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那句石破天驚的“媽!你看!這就是我女朋友!晚風!”,以及隨之而來的江媽媽穿透手機聽筒的熱情“推銷”,如同在咖啡館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深水炸彈。
蘇曉(晚風)臉上的溫婉假面徹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火山噴發(fā)般的震驚和滔天怒火!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圓,里面燃燒著足以焚毀整個“轉角遇見”咖啡館的烈焰!她桌子底下的腳不再是點地,而是死死踩住地板,仿佛要把腳下的瓷磚碾成粉末!
“江!楓!”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地獄惡鬼般的嘶啞和磨牙聲,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錐,“你!找!死!”
江楓舉著手機,看著蘇曉那瀕臨失控、殺氣四溢的表情,聽著老媽還在電話那頭興奮地喊著“晚風姑娘?怎么不說話呀?是不是阿姨太熱情嚇到你了?”,他臉上的“甜蜜”笑容瞬間垮塌,只剩下無邊的驚恐和“完了完了完了”的刷屏。
手機屏幕上,清晰地映出蘇曉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漂亮臉蛋,以及她緩緩抬起的、緊握成拳、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
“媽!媽!信號不好!回頭再說!掛了??!”江楓以生平最快的手速,用幾乎要把屏幕戳穿的力道掛斷了電話,然后猛地將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仿佛那是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他抬起頭,對上蘇曉那幾乎要把他凌遲處死的目光,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帶著巨大求生欲的笑容:“蘇…蘇曉…你聽我解釋!我媽她…她逼得太緊了!我一時情急!口不擇言!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一時情急?”蘇曉的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她緩緩站起身,米白色的連衣裙也掩蓋不住她身上散發(fā)出的、如同實質般的低氣壓,“口不擇言?江楓,我看你是活膩歪了!敢拿老娘當你擋箭牌?!還女朋友?!還見家長?!”
她每說一句,就逼近一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噠噠”聲,此刻在江楓聽來如同催命的鼓點。
“不是擋箭牌!是…是權宜之計!對!權宜之計!”江楓嚇得連連后退,椅子腿再次發(fā)出刺耳的噪音,“你看!這樣我媽就不會再逼我去相親了!對我們都好!是不是?”他試圖尋找一線生機。
“對你媽好!對我好?!”蘇曉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精心打理的卷發(fā)都似乎要根根豎起,“好個屁!你媽現(xiàn)在認定我是她兒媳婦了!回頭要是找上門來,或者逢人就說她兒子找了個‘晚風’女朋友,老娘的臉往哪擱?!我在小區(qū)還混不混了?!我‘暴躁女王’的…呃…我的人設還要不要了?!”
“人設?”江楓捕捉到這個關鍵詞,瞬間福至心靈,“對!人設!蘇曉!冷靜!想想你的‘晚風’人設!這里是咖啡館!公共場合!你可是溫柔體貼的晚風!不能動手!不能咆哮!形象!注意形象!”
江楓的喊話如同冷水,瞬間澆熄了蘇曉一部分即將爆發(fā)的怒火。她猛地剎住腳步,環(huán)顧四周。果然,咖啡館里好幾桌客人都投來了好奇、探究、甚至帶著點看戲意味的目光。服務生也警惕地站在不遠處,隨時準備介入。
蘇曉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試圖把沖到天靈蓋的怒火硬生生壓下去。她臉上的肌肉因為強行控制而微微抽搐,最終,她擠出一個極其僵硬、皮笑肉不笑的“溫柔”表情,用只有江楓能聽到的、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說道:
“好…很好…江楓,你夠狠。利用公共場合綁架我是吧?行,這賬,我們回去算!”
她重新坐回座位,動作“優(yōu)雅”地整理了一下裙擺,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卡布奇諾,喝了一大口,仿佛在給自己降火。
江楓心驚膽戰(zhàn)地坐回原位,感覺后背已經(jīng)完全濕透。他知道,咖啡館的“安全區(qū)”只是暫時的,真正的修羅場在304和303之間那堵薄薄的墻后面。
接下來的“約會”時間,在一種詭異到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偶爾爆發(fā)的、極其虛偽的“溫情”對話中煎熬度過。兩人各懷鬼胎,味同嚼蠟地喝著咖啡,直到蘇曉(晚風)用最后的“溫柔”宣布:“江楓先生,今天很開心,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我們…APP上再聊哦~”
看著她踩著高跟鞋,背影僵硬卻努力維持著“優(yōu)雅”離開咖啡館,江楓感覺像是送走了一尊隨時會爆炸的移動火山。
當晚,幸福里小區(qū)304號樓。
江楓像做賊一樣溜回家,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門鎖反鎖,再用椅子死死抵住那扇昨天剛被螺螄粉洗禮過的門。他豎著耳朵,警惕地聽著隔壁303的動靜。
出乎意料,隔壁異常安靜。沒有砸墻,沒有咆哮,甚至連平時追劇的笑聲都沒有。這種死寂,比任何噪音都更讓江楓毛骨悚然。暴風雨前的寧靜?還是蘇曉在憋什么大招?
他惴惴不安地打開電腦,想看看“心動訊號”APP的后臺。結果剛登錄,一條來自“晚風”的私聊消息就彈了出來,時間顯示是五分鐘前:
【晚風】:親愛的江楓先生~ 今天見面很開心呢![愛心] 不過,有件事人家好煩惱哦… [委屈巴巴.jpg] 【晚風】:人家租的房子,房東突然要收回自住了!下個月就得搬走!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房子,好著急?。大哭][大哭][大哭]
江楓:“???”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這熟悉的配方!這熟悉的味道!這絕對是蘇曉的陰謀!她想干嘛?!
他顫抖著手指回復: 【江楓】:???這么突然?那…那你打算怎么辦?(內(nèi)心OS:千萬別是我猜的那樣!千萬別!)
【晚風】:[對手指.jpg] 那個…人家知道這樣很冒昧啦…但是…江楓先生你是一個人住嗎?房子好像還挺大的?能不能…暫時收留人家?guī)滋??我保證!找到房子立刻搬走!而且我會付房租!還會做飯打掃衛(wèi)生!求求你了![可憐兮兮眨眼.gif]
轟隆——!
江楓感覺一道天雷精準地劈在了他的腦門上!
果然!果然是這招!蘇曉要住進來?!
他眼前瞬間閃過無數(shù)畫面:蘇曉拎著電鉆在客廳搞裝修、蘇曉在業(yè)主群里罵人時唾沫橫飛的樣子濺到他臉上、蘇曉把他那些羞恥資料貼滿他臥室的墻……還有那無處不在的、可能再次降臨的螺螄粉攻擊!
不行!絕對不行!這比被掛小區(qū)公告欄還可怕!這是引狼入室!是自掘墳墓!
他立刻打字,準備嚴詞拒絕! 【江楓】:不行!這太不方便了!孤男寡女!影響不好!而且我習慣了一個人住!抱歉!你再找找別的房子吧!
消息剛發(fā)出去不到三秒。 咚!咚!咚! 不是敲門,是砸門!力道之大,震得門框都在呻吟!同時,蘇曉那標志性的、毫不掩飾的咆哮穿透門板,炸響在江楓耳邊: “江楓!開門!給老娘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別裝死!再不開門,我就把你那些‘渴望被霸道關懷’‘喜歡被叫寶貝’的玩意兒,用擴音喇叭在小區(qū)廣場循環(huán)播放!讓跳廣場舞的大媽們都聽聽?。 ?/p>
核威懾!又是核威懾!而且這次升級成了廣場舞大媽版!
江楓眼前一黑,感覺靈魂都在顫抖。他連滾帶爬地沖到門邊,手抖得像帕金森一樣打開了門鎖,移開了椅子。
門剛開一條縫,一股巨大的力量就猛地將門推開!蘇曉像一陣裹挾著怒火的旋風沖了進來,身上還穿著外賣員的短袖制服,顯然剛下班。她手里沒拎電鋸或大錘,但那張殺氣騰騰的臉比任何武器都更具威懾力。
“行啊江楓!長本事了!敢拒絕我?!”蘇曉叉著腰,氣勢洶洶地逼近,目光如同探照燈掃視著江楓清理過但似乎還殘留一絲“異香”的玄關,“APP上裝得人模狗樣,現(xiàn)實里慫得跟鵪鶉似的!我告訴你!這房子,老娘住定了!”
“蘇曉!你講點道理!”江楓背靠著墻,退無可退,只能硬著頭皮反駁,“我們非親非故!你一個女孩子住我這里算怎么回事?!”
“非親非故?”蘇曉冷笑一聲,掏出手機,點開“心動訊號”APP,指著上面“99.9%匹配度”的標識,“看見沒?系統(tǒng)認證的靈魂伴侶!你媽認證的未來兒媳婦!這關系還不夠親不夠故?嗯?”
“那…那是假的!”江楓急得快跳腳,“匹配度是算法算的!我媽是被我騙的!”
“我管你是真是假!”蘇曉猛地一拍旁邊的鞋柜,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反正現(xiàn)在全小區(qū)都知道304的江楓有個‘晚風’女朋友!我要是被掃地出門流落街頭,你猜猜你媽會怎么想?你猜猜鄰居們會怎么議論你這個‘負心漢’?‘賽博月老’拋棄完美匹配對象?嗯?”
她每說一句,就逼近一步,強大的氣場壓得江楓喘不過氣。她精準地抓住了江楓的命門——社死和家庭壓力。
“而且!”蘇曉的聲音陡然低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煩躁?這細微的變化讓江楓一愣?!澳阋詾槔夏镎嫦胱∧氵@狗窩?要不是我那個賭鬼老爹又欠了一屁股債,債主堵門潑油漆,房東嚇得直接把我掃地出門…我會來求你?!”
江楓愣住了。他看著蘇曉。此刻,她臉上那種強裝的兇悍背后,似乎真的藏著一絲走投無路的窘迫和…強撐的倔強?眼底似乎還有熬夜的紅血絲。這和平時那個精力充沛、懟天懟地的“暴躁女王”形象有些出入。
原來…這才是她突然要住進來的真正原因?不是單純的報復?
“看什么看!”蘇曉被他看得不自在,兇巴巴地吼了一句,但氣勢明顯弱了一點,“一句話!讓不讓住?不讓,我立刻去打印你的羞恥資料!再把你媽從APP通訊錄里找出來,告訴她她兒子始亂終棄!”
江楓沉默了。他看著蘇曉。憤怒是真的,威脅是真的,但那份藏在兇悍外殼下的狼狽和無奈,似乎也是真的。他想起業(yè)主群里她罵人時維護公共利益的犀利,也想起APP里她那些笨拙但確實安撫過他的溫柔語音(雖然是裝的)。一個復雜的、矛盾的形象在他腦海中逐漸清晰。
算了…惹不起躲不起,還能怎么辦?總不能真讓她去禍害廣場舞大媽吧?而且…似乎…她真的遇到麻煩了?
他長長地、認命般地嘆了口氣,肩膀垮了下來:“……住吧。”
“什么?”蘇曉似乎沒聽清,或者不敢相信他這么輕易就答應了。
“我說!”江楓提高了音量,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悲壯,“你!蘇曉!可以暫時住在這里!直到你找到新房子!但是!”他猛地豎起三根手指,如同立下軍令狀: “第一!不準動我的電腦和代碼!那是我的命!” “第二!不準在屋子里咆哮!我的心臟承受不起!” “第三!絕對!絕對!不準再帶螺螄粉進門!否則同歸于盡!” “第四!房租按市價付!衛(wèi)生輪流做!飯…你會做就做,不會就點外賣,但別點螺螄粉!” “第五!APP的事,我媽的事,給我爛在肚子里!不準再提!”
蘇曉看著他嚴肅認真的樣子,又看了看他豎起的三根手指(強調重點時變成了五根),臉上的怒火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算你識相”的得意和一絲…得逞的狡黠?她撇撇嘴: “行!成交!算你還有點人性!”她轉身就往里走,自來熟地開始打量江楓的“狗窩”,“我睡哪?你這沙發(fā)看著還行,歸我了!”
“沙發(fā)?!”江楓看著他那張堆滿了雜物和零食袋的沙發(fā),再看看蘇曉,“你…你睡沙發(fā)?這…”
“怎么?難道你想讓我睡床?”蘇曉猛地回頭,眼神危險地瞇起,“江楓,我警告你,別打歪主意!敢越雷池一步,老娘讓你下半輩子生活不能自理!”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江楓臉漲得通紅,“我是說沙發(fā)太亂了!而且…而且…算了!”他認命地沖進臥室,抱出一床洗得發(fā)白的備用被褥和一個枕頭,胡亂地扔在沙發(fā)上,“自己收拾!衛(wèi)生間在那邊!熱水器要預熱!WiFi密碼貼在路由器上!沒事別煩我!” 說完,他逃也似的沖回自己臥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仿佛外面有洪水猛獸。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江楓大口喘著氣。門外傳來蘇曉毫不客氣地收拾沙發(fā)、打開行李箱(她什么時候拿進來的?)的悉悉索索聲。
完了。 他的獨居生活,他清凈的碼農(nóng)世界,徹底宣告終結。 引狼入室,還是只戰(zhàn)斗力爆表、手握他無數(shù)黑歷史的母老虎。 未來的日子…江楓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