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七月初七,紅燭成親我七歲那年,死過一次。不是嚇唬人,是真死。
魂兒被勾出軀殼,在黑水河上飄了三天,聽見爺爺?shù)你~鈴聲,才被一路拽回來。
那年是陰歷七月初七,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村里人說,這天喜氣,適合嫁娶。
可我那晚拜的,不是凡人。我穿著壽衣改的“喜服”,紅布蒙眼,跪在老宅偏院的供桌前。
香爐里插著兩根粗如兒臂的紅燭,火苗卻是幽綠色的,像墳地里的鬼火,一跳一跳,
照得滿屋影子亂動。供桌上擺著一對泥塑娃娃:一個穿紅襖,一個穿黑衣。黑衣那個,
臉被抹平了,只留下兩個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看”著我。我聽見耳邊有聲音,
沙啞又輕柔,像老婦,又像少女:“郎君,咱們拜堂了,你的陽壽,我收一半。
”我不懂什么叫“陽壽”,只覺得冷。從腳底往上冷,冷得牙齒打顫,
冷得骨頭縫里都結(jié)了霜。我想喊,喊不出;想逃,動不了。身體像被釘在了地上,
只能任由那股陰氣順著腳心往上爬,鉆進(jìn)心口,纏住魂兒。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命,
被生生撕走。后來我才知道,那是“黃皮子”在“拜陰婚”。黃皮子,就是黃鼠狼。
在我們這地界,它不叫畜生,叫“黃仙”。老一輩人說,黃仙通靈,
能看命、能附體、能禍福人間。供得好,它保你家宅平安;惹了它,輕則噩夢纏身,
重則家破人亡。我爺爺是十里八鄉(xiāng)最有名的風(fēng)水師,人稱“鐵口張”。他一生破邪驅(qū)煞,
斷過七座黃仙廟,踩過三十六個“狐黃白柳灰”的道場??稍賲柡Φ娜耍卜啦蛔 懊佟?。
而我的命劫,就出在“七月初七”這天。爺爺后來告訴我,我生在七月初七子時,
八字帶“雙陰夾陽”,天生招邪。更邪的是,我命格屬“孤陽”,陽氣太盛,
活不過十二歲——除非“配陰”??烧l家姑娘愿意跟個短命鬼定親?于是,有東西盯上了我。
那晚,是黃皮子親自來了。它借了村中一個瘋婆子的身子,
用“嫁煞術(shù)”強(qiáng)行與我“拜堂成親”。它不是要我的命,是要我一半陽壽,
借我命格續(xù)它的道行。爺爺在百里外做法,
聽見銅鈴驟響——那是他留在我身上的“護(hù)魂鈴”在示警。他連夜趕回,破門而入時,
我已氣絕。他咬破手指,以血畫符,又跪在祖墳前,向天借壽。他折了十年陽壽,
才把我從黃泉路上拉回來??牲S皮子也沒死。它帶著我一半的陽氣,遁入山林,
臨走前留下一句話:“這婚事,天地為證,陰陽共契。他欠我的,遲早要還?!蔽倚褋頃r,
已在自家床上。窗外天光微亮,雨下了一夜,屋檐滴水聲像在數(shù)命。爺爺坐在床邊,
白發(fā)轉(zhuǎn)灰,眼窩深陷,像老了十歲。他看見我睜眼,枯瘦的手顫了一下,輕輕摸了摸我的頭。
“醒了就好。”他聲音沙啞,“記住,從今往后,不許提那晚的事。不許說自己懂風(fēng)水,
不許碰羅盤、銅鈴、符紙……二十歲前,若你動了術(shù)法,必遭反噬,人鬼皆不容?!蔽尹c頭,
喉嚨干得說不出話。他從懷里掏出一本泛黃的冊子,
封皮上寫著三個朱砂字:**《張門秘術(shù)》**。他把書塞進(jìn)我枕頭下,低聲道:“我教你,
不是讓你報仇。是讓你……活下來?!比缓笏人云饋?,一口血濺在床單上,
像一朵枯萎的紅梅。從那以后,我成了“啞巴風(fēng)水師”。白天,我是普通孩子,
上學(xué)、踢球、幫奶奶掃院子。晚上,我偷偷翻那本《張門 秘術(shù)》,在燈下默背口訣,
用米粒擺陣,拿指甲畫符。爺爺不教我動手,只讓我“看”。他帶我去葬禮,
看人怎么下葬;去老屋,看梁柱怎么壓煞;去廟會,看香火怎么聚靈。
他常說:“風(fēng)水不是改命,是調(diào)陰陽。陰盛則陽衰,陽盛則陰亂。你命格太陽,若再用術(shù),
等于火上澆油?!笨晌胰滩蛔?。十歲那年,鄰居家孩子高燒不退,醫(yī)生查不出病。
我夜里偷偷去他家,在門口埋了三枚銅錢,壓了一道“鎮(zhèn)煞符”。第二天,孩子退燒了。
可當(dāng)晚,我就發(fā)起高燒,夢見黃皮子站在我床頭,冷笑:“小道士,你違禁了。
”我渾身抽搐,爺爺趕來,一巴掌把我打醒,眼里全是怒火與心疼。“我說過什么?”他吼,
“二十歲前不動術(shù),是保你命!”那一夜,他守了我一宿。天亮?xí)r,他鬢角又添了幾根白發(fā)。
我知道,他又折壽了。時間一年年過去。我十五歲,能背下整本《張門秘術(shù)》,
能一眼看出誰家墳地犯“五黃煞”,誰家門向沖“三煞位”??晌沂裁匆膊荒苷f,
什么也不能做。我像一把被封了鞘的刀,鋒芒內(nèi)斂,卻日日磨心。爺爺?shù)纳眢w也越來越差。
他不再走村串戶,只坐在院子里曬太陽,手里摩挲著那枚銅鈴。有時,他會突然抬頭看天,
喃喃自語:“快了……它要回來了?!蔽覇枺骸罢l?”他不答,只望著村后那片老林子。
林子深處,有一座塌了半邊的黃仙廟,廟前兩根石柱歪斜,像一對跪拜的骨頭。
我十六歲生日那天,出事了。村里一個瘋老頭,半夜在井邊跳舞,
嘴里念叨:“黃仙要娶親了,紅燭亮了,花轎來了……”第二天,他死在井里,臉上帶著笑,
手里攥著一根紅布條。我認(rèn)得那布條——和我七歲那年穿的“喜服”是一樣的料子。
我去找爺爺,他正坐在祖墳前,給一塊無名碑上香。碑上沒有字,只刻著一只小小的黃鼠狼。
“它在準(zhǔn)備?!睜敔旈]著眼,“七月初七,它要來收剩下的那一半?!薄澳俏以撛趺崔k?
”我聲音發(fā)抖。爺爺緩緩抬頭,看著我,忽然笑了:“別怕。我早給你留了后路。
”他從懷里掏出一枚玉佩,通體赤紅,像凝固的血?!叭フ宜?。”他說,“至陽命格的女孩。
我已為你定下親事。她若在你身邊,黃皮子不敢近身?!薄八钦l?”我問。爺爺望著遠(yuǎn)方,
輕聲道:“她叫蘇陽。生在正午,長于烈日。她不怕鬼,因為她……比鬼還陽?!彼D了頓,
又說:“但記住,二十歲前,你仍不得用術(shù)。這是天規(guī),違者,魂飛魄散。”我握緊玉佩,
感覺它燙得驚人。像一團(tuán)火,燒進(jìn)我心里。那天夜里,我做了個夢。夢見我站在一片荒野上,
四周紅燭如林,火光沖天。一個穿紅襖的女人向我走來,臉卻是一只黃鼠狼。她伸出手,
指甲漆黑,輕輕撫過我的臉:“郎君……七年了,你該來娶我了?!蔽殷@醒,滿身冷汗。
窗外,月光慘白。床頭那本《張門秘術(shù)》,無風(fēng)自動,翻到最后一頁。那里,
爺爺用朱砂寫了一行小字:**“若你看到這行字,說明我已不在。記?。簣蟪鸩蝗缡氐溃?/p>
殺戮不如渡劫。你命不止為復(fù)仇而生?!?*我盯著那行字,久久不能動。遠(yuǎn)處,
林子里傳來一聲尖笑,像女人,又像野獸。緊接著,一聲銅鈴輕響,
從祖墳方向傳來——爺爺?shù)你~鈴,在夜里自己響了。我起身,走到院中。銅鈴掛在老槐樹上,
輕輕搖晃,卻沒有風(fēng)。我抬頭看天,北斗第七星,突然暗了一下。我知道,**七月初七,
快到了**。而我的二十歲生日,還有三個月。黃皮子要回來。爺爺留給我的玉佩,
在懷里發(fā)燙。那本《張門秘術(shù)》,已翻過千遍。我站在月下,輕聲說:“蘇陽……你在哪?
”風(fēng)穿過院子,帶來一絲極淡的、屬于陽光的味道。第二章:銅鈴自鳴爺爺走的那天,
沒有打雷,沒有下雨。只是天,特別暗。我守在他床前,聽見他最后一聲呼吸,
像風(fēng)穿過破舊的窗紙。他手里攥著那枚銅鈴,直到斷氣,手指都沒松開。葬禮很簡單。
村里人說他“得罪仙家”,不敢來送。只有我和奶奶,把他埋在祖墳旁。
碑上刻著:“鐵口張公諱守真之墓”。我跪在墳前,把《張門秘術(shù)》壓在碑下?!澳痰模?/p>
我都記著?!薄疤K陽,我去找了?!痹捯魟偮?,墳頭那枚銅鈴,突然“叮”地一聲,
輕響一瞬,隨即斷裂,墜入土中。我心頭一震。爺爺說過:**“鈴斷魂歸,術(shù)盡人亡。
”**他死了,張家的風(fēng)水道,也就斷了??晌抑?,我的路,才剛開始。三天后,
我背著一個舊帆布包,坐上了去省城的綠皮火車。
包里只有一件換洗衣物、一張泛黃的地址紙條,和那枚赤紅玉佩。
地址是爺爺臨終前給我的——**“南城西街,陽光巷17號”**。他說,蘇陽就住那兒。
火車哐當(dāng)哐當(dāng),像在數(shù)命。我靠窗坐著,看著窗外飛馳的田野、墳地、老樹,
忽然覺得這一切都熟悉得可怕。閉上眼,夢就來了。還是那片紅燭林,
還是那個穿紅襖的女人。她站在火中,臉在笑,眼在哭:“郎君,你逃不掉的……你欠我的,
不止陽壽,還有命?!蔽颐偷伢@醒,額頭冷汗涔涔。對面座位的大嬸看了我一眼,
嘀咕:“這孩子,臉都青了,莫不是撞邪了?”我沒說話,只覺懷里玉佩一陣發(fā)燙,
像在回應(yīng)什么。南城,是個老工業(yè)城市。樓舊,人躁,巷子深得像迷宮。
我按地址找到“陽光巷”,卻發(fā)現(xiàn)17號早已拆遷,只剩一片廢墟。
墻頭貼著“兇宅出售”的廣告,紙角被風(fēng)吹得嘩嘩響。我正發(fā)愣,
一個穿黑T恤的年輕中介湊過來:“小伙子,買房?這地兒便宜,市價三折!
”“為什么這么便宜?”我問。他嘿嘿一笑:“鬧鬼唄。前房東半夜聽見哭聲,
開門看見個穿紅衣的女人在院子里拜堂,第二天就上吊了?!蔽倚念^一跳。
又是“紅衣”……又是“拜堂”?!澳乾F(xiàn)在沒人住?”“有啊!”他指了指廢墟旁一棟破樓,
“樓上住著個瘋丫頭,叫蘇陽,說是租的什么‘陽光工作室’。她不怕鬼,
還說鬼是‘陰氣淤積’,要拿紫外線燈照。”我渾身一震。**蘇陽**。
“她……現(xiàn)在在嗎?”“在!剛搬來一箱燈泡,說是要給整棟樓做‘陽氣凈化’。
”我顧不上道謝,直奔那棟樓。樓梯吱呀作響,墻皮剝落,像老鬼的臉。三樓盡頭,
一扇鐵門敞著,門上貼著張A4紙,打印著四個大字:**“陽間事務(wù)所”**。
屋里亮著刺眼的白光,幾盞紫外線燈嗡嗡轉(zhuǎn)著,照得人皮膚發(fā)麻。一個女孩背對著我,
正往墻上釘釘子。她短發(fā)利落,穿工裝褲,手臂結(jié)實,肩上扛著梯子,嘴里還叼著顆螺絲。
“裝完這排燈,再接電路。”她自言自語,“今晚必須完成陽氣布局,
不然這樓又要鬧‘陰婚煞’。”我站在門口,心跳如鼓。她竟然……知道“陰婚煞”?
我輕輕敲了敲門框。她猛地回頭,眼神凌厲,像刀子一樣掃過來。“誰?”我掏出玉佩,
舉到她面前:“我找蘇陽。我叫張昭。我爺爺……是鐵口張?!彼⒅衽澹樕E變。
“啪”地一聲,她把梯子摔在地上,幾步?jīng)_過來,一把奪過玉佩,翻來覆去地看。
她的手在抖。“這玉佩……我爹死前也有一塊?!彼ь^看我,眼眶發(fā)紅,“他死的那天,
也是七月初七。他說……有個‘陽命少年’會來找我,帶著另一半玉佩。”我愣住。
“另一半?”她從脖子上扯出一根紅繩,上面掛著半塊玉佩——形狀殘缺,邊緣焦黑,
像是被火燒過。她把兩塊玉佩拼在一起,嚴(yán)絲合縫?!斑菄}”一聲,像是某種封印被打開。
屋里所有紫外線燈,同時熄滅。窗外天光驟暗,風(fēng)從四面八方涌來,吹得窗簾狂舞,
像有東西在屋里奔跑。蘇陽臉色一沉:“糟了,它感應(yīng)到了。”我問:“什么?”她盯著我,
一字一句:“你是不是……七歲那年,和黃皮子拜過陰婚?”我點頭。她冷笑:“我就知道。
我爹也是。他生在正午,陽氣太盛,被黃仙盯上,強(qiáng)行配陰。他逃了,
可黃仙詛咒他后代——**必出一女,名帶‘陽’字,命為‘至陽’,終將為黃仙續(xù)命**。
”她指著自己:“我就是那個‘蘇陽’。”我們坐在黑暗里,誰也沒開燈。蘇陽點燃一支煙,
火光映著她的側(cè)臉。她不像怕鬼的人,倒像鬼怕她?!拔业映龃遄雍螅?/p>
在城里開了個‘驅(qū)邪工作室’,專治陰婚、附體、煞氣。他以為躲得夠遠(yuǎn),可七年前,
七月初七,他半夜回來,滿身是血,手里攥著這半塊玉佩,說:‘它們要來了,
去找那個姓張的孩子……’”她吸了口煙,聲音低啞:“第二天,他死了。法醫(yī)說是心臟病,
可我知道——他是被‘吸干’的。陽氣被抽盡,活活燒死的?!蔽页聊?。
這和爺爺說的一樣:**至陽之人,若被黃仙盯上,必被吸盡陽氣而亡**。
“那你為什么不怕?”我問。她掐滅煙,冷笑:“因為我比它們更陽?!彼_衣領(lǐng),
露出鎖骨下一道焦黑的疤,“我五歲那年,被雷劈過。雷是天地至陽,劈不死我,
反而讓我成了‘活陽爐’。鬼見我都繞道走?!蔽艺痼@。被雷劈還能活,簡直是奇跡。
“那你爹留玉佩給我爺爺,是想……”“聯(lián)姻?!彼币曃?,“不是人結(jié)婚,
是‘命’配‘命’。你一半陽壽給了黃皮子,我爹用命換來我這個‘至陽體’。
我們倆在一起,陽氣疊加,能破陰婚契約?!彼D了頓,
聲音低下來:“可我爹沒說完的是——**這種聯(lián)姻,必有一人要死。**要么你死,
陽氣補(bǔ)我,我活;要么我死,陽氣渡你,你活。這是‘陰陽反補(bǔ)’的天規(guī)?!蔽覝喩戆l(fā)冷。
原來爺爺讓我找她,不是為了活,是為了**選誰死**。那晚,我們誰都沒睡。
蘇陽翻出她爹的筆記,厚厚一摞,全是關(guān)于“黃仙陰婚”的研究。其中有一頁,
畫著一個詭異的陣法,叫**“雙陽祭”**。“這是唯一能破陰婚的方法?!彼钢鴪D,
“但需要兩個至陽之人,以命為引,以血為契,在七月初七子時,于黃仙廟中舉行反儀式。
”“結(jié)果呢?”我問。她抬頭,眼神復(fù)雜:“筆記最后寫著:**‘祭成,
則黃仙道毀;祭敗,則雙魂俱滅。’**”我盯著那圖,忽然發(fā)現(xiàn)陣法中央,
有兩個小人符號——一個標(biāo)“張”,一個標(biāo)“蘇”。而“蘇”字上,畫著一道血痕。
凌晨三點,銅鈴響了。不是我聽見的,是蘇陽。她猛地抬頭:“你帶銅鈴了?”我搖頭。
可下一秒,我后頸發(fā)涼——爺爺埋在墳里的那枚銅鈴,竟在我夢里響了。
蘇陽臉色大變:“它知道你來了。它在召喚你?!彼テ鸨嘲?,
塞給我一把紫外線手電和一瓶噴霧:“走,去城西廢棄醫(yī)院。那里有條地道,通向老林子。
我們得在它找到你之前,先去黃仙廟,布下‘雙陽陣’。”我問:“來得及嗎?
”她冷笑:“來不及也得去。反正——”她看了我一眼,
眼神竟有幾分溫柔:“我早就活得夠久了。如果真要死一個,我寧愿是你活下來。
”我握緊玉佩,感覺它燙得像一顆心。我們沖出樓道時,風(fēng)更大了。
巷口那張“兇宅出售”的廣告,無風(fēng)自燃,火光中,浮現(xiàn)一行血字:**“郎君,花轎已備,
紅燭已燃。七月初七,不見不散?!?*蘇陽拉著我,頭也不回地沖進(jìn)夜色。她背影挺直,
像一束光,劈開黑暗。我跟在她身后,聽見自己心跳如鼓。我知道,**七月初七,
不遠(yuǎn)了**。而我和她的命,已在這場陰婚劫中,緊緊纏繞,
無法分割第三章:夜行地道我們跑進(jìn)廢棄醫(yī)院時,風(fēng)停了。死寂。鐵門在身后“哐”地關(guān)上,
像棺材蓋合攏。整棟樓黑得像被墨水泡過,只有月光從破碎的玻璃窗斜切進(jìn)來,
照出滿地碎針般的玻璃渣。蘇陽打開紫外線手電,白光掃過走廊。墻皮剝落,
露出斑駁的血字:“別信影子?!薄八鼤?。”“它會笑。”我心頭一緊。這些字,
像是用指甲摳出來的?!皠e看墻?!碧K陽低聲說,“看我,跟著我走。”她走在前頭,
手電光如刀,劈開黑暗。每一步都輕,像怕驚醒什么。我們穿過門診大廳,
地上散落著病歷、輪椅、輸液瓶。一張病床上,棉被隆起,像躺著人。
蘇陽頭也不回:“別看,那是‘影煞’的餌?!蔽覐?qiáng)忍恐懼,加快腳步。
可就在這時——那床,動了。棉被緩緩掀開,里頭空無一物??傻匕迳?,
卻多了一道影子——一個穿紅襖的女人,盤著發(fā),跪在床上,朝著我們,緩緩磕頭。
“咚、咚、咚。”三聲悶響,像骨頭撞地。我全身血液都凍住了。那是我夢里的女人。
蘇陽猛地把我拽到身后,低喝:“閉眼!別對視!”我閉眼,
卻仍能“看見”——那影子從地上爬起,貼著墻,像墨汁一樣流過來,流到我腳邊,
突然抬頭——它沒有臉,只有一張血盆大口,朝我“笑”了。“啊——!”我驚叫?!皾L!
”蘇陽怒吼,手中手電爆發(fā)出刺目白光。那光像火焰,灼燒空氣,發(fā)出“滋滋”聲。
影子慘叫一聲,扭曲著縮回墻角,消失不見。我們躲進(jìn)一間藥房,喘息未定。蘇陽臉色發(fā)白,
額角滲血?!澳銢]事吧?”我問。她搖頭,卻突然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在墻上。
我驚住:“你受傷了?”她擦掉血,冷笑:“沒事。就是陽火反噬,燒了點肺。
”“陽火反噬?”她看著我,眼神復(fù)雜:“我剛才用的不是手電光。
那是我體內(nèi)的‘陽氣之火’。每一次用,就會燒掉一年陽壽?!蔽胰缭饫讚?。
“那剛才……你用了多少?”“三年?!彼?,“不值一提?!蔽液韲蛋l(fā)堵。
她才二十出頭,已為我燒了三年命。“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她靠在墻邊,
聲音輕了:“因為我爹臨死前說——‘那個姓張的孩子,命不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