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鏡中重逢化妝間的鏡子蒙著層厚灰,我用指尖劃開一道彎曲的痕,勉強照出個人影。
鏡中的臉算不上精致,卻帶著股久未見光的冷,像深井里的水。
經(jīng)紀人小陳把劇本塞進我懷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激動得快哭了:“漾姐,成了!
《盛夏迷途》的女三號!雖然是惡毒女配,但這可是S+級的大制作,
沈總公司投資的……”他后面的話我沒太聽清,耳朵里嗡嗡的。“哪個沈總?”我問,
明知故問。小陳的表情僵了一下,眼神躲閃:“就是……沈徹,沈總?!薄芭丁?/p>
”我捏緊了劇本,紙張的邊角被我攥得泛起褶皺,指節(jié)發(fā)白,“他的公司啊。”三年前,
我是圈內(nèi)最被看好的實力派小花,卻在一部大導(dǎo)電影開機的前夜,
被爆出“耍大牌霸凌同組演員”的黑料。照片是合成的,錄音是剪輯的,鐵證如山。
而幕后推手,正是我當時的男友沈徹——他為了力捧能帶來更多商業(yè)利益的趙芊芊,
親手策劃了這場“意外”,將我徹底推入深淵。最后,用一份“自愿雪藏”的協(xié)議,
換來了他公司的風光上市。開機儀式上,紅布鋪地,兩側(cè)的花籃幾乎要將人淹沒。
沈徹就坐在主位,西裝筆挺,意氣風發(fā)。他身邊的趙芊芊穿著高定禮服,胸前那枚鉆石胸針,
閃得人眼睛生疼。我的視線死死釘在那枚胸針上。那是我三年前,在一家路邊攤吃麻辣燙時,
隨手畫在餐巾紙上的設(shè)計稿。當時我還抱怨,這種不規(guī)則的切割太難實現(xiàn)了。
沈徹當時是怎么說的?他笑著刮我的鼻子,說我異想天開,
這種工藝只有頂級大師中的大師才能做到?,F(xiàn)在,它正端端正正地別在另一個女人的胸口。
可真夠諷刺的?!皢眩@不是蘇漾嗎?”一個甜得發(fā)膩的聲音穿透人群,
趙芊芊裊裊婷婷地走過來,熟稔地挽上我的手臂,指甲卻幾乎要嵌進我肉里。我沒動,
甚至還對她笑了笑。她被我的反應(yīng)弄得一愣,隨即又揚起下巴,
聲音更大了幾分:“糊咖想回鍋可不容易吧?能拿到這個角色,還是托了我們家阿徹的福。
漾姐,見了投資人,怎么連句謝謝都不會說?”周圍的閃光燈瞬間密集起來,
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蒼蠅。沈徹端著主辦方準備的蓋碗茶,慢悠悠地吹著浮沫,自始至終,
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我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背景板?!笆菃??”我側(cè)過頭,
目光落在趙芊芊的胸口,“那確實得謝謝沈總?!蔽翌D了頓,聲音不大,
卻足夠讓身邊幾個豎著耳朵的記者聽清:“趙小姐這枚胸針真別致,看著……有點眼熟。
”趙芊芊的笑容僵在臉上。
我故作天真地歪了歪頭:“好像在哪本三流設(shè)計雜志上看過類似的仿品。不過仿品嘛,
總歸是上不了臺面的,趙小姐如今身份不同,可得當心,別被人用便宜貨騙了。
”“你胡說什么!”趙芊芊的臉瞬間漲紅,挽著我的手猛地收緊,
“這是阿徹特意請歐洲的大師為我定制的,獨一無二!”“哦?是這樣啊。
”我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隨即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語重心長,“那就是我記錯了。
畢竟是三年前看過的東西,記不清也正常。妹妹,你剛紅,圈子里的水深著呢,
別被人當槍使了還樂呵呵地替人數(shù)錢?!痹捯魟偮?,我清晰地感覺到,
那道一直若有似無的視線,終于落到了我身上。沈徹放下了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
發(fā)出一聲輕響。我抽出手臂,盯著她那張快要僵掉的笑臉,一字一句:“趙小姐,
有空關(guān)心我,不如多看看劇本。剛才預(yù)告片里你那幾句詞,后期配音老師挺辛苦吧?
要是現(xiàn)場收音,我還以為女主角是外籍友人呢?!薄澳恪壁w芊芊的笑容徹底掛不住了。
記者們的鏡頭立刻對準她那張飽滿得過分的臉。“蘇漾。”沈徹終于開了金口,
聲音里帶著施舍般的傲慢,“注意你的言辭?!薄吧蚩傉`會了。”我挺直脊背,
迎上他審視的目光,笑了,“我只是替您的投資擔心。S+的項目,
女主角要是連臺詞都念不明白,傳出去豈不是讓您的同行看笑話?總不能讓投資人的錢,
打了水漂吧?”周圍的議論聲不大不小,正好能鉆進每個人的耳朵。我轉(zhuǎn)身走向化妝間,
背后傳來趙芊芊委屈的啜泣和沈徹低聲的安撫。真是好一出郎情妾意的戲碼,三年前是,
三年后還是。2 化妝間詭計進組第一天,報應(yīng)就來了。我換好戲服準備走位,
發(fā)現(xiàn)化妝間的門被人從外面用東西卡死了,手機也忘在了外面的休息區(qū)。
門外傳來趙芊芊助理壓著嗓子的竊笑:“等會兒導(dǎo)演催場她還不到,看她怎么辦。”行,
老套路。我沒吭聲,冷靜地觀察四周。窗戶釘死了,唯一的出路就是這扇門。
我剛從發(fā)髻上拆下根發(fā)卡,準備試試運氣,門鎖“咔噠”一聲,開了。
一個戴著衛(wèi)衣帽子的年輕男生站在門口,手里捏著幾張樂譜,看到我明顯愣了一下,
隨即耳根泛紅,靦腆開口:“不好意思……我、我找樂譜,好像掉在這兒了?!表斄鞲枋?,
陸星。這部劇的音樂制作人。他把一瓶溫水塞到我手里,
聲音壓得很低:“我……看過你以前的戲,很喜歡?!睕]等我說話,他像是被燙到一樣,
撿起地上一張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的譜子,匆匆走了。
誰家音樂制作人會把樂譜丟到女配角的化妝間?還丟得這么巧?我握著那瓶尚有余溫的水,
沒再多想,趕到片場。趙芊芊正對著導(dǎo)演故作關(guān)切:“導(dǎo)演,蘇漾姐還沒來,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導(dǎo)演的臉已經(jīng)很難看了,正要發(fā)作,我徑直走到機位前:“導(dǎo)演,
不好意思,換戲服耽誤了點時間。可以開始了。”燈光亮起,
我成了那個被原生家庭傷害、被愛人背叛的惡毒女配。眼神里的怨恨帶著瀕死的顫抖,
揮向女主角的那一巴掌,藏著的是自我毀滅的絕望?!翱ǎ⊥昝?!太完美了!一條過!
”導(dǎo)演激動得從椅子上彈起來,死死盯著監(jiān)視器回放,嘴里不停念叨,“就是這個勁兒!
這眼神,絕了!”全場鴉雀無聲。趙芊芊捏著劇本的手指泛白,角落里的沈徹,
終于放下了他那尊貴的茶杯,看我的眼神說不清道不明。拍攝期間,
我把單薄的女配演得層次分明,利用休息時間修改臺詞,給角色補全了行為邏輯。
劇組人員的態(tài)度從最初的輕視,逐漸變成了客氣和尊重。
連一開始被沈徹暗示過要刪減我戲份的導(dǎo)演,都主動拿著劇本過來找我商量:“蘇漾啊,
這么好的演技不多給點戲份太可惜了。你看這段,加在這里怎么樣?
”趙芊芊的小動作自然沒停:今天戲服被劃破,明天道具被換錯,
后天“蘇漾耍大牌”的通稿就飛滿了全網(wǎng)。我懶得理,實力才是唯一的通行證。劇集播出后,
#蘇漾演技吊打女主#的話題直接沖上熱搜第一。
那段我改編的“惡女手撕渣男”的片段被瘋狂轉(zhuǎn)發(fā),臺詞“我為你放棄全世界,
不是讓你把我當垃圾一樣隨手丟掉”成了年度金句。我的小經(jīng)紀公司股價漲了30%,
小陳在電話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漾姐!老板說要給你漲分成!給你成立個人工作室!
”沈徹的助理很快找上門,姿態(tài)放得很高,遞來一份嶄新的S級項目女主角合約:“蘇小姐,
沈總說了,過去的事既往不咎。這是公司目前最好的資源。”我接過那份沉甸甸的合約,
當著他的面,從中間撕開,再對折,撕成四片,慢悠悠地扔進他腳邊的垃圾桶。
“回去告訴沈徹,他的資源太燙,我怕燒手。三年前我沒要他的施舍,現(xiàn)在更不會要。
”我頓了頓,補上一句,“哦對了,也別跟我提什么既往不咎,我這個人,很記仇。
”助理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灰溜溜地走了。我刷到趙芊芊團隊發(fā)的澄清通稿,正覺得無趣,
收到了陸星的微信:“恭喜?!蔽一亓司洹爸x謝”,
才想起試鏡那天為了討論主題曲加了他微信,后來就再沒聯(lián)系過。晚上收工,
路過陸星的音樂工作室,門沒關(guān)嚴,我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他正戴著耳機,
反復(fù)觀看我那個出圈片段,電腦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他辦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