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初入賈府喉間火燒火燎的疼。黛玉猛地睜開眼,入目是晃動的青紗帳,
鼻尖縈繞著一股熟悉的藥香,混雜著淡淡的霉味。她下意識地抬手去撫喉嚨,
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細瘦得像根蘆柴棒,指尖觸到的皮膚滾燙得嚇人?!肮媚镄蚜耍?/p>
” 一個帶著驚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著,一張略顯憔悴的圓臉湊了過來。是雪雁!
還是梳著雙丫髻、臉上帶著嬰兒肥的雪雁!黛玉的心臟驟然縮緊,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雪雁這副模樣,分明是她剛進賈府時的樣子!
可她不是應(yīng)該在瀟湘館的病榻上咽了氣嗎?臨終前寶玉娶寶釵的鼓樂聲還在耳邊回響,
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比此刻喉嚨里的灼痛要劇烈千萬倍。“水……” 她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雪雁連忙應(yīng)著,轉(zhuǎn)身要去倒水,卻被黛玉一把拉住。她的手勁不大,
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執(zhí)拗?!艾F(xiàn)在…… 是什么時候?”雪雁愣了一下,
眨巴著眼睛回道:“姑娘忘了?咱們剛到京里,這是在榮國府的客院呢。
昨兒姑娘淋了雨就發(fā)起熱來,太醫(yī)剛來看過,說要好好歇著。
”榮國府的客院…… 淋雨發(fā)熱……黛玉的腦海中轟然一聲,無數(shù)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
她想起來了,這是她第一次進賈府的時候!那年她才六歲,父親林如海身子骨尚健,
母親賈敏也還在人世,她還是那個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嬌小姐??刹粚Π?,
母親不是早就去世了嗎?她分明是因為母親病逝,才被外祖母接進賈府的。
難道…… 難道她重生了?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像藤蔓一樣瘋狂地纏繞住她的心臟。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傳來,告訴她這不是夢。她真的回到了過去!
回到了一切悲劇尚未發(fā)生的時候!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涌了上來,滾燙地劃過臉頰。這一次,
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狂喜,因為劫后余生的慶幸。老天有眼,
竟然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上一世,她在賈府步步謹(jǐn)慎,如履薄冰,生怕說錯一句話,
做錯一件事。她敏感多疑,多愁善感,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島。最終,
卻落得個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的下場。寶玉娶了寶釵,她魂歸離恨天,
父親早逝,林家也落得個家破人亡的結(jié)局。不!這一世,她絕不能重蹈覆轍!
黛玉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著激蕩的心情。她看著雪雁端來的水杯,接過,小口小口地喝著。
溫水滑過喉嚨,緩解了些許灼痛,也讓她紛亂的思緒漸漸清晰起來。她要改命!
不僅要改自己的命,還要改林家的命,改所有她在乎的人的命!“雪雁,” 黛玉放下水杯,
眼神里多了幾分與年齡不符的堅定,“去看看外祖母那邊有沒有派人來?!毖┭泓c點頭,
剛要出門,就見門簾被掀了起來,一個穿著青緞子夾襖、梳著圓髻的婆子走了進來,
身后跟著兩個小丫鬟,手里端著托盤,上面放著點心和湯藥?!傲止媚镄蚜??
” 婆子臉上堆著笑,語氣卻帶著幾分敷衍,“老太太讓我來看看,說姑娘要是醒了,
就把這藥喝了?!摈煊裾J(rèn)得這個婆子,是王夫人身邊的周瑞家的。上一世,
這個周瑞家的就沒少給她使絆子,送宮花的時候最后才送到她這里,
明擺著是看不起她這個外孫女。換做上一世的黛玉,此刻怕是早已覺得委屈,暗自垂淚了。
可現(xiàn)在的黛玉,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目光平靜地看著周瑞家的,沒有說話。
周瑞家的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訕訕地笑了笑,讓丫鬟把藥碗遞過來:“姑娘快把藥喝了吧,
喝了病才能好。”黛玉沒有接藥碗,反而問道:“周媽媽,我母親近來身子可好?
”周瑞家的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個。賈敏的身子一直不大好,
這在賈府不是什么秘密,但黛玉剛進府就問起這個,還是讓她有些意外。
“太太…… 太太還好,就是時??人??!?周瑞家的含糊地回道。黛玉心中一緊。
母親的病,上一世就是因為沒有及時調(diào)理,才越來越重,最終撒手人寰。這一世,
她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周媽媽,” 黛玉的聲音雖然依舊嘶啞,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煩請你回去告訴外祖母,說我病好之后,想去給母親請安。
另外,也請外祖母派個靠譜的太醫(yī),再給我母親看看病。
”周瑞家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姑娘,這……”“怎么?不行嗎?” 黛玉微微挑眉,
眼神銳利如刀,“我母親是外祖母的嫡女,我關(guān)心她的身子,難道有錯嗎?還是說,
在你們眼里,我母親的死活,根本不值一提?”她的話像一顆石子,
在平靜的水面上激起了層層漣漪。周瑞家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厲害的言辭?!肮媚镎`會了,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周瑞家的連忙擺手,“老奴這就回去稟報老太太,
一定把姑娘的話帶到?!闭f著,她也不敢再催黛玉喝藥,匆匆忙忙地帶著丫鬟離開了。
看著周瑞家的狼狽背影,黛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上一世的她,總是因為顧及情面,
處處忍讓,結(jié)果卻被人當(dāng)成軟柿子捏。這一世,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林黛玉,
不是好欺負的!“姑娘,您剛才那樣說,會不會得罪周媽媽???” 雪雁擔(dān)憂地問道。
黛玉搖了搖頭,眼神堅定:“雪雁,你記住,在這個賈府,一味地忍讓是沒有用的。
我們不惹事,但也絕不怕事。”雪雁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著自家姑娘眼中從未有過的光芒,
心里雖然有些疑惑,卻莫名地覺得安心。黛玉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
腦海中開始盤算起來。當(dāng)務(wù)之急,是養(yǎng)好自己的病,然后去見母親,想辦法調(diào)理她的身子。
同時,也要盡快在賈府站穩(wěn)腳跟,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樣,被人輕易拿捏。還有寶玉,
那個讓她愛恨交織的人。上一世,她為了他耗盡了心血,最終卻落得個悲劇收場。這一世,
她還會再愛上他嗎?黛玉不知道,也不想去想。現(xiàn)在的她,只想好好活著,
守護好自己在乎的人。窗外傳來一陣喧鬧聲,隱約能聽到丫鬟們的說笑聲。黛玉知道,
這是賈府的日常,充滿了繁華與喧囂,卻也暗藏著無數(shù)的勾心斗角和陰謀詭計。但這一次,
她不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棋子。她要親手改寫自己的命運,在這紅樓之中,
活出不一樣的人生。她緩緩睜開眼,目光透過青紗帳,望向窗外那片湛藍的天空。陽光正好,
微風(fēng)不燥,一切都還來得及。2 鋒芒初露賈府三日后,黛玉的高熱總算退了。
雪雁正替她梳著及腰的烏發(fā),銅鏡里映出張蒼白卻精致的小臉,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像是淬了寒星的墨玉。“姑娘,老太太派人來問了三回了,說您要是大安了,
就請去榮慶堂說話呢?!?雪雁將最后一縷發(fā)絲綰成靈蛇髻,插上支碧玉簪。
黛玉撫了撫鬢角,指尖觸到微涼的玉飾,忽然想起上一世初進榮國府時,
也是這般小心翼翼地跟著邢夫人走在抄手游廊里,連腳步聲都恨不得藏起來?!白甙?。
” 她起身時裙擺掃過地面,帶出窸窣輕響,語氣里聽不出半分怯意。穿過幾重月洞門,
遠遠就聽見榮慶堂里傳來笑語聲。掀簾而入的剎那,數(shù)十道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身上,有好奇,
有審視,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輕視。賈母正坐在上首的紫檀木椅上,見她進來,
忙招手道:“快過來讓外祖母瞧瞧,這病算是大好了?”黛玉依著記憶里的規(guī)矩行禮,
膝蓋剛要彎下去,卻瞥見王夫人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譏誚。
上一世她就是這樣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全禮,反倒被下人背后議論 “小家子氣”。
“外祖母身子康健,便是孫女的福氣?!?她順勢福了半禮,聲音清潤如玉石相擊,
“只是孫女病剛好,怕過了病氣給外祖母,先站著回話便是?!边@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顯了孝心,又暗合情理。賈母聽得眉開眼笑,忙讓鴛鴦搬來繡墩:“快坐快坐,
仔細地上涼。”邢夫人在旁笑道:“林姑娘這張小嘴,倒是比抹了蜜還甜。
”黛玉抬眸時恰好撞見王熙鳳掀簾進來,一身石榴紅撒花襖裙,鬢邊金釵晃得人眼暈。
上一世這位璉二奶奶初見她時,那句 “天下真有這樣標(biāo)致的人物” 猶在耳畔,
可轉(zhuǎn)頭就在背后說她 “一身的病氣,是個藥罐子”?!岸┳觼淼谜谩?/p>
” 黛玉搶先開口,目光落在王熙鳳腕間那只赤金鐲子上,“前兒聽周媽媽說,
二嫂子管家辛苦,我這里有支凝神香,最能安神定氣,改日讓雪雁給您送去。
”王熙鳳腳步一頓,臉上的笑僵了片刻。她沒想到這黃毛丫頭竟知道周瑞家的在背后嚼舌根,
還能這般不動聲色地敲打。“妹妹有心了。” 王熙鳳很快斂起驚訝,親昵地拉過黛玉的手,
“剛進府就惦記著我,倒是比寶玉那混小子懂事多了?!闭f著,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
個穿著大紅箭袖的少年闖了進來,正是賈寶玉。他一眼看見黛玉,眼睛頓時亮了,
幾步?jīng)_到她面前:“這個妹妹我見過的!”上一世就是這句癡話,讓她心頭一顫,
從此便在這情網(wǎng)里越陷越深??纱丝痰镊煊裰坏恍?,
抽回被他攥住的手:“寶二爺說笑了,我與二爺素未謀面?!睂氂胥读?,
似乎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yīng)。賈母在旁笑道:“你這孩子,又說胡話了?!摈煊褶D(zhuǎn)向賈母,
語氣誠懇:“外祖母,我知道寶二爺是好意,只是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外祖母恕罪。
”這話既守了規(guī)矩,又給足了賈母面子。王夫人在旁撇了撇嘴,剛要說話,
卻被黛玉搶先一步:“舅母,我聽周媽媽說您近來總犯頭疼,家父曾得一古方,專治偏頭疼,
我已讓雪雁抄錄下來,改日給您送來。”王夫人一愣,她頭疼的毛病除了賈母和王熙鳳,
府里沒幾個人知道,這林黛玉剛進府就知曉,還備好了藥方,倒讓她不好再說什么。這時,
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也聞訊趕來。探春性子最是活絡(luò),見黛玉談吐不凡,
便笑著說:“林姐姐看著文靜,沒想到這般會說話?!摈煊窕匾砸恍Γ骸叭妹眠^獎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闭f著,丫鬟們端上茶來。黛玉接過茶盞,瞥見妙玉站在角落,
眼神里帶著幾分清高。上一世她與妙玉雖有交往,卻總覺得隔著層什么。
“這位想必就是妙玉師父吧?” 黛玉主動開口,
“我曾在父親的書房里見過一本《金剛經(jīng)》,上面的批注極妙,不知師父可否為我講解一二?
”妙玉顯然沒想到她會主動搭話,還提到了《金剛經(jīng)》,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隨即頷首道:“林姑娘若有興趣,改日可來櫳翠庵一坐?!辟Z母見黛玉與眾人相處融洽,
心里十分高興,當(dāng)即下令擺宴。席間,眾人談?wù)撈鹪娫~,迎春、探春都有些拘謹(jǐn),
惜春更是不愛說話。寶玉一時興起,吟了首新作的詩。眾人都連聲稱贊,
唯有黛玉輕輕搖頭:“寶二爺?shù)脑婋m有靈氣,卻少了幾分底蘊。
”寶玉不服氣:“那妹妹可有佳作?”黛玉沉吟片刻,緩緩吟道:“未若錦囊收艷骨,
一抔凈土掩風(fēng)流。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边@首詩正是上一世她葬花時所作,
此刻吟來,別有一番滋味。眾人聽了,都驚得說不出話來。賈母更是拍著桌子叫好:“好!
好!我林家的姑娘,果然是好樣的!”寶玉呆呆地看著黛玉,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她一般。
他從未想過,這個看似柔弱的妹妹,竟有如此才華和氣度。宴席散后,黛玉回到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