了消防斧。
“砰?!辈AЧ駪?yīng)聲碎裂。沒有停頓,我的第二斧,狠狠劈向蠟像的胸口?!斑青?。
”蠟像從中間裂開,卻沒有飛濺出石蠟碎塊。一股暗紅色的,如同血漿的粘稠液體,
從裂口里汩汩滲出?!爱?dāng)啷”一聲。一把古舊的黃銅鑰匙,從碎裂的蠟像身體里滾落,
停在我的腳邊。我剛撿起鑰匙,那凄切的嬰兒啼哭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聲音不再遙遠(yuǎn)。
它就像貼著我的耳膜,在我的顱腔里直接響起。直播間的觀眾也聽到了?!缚蘼曈謥砹恕!?/p>
「怎么感覺這么近?!埂钢鞑?,你拿到鑰匙了,快找門啊?!刮疫o冰冷的鑰匙,
目光投向蠟像館深處。在一排排靜默的蠟像背后,有一道不起眼的門。門縫里,
透出微弱的光。提著消防斧,我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踩在玻璃碎屑上,
發(fā)出“沙沙”的聲響。身后的那些蠟像,頭顱依舊隨著我轉(zhuǎn)動,無聲地注視著我。
我將鑰匙插進鎖孔。尺寸完全吻合。輕輕一擰,鎖芯“咔”地一聲彈開。我推開門。門后,
不是房間,而是一部老舊的電梯。轎廂四壁,貼滿了光亮的鏡子,將我的身影,
與我身后那些詭異的蠟像,映照得無窮無盡。踏入電梯。鏡子里,那個“他”,卻慢了半拍,
在他進入轎廂后,才遲緩地跟著動了。電梯按鍵面板上,只有一個按鈕還能亮著。B7。
我按了下去。電梯門緩緩合攏,隔絕了外面那些蠟像的注視。轎廂輕微一震,開始下沉。
死寂中,我盯著對面的鏡子。鏡中的自己,皮膚開始像干裂的墻灰,一片片剝落。剝落處,
是深不見底的漆黑。那個影子“他”,對著鏡子外的我,伸出了手,似乎想將我扯進鏡面里。
我瞳孔收縮,抬起拳頭,用盡全力砸向鏡面?!芭?。”鏡子轟然碎裂,碎片四下飛濺。
鏡中的影子,也隨著鏡面一同破碎,化作一灘灘蠕動的黑水,迅速爬向電梯門的縫隙,
消失不見。電梯猛地一停。門,開了。外面是漆黑一片的地下車庫,
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那嬰兒的哭聲,就在不遠(yuǎn)處的一根水泥柱子后面。
03電梯門緩緩滑開。一股混雜著潮濕霉味與腐爛鐵銹的氣息,撲面而來。
外面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車庫。手機屏幕的光線被濃重的黑暗吞噬,
只能照亮腳下的一小片水泥地。水滴從頭頂某處管道滴落,在死寂的空間里砸出空曠的回響。
那凄切的嬰兒啼哭,就在不遠(yuǎn)處。聲音從一根粗壯的水泥承重柱后面?zhèn)鱽?,忽遠(yuǎn)忽近,
牽動著我的神經(jīng)。我握緊了那柄沉重的消防斧,斧刃的寒光在手機屏幕的映照下,一閃而過。
直播間的彈幕滾動速度慢了下來,觀眾們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令人窒息的壓抑。
「這地方也太黑了?!埂钢鞑バ⌒模杏X有東西?!刮移磷『粑晨恐涞碾娞菥畨Ρ?,
一步步向那根柱子挪動。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每一下都震得肋骨發(fā)麻。我繞過了柱子。
啼哭聲瞬間放大,尖銳得刺穿耳膜。一個嬰兒,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
它被一塊骯臟的黑布包裹著,像一個懸吊的蛹。嬰兒的身體正對著我,卻沒有五官。
那張本該是臉的位置,平滑一片,只有一張不合比例的嘴,正中裂開。嘴里沒有舌頭,
沒有牙齒,只有翻涌的墨浪。撕心裂肺的哭聲,正是從那片墨浪中涌出。手機屏幕驟然亮起,
冰冷的白字灼痛了我的眼睛?!維-00001號異常體,影魃本體出現(xiàn)。
】【主線任務(wù)剩余時間:04:30:11】彈幕瞬間被恐懼引爆?!概P槽!
這就是影魃本體?」「跑啊!主播還愣著干嘛!」「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火箭了,
求求你別死在這里!」我的喉嚨干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我強迫自己發(fā)出聲音,
每一個字都無比艱難?!改恪降紫朐鯓樱俊箍蘼暎┤欢?。那懸浮的嬰兒,
緩緩“抬起頭”。包裹著它的黑布,無聲地滑落。黑布之下,是一張臉。
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那個“他”咧開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它的牙齒,
是密密麻麻的、閃著寒光的細(xì)針。下一秒,車庫頂棚的照明燈管,由遠(yuǎn)及近,一排接著一排,
轟然炸裂。玻璃碎屑如雨點般落下。整個地下車庫徹底陷入黑暗,
只有手機屏幕是唯一的光源。在光線所不能及的陰影里,無數(shù)黑色的影子,緩緩站了起來。
它們的身高都超過兩米,佝僂的頭顱幾乎要頂?shù)教旎ò宓臋M梁。所有的影子,
同時抬起了手臂,空洞的手掌,齊刷刷地指向我。我踉蹌著后退,
腳后跟重重地撞上了身后的消防栓。冰冷的鐵器觸感,讓他渾身一顫。手機再次嗡嗡震動。
【觸發(fā)隱藏任務(wù):讓影魃笑出聲?!俊救蝿?wù)獎勵:一次回檔機會?!课业拇竽X一片空白。
讓鬼笑?我看著那個頂著自己面孔的怪物,看著它嘴里密集的針牙。
再看看周圍那些隨時可能撲上來的巨大黑影。我咬緊牙關(guān),扯動僵硬的面部肌肉,
對著那個嬰兒,擠出了一個扭曲的鬼臉。周圍的影子紋絲不動,依舊保持著指著我的姿勢。
那嬰兒歪了歪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它張開嘴,更加尖銳凄厲的哭聲,再次爆發(fā)。
音波幾乎要撕裂空氣。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我猛地舉起手機,
將攝像頭對準(zhǔn)了自己。然后,對著直播鏡頭,開始瘋狂地做著各種滑稽的鬼臉。
屏幕上的彈幕,先是短暫的停滯,隨即以井噴的速度刷新?!腹鞑ナ钦姣偭?!」
「這是什么新的行為藝術(shù)嗎?」「已經(jīng)被嚇瘋了開始自暴自棄了嗎,笑死我了,禮物走起!」
屏幕上,火箭、嘉年華、超級盲盒的特效,一個接一個地炸開,
絢爛的光芒瞬間蓋過了手機自帶的照明。那嬰兒愣住了。
它看著我手機屏幕上滾動的彈幕與禮物特效,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終于,
“噗嗤”一聲。它笑了出來。笑聲清脆,卻無比詭異。笑聲落地的瞬間,
周圍那些頂天立地的黑影,如同被戳破的氣球,集體崩塌,化作一灘灘蠕動的墨池,
迅速滲入地面,消失不見。手機屏幕上彈出新的提示?!倦[藏任務(wù)完成,獲得回檔機會一次。
】【存檔點已記錄?!俊緯r間重置中……】我只覺得眼前一花,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當(dāng)我再次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蠟像館那扇緊閉的門前。館內(nèi),那一尊尊栩栩如生的蠟像,
全都恢復(fù)了最初的靜止姿態(tài)。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我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地喘著粗氣。直播屏幕上,一條私信提示,突然跳了出來。
是老唐的頭像?!肝以贐7安全屋,快來。」我猛地攥緊了口袋里那把冰冷的黃銅鑰匙。
撐著地面,我緩緩站起身。就在這時,整個蠟像館的燈光,包括緊急出口的指示牌,
全部熄滅。絕對的黑暗,再次降臨。我的手機屏幕上,一行血紅色的文字,緩緩浮現(xiàn)。
【游戲升級,第二輪開始?!?4空曠的地下空間里,只有我自己的腳步聲與喘息聲,
交織回蕩。身后的黑暗,仿佛一只無形的巨獸,隨時可能吞噬過來。每一道應(yīng)急燈的光暈,
都像一個孤島。我從一個光暈,沖向下一個光暈。B7區(qū)的標(biāo)志,出現(xiàn)在走廊盡頭。那里,
一扇厚重的鐵門矗立著。門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黃色的符紙,朱砂畫就的符文,
在幽綠的光線下,像是干涸的血跡。鐵門開了一條縫。老唐那張布滿疲憊與油光的臉,
從門縫里探了出來。他的黑眼圈很重,嘴唇干裂起皮。「快!」他壓低了聲音,朝我招手。
我一個箭步?jīng)_了進去。身后的鐵門“哐當(dāng)”一聲合攏,緊接著是幾道鎖舌轉(zhuǎn)動的沉重聲響。
門內(nèi)與門外,是兩個世界。屋子不大,像個雜物間。唯一的照明,
來自角落里一盞罩著紅布的臺燈。猩紅的光線,將整個房間染上了一層不祥的色彩。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鐵銹混合著塵土的怪味。墻壁上,釘著一張巨大的軟木板。板子上,
用圖釘密密麻麻地釘滿了照片。全是各種各樣的年輕面孔,有的在笑,有的在做鬼臉。
他們都是和我一樣的主播。我認(rèn)出了其中幾個,曾經(jīng)在平臺的年度盛典上見過。此刻,
他們的照片上,都用紅色的馬克筆,打上了一個刺目的叉。我的喉嚨發(fā)干。「他們?nèi)四???/p>
老唐沒有回頭,他從一個小型車載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拋了過來。瓶身掛著冰霜?!笡隽??!?/p>
他的聲音沒有起伏。我擰開瓶蓋,猛灌了一大口。冰水順著食道滑下,卻像一團火,
燒得喉嚨火辣辣地疼。老唐走到一張破舊的書桌前,拉開抽屜。他從里面拿出一樣?xùn)|西,
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芭距?。那是一把信號槍,槍身是鮮艷的橙色,看起來很新。
「最后一發(fā)信號彈?!估咸朴媚请p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我?!噶艚o咱倆?!刮夷闷鹦盘枠?,
在手里掂了掂,冰冷的金屬質(zhì)感,分量不輕。我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肝业闹辈ズ贤?,
可沒寫自殺條款?!估咸茮]理會我的玩笑。他突然湊近我握著手機的左手,
對著仍在直播的鏡頭,壓低了嗓子。他的臉在屏幕上被放大,每一個毛孔都清晰可見。
「觀眾朋友們,零號檔案是活的?!埂杆诔匀恕!乖捯魟偮洌辈ラg的彈幕瞬間凝固,
隨即以恐怖的速度滾動起來。【真的假的?老唐瘋了?】【零號檔案是什么東西?
】【快報警啊主播!】【臥槽,這是直播事故還是劇本?】幾乎是同一時間,
手機屏幕猛地一閃。刺耳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狹小的安全屋里響起?!緳z測到泄密行為。
】【懲罰啟動:隨機斷指?!坷咸频哪樕查g變得慘白。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雙手。
“咔嚓!”一聲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他的右手尾指,以一個詭異的角度,
向手背反折了九十度。冷汗從老唐的額角滲出,他死死咬著牙關(guān),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劇痛讓他身體劇烈顫抖,卻硬是沒叫出聲。我腦子一熱,
怒火直沖頭頂。我舉起手里的信號槍,用盡全力,狠狠砸向了我的手機屏幕?!芭椋?/p>
”手機屏幕應(yīng)聲碎裂,蛛網(wǎng)般的裂紋瞬間爬滿了整個屏幕。直播畫面中斷了。然而,
那冰冷的系統(tǒng)音,并沒有消失。它反而從四面八方響起,仿佛整個安全屋的墻壁都在說話。
【檢測到破壞直播設(shè)備行為?!俊咀芳討土P:全員窒息?!课蓓斈潜K紅光臺燈,
開始瘋狂閃爍。墻角一個不起眼的氧氣含量表上,數(shù)字正以驚人的速度狂跌。
90%… 75%… 60%…窒息感,像一塊濕毛巾,猛地捂住了口鼻?!竿L(fēng)口!」
老唐嘶吼一聲,撲向墻壁上的一個排氣扇。他用手去掰外面的鐵欄,
可那鐵欄像是直接焊死在墻上,紋絲不動。我也急了,抄起旁邊一把椅子,瘋了般砸向墻壁。
“鐺!”椅子腿撞在墻上,迸出火星。墻皮脫落,露出的不是磚石,
而是泛著金屬冷光的厚重鋼板。這里不是安全屋。這是一個鐵棺材。肺部的空氣被迅速抽干,
大腦因缺氧而陣陣發(fā)黑。我跪倒在地,視野開始模糊。就在意識即將中斷的瞬間。
一個清脆的童聲,在耳邊響起。那聲音天真爛漫,卻透著一股極致的詭異?!缸矫圆?,
現(xiàn)在開始?!古?。屋里唯一的紅光臺燈,熄滅了。無邊的黑暗里,一只冰涼滑膩的小手,
忽然摸上了我的腳踝。我下意識地抬腳猛踹。卻踹了個空。角落里,傳來老唐劇烈的咳嗽聲,
他似乎咳出了血?!噶钟X……看……看腳下……」我費力地低下頭。腳下的水泥地面,
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布滿黏液的、不斷蠕動的巨大舌頭。地板,
變成了一張深淵巨口。密集的利齒,正在我們頭頂緩緩合攏。05巨口閉合前一秒。
那張濕滑舌苔散發(fā)出腐爛內(nèi)臟般的惡臭。頭頂,森白的利齒如同倒懸的鐘乳石,
帶著碾碎骨頭的壓力緩緩壓下。也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屏幕,
竟在一片血肉模糊的黑暗里,兀自亮起。一行冰冷的白色文字,像墓碑上的刻痕。
【是否回檔?】我愣住了。隨即,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思考。我用盡肺里最后一絲空氣,
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富?!」光影在眼前炸開,隨即被扭曲成一條瘋狂旋轉(zhuǎn)的隧道。
尖銳的耳鳴取代了骨骼的碎裂聲。窒息感被冰冷的夜風(fēng)瞬間抽離。我猛地睜開眼,
大口喘著粗氣,渾身被冷汗浸透。眼前是蠟像館那扇緊閉的玻璃門。
門口的霓虹燈牌閃爍著詭異的紅光。時間:00:00:00。我真的回來了。
我下意識地摸向身邊??盏摹@咸撇灰娏?。那個為了掩護我,不惜泄露天機導(dǎo)致斷指的男人,
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抓起手機。直播間還開著。右上角的觀眾人數(shù),
依然是鮮紅的99999+。但原本瘋狂滾動的彈幕,此刻卻一片死寂。所有的觀眾ID,
都變成了一串毫無意義的亂碼。就像一群沒有名字的幽靈,在靜靜地窺視著我。
一個稚嫩的童聲,毫無征兆地從手機聽筒里響起。那聲音天真無邪,
說的內(nèi)容卻讓我如墜冰窟?!傅诙営螒?,現(xiàn)在開始?!埂敢?guī)則很簡單哦。」
「主播每死亡一次,觀眾人數(shù),減少一萬?!埂府?dāng)所有觀眾都死光的時候……」「你猜,
會發(fā)生什么呢?」童聲咯咯笑起來?!钢鞑?,就會被徹底抹除哦?!刮疫o拳頭,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蠟像館深處,那扇通往地獄的電梯門,
正無聲地敞開著。像一張等待獵物自投羅網(wǎng)的嘴。這一次,我沒有絲毫猶豫。
我再次踏入那片黑暗。鏡子電梯里,我的影子被燈光拉得細(xì)長,老老實實地貼在身后。
它沒有再做出任何詭異的舉動。電梯平穩(wěn)下行,停在B7層。門一開,
一股混雜著機油與腐敗氣味的冷風(fēng)撲面而來。偌大的地下車庫,死寂一片。
那個穿著紅肚兜的嬰兒,依舊懸浮在車庫中央。它閉著眼睛,小小的身體隨著呼吸輕微起伏,
像一個無害的夢。我緩緩舉起手中的信號槍。槍口對準(zhǔn)了它小小的頭顱。
幾乎在我舉槍的瞬間,嬰兒猛地睜開了眼。那不是嬰兒的眼睛。
那是兩團純粹的、沒有瞳孔的漆黑。它咧開嘴,露出一排不屬于這個年齡的細(xì)密牙齒,
發(fā)出一陣咯咯的笑聲。笑聲在空曠的車庫里回蕩,刺得人耳膜生疼。我扣下了扳機。
信號彈拖著一道刺目的紅色尾焰,撕裂了黑暗。精準(zhǔn)地撞上了嬰兒的身體。「轟!」
刺目的火光,瞬間將整個車庫照得亮如白晝。嬰兒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
是一聲足以刺破天際的尖嘯。它的身體在火光中扭曲、蒸發(fā),最終化作一縷濃郁的黑煙。
黑煙像一條有生命的毒蛇,瘋狂地鉆進了天花板的通風(fēng)管道。手機屏幕自動亮起。
【影魃受創(chuàng),已逃向城南鐘樓?!俊咀芳尤蝿?wù):三小時內(nèi),徹底擊殺影魃。
】【任務(wù)失敗懲罰:全體觀眾,集體陪葬?!课翌^皮一陣發(fā)麻。全體觀眾?
那可是將近十萬人。這個瘋狂的系統(tǒng),要我用十萬條人命,去賭一個虛無縹緲的任務(wù)。
我轉(zhuǎn)身,瘋了般沖向車庫的樓梯間。樓梯口的防火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老唐站在門口,
身上那件夾克衫完好無損,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焦急。他看到我,明顯松了口氣。
沒等我開口,他便將一個黑色的頭盔扔了過來?!竸e問,先走!機車在外面,我載你!」
我跳上機車后座。老唐擰動油門,引擎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輪胎與水泥地面劇烈摩擦,
迸射出星星點點的火花。車庫出口,那扇巨大的卷簾門,正在緩緩落下?!缸€(wěn)了!」
老唐嘶吼一聲,將油門擰到底。機車像一支出膛的子彈,在卷簾門徹底關(guān)閉的前一秒,
猛地抬頭,飛躍而出?!竾W啦!」車頭撞碎了卷簾門下方的玻璃窗,帶著一身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