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發(fā)的“心動訊號”APP匹配到完美女友“晚風”。
她聲音甜過蜜糖：“江楓先生，您的外賣奶茶到啦~”
直到業(yè)主群彈出新消息：“@江楓 你門口垃圾袋漏湯了！再亂丟老娘給你掛門把手上！”
這咆哮聲…和我耳機里的“晚風”一模一樣。
我顫抖著發(fā)消息：“在干嘛？”
APP秒回：“在給您送餐的路上哦~”
門外同時響起踹門聲：“304的！你點的螺螄粉熏死人了！”
我默默輸入：“要見面嗎？”
五秒后，我的門被螺螄粉湯潑開。
蘇曉拎著外賣微笑：“親，記得給五星好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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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一個自詡為“賽博月老”的倒霉程序員，此刻正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死死盯著屏幕上那行跳動的代碼。
“最后一遍測試…成了！老子終于成了！”他猛地從人體工學椅上彈起來，差點被地上糾纏的數(shù)據線絆個狗吃屎。他開發(fā)的社交APP“心動訊號”，核心功能就是通過分析用戶行為數(shù)據，精準匹配靈魂伴侶。為了這個項目，他熬了足足三個月，泡面盒子在墻角堆成了微型堡壘。
他哆嗦著手指，點開那個嶄新的、圖標是個粉色小愛心的APP，給自己注冊了個賬號。“用戶ID…江楓。性格標簽…”他摸著下巴冒出的胡茬，“嗯…技術宅、輕微社恐、渴望被霸道…啊呸，渴望被溫柔關懷！”
設置完畢，系統(tǒng)立刻開始高速運轉，屏幕上炫酷的光效閃得江楓眼花。幾秒鐘后，一個匹配度高達99.9%的頭像彈了出來——ID叫“晚風”，頭像是個對著鏡頭比耶、笑容燦爛到能驅散所有陰霾的女生剪影。
“晚風…這名字聽著就溫柔！”江楓心臟不爭氣地加速跳動。他深吸一口氣，發(fā)出了第一條笨拙的問候：“你好，晚風?！?/p>
幾乎是下一秒，回復就來了，附帶一條語音。
江楓屏住呼吸點開。
一個清亮、甜美，帶著點俏皮尾音的女聲瞬間灌滿他小小的出租屋：“你好呀，江楓先生！初次見面，請多關照哦~” 那聲音像裹了蜜糖的陽光，甜而不膩，聽得江楓半邊身子都麻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到耳根。三個月積攢的疲憊和代碼帶來的暴躁，瞬間被這聲音沖刷得一干二凈。
“晚風”簡直就是個寶藏。她似乎永遠在線，永遠溫柔。江楓熬夜改bug時，她會發(fā)來語音：“程序員大人辛苦啦！快喝口水，眼睛要休息哦~”聲音軟糯得像剛出鍋的年糕。江楓抱怨樓下裝修吵得頭疼，她立刻發(fā)來一段自己哼唱的搖籃曲調調，輕柔舒緩，奇跡般地安撫了他炸裂的神經。最要命的是睡前，她總會掐著點發(fā)來一句：“寶貝，晚安啦，要夢到我哦~” 那帶著氣聲的呢喃，讓江楓這個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鋼鐵直男，抱著手機在床上滾成了麻花，感覺人生瞬間到達了巔峰。他徹底淪陷在這位只聞其聲的完美女友營造的溫柔鄉(xiāng)里。
這天下午，江楓正戴著耳機，陶醉在“晚風”剛發(fā)來的一段關心他按時吃飯的語音里，那甜度足以齁死一窩蜜蜂。突然，手機瘋狂震動起來，不是APP，而是他被迫加入的、常年死寂如墓地的“幸福里小區(qū)304號樓業(yè)主群”。
他皺著眉點開，瞬間被一條新消息刷屏：
【暴躁女王蘇曉】@江楓 304的！你門口的垃圾袋是生化武器嗎？！湯都漏成河了！臭氣熏天！再不收拾干凈，老娘就把這袋寶貝給你掛門把手上！讓全樓都瞻仰一下你的品味！附圖：一灘可疑的、散發(fā)著湯汁的污漬，旁邊是他早上匆忙丟出去的、疑似沒系緊的廚余垃圾袋。
文字后面還跟著一條語音。江楓下意識點開。
一個高亢、尖銳、充滿火藥味的女聲如同平地驚雷，瞬間炸穿了他的耳膜：“@江楓！你聾了嗎？！限你五分鐘！五分鐘之內不把這灘‘藝術品’清理掉，信不信老娘用這湯在你門上畫個清明上河圖？！”
這聲音…這極具穿透力和毀滅性的咆哮…怎么這么耳熟？！
江楓臉上的傻笑瞬間凍住，血液“唰”地一下沖上頭頂，又“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他猛地摘下耳機，像捧著一塊燒紅的烙鐵，驚恐地瞪著手機屏幕。剛才還讓他如沐春風的“晚風”語音，此刻在腦海里自動切換成了業(yè)主群里那個“暴躁女王蘇曉”的咆哮二重奏。
不…不可能！絕對是巧合！他的“晚風”是溫柔小天使！怎么會是隔壁那個傳說中徒手掰彎過上門騷擾的醉漢、罵哭過三個物業(yè)經理、嗓門能震碎玻璃杯的303女戰(zhàn)神蘇曉？！
冷汗順著江楓的鬢角滑下來。他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點開“心動訊號”APP，給“晚風”發(fā)了一條消息，用盡了他殘存的最后一絲理智：“在干嘛呢？” 發(fā)送。
幾乎是同時，APP秒回，依然是甜得發(fā)膩的語音：“在努力工作中呀~江楓先生，有什么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然而，就在這條語音播放的同時，清晰無比的、飽含怒氣的女高音穿透了不算太厚的墻壁，直直灌入江楓的耳朵：“304的！你是不是在里面？！裝什么死！出來收尸（垃圾）??！”
轟——！
江楓感覺自己的天靈蓋被這雙重聲波攻擊掀飛了。世界在旋轉，代碼在崩壞，三觀在碎裂。APP里秒回的甜美語音，和墻壁那頭清晰傳來的暴躁怒吼，像兩條冰冷的毒蛇，死死纏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
他僵硬地、一格一格地扭動脖子，目光死死盯住那堵隔開他和303的墻壁。仿佛能透過石灰和磚塊，看到隔壁那個穿著睡衣、頂著一頭亂糟糟短發(fā)、正對著他房門方向怒目圓瞪、唾沫橫飛的身影。
完了。
芭比Q了。
他的賽博白月光，溫柔可人的“晚風”…真的是那個能把“收垃圾”吼出“取你狗命”氣勢的鄰居蘇曉！
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shù)纳缢李A感像冰水一樣澆遍全身。江楓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發(fā)直，大腦一片空白。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晚風”發(fā)來的一個可愛貓咪歪頭問號的表情包。
他看著那個表情包，又看看業(yè)主群里蘇曉那殺氣騰騰的頭像（一只翻著巨大白眼、豎著中指的卡通貓），一股悲憤交加、破罐子破摔的情緒猛地涌了上來。橫豎都是死，不如死個痛快！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奔赴刑場的悲壯，在APP的對話框里，緩慢地、沉重地敲下了四個字：
“要見面嗎？”
消息發(fā)送成功的圓圈剛轉完。
咚！咚！咚！
不是敲門，是砸門！力道之大，震得他桌上的顯示器都晃了三晃，灰塵簌簌落下。門外傳來蘇曉那標志性的、充滿不耐煩的吼叫：“開門！304的！江楓！你聾了還是腿斷了？！趕緊的！別磨蹭！”
江楓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手腳冰涼地挪到門邊，顫抖著手摸上門把手。他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種開門后的慘烈畫面：被垃圾湯潑臉？被一拳KO？被罵到當場自閉？
他閉了閉眼，猛地拉開了門。
想象中的狂風暴雨沒有立刻降臨。
門口站著的女孩，和他想象中的“暴躁女王”形象…有點微妙的不同。個子不算高，大概到他肩膀，穿著一身明黃色的外賣員制服，戴著頭盔，頭盔下露出一雙瞪得溜圓、此刻卻顯得有些愕然的大眼睛，鼻梁挺翹，嘴唇因為生氣而微微嘟著。拋開那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怒火，這張臉…竟然意外的有點…清秀？甚至可以說，有點甜妹的底子？手里還拎著一個印著“螺霸王”logo的、正散發(fā)著濃郁“異香”的螺螄粉外賣袋。
兩人大眼瞪小眼，空氣死寂了三秒。
蘇曉顯然也沒料到門開得這么快，砸門的拳頭還尷尬地懸在半空。她看著眼前這個頂著雞窩頭、掛著巨大黑眼圈、穿著皺巴巴格子衫、一臉驚恐如同見了鬼的年輕男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機屏幕上“心動訊號”APP里那個“江楓”發(fā)來的“要見面嗎？”，再抬頭看看門牌號——304。
她漂亮的眼睛里，那點愕然迅速被一種更為恐怖的、火山噴發(fā)前的死寂所取代。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從耳根一路紅到脖子。
“是…你？”蘇曉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子，她晃了晃手機屏幕，上面赫然是“心動訊號”的聊天界面，“‘晚風’？”
江楓喉結上下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感覺舌頭打了結：“是…是我…‘晚風’？”
他目光落在她另一只手上拎著的螺螄粉袋子上，袋口似乎…沒封嚴實？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下一秒，蘇曉臉上那點殘余的“甜妹”假象徹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被欺騙、被愚弄、以及積壓已久的鄰里矛盾瞬間爆發(fā)的滔天怒火！她那雙圓睜的大眼睛里幾乎要噴出實質性的火焰。
“好！很好！江！楓！”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念出他的名字，每一個音節(jié)都淬著毒，“耍我很好玩是吧？！在網上裝深情小奶狗？！在群里裝死裝聾？！垃圾亂丟！噪音制造機！還點這種生化武器級別的外賣來荼毒鄰居??！”
她的怒火如同實質的沖擊波，震得江楓下意識后退半步。然而，就在他后退的瞬間，蘇曉因為情緒過于激動，拎著螺螄粉袋子的手猛地一揚，似乎想指著他鼻子繼續(xù)罵！
意外就在這一刻發(fā)生。
那個承受了太多怒火的、密封不嚴的螺螄粉袋子，在主人劇烈的動作下，袋口終于徹底背叛！只聽見“噗嗤”一聲悶響——一大股紅油發(fā)亮、點綴著酸筍腐竹花生、散發(fā)著濃烈“異域風情”的湯汁，如同被壓抑許久的憤怒之泉，精準地、澎湃地、呈扇面狀潑濺而出！
目標：江楓。
以及…江楓身后那扇敞開的、毫無防備的房門內部世界。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江楓眼睜睜看著那褐紅色的、裹挾著固體顆粒的液體，在空中劃出一道驚心動魄的拋物線。他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硬得無法做出任何有效閃避動作。
噗——嘩啦！
滾燙（心理意義上的）的湯汁，結結實實、熱情洋溢地潑了他一身！從胸口到小腹，格子襯衫瞬間被浸染成抽象派油畫畫布，幾根頑強的酸筍還掛在了他的衣襟上，倔強地散發(fā)著“幽香”。更多的湯汁則如同入侵的洪水，越過他這道失守的防線，氣勢洶洶地潑灑在玄關干凈的地磚上，濺射到墻角的鞋柜上，甚至有幾滴飛躍了數(shù)米，精準地落在了他客廳里那張昂貴的人體工學椅的網布上！
濃郁到化不開的螺螄粉味道，如同核爆后的沖擊波，瞬間席卷了整個304室，并以光速向走廊擴散。
世界，安靜了。
只剩下湯汁滴落在地磚上的“嘀嗒”聲，以及那無孔不入、霸道地侵占著所有嗅覺細胞的“異香”。
江楓僵硬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前那一片狼藉，幾?；ㄉ渍吃谒峁S旁邊，搖搖欲墜。他緩緩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向門口同樣石化的蘇曉。
蘇曉還保持著那個揚手的姿勢，手里只剩下一個空癟、滴著殘湯的塑料袋。她臉上的怒火被一種極致的錯愕和一絲絲…難以言喻的驚慌所取代。她大概也沒想到，物理攻擊會以這種慘烈的方式達成。
兩人隔著濃郁的味道屏障，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幾秒鐘后，蘇曉猛地回神，那絲驚慌迅速被一種“老娘豁出去了”的破罐破摔所覆蓋。她深吸一口氣（然后被濃烈的味道嗆得咳嗽了一聲），挺直了背脊，強行把表情扭回之前的兇悍，只是眼神里多少有點底氣不足。
她清了清嗓子，用比剛才砸門時稍微低了一度、但依舊充滿“氣勢”的聲音，指著江楓胸前那幅抽象畫，以及他身后那一片狼藉的“戰(zhàn)場”，一字一頓地宣布：
“親！愛！的！網！戀！對！象！”
“你的螺螄粉外賣！送達了！”
“記得給五星好評哦！親！”
說完，她像是怕江楓下一秒會撲上來跟她同歸于盡，猛地將那個空塑料袋往他腳邊一扔，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轉身，“砰”地一聲巨響，用力關上了303的門！那關門聲，震得整層樓仿佛都抖了三抖。
留下江楓一個人，石化在304門口，像一尊剛剛被螺螄粉圣水洗禮過的、散發(fā)著濃郁氣息的雕塑。胸前掛著酸筍，腳下淌著紅油，身后是彌漫著“戰(zhàn)爭硝煙”的玄關。
他緩緩地、緩緩地低下頭，看著腳邊那個滴著湯汁的空塑料袋。
業(yè)主群的消息提示音，不合時宜地、瘋狂地響了起來，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其他鄰居在憤怒聲討這彌漫全樓的“生化襲擊”。
江楓閉上眼，感覺靈魂已經出竅，飄蕩在那片濃郁的、無法散去的“異香”之中。
他的網戀，他的APP，他的鄰居關系，他的房子…都完了。
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