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逆穴陳默的越野車碾過最后一段碎石路時(shí),車頭燈突然晃到個白影。他猛踩剎車,
輪胎在濕滑的泥地上劃出兩道深痕,刺鼻的橡膠味混著山間的腐葉氣息鉆進(jìn)車窗。
那白影蹲在路中央,背對著車燈,烏黑的長發(fā)垂到地面。陳默按了兩下喇叭,白影紋絲不動。
他推開車門,山風(fēng)裹著雨絲打在臉上,涼得像冰。“老鄉(xiāng)?天黑了,別在路中間蹲著重不?
”白影緩緩轉(zhuǎn)頭,一張紙糊的人臉在昏暗天光下泛著青白。那是張給死人燒的紙人,
眼眶處挖了兩個黑洞,嘴角被人用朱砂畫得咧到耳根,像在笑,又像在哭。
陳默的手指下意識摸向腰間的羅盤。這東西是師父留給他的,銅盤面磨得發(fā)亮,
指針總在陰氣重的地方瘋狂打轉(zhuǎn)。此刻指針果然“嗡嗡”震顫,針尖死死扎向紙人。“滾開。
”他從后備箱拽出根桃木拐杖——這是他給朝天村王村長帶的禮,據(jù)說老村長風(fēng)濕嚴(yán)重,
桃木能驅(qū)寒。拐杖剛舉起來,紙人突然“呼”地飄起,像片葉子似的擦著他的鼻尖飛過,
落在路邊的墳堆后沒了動靜。陳默盯著墳堆方向,那里豎著七八塊歪歪扭扭的石碑,
碑前的紙幡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幡面上的“奠”字在雨里暈成黑團(tuán)。他這才發(fā)現(xiàn),
自己已經(jīng)開進(jìn)了一片亂葬崗?!瓣悗煾??是陳師傅不?”遠(yuǎn)處傳來手電筒的光柱,
王富貴舉著個鐵皮喇叭,聲音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可把您盼來了!快跟我進(jìn)村,
再晚……再晚怕是又要出事了!”王富貴七十來歲,穿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褂子,佝僂著背,
腰里別著把銹跡斑斑的柴刀。他引著陳默往村里走,腳下的路越來越窄,
兩側(cè)的房屋都黑著燈,門窗緊閉,像一只只緊閉的眼?!按謇镞@是咋了?”陳默問。
山路兩側(cè)的墻壁上,畫著些奇怪的符號,紅漆涂的,形狀像扭曲的蛇?!八廊肆?。
”王富貴的聲音壓得極低,“上個月初三,村東頭老李頭家的二小子,在城里打工好好的,
突然從腳手架上掉下來,腦袋磕在水泥地上,紅的白的流了一地……”他咽了口唾沫,
喉結(jié)動得像吞了個石子:“上禮拜五,西頭張寡婦在家做飯,鍋里的油著了,她不跑,
反倒往火里撲,最后燒得跟焦炭似的……昨天,村醫(yī)老王頭在藥鋪里上吊了,舌頭伸得老長,
腳底下還踩著張黃符……”陳默的羅盤又開始轉(zhuǎn),這次指針指向村子最東頭的方向。
“他們死前,有沒有說過啥奇怪的話?或者見過啥東西?”“有!”王富貴突然停下腳步,
眼睛在黑暗里發(fā)亮,“張寡婦被拉出來的時(shí)候,嘴里還念叨著‘水……水從墳里出來了’。
老李頭的二小子墜樓前,工友說他總對著空氣磕頭,說啥‘龍王爺饒命’……”“墳在哪?
”陳默打斷他。王富貴指了指后山:“都在老墳地。村里的規(guī)矩,人死了都往那兒埋,
頭枕著鷹嘴山,腳蹬著月牙澗,風(fēng)水先生說這叫‘龍吸水’,能保子孫后代富貴。
”“帶我去看看。”后山的路比村里更難走,泥地里嵌著不少碎骨頭,不知是人骨還是獸骨。
越靠近老墳地,空氣越冷,雨絲落在臉上竟有些灼痛。陳默掏出羅盤,
指針已經(jīng)轉(zhuǎn)成了個模糊的銀圈,銅盤面燙得像剛從火里撈出來?!熬驮谀莾骸?/p>
”王富貴指著前方一片洼地。陳默借著手機(jī)手電筒的光看去,后頸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洼地中央密密麻麻擠著上百座墳,墳頭一律朝東——朝著月牙澗的方向。按風(fēng)水常理,
陰宅講究“頭枕山,腳蹬川”,也就是墳頭該朝西對著鷹嘴山,腳朝東對著澗水,
這樣才能借山勢聚氣,靠澗水養(yǎng)魂。可這些墳頭全反了,
像是一群背對著山、臉朝澗水跪著的人。“逆龍吸水。”陳默低聲說,聲音有些發(fā)緊。
這格局他只在師父的手札里見過,是種極其陰毒的邪術(shù),能強(qiáng)行倒吸地脈龍氣,
代價(jià)是墳里的亡魂不得安寧,子孫后代非死即殘。他走到最近的一座新墳前,
墓碑上刻著“李二狗之墓”,下葬日期是上個月初七——正是老李頭兒子墜樓的第四天。
墳前的祭品沒動過,一盤餃子長了綠毛,酒瓶倒在泥里,酒液在地上積成個黑圈,
圈里竟還在冒泡,像有東西在底下喘氣?!斑@墳是誰選的位置?”陳默扒開墳頭的浮土,
指尖觸到塊冰涼堅(jiān)硬的東西?!笆恰谴逦黝^的劉瞎子?!蓖醺毁F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說二狗死得冤,得用‘倒葬’才能讓他超生……我們哪懂這些??!
”陳默從土里挖出塊青磚,磚面上用朱砂畫著符咒,筆畫扭曲,收尾處都帶著個小鉤,
像要勾住什么。他猛地想起師父手札里的記載:五鬼運(yùn)財(cái)術(shù)的陣眼,常用這種帶鉤符咒,
鉤的不是財(cái),是活人的陽氣?!皠⑾棺尤四??”“死了?!蓖醺毁F的牙開始打顫,“就前天,
被人發(fā)現(xiàn)漂在月牙澗里,肚子鼓鼓的,撈上來的時(shí)候,七竅里全是泥……”陳默站起身,
目光掃過整片墳地。所有墳頭前都有塊青磚,只是被土埋了大半,
露出的邊角在雨里泛著暗紅。他突然注意到,每座墳的朝向雖然都朝東,但角度略有不同,
連成一片看,竟隱隱構(gòu)成個五角星的形狀——五鬼運(yùn)財(cái)局的典型布局?!岸昵啊?/p>
”陳默轉(zhuǎn)頭盯著王富貴,“二十年前,村里是不是出過事?”王富貴的臉?biāo)查g白了,
后退半步撞到棵老槐樹,樹葉子“嘩啦”落了他一身。
“沒……沒有啊……陳師傅你問這干啥?”“逆龍吸水局,得用二十年以上的積怨打底。
”陳默逼近一步,羅盤的指針突然停下,針尖直指王富貴的腳腕,“五鬼運(yùn)財(cái)要活人獻(xiàn)祭,
二十年前,你們村丟過孩子,對不對?”王富貴的嘴唇哆嗦著,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眼淚混著泥水往下淌:“是……是有這事……那年頭亂,山里來了伙穿黑衣服的,
說要給孩子體檢,拉走了五個娃,
都是七歲以下的男娃……后來就再也沒回來……”“穿黑衣服的?”陳默皺眉,
“有沒有啥特別的記號?”“有!”王富貴突然想起什么,手忙腳亂地解開褲腰帶,
從貼身的布袋里掏出個東西,“這是我家小三當(dāng)時(shí)攥在手里的,他被拉走的時(shí)候,
我從他手里搶下來的……”那是個青銅鈴鐺,只有指甲蓋大小,鈴身上刻著朵菊花,
花瓣是九個,圍著中間一個小圓點(diǎn)。陳默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九菊一派——日本二戰(zhàn)時(shí)留下的風(fēng)水邪派,專以破壞他國地脈為業(yè),最喜歡用孩童做祭品,
鈴鐺是他們的信物?!拔恕绷_盤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震顫,陳默抬頭,
只見月牙澗方向騰起一團(tuán)黑霧,像條黑龍似的直沖過來。黑霧里隱約有五個影子在翻騰,
四肢著地,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拔骞恚 标惸鹜醺毁F就往墳堆后躲,“閉眼!
別跟它們對視!”黑霧瞬間籠罩了墳地,腥臭味嗆得人睜不開眼。
陳默聽見身邊的墳頭被什么東西撞得“咚咚”響,像是有東西在用頭磕墓碑。
他握緊桃木拐杖,咬破舌尖,將血吐在拐杖頂端的八卦紋路上?!半?!”拐杖突然發(fā)燙,
一道淡金色的光從紋路里散開。黑霧猛地后退,
五個黑影在光里現(xiàn)了形——那是五個赤身裸體的孩童,皮膚青黑,眼窩深陷,指甲又尖又長,
正死死盯著陳默?!鞍押⒆舆€給我們……”黑影們開口,聲音卻像無數(shù)人在同時(shí)說話,
“我們要回家……”陳默的心一揪。這些哪是鬼,分明是二十年前被擄走的孩子,
魂魄被鎖在五鬼局里,成了害人的工具?!澳銈兊某?,我?guī)湍銈儓?bào)。”他放緩語氣,
慢慢放下拐杖,“但別再害人了,他們都是無辜的。”黑影們愣住了,就在這時(shí),
王富貴突然尖叫一聲:“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家小三!”他不知何時(shí)撿了塊石頭,
瘋了似的朝黑影砸去。黑影們被激怒了,發(fā)出刺耳的尖嘯,同時(shí)撲向王富貴。
陳默想攔已經(jīng)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黑影的利爪刺穿了王富貴的肩膀?!鞍 ?!
”王富貴倒在地上,鮮血瞬間染紅了泥土。他指著自己的腳腕,眼睛瞪得滾圓,
“鎖……鎖鏈……”陳默低頭看去,王富貴的腳腕上不知何時(shí)纏了條黑色鎖鏈,
鏈環(huán)上刻著“九菊”二字,正隨著黑影的動作往肉里鉆。而鎖鏈的另一端,
竟深深嵌在李二狗的墳頭里。黑影們突然轉(zhuǎn)身,齊齊看向陳默,眼睛里燃起綠火。
它們不再撲擊,而是圍著陳默轉(zhuǎn)圈,嘴里念叨著奇怪的咒語,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尖,
像是在召喚什么。陳默的頭開始發(fā)暈,羅盤掉在地上,指針?biāo)槌闪朔勰?/p>
他看見墳地里所有的青磚都浮了起來,朱砂符咒在半空中連成一片血色網(wǎng),
將他和王富貴牢牢罩在中間。月牙澗的方向傳來“嘩嘩”的水聲,
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從水里爬出來。陳默猛地抬頭,只見黑霧深處,
一個穿著和服的人影正緩緩走來,手里舉著個燈籠,燈籠上畫著九朵菊花,
在風(fēng)雨里明明滅滅?!帮L(fēng)水師?!比擞伴_口,中文帶著濃重的口音,“二十年了,
終于有人能看懂這逆龍局了?!标惸站o桃木拐杖,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l(fā)白。他知道,
真正的麻煩,才剛剛開始。那和服人影的身后,黑霧越來越濃,
隱約能看見無數(shù)雙眼睛在閃爍,像藏在水底的魚,正等著獵物落網(wǎng)。
第二章斷子局王富貴的慘叫聲在雨夜里撕開道口子。陳默拽著他往老槐樹后躲時(shí),
瞥見那道和服人影的燈籠正往這邊晃,橘色光暈里飄著細(xì)碎的白,細(xì)看竟是紙人剪成的櫻花。
“咬著?!标惸烟夷竟照热M(jìn)王富貴嘴里,撕開他的褂子。傷口深可見骨,
五個黑窟窿里滲著青黑色的血,像五條小蛇在皮肉里鉆。更駭人的是,
傷口邊緣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萎縮,像是被什么東西啃噬著?!斑@是五鬼煞氣。
”陳默摸出隨身攜帶的黑狗血——出發(fā)前在鎮(zhèn)上屠宰場買的,用個瓦罐裝著,此刻瓶身冰涼。
他撬開王富貴的嘴灌了兩口,又把剩下的狗血往傷口上潑?!白汤病币宦?,傷口冒出白煙,
王富貴疼得渾身抽搐,嘴里的拐杖被咬得咯吱響。但那青黑色的血確實(shí)退了些,
邊緣的皮膚也不再萎縮?!瓣悗煾怠取却遄印蓖醺毁F咳著血沫,
手指死死摳著陳默的褲腿,
“那伙人……二十年前就說過……要讓我們斷子絕孫……”斷子絕孫?陳默心里咯噔一下。
逆龍吸水局損人丁,五鬼運(yùn)財(cái)局耗陽氣,但若要讓整個村子斷后,必然還布了更陰毒的局。
他想起師父手札里提過的“斷子絕孫局”——以青銅蟾鎮(zhèn)龍脈,棺材釘鎖子孫根,
需埋在村子的“胎氣位”,也就是全村地勢最低、聚陰最重的地方。
“村里最低洼的地方在哪?”陳默問?!袄稀响籼谩蓖醺毁F的眼皮開始打架,
“祠堂底下……有口井……”話音未落,遠(yuǎn)處傳來樹枝斷裂的脆響。
和服人影的燈籠已經(jīng)離得很近,能看見那人手里還提著個木盒,盒子上貼著黃符,
符紙?jiān)谟昀镂⑽㈩潉?,像是里面有活物在撞?!白撸 标惸称鹜醺毁F往村子西側(cè)跑。
老槐樹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剛才那五個孩童黑影不知何時(shí)又冒了出來,正趴在墳頭上,
齊刷刷地朝著他們的方向,黑洞洞的眼窩像在目送。跑過村口那片亂葬崗時(shí),
陳默突然聽見嬰兒的哭聲。不是剛才黑影的尖嘯,是真正的、奶聲奶氣的啼哭,
從路邊一間破屋里傳出來。他停下腳步,羅盤雖然碎了,
但直覺告訴他不對勁——這村子死了這么多人,哪來的嬰兒?“別管了!
”王富貴在背上掙扎,“那是……那是催命的……”陳默卻擰了眉頭。破屋的門虛掩著,
門縫里透出昏黃的光,哭聲就是從里面飄出來的,還混著女人哼歌的調(diào)子,咿咿呀呀的,
像極了哄孩子睡覺的童謠。他放下王富貴,從墻角摸了塊磚頭攥在手里,輕輕推開門。
屋里沒點(diǎn)燈,那點(diǎn)昏黃是從灶膛里漏出來的,柴火快滅了,只剩點(diǎn)火星子。
灶臺上蹲著個女人,背對著門,懷里抱著個襁褓,正低頭哼歌。她的頭發(fā)很長,
濕漉漉地搭在背上,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按蠼??”陳默試探著喊了一聲。女人沒回頭,
歌聲也沒停。陳默走近兩步,突然聞到股濃烈的尸臭味——不是腐肉的臭,
是河泥混著水草的腥氣,跟王富貴說的劉瞎子死時(shí)的味道一模一樣。他舉起磚頭,
猛地繞到女人面前。懷里的襁褓里根本沒有嬰兒,只有個扎著紅布的稻草人,
肚子里塞著團(tuán)亂麻,上面沾著幾根頭發(fā)。而那女人,臉是青灰色的,眼睛瞪得滾圓,
瞳孔里一點(diǎn)光都沒有——竟是西頭那個被燒死的張寡婦!她的胳膊和胸口還留著燒焦的黑疤,
皮膚皺巴巴地貼在骨頭上,像塊烤糊的肉?!拔业耐蕖I了……”張寡婦的嘴咧開,
露出黑黃的牙,懷里的稻草人突然動了,亂麻里鉆出幾只白胖的蛆蟲,“你看,
他在動呢……”陳默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揚(yáng)手就把磚頭砸過去。磚頭砸在張寡婦頭上,
“噗”的一聲,像砸在爛泥上,她的腦袋歪到一邊,脖子處露出斷裂的白骨。
但她懷里的稻草人卻突然發(fā)出尖利的啼哭,聲音比剛才那五個黑影還要刺耳?!翱熳?!
”陳默轉(zhuǎn)身就往外跑,剛跨出門檻,就聽見身后傳來“咕咚”一聲。回頭看時(shí),
張寡婦已經(jīng)倒在灶膛里,柴火不知何時(shí)燃了起來,火苗舔著她的衣服,很快就燒成了一團(tuán)火。
那稻草人在火里掙扎,發(fā)出嬰兒般的慘叫,最后化為一撮黑灰。王富貴癱在地上,
指著張寡婦家的方向,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陳默這才發(fā)現(xiàn),
王富貴的腳底有塊暗紅色的印記,形狀像個簡化的“鬼”字,
邊緣還帶著灼燒的焦痕——跟之前那些死者腳底的符咒一模一樣。“這是‘鎖魂咒’。
”陳默的聲音發(fā)沉,“被五鬼局盯上的人,腳底都會出現(xiàn)這個。等符咒完全變成黑色,
魂魄就會被勾走。”他背起王富貴繼續(xù)往西跑,老祠堂的輪廓在雨霧里越來越清晰。
那是座青磚瓦房,院墻塌了大半,門口的石獅子缺了只耳朵,脖子上還纏著圈黑布,
像在戴孝。祠堂的門沒鎖,一推就開,一股混合著霉味和檀香的氣息撲面而來。屋里漆黑,
陳默摸出打火機(jī)打著,火苗竄起的瞬間,他看見正堂的供桌上擺著十幾個牌位,
牌位前的香爐里插著三炷香,香灰筆直,顯然剛有人燒過?!鞍阉殴┳赖紫?。
”陳默指揮著,自己則舉著打火機(jī)四處查看。供桌后面的墻壁上掛著幅畫,
畫的是鷹嘴山和月牙澗,山形水勢用朱砂勾勒,看著倒像是張風(fēng)水圖。他伸手去揭畫,
手指剛碰到畫框,就聽見“咔噠”一聲輕響。畫后面的墻壁竟陷了進(jìn)去,
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大小剛好能容一個人鉆進(jìn)去。洞口里飄出股寒氣,
帶著鐵銹和血腥的味道。陳默把打火機(jī)湊近,看見洞口下方有幾級石階,
石階上沾著些暗紅色的粉末,像是干涸的血。“你在這等著,我去看看。
”陳默對剛緩過勁的王富貴說?!皠e……別下去……”王富貴抓住他的褲腳,
“那是……那是九菊的人挖的……二十年前,他們就在祠堂底下刨坑……”陳默心里一動,
看來這就是斷子絕孫局的關(guān)鍵了。他掰開王富貴的手,把桃木拐杖塞給他:“拿著這個,
邪祟不敢靠近。我去去就回?!便@進(jìn)洞口,石階陡得厲害,每級都很窄,像是給小孩走的。
走了大概十幾級,腳下突然一空,陳默踉蹌著站穩(wěn),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間不大的密室里。
密室的墻壁上刻滿了符號,跟之前在村民墻上看到的蛇形符號不一樣,這些符號更規(guī)整,
像用刀刻的菊花,一朵接一朵,繞著墻壁轉(zhuǎn)了一圈。墻角堆著些生銹的工具,鏟子、錘子,
還有幾根長短不一的鐵釬,釬頭都沾著黑褐色的東西。最顯眼的是密室中央的石桌,
桌上擺著個青銅蟾蜍,巴掌大小,蜍眼凸起,嘴里銜著枚銅錢,背上布滿疙瘩,
每個疙瘩里都嵌著根細(xì)小的棺材釘,釘尖朝外,閃著寒光?!扒嚆~蟾鎮(zhèn)龍脈,棺材釘鎖胎氣。
”陳默倒吸一口涼氣。這正是斷子絕孫局的核心物件。青銅蟾能吸收地脈靈氣,
棺材釘則會釋放陰煞,兩者結(jié)合,能讓方圓十里的女子不孕,男子絕精,不出三代,
整個村子就會徹底斷后。他走近石桌,發(fā)現(xiàn)青銅蟾的肚子上刻著行小字,是日文,
他認(rèn)得幾個:“九菊一派,大正三年立”。大正三年是1914年,看來這局布下的時(shí)間,
比二十年前那樁血案還要早得多。難道九菊一派盯上這村子,不止二十年?
陳默的手指撫過青銅蟾的背,那些棺材釘竟微微發(fā)燙,像是有生命似的。他突然注意到,
石桌底下有個暗格,暗格里放著個賬本似的東西。抽出賬本,紙頁已經(jīng)泛黃發(fā)脆,
上面用毛筆寫著密密麻麻的名字,每個名字后面都標(biāo)著日期,最早的是民國初年,
最近的就是上個月——李二狗、張寡婦、王村醫(yī)……所有近期死去的人,
名字后面都畫著個叉。而在賬本的最后一頁,畫著個簡易的地圖,標(biāo)注著五個紅點(diǎn),
其中一個就是老祠堂,
另外四個分別在鷹嘴山山頂、月牙澗下游、村東頭的老井和亂葬崗中央。
“五鬼運(yùn)財(cái)局的五個陣眼。”陳默恍然大悟。逆龍吸水局是根基,斷子絕孫局是目的,
五鬼運(yùn)財(cái)局則是用來催動前兩局的動力,三者嵌套,環(huán)環(huán)相扣,這九菊一派的心思,
竟縝密到這種地步。就在這時(shí),密室入口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有人踢到了石階。
陳默迅速把賬本塞進(jìn)懷里,抓起石桌上的青銅蟾藏進(jìn)背包,躲到墻角的陰影里。
打火機(jī)的光從入口照進(jìn)來,一個穿著沖鋒衣的年輕女孩探進(jìn)頭來,梳著馬尾辮,臉上沾著泥,
手里舉著個工兵鏟,警惕地四處張望:“陳默?你在里面嗎?我是林小雨!”林小雨?
陳默愣了一下。這是他師父的老友托付的助手,說也是學(xué)風(fēng)水的,今天一早該到朝天村匯合,
怎么現(xiàn)在才來?“我在這?!标惸瑥年幱袄镒叱鰜怼A中∮昝黠@松了口氣,
把工兵鏟往地上一戳:“可算找到你了!這村子邪門得很,我剛才在村口看見個紙人,
跟活的似的追著我跑……”她突然注意到墻上的菊花符號,臉色變了,“九菊一派的標(biāo)記?
他們真在這里?”“不止在這里?!标惸奄~本遞給她,“他們布了三個局,
要讓這村子斷子絕孫?!绷中∮昕焖俜~本,眉頭越皺越緊:“不對,這賬本有問題。
你看這些日期,民國初年的那些名字,后面標(biāo)的不是叉,是圈?!标惸瑴愡^去看,果然,
早期的名字后面都是紅圈,而且每個紅圈旁邊都記著個數(shù)字,“一”、“二”、“三”,
最多的一個標(biāo)著“七”。“這是……借命?”林小雨的聲音發(fā)顫,“九菊一派有種邪術(shù),
能借別人的陽壽給自己人續(xù)命,標(biāo)多少數(shù)字,
就是借了多少年……”陳默突然想起王富貴說的,二十年前被擄走的五個孩子。
難道那些孩子不是被害死了,而是成了九菊一派借命的“容器”?就在這時(shí),
密室的門突然“砰”地關(guān)上,外面?zhèn)鱽礞i鏈拖地的聲音。陳默和林小雨同時(shí)看向入口,
火光從門縫里透進(jìn)來,映出個高大的人影,手里舉著把武士刀,刀身在火光下閃著冷光。
“找到你們了?!焙头擞暗穆曇粼陂T外響起,帶著病態(tài)的興奮,“青銅蟾和賬本,
都該還給我了。”林小雨迅速舉起工兵鏟:“是佐藤!九菊一派現(xiàn)在的頭目,
我在師父的資料里見過他的照片!”陳默摸出背包里的青銅蟾,
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不是要拿回去,是要?dú)Я怂鼈?!這兩樣?xùn)|西是證據(jù),
證明他們在這里布了百年的局!”門外傳來“咔噠”的聲響,像是在撬鎖。陳默看了眼密室,
發(fā)現(xiàn)除了入口,再沒有別的出口。墻角的鐵釬閃著寒光,他突然有了主意?!澳銖淖筮吚@,
我去右邊。”陳默低聲對林小雨說,“他進(jìn)來的時(shí)候,我們先下手為強(qiáng)!”林小雨點(diǎn)點(diǎn)頭,
握緊工兵鏟,腳步放輕地挪到左邊的陰影里。陳默則抓起一根鐵釬,手心沁出冷汗。
門鎖“嘩啦”一聲被撬開,佐藤推門進(jìn)來,手里的燈籠照亮他的臉——一張刀疤縱橫的臉,
左眼是假的,裝著個黑色的玻璃珠,右眼卻亮得嚇人,像鷹隼盯著獵物?!帮L(fēng)水師,
把東西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diǎn)?!弊籼俚奈涫康锻显诘厣?,劃出刺耳的聲響。
陳默沒說話,突然將手里的鐵釬朝佐藤的假眼擲去。佐藤顯然沒料到他會來這手,
下意識地偏頭,鐵釬擦著他的臉頰飛過,釘在身后的墻壁上,濺起一片火星。“找死!
”佐藤怒吼著揮刀砍來,刀風(fēng)帶著股腥氣,刮得陳默臉頰生疼。陳默側(cè)身躲過,
同時(shí)朝林小雨使了個眼色。林小雨會意,舉著工兵鏟從左邊撲出來,狠狠砸向佐藤的后背。
佐藤像是背后長了眼,猛地轉(zhuǎn)身,武士刀橫掃,林小雨慌忙后退,工兵鏟被砍出個缺口。
密室里空間狹小,佐藤的武士刀根本施展不開。陳默趁機(jī)繞到他身后,
抓起墻角的錘子砸向他的膝蓋。佐藤悶哼一聲,單膝跪地,手里的燈籠掉在地上,
火苗瞬間點(diǎn)燃了地上的干草?!盁怂姆?!”陳默大喊。
他注意到佐藤的和服腰間纏著圈黃符,符紙用紅繩系著,像是某種護(hù)身符。林小雨反應(yīng)極快,
抓起一把干草扔向佐藤的腰間?;鹈缌⒖谈Z了上去,符紙“滋滋”地燃燒,
佐藤發(fā)出一聲慘叫,身上冒出黑煙,皮膚竟像融化的蠟一樣開始變形?!鞍烁拢?/p>
”佐藤嘶吼著,突然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拔開瓶塞,將里面的液體潑向火苗。
液體遇火瞬間爆燃,整個密室的溫度驟然升高,墻壁上的菊花符號被火一烤,
竟?jié)B出暗紅色的液體,像是在流血?!翱熳?!”陳默拉著林小雨沖向入口,
佐藤的武士刀卻突然橫劈過來,陳默下意識地把林小雨推開,自己卻沒躲過,
胳膊被劃開一道深口子,鮮血瞬間涌了出來?!瓣惸?!”林小雨驚呼著想去扶他。“別管我!
拿著青銅蟾和賬本出去!找警察!”陳默推了她一把,自己則撲向佐藤,將他死死抱住。
佐藤的皮膚燙得像烙鐵,陳默感覺自己的衣服都要被燒著了。林小雨咬了咬牙,
抓起背包沖出密室。她聽見身后傳來陳默的悶哼和佐藤的嘶吼,
還有青銅蟾掉在地上的“哐當(dāng)”聲,但她不敢回頭,只能拼命地往上跑。跑出祠堂時(shí),
雨不知何時(shí)停了,月亮從云里鉆出來,慘白的光灑在地上。林小雨剛想往村口跑,
突然感覺腳踝一緊,低頭一看,竟是條黑色的鎖鏈,正死死地纏著她的腳腕,
鏈環(huán)上刻著“九菊”二字——跟王富貴腳上的一模一樣。她猛地抬頭,
看見祠堂門口站著五個孩童黑影,正是之前在墳地見到的那些。黑影們的手里都拿著紙人,
紙人臉上畫著和張寡婦一樣的笑臉,正齊刷刷地朝著她的方向。
“把東西留下……”黑影們開口,聲音里帶著孩童的天真,卻透著刺骨的寒意,
“不然……你就當(dāng)我們的新玩伴吧……”林小雨的工兵鏟掉在地上,
她感覺自己的腳底開始發(fā)燙,低頭一看,那暗紅色的“鬼”字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