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福殯葬服務(wù)”的招牌,在汕東市老城區(qū)一條逼仄的背街小巷里,顯得格外不起眼。紅底金字的招牌邊緣已經(jīng)褪色剝落,蒙著一層洗不掉的油膩灰塵。店鋪門臉不大,玻璃櫥窗后面陳列著幾個扎得有些粗糙的花圈和幾尊表情呆板的廉價骨灰盒,灰蒙蒙的玻璃上貼著“白事一條龍”、“擇吉安葬”、“風水堪輿”等褪色的紅字。
吱呀一聲,那扇玻璃門緩緩被推開,仿佛是一個被遺忘的世界的入口,展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個充滿陳舊和神秘氛圍的空間。
一踏入店內(nèi),一股濃烈而獨特的氣味便如潮水般涌上前來,這股味道是由劣質(zhì)線香、陳舊紙張以及木頭霉味交織而成的,讓人不禁皺起眉頭。店內(nèi)的光線異常昏暗,只有幾縷微弱的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靠墻而立的是兩排高聳至天花板的貨架,上面堆滿了各種黃紙、錫箔元寶以及紙扎的別墅汽車等物品。這些紙制品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陰森,而在角落里,一匹半人高的紙馬靜靜地靠著,仿佛在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空氣中彌漫著細微的紙屑灰塵,它們在微弱的光線中飛舞,給整個空間增添了一絲朦朧和迷離的感覺。
柜臺后面,樊佳勝正全神貫注地低著頭,手中握著一把細如牛毛的小刻刀,在一塊巴掌大的陰沉木牌上精心雕刻著繁復的符文。他的動作輕柔而嫻熟,每一刀都像是在木牌上描繪一幅細膩的畫卷。
樊佳勝看上去大約三十歲出頭,他身穿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藏青色棉麻布衣,衣服的顏色與店內(nèi)的陳舊氛圍相得益彰。他的身形瘦削,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而他的臉色則是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缺乏血色的蒼白,透露出一種與外界隔絕的氣息。頭發(fā)略長,隨意地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沉靜得如同古井深潭的眼睛。那眼睛不大,卻異常有神,瞳孔深處仿佛沉淀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洞悉幽微的光。他手指修長穩(wěn)定,刻刀在木牌上劃出細微而流暢的聲響。
“叮鈴鈴——”
柜臺上一臺老舊的黑色座機電話突然刺耳地響了起來,打破了店內(nèi)的寂靜。
樊佳勝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甚至眼皮都沒抬一下。直到最后一筆符文刻完,他才緩緩放下刻刀,拿起旁邊一塊柔軟的鹿皮布,仔細擦拭著木牌上的碎屑,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做完這一切,他才不緊不慢地伸手拿起話筒。
“喂,祥福?!彼穆曇舨桓撸瑤е环N奇特的、如同玉石相擊般的清冷質(zhì)感,在這昏暗擁擠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電話那頭似乎說了些什么。樊佳勝握著話筒,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只有那雙沉靜的眸子深處,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了然于心的光。片刻后,他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東西放老地方?!北銙鞌嗔穗娫?。
他沒有立刻起身,目光卻緩緩移向柜臺靠內(nèi)側(cè)的一個角落。那里放著一個不起眼的、巴掌大小的羅盤。羅盤是黃銅材質(zhì),邊緣被歲月摩挲得光滑溫潤,盤面復雜無比,密密麻麻地刻著天干地支、二十四山向、八卦九星、二十八宿,還有各種顏色標注的吉兇刻度,中心天池位置鑲嵌著一根細如發(fā)絲的磁針。
就在樊佳勝目光落下的瞬間——
那根原本穩(wěn)穩(wěn)指向南方午位的磁針,毫無征兆地、劇烈地顫抖起來!
不是尋常的偏移!而是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撥弄,又像是被強大的電流擊中,瘋狂地左右搖擺!擺動的幅度之大,速度之快,幾乎在盤面上劃出一道模糊的虛影!整個黃銅羅盤甚至都隨著磁針的狂顫而發(fā)出細微的、高頻的嗡鳴聲!
樊佳勝的瞳孔驟然收縮!一直古井無波的面容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將羅盤抓在手中!
入手冰涼!但那劇烈的震顫卻如同活物般,透過掌心清晰地傳遞上來!磁針瘋狂地擺動著,每一次擺動都狠狠撞擊著天池的邊緣,發(fā)出極其微弱的“噠、噠”聲!更詭異的是,磁針擺動的方向,并非毫無規(guī)律!它劇烈地搖擺著,但每一次擺動的極限位置,都死死地指向著同一個方位——西北方!市二建工地的方向!
樊佳勝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無比!他迅速從柜臺下抽出一張泛黃的、邊緣磨損嚴重的汕東市老城區(qū)地圖,鋪在柜臺上。手指精準地找到“祥福殯葬”的位置,又沿著西北方向劃出一條直線。
直線的盡頭,精準地刺穿了地圖上標注的“市二建(新址)”那片區(qū)域!
“地脈驚變…陰煞沖霄…”樊佳勝盯著瘋狂顫動的羅盤,嘴唇無聲地翕動,吐出幾個冰冷的字眼。他修長的手指迅速在羅盤復雜的盤面上點劃、推算,指尖如同撥動無形的琴弦,每一次點落都帶著某種玄奧的韻律。
天池磁針的震顫愈發(fā)狂亂!盤面上代表“死門”、“絕命”、“五鬼”等大兇之位的區(qū)域,那些用朱砂點染的刻度,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激活,隱隱透出暗紅色的微光!而盤面中心區(qū)域,象征著地氣龍脈的線條,更是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如同被攔腰斬斷的斷裂之象!
樊佳勝的眉頭越鎖越緊,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他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如電,仿佛穿透了昏暗的店鋪墻壁,死死釘向西北方向那片被陰云籠罩的區(qū)域,聲音低沉而凝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寒意:
“陰兵借道…大兇之局!有東西…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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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個冰冷破敗的出租屋的。金立成最后那個銳利如刀的眼神,那句沉甸甸的追問,還有手臂上那塊仿佛被烙印上去的、與棺內(nèi)抓痕形狀如出一轍的淤青,像無數(shù)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將她拖入更深的恐懼泥潭。她把自己蜷縮在床角,用薄薄的被子緊緊裹住身體,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面那個越來越詭異、越來越危險的世界。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此刻聽起來都像是某種不懷好意的竊竊私語。
直到一陣突兀的、帶著某種特殊節(jié)奏的敲門聲響起。
“篤…篤篤…篤…”
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穿透力,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
周小美像受驚的兔子猛地抬起頭,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謶肿屗郎喩斫┯?,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周小美。”門外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仿佛能穿透門板的清冷質(zhì)感?!拔抑滥阍诶锩?。開門?!?/p>
那聲音里沒有惡意,卻也沒有溫度,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
周小美猶豫了很久,久到門外的敲門聲再次響起,依舊是那獨特的節(jié)奏。最終,對未知的恐懼被另一種更強烈的、渴望知道真相的沖動壓倒。她顫抖著下了床,光著腳,一步一步挪到門邊,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貓眼里映出一個穿著藏青色棉麻布衣的瘦削身影?;璋档臉堑罒艄庀?,他臉色蒼白,頭發(fā)束在腦后,一雙眼睛沉靜地直視著貓眼,仿佛能直接看到門后的她。
周小美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打開了門鎖。
樊佳勝站在門口,沒有立刻進來。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在周小美蒼白驚恐的臉上掃過,最后落在她緊抓著門框、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上。他的視線似乎穿透了那單薄的衣袖,精準地落在了她左臂外側(cè)那塊淤青的位置。隨即,他的目光微微上移,落在了周小美的左肩上方,虛空中的某個點。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凝重,甚至帶著一絲…驚悸?
“你…”樊佳勝開口,聲音依舊清冷,卻帶上了一絲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左肩魂燈,滅了!”
周小美渾身劇震!茫然地看著他:“什…什么燈?”
樊佳勝沒有解釋,一步踏進屋內(nèi)。狹小破敗的空間似乎讓他很不適應(yīng),但他沒有在意。他的目光飛快地在屋內(nèi)掃視一圈,最后定格在床頭那只廉價塑料臺燈上。昏黃的光線下,他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
“三盞魂燈,頂上一盞,雙肩各一盞。燈亮則陽火旺,諸邪不侵?!狈褎俚穆曇舻统炼焖伲袷窃陉愂鲆粋€不容置疑的事實,“你頂燈尚明,右肩燈火搖曳,已是風中殘燭…而你左肩之上,一片漆黑!燈已熄,陰氣灌體,邪祟纏身!大兇之兆!”
他的目光再次銳利地刺向周小美,仿佛要看穿她的靈魂:“你最近,是不是接觸過極陰穢之物?比如…沾血的古物?或者…做過被活埋的噩夢?”
周小美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樊佳勝的話像冰冷的錐子,精準地刺中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懼!掌心詭異的血土污跡,那場窒息絕望的青銅棺噩夢,醫(yī)院鏡子里腐爛的嫁衣女尸…一幕幕恐怖的畫面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翻涌!她雙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全靠抓著門框才勉強支撐。
“你…你怎么知道?”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
樊佳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的目光越過周小美,看向窗外那片被城市燈火映照得有些發(fā)紅的西北方向夜空,眼神凝重得如同化不開的墨。“那地方…太兇。陰兵借道,百鬼夜行…不是你能沾染的。最近,晚上別出門?!彼D了頓,從寬大的布衣袖袋里摸出一枚用紅繩系著的、小小的、刻滿符文的桃木牌,遞給周小美。
“貼身戴著,別離身?;蛟S…能擋一擋?!彼恼Z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不確定。
周小美顫抖著接過那枚觸手溫潤的桃木牌,入手沉甸甸的,仿佛帶著某種無形的力量。就在她手指觸碰到桃木牌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暖流順著指尖涌入,讓她冰冷僵硬的身體似乎有了一絲暖意。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恐懼。連這個神秘的風水師,語氣都如此凝重…
樊佳勝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包含了警告、憐憫和一絲她無法理解的沉重。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zhuǎn)身便消失在昏暗的樓道里,如同他來時一樣突兀。
周小美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手里緊緊攥著那枚小小的桃木牌,仿佛攥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左肩魂燈已滅…陰兵借道…大兇之局…這些冰冷的字眼在她混亂的腦海里瘋狂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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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時分。
市二建工地外圍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白天的警戒帶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像無數(shù)招魂的幡旗。巨大的探照燈光柱如同巨獸冰冷的獨眼,在廢墟和泥濘中機械地掃視,每一次掃過,都在地面上投下龐大而扭曲、不斷移動的陰影。
離那片被巨大防水雨布嚴密籠罩的核心區(qū)域約莫五十米遠的一處斷墻殘垣后,樊佳勝如同融入了陰影本身,悄無聲息地伏在那里。他換了一身更便于行動的深灰色布衣,背上斜挎著一個不大的灰色布包。手中,緊緊握著那面黃銅羅盤。
羅盤盤面上,那根磁針依舊在劇烈地顫抖著!每一次瘋狂的擺動,都死死地指向雨布籠罩的方向!盤面上代表兇煞的朱砂刻度,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暗紅色微光!
樊佳勝的臉色在陰影中顯得更加蒼白。他左手托著羅盤,右手掐著復雜的指訣,口中無聲地默念著什么,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似乎在極力對抗著某種無形的、強大的干擾力量。
他深吸一口氣,如同獵豹般從斷墻后無聲地竄出,身形矯健而迅捷,借著探照燈光柱掃過的間隙,利用各種障礙物的陰影,快速而謹慎地朝著那片被雨布籠罩的“墳包”潛行。夜風嗚咽著,卷起地上的沙礫和紙屑,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如同無數(shù)竊竊私語的鬼魂。
近了。距離那片巨大的、在夜風中微微鼓脹的防水雨布邊緣,只有不到二十米??諝庵心枪扇粲腥魺o的鐵銹腥氣,變得異常濃郁粘稠,幾乎令人窒息。
樊佳勝再次確認了探照燈的位置,準備沖向雨布邊緣預留的那道觀察縫隙。然而,就在他腳步即將邁出的瞬間——
他手中的羅盤猛地一震!
盤面上瘋狂擺動的磁針,像是被一股更強大的無形力量猛地攥住,瞬間停止了所有的擺動!針尖不再指向雨布方向,而是如同被凍結(jié)般,死死地釘在了盤面上一個固定的方位!
緊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無形的潮水,毫無征兆地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瞬間將他整個人淹沒!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凍結(jié)!探照燈光柱掃過時投下的巨大陰影,似乎也變得更加粘稠、更加沉重!
樊佳勝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一股強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警兆瘋狂尖叫!他猛地低頭看向手中的羅盤!
羅盤中心的磁針,如同死物般靜止不動。而盤面邊緣,象征“迷魂”、“鬼障”的幾處特殊刻度,此刻正幽幽地散發(fā)出冰冷的、如同磷火般的慘綠色微光!
鬼打墻!
樊佳勝的心猛地一沉!他毫不猶豫,立刻從布包里掏出一個老式的、帶著粗壯天線的GPS定位儀,迅速開機。屏幕亮起幽藍的光,顯示出他當前的位置坐標。他深吸一口氣,再次邁開腳步,這一次,他不再潛行,而是用最快的速度,直線朝著雨布方向沖刺!
一步,兩步…十步!
他猛地停下!目光死死盯住GPS屏幕。
屏幕上,代表他位置的紅色光點,紋絲不動!依舊停留在他剛才拿出GPS時站立的位置!而此刻,他明明已經(jīng)朝著雨布方向跑出了至少十幾米遠!
樊佳勝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他猛地轉(zhuǎn)身,朝著另一個方向——工地大門的方向,再次發(fā)力狂奔!他跑得極快,風聲在耳邊呼嘯,腳下的碎石和泥濘被踩踏得飛濺!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他再次停下,劇烈地喘息著。汗水已經(jīng)浸濕了他的后背。他低頭看向GPS屏幕。
紅色的光點,依舊死死地釘在原地!仿佛他剛才拼盡全力的奔跑,只是在原地踏步!他此刻站立的位置,與他開始奔跑前的位置,在地圖上完全重合!沒有移動分毫!
樊佳勝猛地抬頭環(huán)顧四周!巨大的探照燈光柱依舊在機械地掃視,遠處是城市模糊的輪廓光,四周是熟悉的鋼筋水泥廢墟…一切看似正常,卻又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空間仿佛被折疊了!他被困在了一個無形的、永遠走不出去的環(huán)形迷宮里!
冷汗順著樊佳勝的鬢角滑落。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次托起手中的羅盤。羅盤的磁針依舊死寂不動,盤面上代表“迷魂”、“鬼障”的慘綠光芒卻越發(fā)幽深刺目。
他不再試圖奔跑,而是閉上雙眼,摒棄所有雜念,將全部心神沉入手中的羅盤??谥心钪爬系钠普戏ㄖ?,腳步開始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的步法移動起來,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踩在某種無形的節(jié)點之上。
時間在死寂和極致的詭異中緩慢流逝。樊佳勝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因為精神的巨大消耗而微微顫抖。就在他感到心力即將耗盡之時——
“噠…噠…噠…”
一陣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毫無征兆地從他左前方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
那腳步聲沉重、冰冷,帶著金屬摩擦的鏗鏘感,像是…穿著沉重的鐵靴在行走!
樊佳勝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手電光瞬間被他按亮,一道刺目的光柱如同利劍,狠狠刺向他感知到腳步聲的方向!
光柱撕裂黑暗!
就在光柱的邊緣,距離他不到十米的地方!
一個模糊的、披著殘破黑色甲胄的身影,正邁著沉重而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無聲無息地從光柱邊緣走過!那甲胄樣式極其古老,布滿刀劈斧鑿的痕跡和暗紅色的斑塊,頭盔下…空無一物!只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翻滾涌動的黑暗!
那身影一閃即逝,瞬間沒入光柱之外的濃稠黑暗!
樊佳勝的心臟狂跳!手電光柱猛地追掃過去!
光柱所及之處,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夜風卷起幾片枯葉!
然而,就在那身影消失的瞬間,樊佳勝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更令他頭皮炸裂的景象!
在手電光柱未能完全照亮的、更深的黑暗背景里,影影綽綽!仿佛有更多穿著同樣殘破甲胄、同樣頭盔下空無一物的身影,排成一條模糊而沉默的隊列,正邁著沉重冰冷的步伐,無聲無息地、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它們?nèi)缤瑏碜缘鬲z的軍團,在黑暗的帷幕后無聲地行軍!
陰兵借道!
樊佳勝渾身冰涼,握著羅盤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就在這心神劇震、寒意徹骨的瞬間,他腳下似乎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身體一個趔趄!
他下意識地低頭,手電光柱也隨之照向地面。
在他絆倒的位置旁邊,一小片泥土的顏色顯得格外暗沉粘膩,散發(fā)著濃烈的鐵銹腥氣——正是那種詭異的血土!
而就在這片血土的邊緣,一個東西,在光柱下反射出一點微弱的、帶著溫潤光澤的白色。
樊佳勝瞳孔一縮!他立刻蹲下身,不顧那令人作嘔的血土腥氣,用帶著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撥開那粘膩的泥土。
一塊只有半個巴掌大小的龜甲,靜靜地躺在血土之中。
龜甲呈現(xiàn)出一種古老的深褐色,表面布滿了自然的裂紋和歲月的痕跡。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龜甲較為平整的腹甲部分,被人用一種極其古老、極其鋒利的工具,深深地刻下了三個扭曲而神秘的符號!
那符號并非現(xiàn)代文字,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來自遠古蠻荒的森然氣息!
樊佳勝的目光死死鎖住那三個符號,臉色在昏暗的手電光下,瞬間變得比死人還要難看!他認出了這種古老的符文!這是只存在于極其冷僻的、關(guān)于先秦巫祝禁術(shù)記載中的…鎖魂之印!
“鎖魂陣…”他盯著龜甲上那三個仿佛用鮮血書寫的古老符文,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和寒意,如同宣判。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