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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上,初戀林嶼的手伸進沈瓷衣領時,滿場都在尖叫拍照。

賀燼收到照片時,正在拆給妻子帶的櫻花酥。

奶油沾在他指尖,像凝固的血。

賀燼推開門的時候,家里靜得有點過分。往常這個點,廚房里該有鍋鏟碰撞的輕響,空氣里該飄著沈瓷煲湯的、那種暖融融的香氣。今天什么都沒有。只有玄關感應燈慘白的光線,冷冷地打在他提著的紙袋上。

紙袋里是城南那家老字號新出的櫻花酥。沈瓷念叨了快半個月,說看朋友圈有人曬,粉粉嫩嫩的,看著就好吃。賀燼特意繞了大半個城去買的,排了半個小時的隊。酥皮脆得很,隔著紙袋都能聞到那股清甜的櫻花混著奶油的味兒。

他換了鞋,把鑰匙丟進玄關的玻璃碗里,發(fā)出清脆的一聲“?!??!按纱??”他朝著客廳方向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屋子里蕩了一下,沒得到回應。

賀燼皺了皺眉,一邊解著西裝外套的扣子,一邊往客廳走。路過餐廳時,他順手把那個印著精致櫻花圖案的紙袋放在了餐桌上。指尖不經意地蹭過紙袋開口,沾上了一點里面透出來的、涼絲絲的奶油。

他走到沙發(fā)邊,把脫下的外套隨手搭在扶手上,這才掏出一直震個不停的手機。屏幕亮著,鎖屏界面被一連串的微信消息通知塞得滿滿當當。消息來源是一個他有點印象但沒存名字的號碼,大概是沈瓷哪個八百年不聯(lián)系的同學。最頂上那條預覽刺眼地跳著:“哈哈快看!沈瓷跟林嶼玩大的!勁爆!”

賀燼的手指頓了一下。林嶼。這個名字像根生銹的針,在他腦子里某個積灰的角落輕輕扎了一下。沈瓷那個高中初戀?他點開微信,那個陌生的頭像還在瘋狂地往外彈圖片。

第一張照片跳出來,光線很暗,像是KTV包間那種旋轉的彩色射燈下拍的。畫面中央是沈瓷,她今天出門時穿的那件淺杏色的羊絨衫領口被扯得有點歪,臉頰緋紅,眼神明顯帶著點被酒精熏染的迷離。她旁邊緊貼著一個男人,側臉輪廓賀燼認得,就是林嶼。林嶼的一條手臂,正親昵地環(huán)在沈瓷的肩膀上,臉湊得很近,嘴角噙著那種賀燼看了就惡心的、自以為深情的笑。

賀燼面無表情地劃了一下屏幕。第二張照片。角度更低,像是偷拍。林嶼那只原本環(huán)著肩膀的手,竟然已經滑到了沈瓷的胸前!指尖幾乎要探進她微微敞開的領口!沈瓷的頭微微后仰著,眼睛半閉,嘴唇微張,不知是抗拒還是眩暈。

第三張……第四張……畫面一張比一張不堪。有林嶼的手公然放在沈瓷大腿上的;有他貼著沈瓷耳朵說話,嘴唇幾乎碰到她耳垂的;甚至有一張,沈瓷像是喝多了站不穩(wěn),被林嶼半摟半抱著,他的手就緊緊箍在她腰側,姿勢極其曖昧。周圍是模糊晃動的人影,那些昔日的同學,臉上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笑容,起哄的、尖叫的、舉著手機拍照錄像的,像一群圍著腐肉的鬣狗。

賀燼的手指很穩(wěn),一下,一下,劃動著屏幕。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像覆了一層冰冷的釉??蛷d里靜得可怕,只有他指尖劃過屏幕那細微的“沙沙”聲,還有他自己平穩(wěn)得近乎詭異的呼吸聲。

直到最后一張照片。那是張近距離的特寫,大概是用什么高倍鏡頭偷拍的。畫面里,林嶼的一只手,幾根手指,竟然真的探進了沈瓷微微敞開的羊絨衫領口!指尖曖昧地壓在沈瓷露出的那一小段精致的鎖骨邊緣!背景是徹底虛化的狂歡人群和迷幻的燈光。照片的右下角,還能看到一只屬于別人的手,正對著鏡頭比劃著下流的“V”字手勢。

賀燼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幾根壓在沈瓷鎖骨上的手指上。時間好像凝固了。空氣里那股若有若無的櫻花奶油甜香,此刻鉆進鼻腔,混合著照片里透出的那種廉價的酒精和欲望的氣息,變成了一種令人作嘔的腥甜。

他放下手機,動作很輕。屏幕暗了下去,房間里最后一點光源消失,瞬間沉入昏暗。他走到餐桌邊,目光落在那個精致的櫻花酥紙袋上。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袋子,而是慢慢地、極其緩慢地,用那根之前沾了奶油的食指指尖,在冰涼光滑的木質餐桌上,無意識地劃拉著。一下,又一下。那點白色的、細膩的奶油,在深色的桌面上留下一道道粘稠、斷續(xù)的痕跡。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變幻的光帶。那光帶掃過賀燼垂在身側的手。他低頭,看著自己沾著奶油的指尖。

燈光下,那點柔和的白色奶油,邊緣微微反著光,粘膩地掛在他指腹上。

像凝固的血。


更新時間:2025-08-20 03:13: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