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圣怒闖賈府黛玉咳血將亡,滿府張燈慶賀“金玉良緣”。
踏碎凌霄的棒子頓裂賈府地磚,滿堂神佛俱驚:“誰準你們動她?”大圣眼底映著榻上枯骨,
聲音壓抑五百年孤寂的暴怒:“她等的一直是俺老孫!”當火眼金瞳看透三生石上前緣,
他俯身抱起氣若游絲的淚人:“別怕?!薄皬慕裢螅愕蔚拿恳坏螠I,
都得由我齊天大圣親自來擦。”————2 仙石裂大圣醒仙界靈臺方寸,
萬古死寂被一聲裂石驚雷悍然劈碎。不是天劫,勝似天劫。
那尊與天地同壽、自混沌初開便吞吐日月的仙石轟然炸裂,不是外力,
是從內(nèi)里迸發(fā)的某種亙古未有的焦灼。碎石齏粉激射,煙塵彌漫中,一雙金眸豁然睜開,
戾氣沖霄,映得周遭云海翻滾如沸!“呃啊——!”孫悟空猛地捂緊頭顱,
那不是物理的痛楚,是魂魄深處被硬生生剜扯的劇震。
一幅畫面不受控地撞入靈臺:瀟湘竹影,月色凄寒,一個女子蜷在榻上,咳得撕心裂肺,
殷紅的血濺上素白帕子,像雪地里凋零的殘梅。她的氣息,微弱得下一刻就要斷絕。
那氣息…那魂魄…陌生,又熟悉到刻骨銘心!仿佛是他失落了千萬年的一塊碎骨,一滴精血,
正被無形的鈍刀一點點凌遲,即將徹底湮滅!“誰?!誰敢——!
”咆哮聲震得整座花果山簌簌顫抖,群猴驚恐伏地。他周身鎖子黃金甲自行披掛,
鳳翅紫金冠烈烈燃燒,五百年的沉眠積壓的暴戾與焦躁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顧不上那莫名涌現(xiàn)的心悸根源,只知道慢一刻,便要遺恨永劫!“筋斗云!”云層應(yīng)聲撕裂,
一道金色流光以撕破蒼穹之勢直沖九霄,撞碎層層云靄,
朝著凡間某個方向——那令他魂牽悸動的垂死氣息——瘋狂掠去!
* * *3 金玉良緣碎賈府,榮慶堂。紅燭高燒,笙簫聒耳。
大紅灑金的“囍”字剪得到處都是,丫鬟仆婦穿梭不息,端著金盤玉盞,
里面是龍肝鳳髓亦不及的“金玉良緣”的喜慶。賈母歪在軟榻上,滿面紅光,
聽著王熙鳳巧舌如簧地烘托著氣氛,底下薛姨媽笑著應(yīng)和,王夫人捻著佛珠,
嘴角是壓抑不住的得色。一片喧騰熱浪,幾乎要將這雕梁畫棟的廳堂淹沒。
唯有角落的瀟湘館,是徹骨的死寂。紫鵑跪在榻邊,眼睛腫得如同桃核,
握著林黛玉那只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手,眼淚無聲地淌。榻上的人,面色灰敗,唇無血色,
每一次細微的喘息都帶著破風(fēng)箱般的嗬嗬聲,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桌上一碗黑黢黢的藥早已涼透,散著苦澀的絕望?!肮谩媚铩弊嚣N哽咽著,
聲音低得只剩氣音,“您…您再喝一口…求您了…”黛玉眼睫顫了顫,
卻連睜開的力氣都沒有了。外間的喧鬧絲竹聲隱約傳來,像鈍刀子割著她最后一點意識。
寄人籬下的冷眼,被曲解的高傲,無人惜取的才情…一世孤零,原以為等到了知己,
卻原來是鏡花水月,騙局一場。真好笑,臨了了,滿府上下都在慶賀他的“良緣”,
誰還記得瀟湘館里有個快死的孤女?心口猛地一陣劇痛,腥甜涌上喉頭,
她卻連咳出來的力氣都沒了。意識漸漸渙散,沉入無邊的黑暗寒淵。
也好…累了…就在她魂魄幾欲離體,一線游絲將斷未斷之際——“轟?。。。。?!
”一聲巨響絕非人間所有!地動山搖!整個賈府劇烈搖晃,琉璃燈盞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梁柱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廳內(nèi)歡聲笑語戛然而止,杯盤狼藉,女眷尖叫四起,
賈璉等人駭?shù)貌铧c鉆到桌底!“怎么了?!地龍翻身了?!”“快跑啊——!”混亂中,
只見榮慶堂那兩扇沉重無比的楠木大門轟然洞開,不是被推開,
是被一股蠻橫到極致的力量徹底踹成了齏粉!煙塵彌漫中,一個身影踏著碎木與月光步入。
身披鎖子黃金甲,頭戴鳳翅紫金冠,足蹬藕絲步云履,一身戰(zhàn)天斗地的戾氣尚未收斂,
周身仿佛燃燒著無形的火焰,灼得空氣都在扭曲。
他手中那根碗口粗細、暗沉無光的烏鐵棒子,只是隨意頓在地磚上,
方才那驚天動地的巨響便是由此而來,此刻更是以落點為中心,
蛛網(wǎng)般的裂紋瘋狂蔓延至整個廳堂地面!滿堂死寂。
所有驚叫、慌亂、疑問全都卡在了喉嚨里。賈母嚇得渾身發(fā)抖,王熙鳳臉色煞白,
強撐著想要上前周旋:“這…這位…大王…不知從何而來,有何…”話未說完,
那身影根本無視她,仿佛她只是一粒塵埃。那雙燃燒著金色火焰的眸子,
如同兩道實質(zhì)的利劍,瞬間掃過全場,最終,
死死釘在了內(nèi)堂角落那扇通往瀟湘館的月亮門上??謶?,無邊的恐懼攫住了每一個人。
賈寶玉原本縮在賈母身后,此刻卻不知哪來的勇氣,或許是那方向刺痛了他,
竟踉蹌著上前一步,想要阻攔:“不…不準你去擾林妹妹…”“滾開!”一聲低吼,
并非多么高聲,卻蘊含著壓垮一切的恐怖威勢。孫悟空甚至沒動手,只是周身氣勁一蕩,
賈寶玉便如同被巨浪拍中,驚呼著倒飛出去,撞翻了一片屏風(fēng)桌椅,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孫悟空一步踏出,已掠過數(shù)十步距離,無視身后驚怒抽氣與死寂,
徑直闖入那片死寂的瀟湘館內(nèi)室。濃重的藥味和死亡氣息撲面而來。
他的目光瞬間鎖定了榻上那抹幾乎被錦被淹沒的孱弱身影。那樣小,那樣輕,
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了?;鹧劢鹁χ拢吹梅置?,那縷與本該與他同源而生的魂魄,
正在以可怕的速度消散,微弱得只剩一點螢火。
滔天的暴怒和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撕心裂肺的劇痛瞬間淹沒了他!
五百年前被壓五行山是憤懣,是桀驁,卻從無此刻這般…恐慌。他一步步走到榻前,
陰影將黛玉完全籠罩。紫鵑早已嚇傻,癱軟在一旁。滿府的人驚魂未定,簇擁到瀟湘館門口,
卻無一人敢踏入半步,只敢遠遠看著那煞神般的背影。賈母顫聲道:“你…你到底是何人?!
欲對我外孫女作甚?!”孫悟空緩緩轉(zhuǎn)過身。那雙熔金般的瞳孔里,沒有戲謔,沒有好奇,
只有焚盡九天的暴怒和一種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護短。
他掃過門口那一張張或驚懼、或虛偽、或冷漠的臉,聲音低沉如悶雷,
壓得人心肺欲裂:“你們不懂她,俺老孫懂?!苯鸸堪粑锁Q一聲,駭?shù)帽娙她R齊后退。
“你們不信她,俺老孫信?!彼抗庾詈舐湓诿嫒缢阑业馁Z寶玉身上,
滿是鄙夷:“她苦等的,從來不是那塊廢物點心!”話語如驚雷劈落!“她等的是俺老孫!
是補天遺石!是鬧天宮的齊天大圣孫悟空!”聲浪滾滾,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是你們這群瞎了眼、黑了心的腌臜蠢貨,錯認了石頭,困錯了魂!辱沒了她三生!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砸得賈府眾人心神俱顫,
砸得那“金玉良緣”的虛假喜慶碎了一地齏粉!孫悟空不再看他們,俯身,
動作是與他暴戾氣息截然相反的、近乎笨拙的輕柔,
將那枯瘦如柴、輕得沒有分量的身子連人帶被,小心翼翼地抱進懷里。黛玉似乎感知到什么,
冰涼的眼睫顫了顫,一滴淚珠無聲從眼角滑落,滾過蒼白的面頰。孫悟空伸出毛茸茸的手指,
極其小心地、近乎虔誠地拂去那滴淚。觸手冰涼,卻燙得他心口一抽?!皠e怕。
”他聲音壓抑了五百年的孤寂與狂躁,在此刻化作一種斬釘截鐵、撼天動地的承諾。
他抱著她,轉(zhuǎn)身,面對滿堂死寂和驚恐,金箍棒一頓,地動山搖:“從今天起,
她歸俺老孫護著!”目光如冷電,
掃過賈母、王夫人、王熙鳳、賈政…每一個被他看到的人都如墜冰窟,渾身僵硬。
“誰敢再讓她掉一滴不該掉的淚——”金色瞳孔中殺機暴漲!“定叫他嘗嘗俺老孫的厲害!
”話音落下,不再理會身后是何等反應(yīng),抱起懷中氣若游絲的人兒,縱身一躍,撞破屋頂,
踏云而去。碎瓦木屑紛飛中,只剩下一地狼藉、崩塌的錯緣,
和滿府呆若木雞、面無人色的眾人。4 云端護淚人云端,冷風(fēng)獵獵。
孫悟空將懷中人護得嚴密,低頭看去,
黛玉似乎在那極致的速度與高空寒意中汲取到一絲微弱的生機,竟微微睜開了眼。
迷茫的、沒有焦距的眸子,對上那雙熔金淬火、此刻卻努力收斂了所有鋒芒的眼睛。
“…”她唇瓣翕動,無聲。孫悟空卻聽懂了。他箍緊手臂,
聲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和肯定:“睡吧。往后,你滴的每一滴淚,”云靄在他們腳下奔騰,
身前是浩瀚星河,是無拘無束的新生。“都得由我齊天大圣…”“親自來擦。
”云巔的風(fēng)凜冽如刀,卻割不散孫悟空周身那團近乎實質(zhì)的焦灼。他臂彎里的重量太輕了,
輕得像攏著一捧即將散盡的煙,隨時會從指縫漏走,被這九天之上的狂風(fēng)吹得一絲不剩。
林黛玉的意識在冰冷的深淵和模糊的暖意間浮沉。徹骨的寒意從五臟六腑里透出來,
那是瀟湘館里積年的陰冷,是寄人籬下無人問津的寒涼,是心火將熄前的死寂。
可偏偏又有一股蠻橫的、不容置疑的暖意從包裹著她的力量來源滲透進來,粗糙,滾燙,
帶著硝煙與蟠桃的奇異香氣,笨拙地對抗著她體內(nèi)蔓延的冰冷。她費力地掀開眼簾,
視線模糊一片,只看到線條冷硬的下頜,和微微抖動的赤色鬃毛。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張臉,
不是寶玉的惶急,不是紫鵑的哀泣。是一種全然陌生的、充滿野性壓迫的存在。
“…放…開…”聲音氣若游絲,帶著咳血后的嘶啞,和最后一點微弱的驕傲。
她習(xí)慣了一個人蜷縮著舔舐傷口,這突如其來的禁錮讓她不安,哪怕那懷抱灼熱。
孫悟空身形一頓,低頭看去。懷里的姑娘紙一樣白,眼睫顫得像是折翅的蝶,
明明下一刻就要碎掉,偏偏那眼神里還凝著一點不肯屈就的清棱棱的光。這眼神,
像根極細的針,猝不及防刺了他一下,不疼,卻讓他箍著她的手臂下意識放輕了力道,
那股踏南天碎凌霄的蠻霸之氣,竟有些無處著力的困窘。“吵什么?”他聲音粗嘎,
努力想壓住那點不自在,聽起來反倒更兇,“俺老孫還能害你不成?
”黛玉被他這嗓門激得又是一陣輕咳,蒼白的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孫悟空頓時有點慌,
筋斗云都晃了一下。他騰出一只毛茸茸的手,想給她順氣,又怕自己沒輕沒重碰碎了她,
那大手僵在半空,落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猛地想起什么,伸手往耳后一掏,
捻出些微不可見的金燦燦的毫毛,吹口氣,毫毛化作一團暖融無比的金色光暈,
輕輕覆在黛玉心口。那是在老君爐里煅出的純陽精氣,雖不能立時根治她的沉疴,
卻足以吊住她即將潰散的心脈。一股沛然的暖流涌入冰涼的四肢百骸,
驅(qū)散了些許噬骨的寒冷。黛玉急促的喘息稍稍平復(fù),模糊的視線清晰了些,
終于看清了抱著自己的人。雷公嘴,孤拐面,火眼金睛——一副駭人相貌。
可那雙此刻正盯著她的金色眸子里,沒有她慣??吹降膽z憫、厭棄或虛偽,
只有一種純粹的、幾乎燙人的焦躁,還有…一種她看不懂的、仿佛找了很久終于找到的確定。
“你…是誰?”她聲音依舊微弱,卻穩(wěn)了一絲?!皩O悟空?!彼鸬酶纱啵盅a充一句,
帶著天生的倨傲,“齊天大圣孫悟空?!边@名號震動三界,卻顯然未入深閨少女的耳。
黛玉眼中只有迷茫和未散的戒備。孫悟空嘖了一聲,有點煩躁于她的“無知”,
卻又覺得她這懵懂脆弱的樣子,比賈府那些心思九曲十八彎的貨色順眼千萬倍。
他懶得再多解釋,抱著她,一個筋斗加速,風(fēng)馳電掣穿過層層云海。下方景致飛速流轉(zhuǎn),
山河縮略如畫。黛玉從未有過這般體驗,一陣眩暈,下意識地攥緊了他冰涼的鎖子甲邊緣。
那微小的力道讓孫悟空身形又是一滯,低頭看她一眼,速度竟不自覺放緩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云層驟散,眼前豁然開朗。5 花果山新生不再是賈府那逼仄的亭臺樓閣,
而是一片沸騰著無盡生機的仙家洞天。奇峰羅列,瀑布如練,瑤草奇花永不凋零,
仙桃碩果壓彎枝頭。成千上萬的猿猴在其間嬉鬧騰躍,見到金光落地,齊齊噤聲,恭敬俯首,
鴉雀無聲?!按笸?!”“大王回來了!”幾只通靈的老猴迎上前,
看到孫悟空懷里抱著個氣息奄奄、絕非仙類的凡人女子,皆是愕然。孫悟空卻不理會,
徑直抱著黛玉走向水簾洞深處一方最為干燥溫暖的石室,那是他平日休憩之所。
石床鋪著厚厚的不知名獸皮,柔軟異常。他小心翼翼將她放下,動作依舊有些僵硬,
仿佛手里捧著的是晨露凝成的琉璃盞?!耙院?,你就住這兒?!彼迹蝗葜靡?。
黛玉掙扎著想坐起,打量著這陌生的、充滿了野性氣息的環(huán)境,與他目光一觸,
那雙總含著輕愁的眸子里下意識地流露出疏離與抗拒。仙山洞府又如何?
不過是另一個精致的牢籠。她仍是寄人籬下,甚至…寄人“洞”下。
“不勞…大圣費心…”她偏過頭,聲音清冷,“孤魂野鬼,自有歸處?!薄皻w處?
”孫悟空火眼金睛一瞇,那股壓不住的躁戾之氣又冒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