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幕重逢溫念盯著那些水痕出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邊緣?！傲中捱h！
你悄無聲息離開五年了......”她坐在熟悉的靠窗位，看著窗外，嘴里輕輕念叨著。
這家名叫"昨日"的咖啡館依然保持著原來的裝潢。雨水順著咖啡館的玻璃窗蜿蜒而下，
像是無數(shù)透明的回憶在窗外游走?！肮荒阍谶@里！溫念，
好久不見......”一個聲音地響起，一陣冷風(fēng)夾著雨絲卷入室內(nèi)。溫念的手指僵住了，
咖啡杯里的液體微微晃動。她緩緩抬頭，對上那雙她曾在無數(shù)個夜晚夢見過的眼睛。
林修遠站在那里，黑色風(fēng)衣上沾著雨水，頭發(fā)微濕，比五年前瘦了許多，顴骨更加突出，
卻依然英俊得讓她心痛?！笆前。镁貌灰?，坐吧！“稍微驚愕過后，她卻出奇地平靜。
林修遠在她對面坐下，服務(wù)生走過來，他點了一杯黑咖啡，不加糖。溫念記得，
他以前總是喝加雙份糖的拿鐵?！澳阕兞?......”她說。
度：“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溫念注意到林修遠的手指在桌面上輕微地顫抖，
他很快將手藏到了桌下?！盀槭裁磥磉@里？”溫念直視著他的眼睛，“五年沒有任何消息，
現(xiàn)在又突然出現(xiàn)?！绷中捱h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他望向窗外：“我路過這座城市，
想起你曾經(jīng)說過喜歡這家咖啡館?！薄熬瓦@樣？” “就這樣。
”溫念感到一陣尖銳的失望刺入胸口。她以為五年足夠讓她忘記這個人，
忘記那些共同度過的日日夜夜，但此刻他坐在對面，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幾乎將她淹沒?！澳氵€記得我們第一次在這里見面嗎？”她輕聲問。
林修遠的表情松動了一瞬：“你當時在讀《百年孤獨》，咖啡灑在了書上。
”“你遞給我紙巾，然后我們聊了整個下午。”溫念接上他的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記憶中的畫面清晰如昨。那天陽光很好，透過玻璃窗照在林修遠的側(cè)臉上，
他談?wù)撐膶W(xué)時眼睛閃閃發(fā)光的樣子讓她一見傾心。后來他們常常在這里約會，他寫作，
她讀書，偶爾交換一個默契的微笑?！昂髞砟?？”溫念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
“后來你為什么消失？連一句解釋都沒有。”林修遠的手指又開始顫抖，這次更加明顯。
他端起剛送來的咖啡喝了一口，似乎想掩飾什么。“對不起.......”“我需要這個？
什么能讓你連分手都不說一聲就人間蒸發(fā)？”溫念的聲音提高了，引來附近幾桌客人的側(cè)目。
她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我去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
問遍了所有共同的朋友，甚至報了警.......”“溫念”"林修遠打斷她，
聲音里帶著懇求，“別說了!”“不！我要說?！睖啬罡械窖劭舭l(fā)熱，“我愛你愛了那么久，
至少應(yīng)該得到一個解釋。”林修遠沉默了很久，久到溫念以為他不會再回答。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天色暗了下來，咖啡館里的燈光顯得格外溫暖，
卻照不進兩人之間的隔閡。“唉！其實我生病了......”林修遠終于開口，
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蓋過。溫念愣住了:“什么？”“亨廷頓舞蹈癥?！彼f出這個詞時，
表情平靜得可怕，“遺傳性神經(jīng)退行性疾病，目前沒有治愈方法。
”溫念的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她聽說過這種病，知道它的殘酷——不自主的運動，
認知能力下降，最終失去所有身體機能?！笆裁磿r候？”她艱難地問。
“我離開前.......”林修遠的目光落在咖啡杯上?！拔业母赣H死于這種病，
我有一半的幾率遺傳。我不想讓你看著我慢慢變成那樣?！睖啬罡械揭魂囇?，
她伸手扶住桌子?！八阅氵x擇直接消失？連讓我自己做決定的機會都不給？
”“我知道你會選擇留下?！绷中捱h終于看向她，眼睛里是她從未見過的痛苦，
“而我不忍心讓你承受這些?！庇曷曁顫M了兩人之間的沉默。溫念的眼淚終于落下，
滴在桌面上，形成一個小小的圓形水漬?！傲中捱h，你這個混蛋！”她哽咽著說，
“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林修遠伸出手，似乎想擦去她的淚水，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我知道你會恨我，但這是最好的方式?！薄安?，這不是。”溫念抓住他懸在空中的手，
感受到那異常的顫抖，“最好的方式是我們一起面對?！绷中捱h猛地抽回手：“你不明白！
這不是普通的病，溫念。它會奪走我的一切——記憶、行動能力、甚至人格。
而且...”他停頓了一下，輕聲說道L:“如果我們有孩子，他們也有50%的幾率遺傳。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入溫念的心臟。她突然理解了林修遠的選擇有多么艱難，
也理解了他為何消失。但這并沒有減輕她的痛苦?！拔覀兛梢圆灰⒆?！”她固執(zhí)地說，
“我們可以......”“不!”林修遠搖頭，“我不能這么自私。你現(xiàn)在恨我，
但總有一天會明白這是對的?！薄安粚Γ 睖啬顜缀鹾傲顺鰜?，“愛不是這樣的，
愛是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在一起！”林修遠的表情終于崩潰，他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
他低聲說:“我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癥狀了，手抖只是開始。很快我會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
然后是無法思考......我不想讓你看到那個過程?！睖啬钫酒鹕恚?/p>
繞過桌子坐在他身邊，不顧一切地抱住他。林修遠的身體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
將臉埋在她的肩頭。她在他耳邊說：“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無論多久。
”林修遠抬起頭，他的眼睛濕潤，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溫念注視著他的臉，
這張她深愛了五年的臉，現(xiàn)在因為痛苦而扭曲。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傾身，
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呼吸交融。就在他們的唇即將相觸的瞬間，
林修遠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揮動，打翻了桌上的咖啡杯。
黑色的液體灑在桌面上，像一片蔓延的陰影。他試圖控制自己不聽使喚的身體，
艱難地說：“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未來?！睖啬钕氡ё∷?，卻被他推開。林修遠站起身，
風(fēng)衣下擺掃過打翻的咖啡杯，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跡?！拔冶仨氉吡恕?/p>
”他聲音因為痛苦而嘶啞?！安?，等等！”溫念抓住他的手腕，“我們可以想辦法，
可以......”林修遠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那么輕，那么快，
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膚上，轉(zhuǎn)瞬即逝?！霸僖?，溫念?！彼D(zhuǎn)身走向雨中。
2 未完成的吻溫念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那個未完成的吻懸在她和他之間，像一句永遠說不完的情話，一個永遠無法實現(xiàn)的承諾。
溫念手指觸碰著額頭上他吻過的地方，那里還殘留著微弱的溫度?！澳?，
您還有什么需要的嗎？”服務(wù)生走過來清理打翻的咖啡。溫念搖搖頭，目光依然盯著門口，
仿佛林修遠隨時會推門而入，完成那個被打斷的吻。溫念眼里閃現(xiàn)著從沒有過的堅定，
向著門外大雨跑去，水花濺濕了她的全身。林修遠的背影在前方忽隱忽現(xiàn)，
像一抹即將消散的影子。她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不知是因為奔跑還是因為恐懼——恐懼這一次他又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傲中捱h！
”她喊出聲，聲音被雨聲吞噬大半。那個身影停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溫念加快腳步，
在下一個路口終于追上了他。她抓住他的手臂，
感受到布料下那消瘦的骨骼和不受控制的顫抖。“放開我?！绷中捱h沒有看她，
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安唬 睖啬罟虉?zhí)地抓緊他，“五年前你消失了，
現(xiàn)在我不會再讓你這樣離開?！绷中捱h終于轉(zhuǎn)過身，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
分不清是雨還是淚。“你不明白嗎？我不是以前的那個我了。每一天我都在變得更糟，
今天你看到的只是開始?！薄澳蔷妥屛遗隳阕叩阶詈蟆！睖啬畹穆曇粼谟曛挟惓Ｇ逦?。
林修遠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突然他的整個右臂劇烈抽搐起來，手指扭曲成奇怪的形狀。
他試圖用左手控制右臂，卻只是徒勞?！翱窗?，”他無力地嘶吼著，
“這就是你要陪著的男人。一個連自己身體都控制不了的廢物?！睖啬顩]有退縮，
反而上前一步，用雙手捧住他扭曲的手指，輕輕按摩那些緊繃的肌肉。“你不是廢物，
”她輕聲說，“你是我愛過的最堅強的人?！绷中捱h猛地抽回手，
力道之大讓溫念踉蹌了一下?！皠e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我！我寧愿你恨我，
至少那樣我還能保留一點尊嚴！”“我寧愿記住你每一刻的樣子，”溫念的聲音顫抖卻堅定，
“也不想余生都在想你去了哪里。”雨下得更大了，街上幾乎沒有行人。兩人站在路燈下，
燈光在雨水中暈染開來，為他們罩上一層朦朧的光暈。林修遠的表情漸漸軟化，
他抬手想觸碰溫念的臉，苦笑:“我離開是為了不讓你痛苦，
結(jié)果卻讓你痛苦了五年......”“那就別再讓我痛苦了!”溫念抓住他懸在空中的手，
貼在自己臉頰上。林修遠的手在她掌心微微顫抖，像一只受傷的鳥。他低頭看著他們的手，
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已經(jīng)在康復(fù)中心住了三個月。今天是特意請假出來見你的。
”“康復(fù)中心？你一個人...在那里？”林修遠的話像一塊冰滑入溫念的胃里。
“那里很好，”林修遠試圖微笑，卻只扯出一個扭曲的表情，“有專業(yè)的護理，
還有病友......我們互相理解。”溫念無法想象驕傲如林修遠，
是如何適應(yīng)那種生活的。他曾經(jīng)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連襯衫袖口都要一絲不茍地扣好。
“帶我去看看，”她說，“我想知道你這五年是怎么過的。
”林修遠搖頭：“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薄澳钦俏以撊サ牡胤?，”溫念堅持，
“因為你就在那里?！弊罱K，林修遠妥協(xié)了。他們叫了一輛出租車，前往城郊的康復(fù)中心。
車內(nèi)暖氣很足，但溫念依然感到寒冷從骨子里透出來。林修遠坐在她旁邊，
保持著一段微妙的距離，目光始終望向窗外?！澳?.....寫作還在繼續(xù)嗎？
”溫念試探性地問。林修遠曾經(jīng)是個頗有才華的作家，出版過兩本小說集。
他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節(jié)奏不規(guī)則?！笆侄兜脜柡?，就很難握筆了。
現(xiàn)在用語音輸入軟件，但......”他停頓了一下，“思維也開始變得不連貫，
有時候?qū)懼鴮懼屯艘f什么?！睖啬钛氏乱豢诳酀骸坝邪l(fā)表新作品嗎？
”“去年出了一本短篇集，《那些未完成的事》。”他輕聲說，“編輯幫我整理的手稿。
”溫念記得這個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