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恐怖小說家,我將我最愛的人寫成了書里的主角。書的結尾,他為了保護世界,
與最終的怪物同歸于盡。小說發(fā)布那天,現(xiàn)實中的他,在我眼前被一輛卡車撞死。警察來時,
肇事司機早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故事很精彩,期待你的下一本書?!?/p>
1針對子都的肇事逃逸案,很快就因為線索中斷而被擱置。那輛奪走他性命的卡車,
像是從地獄里開出來的幽靈,憑空出現(xiàn),又憑空消失。監(jiān)控只留下了一團模糊的影子,
車牌是偽造的,司機從頭到尾沒有露過臉。至于那張紙條,
警方輕描淡寫地將其定性為惡作劇?!傲嬷坌〗?,我們理解你的心情,
但這種惡劣的玩笑并不少見?!薄拔覀儠⑺鳛闊o關證物存檔,不會影響案件的偵破。
”接待我的年輕警員臉上閃過一絲不耐,隨即又被職業(yè)性的同情所掩蓋。我攥緊拳頭,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試圖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澳遣皇峭嫘?!是兇手留下的預告!
他是在告訴我,他會繼續(xù)殺人!”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在空曠的問詢室里顯得格外刺耳。警員給我倒了杯水,
語氣溫和得像在安撫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拔覀儾檫^了,
沒有任何證據(jù)能將這張紙條和你的小說聯(lián)系起來?!薄岸?,根據(jù)心理專家的初步評估,
你目前精神狀態(tài)很不穩(wěn)定。”“死者女友精神狀態(tài)不穩(wěn)定”,
我能從他的眼神里讀出這份還沒寫進報告的結論。我所有的警告和推測,
都被他們用看似合理的理由全部駁回。在他們眼里,我只是個被悲傷沖昏了頭腦的可憐女人,
一個需要心理疏導的病人。我的堅持,成了一種不可理喻的偏執(zhí)。
親戚朋友們也開始用同樣的眼神看我。子都的妹妹哭著求我:“嫂子,求你了,別再折騰了,
讓我哥安息吧。”我最好的朋友也勸我:“小舟,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你再這樣下去會垮掉的。”“別胡思亂想了,子都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
”不信任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我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來。子都的葬禮結束后,
流言開始在網(wǎng)絡上瘋狂發(fā)酵。“被詛咒的恐怖小說家”,有人給我貼上了這樣的標簽。
我的小說一夜之間成了禁忌,成了預言死亡的妖書。輿論的矛頭齊齊指向我,
我是那個用文字“殺死”了摯愛的人。那些曾經(jīng)追捧我才華的讀者,
如今卻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我。“她就是個怪物!為了火,連自己男朋友都敢詛咒!
”“太可怕了,這種人的書就該全部下架!免得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們!
”各路自媒體和網(wǎng)絡博主像嗅到腐肉的禿鷲,將我家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長槍短炮對準我的窗戶,試圖挖掘出我“詛咒”子都的內(nèi)幕。他們在我家門口直播,
標題一個比一個悚人?!丢毤姨矫?!恐怖小說女王如何將愛人寫進地獄!》《驚天內(nèi)幕!
車禍背后是否另有隱情?是蓄意謀殺還是詛咒應驗?》輿論普遍認為,一場普通的車禍,
絕不可能與一本小說精準對應到這種程度。他們堅信我隱瞞了更深的內(nèi)情,甚至,
這一切都是我自導自演的戲碼。我成了風暴的中心,一個百口莫辯的殺人兇手。
故事的懸念被完全拋出,卻無人關心真相。那個將我的虛構變?yōu)楝F(xiàn)實的“讀者”究竟是誰?
他的下一個目標又會是誰?沒人想知道。他們只想看那個筆下能成讖的女人,
她的下一本書會寫下誰的死期?2我叫伶舟,一個靠販賣噩夢為生的恐怖小說家。但現(xiàn)在,
我卻因為恐懼,徹底停筆了。鍵盤上落了薄薄一層灰,文檔里一片空白,光標固執(zhí)地閃爍著,
像一只嘲弄的眼睛。我害怕,害怕腦海中任何一個血腥的念頭,
都會被那個潛伏在暗處的“讀者”捕捉。然后,在現(xiàn)實世界里,一筆一畫地實現(xiàn)。
那種具象化的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也扼住了我的靈感。
我甚至不敢去想任何與刀刃、鮮血、死亡有關的詞語。子都的死,
將我徹底推入了一個無法逃脫的輿論囚籠。我成了被詛咒的女巫,我的文字是淬毒的咒語。
他們不知道,子都的死,并非簡單的巧合。誘因,是一個隱藏在小說最終稿里,
只有我和兇手才懂的“路標”。一個我親手埋下,又親手抹去的路標。時間仿佛倒流,
回到小說完稿的那一夜。窗外風雨大作,電閃雷鳴,像是在為我筆下主角的死亡奏響哀樂。
我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敲下最后一個字?!八乖谘粗?,微笑著,
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就在那個瞬間,房間里憑空出現(xiàn)了一只烏鴉的標本。
它就落在我的書桌上,翅膀被鋼針釘在木板上,姿態(tài)扭曲,仿佛在無聲地哀嚎。
一滴暗紅色的血,順著黑色的羽毛,緩緩滑落,滴在我的手稿上,暈開一朵詭異的花。
和我文中的描寫,一模一樣。那一刻,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我尖叫著從椅子上跳起來,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謶烛屖怪遥?/p>
做出了一個改變一切的決定。我顫抖著手,幾乎是憑著本能,選中了手稿里的一個關鍵段落,
按下了刪除鍵。那段文字,是我為主角留下的唯一生路,一個絕地反擊的契機。
是一個關于古老儀式的描寫,一個能召喚守護者的儀式。我當時只是出于一種本能的恐懼,
想要抹去那只烏鴉帶來的不祥預兆。
想要切斷我的文字與現(xiàn)實之間那條看不見的、該死的聯(lián)系。卻沒想到,這個無心的舉動,
竟在日后,成了一個指向兇手的“路標”。那段被刪除的文字,像一個幽靈,
日夜在我腦海中盤旋。它是我最后的希望,也是我最深的恐懼。我不敢告訴任何人,
因為我知道,一旦說出口,就等于向那個惡魔發(fā)出了新的邀請。
我仿佛能看到他正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舔舐著嘴唇,期待著我的下一部作品。
那段被刪除的文字里,究竟隱藏著什么能反敗為勝的秘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在我揭開它之前,我必須先活下去。3就在我被全世界孤立的時候,
一個叫蕭遠山的男人找上了我。他是個私家偵探,以專接警方放棄的懸案而聞名。
在所有試圖接觸我的人里,他的手段最詭異。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圍堵在我家門口,
也沒有試圖通過電話或郵件聯(lián)系我。他只是每天在我出門扔垃圾的時候,
準時出現(xiàn)在樓下的長椅上。他什么也不說,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像一把鋒利的刀,
要將我從里到外剖開。終于有一天,我忍無可忍,走過去質問他?!澳愕降紫敫墒裁矗?/p>
如果你也是來挖新聞的,那就滾!”他繞開了所有關于車禍的問題,單刀直入?!案嬖V我,
你刪掉的那段稿件,寫了什么?”我心頭一震,如墜冰窟。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粗请p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我強作鎮(zhèn)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文字一旦刪掉,就無法復原?!薄笆菃??”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對于一個作家來說,刪除的文字只會記得更清楚?!闭f完,
我決絕地轉身,將他關在了門外。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門板,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都在發(fā)抖。
從那天起,他開始如影隨形地跟蹤我。我去超市,他就在對面的咖啡館。我去公園,
他就在不遠處的樹下。他像我的影子,無處不在,卻又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
他還不斷地給我寄來一些陳年舊案的卷宗。那些卷宗里的“意外”,
都與一些不為人知的恐怖小說情節(jié)高度雷同。一樁碎尸案的拋尸地點,
和某本三流小說里描寫的藏寶圖完全一致。一樁密室殺人案的手法,
復刻了另一本早已絕版的小說里的詭異詭計。我看著那些泛黃的紙張,手腳冰涼。原來,
那個“讀者”,一直都存在。他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終于,
蕭遠山不再滿足于這種無聲的對峙。他攔住我,將一份新的卷宗遞給我。
“這是我追查了十年的案子,也是我成為私家偵探的原因。”他的眼神里有一種燃燒的瘋狂,
讓我感到心驚?!坝梦易瞿阆乱槐緯闹鹘?,寫我被他殺死。”他的語氣很平靜,
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皻⒘宋遥嬷坌〗?。用你的筆,把他引出來。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也是你唯一的路?!蔽页姓J,我被他這種以身飼鬼的瘋狂所動搖。
但我不敢落筆。我怕的,不是重溫舊日的夢魘。我真正恐懼的,是那段被刪除的文字里,
藏著一個“請神”的儀式。一旦寫出,一切將萬劫不復。那不是救贖,而是同歸于盡。
我和蕭遠山之間的對峙,陷入了僵局。我的恐懼和他的偏執(zhí),形成了一個無法調和的矛盾。
我們都在等待一個契機,一個能打破僵局的信號。是怎樣一個可怕的儀式,僅僅是寫下它,
就會引來真正的邪魔?答案,或許比死亡更可怕。4轉折,發(fā)生在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
我收到了一個沒有寄件人的神秘包裹??爝f員把它放在門口,敲了敲門就走了,
全程沒有露面,像是刻意躲避著監(jiān)控。我猶豫了很久,才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開它。
包裹里,是一個老舊的昆蟲標本盒。深棕色的木框,玻璃上蒙著一層灰塵,
散發(fā)著一股陳腐的氣味。但釘在里面的,不是蝴蝶,也不是甲蟲。而是一截斷指。
那截斷指上,戴著一枚我再熟悉不過的尾戒。那是子都的。是我在他二十歲生日時,
送給他的禮物,他說要戴一輩子。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我沒有尖叫,也沒有哭泣。
我只是發(fā)出一聲空洞的冷笑,喃喃自語了兩遍。“原來是這樣?!薄霸瓉硎沁@樣。
”所有的恐懼,在看到斷指的那一刻,都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骨的恨意,
像藤蔓一樣緊緊纏繞住我的心臟。我終于明白了那個“讀者”的真實身份。也終于明白了,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恰在此時,蕭遠山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外。他竟一路追蹤著快遞員而來,
充滿了宿命般的戲劇性。他看到我手里的標本盒,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是……”沒等他開口,我主動打開了門?!斑M來吧,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我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不像我自己。蕭遠山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不解。
他從我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陡然升起的殺意。那股殺意如此凜冽,讓他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拔也粌H要說出那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