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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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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城。

玄元宗山腳下最大的一座凡人與低階修士混居的城池。

往日里,這里雖然也算繁華,但總歸帶著一份山野小城的質(zhì)樸與安寧??山袢?,當林宗主心急火燎地趕到城門口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差點從飛劍上掉下去。

整個青陽城,瘋了。

城門口堵得水泄不通,無數(shù)人正伸長了脖子,朝著城內(nèi)某個方向張望,臉上掛著狂熱、羨慕、貪婪等等混雜在一起的表情。這些人里,有衣著樸素的凡人,有背著刀劍的煉氣期散修,甚至還有幾個看起來頗有身份的筑基期修士,此刻都像趕集的大媽一樣,奮力地往前擠。

“讓讓!讓讓!我三舅姥爺?shù)亩砀绺鷼膺\之子是同一個村的!讓我過去沾沾光!”

“滾開!我可是花了三塊下品靈石,才買到這個前排位置的!”

“聽說了嗎?就在剛才,孫大師……不,孫神仙!他老人家出門喝了碗豆?jié){,付錢的時候,老板找給他的那枚銅板,竟然是一枚失傳已久的‘洞天錢母’!當場就有個大家族出價十萬靈石要買,孫神仙眼皮都沒抬一下!”

“何止??!他喝豆?jié){的那個碗,喝完之后,碗底自動生出了九朵蓮花狀的道紋!現(xiàn)在那豆?jié){攤老板把碗給供起來了,說要開宗立派,就叫‘九蓮豆?jié){宗’!”

林宗主聽著這些離譜到令人發(fā)指的傳聞,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洞天錢母?九蓮道王?

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兒!

他活了三百多年,讀遍宗門典籍,都聞所未聞。前輩制造的這個“誘餌”,其“氣運”效果,是不是有點太夸張了?這已經(jīng)不是氣運了,這是強行給整個世界打補丁,把所有好東西都定向刷新到孫二狗身邊!

他不敢再耽擱,收斂氣息,像個最普通的老頭兒,擠開人群,朝著風(fēng)暴的中心走去。

越往里走,那股荒誕感就越是強烈。

他看到有人在賣“孫神仙走過的土”,一兩銀子一小撮。

有人在兜售“孫神仙呼吸過的空氣”,用瓶子裝著,一塊下品靈石一瓶。

甚至還有個畫師,在現(xiàn)場揮毫潑墨,畫的不是孫二狗本人,而是他昨天踩死的那只蟑螂,美其名曰《神蟑隕落圖》,引得無數(shù)人爭相求購。

林宗主捂著胸口,感覺自己那顆元嬰期的道心,快要被這凡俗的瘋狂給沖垮了。

前輩啊前輩,您這哪里是制造“誘餌”,您這是在制造“邪神”??!

終于,他擠到了最核心的地帶,青陽城最大的客?!坝蓸恰薄?/p>

此刻,整座迎仙樓已經(jīng)被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樓上,一扇窗戶開著,一個穿著玄元宗外門弟子服飾、長相憨厚、甚至可以說有點賊眉鼠眼的年輕人,正一臉不知所措地站在窗邊。

他手里,正死死地攥著一條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木魚。

那木魚的材質(zhì),林宗主一眼就認出來了,和神鳥殿里供奉的那只,同根同源,都來自前輩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樹。

此人,正是孫二狗。

此刻的孫二狗,臉上再也沒有了當初偷窺小院時的猥瑣,只剩下茫然和恐懼。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

半個月前,他還是一個因為偷靈米,被罰下山,前途灰暗的外門弟子。可就在他失魂落魄地滾出山門時,腳下不知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是條小木魚。

他當時也沒多想,覺得這木魚雕工還行,就隨手揣進了懷里。

然后,他的人生,就失控了。

下山路上,被塊石頭絆倒,那石頭是塊狗頭金。

餓了去打只野雞,結(jié)果從樹上掉下來一個儲物袋,里面裝滿了靈石。

想找個地方睡覺,一腳踩空,掉進一個山洞,洞里是某位金丹真人的坐化之地,衣缽傳承、法寶丹藥,應(yīng)有盡有。

短短半個月,他從一個窮光蛋,變成了如今青陽城人人追捧的“氣運之子”。

他不是沒有過欣喜若狂,但現(xiàn)在,他只剩下害怕。

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的生活了。他想低調(diào),但無論他做什么,都會引發(fā)轟動。他想把這些燙手的寶貝扔掉,可剛一出手,那些寶貝就會自己飛回來,還順便帶回來幾個新的。

尤其是他懷里這條木魚,他試過扔掉一百多次,用火燒,用水淹,用石頭砸,都毫發(fā)無損。每次扔出去不到一刻鐘,它就會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回到自己手里。

有一次,他把木魚扔進了糞坑,結(jié)果不到半個時辰,城主就派人把整個糞坑都給挖了,說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上古遺跡的入口,然后畢恭畢敬地,把那條洗得干干凈凈的木魚,還給了他。

從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扔了。

他只能把它攥在手里,像攥著自己的命運。

“孫神仙!您看我一眼!我愿獻上我全部家產(chǎn),只求您摸摸我的飛劍!”

“孫大師!收我為徒吧!我給您端茶倒水,掃地鋪床!”

樓下,鼎沸的人聲,讓他頭暈?zāi)垦!?/p>

就在這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孫二狗,別來無恙啊?!?/p>

孫二狗猛地回頭,只見青陽城城主,那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筑基后期修士“李扒皮”,此刻正帶著幾個護衛(wèi),滿臉假笑地站在他房間里。

“城……城主大人?!睂O二狗嚇得一個哆嗦。

“哎,叫什么大人,太生分了?!崩畛侵餍Φ孟褚欢渚栈?,“二狗啊,你看,你如今身份不同凡響,再住在這種地方,豈不是委屈了你?我已在城主府為你備好了上房,以后,你就住我那里,我親自照料你的起居,如何?”

孫二狗哪敢說不,只能唯唯諾諾地點頭。

李城主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目光落在了孫二狗手中的木魚上,笑道:“二狗啊,你看你如今法寶遍地,這小小的木魚,想必也用不上了。不如,就送給本城主,做個念想?我愿用我城主府的鎮(zhèn)府之寶,一件上品法器‘青光劍’,與你交換!”

孫二狗的臉,瞬間白了。

他想說這玩意兒送不掉,可他又不敢。他知道,這位李城主在青陽城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人送外號“李扒皮”,死在他手上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時,樓下的人群,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玄元宗!是玄元宗的長老來了!”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林宗主沉著臉,一步一步,走進了迎仙樓。

他沒有釋放任何威壓,但那股久居上位者的氣度,以及身后弟子們身上那標志性的玄元宗服飾,還是讓整個大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李城主,好大的威風(fēng)啊?!绷肿谥魈ь^,看著二樓的李扒皮,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李扒皮臉色一變,他再橫,也只是青陽城的土皇帝。玄元宗,那可是他頭頂上的天。他連忙擠出笑臉,從樓上跑了下來,躬身行禮:“不知是林……林長老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他不敢叫宗主,因為林蒼玄繼任宗主之事,還未正式昭告天下。

林宗主沒有理他,徑直走到樓梯口,對著樓上還處于呆滯狀態(tài)的孫二狗,用一種盡量溫和的語氣說道:“孫二狗,你是我玄元宗弟子,在外受了委屈,宗門豈能坐視不理?隨我回山吧?!?/p>

孫二狗愣住了。

回山?

他不是被罰下山的嗎?

他看著林宗主那張嚴肅卻帶著一絲……慈祥?的臉,又看了看旁邊臉色已經(jīng)變得鐵青的李城主,腦子一時沒轉(zhuǎn)過彎來。

“怎么?不愿意?”林宗主眉頭微皺。

“不不不!愿意!弟子愿意!”孫二狗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從樓上跑了下來,躲到了林宗主身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李城主的臉,徹底黑了。

到嘴的鴨子,就這么飛了?

他不甘心。

“林長老?!彼锨耙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這孫二狗,雖然是貴宗弟子。但他如今,也算是我青陽城的名人。而且,他之前在賭石坊,還欠下了一些……債務(wù)。您這么直接把他帶走,恐怕……不合規(guī)矩吧?”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了。他想用孫二狗在城里惹出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因果”,來絆住林宗主。

林宗主笑了。

他當了這么多年長老,什么場面沒見過。跟一個筑基期玩心眼?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李城主,緩緩開口:“哦?債務(wù)?欠了多少?”

李城主心中一喜,以為對方要妥協(xié),連忙道:“不多不多,也就……也就一百萬靈石!”

他這是獅子大開口,想狠狠敲一筆。

林宗主點了點頭,沒說話。他從儲物戒指里,摸出了一樣?xùn)|西。

不是靈石。

而是一只……掃帚。

就是他平日里,用來打掃主峰大殿的那只,普普通通的掃帚。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城主更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這是什么意思?拿不出錢,準備給我掃地抵債?

林宗主沒理會眾人的目光,只是用一種近乎于朝圣的虔誠,輕輕撫摸著那把掃帚的鬃毛。

他幽幽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堂。

“李城主,你可知道,我玄元宗,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李城主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我宗門上下,萬眾一心,領(lǐng)悟了一種無上大道。”林宗主的聲音帶著一絲狂熱,“此道,名為‘清凈’?!?/p>

“清凈?”

“沒錯?!绷肿谥髋e起了手中的掃帚,“此掃帚,非凡物。乃是我宗門上下,貫徹‘清凈’之道,日夜祭煉的無上法器。掃天,天清。掃地,地寧。掃人……”

他頓了頓,目光如電,直刺李城主。

“掃盡一切污穢,蕩滌一切邪魔!”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鐘大呂!

“我玄元宗弟子孫二狗,身負‘清凈’之種,氣運加身,乃是‘道’選之人!你,區(qū)區(qū)一個筑基,竟敢用凡俗的債務(wù),來玷污我宗門的‘道子’?”

“你這是在挑釁我玄元宗!”

“你這是在與‘清凈大道’為敵!”

“你,該當何罪!”

最后四個字,林宗主用上了元嬰期的威壓。

“轟!”

李城主如遭雷擊,整個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臉色慘白,汗如雨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身后的護衛(wèi),更是早就癱軟在地,屎尿齊流。

整個迎仙樓,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都被林宗主這番“歪理邪說”給震懾住了。

清凈大道?掃帚法器?道子?

這都什么跟什么??!

可是,看著林宗主那莊嚴肅穆、不似作偽的表情,再感受著那如山如海的元嬰威壓,他們又不敢不信。

難道……玄元宗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變化?

難道……搞衛(wèi)生,真的能搞出大道來?

躲在林宗主身后的孫二狗,更是聽得目瞪口呆。

我……我是道子?

我怎么不知道?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魚,又看了看林宗主手中的掃帚。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林宗主看著被嚇傻的李城主,心中暗自松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這番半真半假的“神棍”言論,算是暫時唬住了對方。

這套理論,還是他從那本親自撰寫的《神鳥圣跡考》里,臨時發(fā)揮出來的。

沒辦法,當管家,就得學(xué)會給主人的行為,做出合理的解釋。

哪怕這個解釋,聽起來,比主人的行為本身,還要離譜。

他冷哼一聲,不再看地上的李城主,轉(zhuǎn)身對孫二狗道:“道子,我們回山。宗門,將為你舉行最盛大的‘道子’冊封大典!”

“???哦……好!”孫二狗暈暈乎乎地,被林宗主拉著,在無數(shù)人敬畏、羨慕、困惑的目光中,走出了迎仙樓。

直到飛上云端,孫二狗才回過神來,他看著身旁這位面容威嚴的長老,小心翼翼地問道:“長……長老,我……我真的是道子?”

林宗主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木魚,眼神復(fù)雜。

他嘆了口氣,用一種過來人的、充滿滄桑的語氣,拍了拍孫二狗的肩膀。

“孩子,你是不是道子,不重要?!?/p>

“重要的是,前輩認為,你是?!?/p>

“從今天起,忘了孫二狗這個名字吧。以后,你就是我玄元宗的祥瑞,是行走的‘清凈’。你的任務(wù),就是好好地,帶著你的‘機緣’,活下去?!?/p>

“活給……那些想看的人看?!?/p>

說完,他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地加快了飛劍的速度。

他知道,事情,才剛剛開始。

青陽城發(fā)生的一切,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面。

漣漪,很快就會擴散出去。

而他這個管家,要做的,就是站在風(fēng)浪的最前面,確保這艘名為“玄元宗”的破船,不會被一個浪頭,就直接打翻。

玄元宗的氣氛,最近很奇怪。

如果說,“神鳥鎮(zhèn)魔”事件,讓宗門刮起了一股“鳥學(xué)”研究的狂熱風(fēng)潮。

那么,當林宗主帶著“道子”孫二狗返回宗門,并宣布冊封其為“清凈道子”后,整個宗門的風(fēng)氣,就徹底拐向了一個誰也無法預(yù)料的方向。

“清凈大道”!

這四個字,如同平地驚雷,在所有弟子心中炸響。

原來,搞衛(wèi)生不僅僅是為了討好前輩,避免被清掃。

搞衛(wèi)生,本身就是一種修行!

是一種可以讓人獲得“氣運”,成為“道子”的無上大道!

這個發(fā)現(xiàn),比任何功法秘籍,都更能點燃弟子們的熱情。

一時間,整個玄元宗,掃帚和抹布,成了比飛劍和法寶更搶手的硬通貨。

弟子們不再比拼誰的修為高,而是比誰負責(zé)的區(qū)域更干凈。

“聽說了嗎?外門張三,因為把茅廁刷得反光,靈臺清明,一夜之間,從煉氣三層突破到了五層!”

“那算什么!執(zhí)法堂的李四,為了擦亮大殿的柱子,領(lǐng)悟了‘螺旋勁’,現(xiàn)在他的劍法,都帶著一股子清潔溜溜、不沾因果的韻味!”

“你們都落伍了!我告訴你們,真正的精髓,在于垃圾分類!我把廢丹渣歸為‘干垃圾’,把用過的符紙歸為‘可回收垃圾’,昨天晚上,我做夢都夢見大道之光了!”

宗門上下,徹底陷入了一種“萬物皆可掃,一切皆清凈”的奇特氛圍中。

以前見面,是問:“道友,今日修為可有精進?”

現(xiàn)在見面,是問:“道友,你今天掃了嗎?”

甚至,宗門大比的項目,都發(fā)生了改變。

第一項,比試擦地板,看誰擦得又快又亮。

第二項,比試掃落葉,要求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將一片廣場的落葉掃成一個完美的圓形,不能有一絲塵土飛揚。

至于曾經(jīng)最受歡迎的擂臺斗法,則被安排到了最后,還被冠以了一個全新的名字——“清掃障礙”。

對于這一切,林宗主是樂見其成的。

他甚至親自下令,將宗門藏經(jīng)閣里的一些基礎(chǔ)清潔類法術(shù),比如“除塵術(shù)”、“凈水訣”,提升到了核心傳承的地位,要求內(nèi)門弟子必須熟練掌握。

他心里清楚,弟子們能不能真的從掃地中悟出大道,純屬扯淡。

但這種氛圍,卻能最大程度地,將“清凈”這個概念,深植于每個人的心中。

這是一種思想烙印。

一種能確保玄元宗上下,永遠不會觸犯那位前輩忌諱的,最有效的保險。

而那位新晉的“清凈道子”孫二狗,則被林宗主安排在了主峰一處風(fēng)景秀麗、靈氣充裕的獨立洞府里。

美其名曰“靜修”,實則就是變相的軟禁。

洞府周圍,被林宗主親手布下了十八重大陣,別說人了,就算是一只蒼蠅飛進去,他都會第一時間知道。

孫二狗對此,倒是沒什么意見。

或者說,他求之不得。

在經(jīng)歷了青陽城那噩夢般的半個月后,這種被人好吃好喝地“供”起來,還不用擔(dān)心出門被法寶砸到頭的生活,簡直就是天堂。

他每天的任務(wù),就是吃飯,睡覺,以及……抱著那條木魚發(fā)呆。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躺平了。

他想明白了,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托管了。反抗是沒用的,掙扎是徒勞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找個舒服的姿勢,享受這個過程。

他甚至還給自己的生活,總結(jié)出了一套哲學(xué)。

“只要我什么都不干,麻煩就追不上我?!?/p>

他將這種哲學(xué),命名為——“躺平大道”。

林宗主來看過他幾次,每次看到他那副咸魚般無欲無求的模樣,都感到一陣無語,但同時,又有一絲欣慰。

不怕“誘餌”有想法,就怕“誘餌”想法太多。

像孫二狗這樣安分守己的“誘餌”,才是好“誘餌”。

就這樣,在一種外人看來詭異無比,但玄元宗內(nèi)部卻其樂融融的氛圍中,時間過去了半個月。

林宗主原以為,日子就會這么平靜地過下去。

直到這一天,一個消息,打破了這份寧靜。

“宗主!不好了!”一名長老神色慌張地沖進了主峰大殿,他手里拿著一枚剛剛收到的傳訊玉簡,臉色煞白。

“又怎么了?”林宗主正在用一塊鹿皮,仔細擦拭著“神鳥殿”的門匾,聞言眉頭一皺。

“是……是天機閣!”那長老聲音發(fā)顫,“就在剛才,天機閣發(fā)布了最新一期的《潛龍榜》!”

《潛龍榜》,乃是修真界最權(quán)威的榜單之一,由神秘組織“天機閣”發(fā)布,專門收錄整個東洲大陸,三十歲以下,最具潛力的天才修士。

能上此榜者,無一不是未來的巨擘,各大宗門爭搶的對象。

林宗主心中一動:“哦?難道我宗有弟子上榜了?是蘇沐月還是王塵?他們排在第幾?”

玄元宗雖然沒落,但還是有幾個天賦不錯的核心弟子的。

“不……都不是!”長老快哭了,“上榜的……是……是孫二狗!”

“什么?!”

林宗主手中的鹿皮,“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一把搶過玉簡,神識探入。

只見玉簡之上,一行金光閃閃的大字,幾乎要刺瞎他的眼睛。

《潛龍榜》第九十九名:孫二狗。

宗門:玄元宗。

修為:煉氣期六層(???)

評語:來歷神秘,氣運滔天。疑為上古大能轉(zhuǎn)世,或為大道之子降生。其運之濃,匪夷所思。半月之內(nèi),于凡俗小城,得金丹傳承,收上古靈石,遇洞天秘寶……其存在,已然打破了‘天機’的平衡。天機閣耗費三件卜天法寶,試圖推演其未來,法寶盡數(shù)碎裂,推演者三人,兩人當場道心崩潰,一人吐血三升,至今昏迷不醒。

綜合評定:潛力無窮,變數(shù)極大。建議:只可結(jié)交,不可為敵。若遇之,速退!

評語下面,還有一行血紅色的小字,觸目驚心。

“警告:此人因果之重,已超脫天機范疇。任何試圖對其進行窺探、加害的行為,都將引發(fā)不可預(yù)測之恐怖后果!”

“噗——”

林宗主只覺得喉頭一甜,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他扶著門匾,才勉強站穩(wěn)。

完了!

全完了!

他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他把孫二狗藏在宗門里,好吃好喝地供著,就是為了降低他的存在感,讓青陽城的風(fēng)波慢慢平息下去。

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天機閣”這個攪屎棍!

這個組織,號稱無所不知,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到處挖掘別人的秘密,然后公之于眾,以此來彰顯自己的牛逼。

現(xiàn)在好了,他們把孫二狗這個“一號誘餌”,直接掛在了整個東洲大陸所有勢力的眼前!

《潛龍榜》第九十九名!

這個名次,說高不高,說低不低。

但配上那段離奇到爆炸的評語,以及那血紅色的警告,其吸引力,比排在第一名還要恐怖!

可以想象,從今天起,整個東洲大陸,無數(shù)的目光,都將匯聚到玄元宗。

那些自命不凡的天才,會想來挑戰(zhàn)他,看看這個“氣運之子”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那些壽元將近的老怪物,會想來研究他,看看能不能從他身上,找到一絲續(xù)命的機緣。

那些邪魔歪道,更是會把他當成一個移動的寶庫,想方設(shè)法地,把他“吃”掉!

玄元宗,這個剛剛因為搞衛(wèi)生而“聞名”的小宗門,瞬間就被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之上!

“宗主……我們……我們怎么辦?”那名長老已經(jīng)六神無主了。

林宗主死死地攥著玉簡,手背上青筋暴起。

怎么辦?

他也不知道怎么辦!

去求前輩?

不行!

前輩的計劃,就是要把這些“追蹤者”的目光,從他自己身上,吸引到這些“誘餌”身上。

現(xiàn)在,計劃成功了。

自己這個“管家”,如果因為引來的蒼蠅太多,就跑去跟主人哭訴,那成何體統(tǒng)?

那不是在替主人分憂,那是在質(zhì)疑主人的計劃!

“冷靜……我必須冷靜……”

林宗主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運轉(zhuǎn)功法,平復(fù)激蕩的心神。

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就像是站在一個巨大旋渦的中心。

一步走錯,就是萬劫不復(fù)。

“傳我命令!”他眼中閃過一絲狠色,“第一,封山!從即刻起,玄元宗開啟最高級別的護山大陣,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

“第二,將孫二狗,轉(zhuǎn)移到后山禁地,就是之前關(guān)押玄蒼子的那個地牢!那里有前輩布下的氣息,可以最大限度地隔絕天機窺探!”

“第三……”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肉疼的表情,“去,把神鳥殿里的那只‘神鳥’,請出來,掛在孫二狗的脖子上!”

“什么?!”那長老大驚失色,“宗主!不可?。∧强墒俏覀兊逆?zhèn)宗之寶!是前輩大道的神韻顯化!怎么能……怎么能給孫二狗那個……那個……”

“那個什么?”林宗主冷冷地看著他,“鎮(zhèn)宗之寶?大道神韻?說到底,那不也是前輩隨手丟出來的一個玩意兒嗎?”

“它能鎮(zhèn)壓魔化的玄蒼子,就能鎮(zhèn)壓那些心懷不軌的宵小!”

“現(xiàn)在,整個宗門的安危,都系于孫二狗一人之身。把最強的‘保險’,用在他身上,有什么問題嗎?”

長老被他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只能躬身領(lǐng)命。

林宗主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

封山,能擋住一時,擋不住一世。

天機閣的榜單,就像是一份懸賞令。

很快,就會有第一批“賞金獵人”,找上門來。

他必須想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投向了雜役區(qū)那座寧靜的小院。

院子里,那棵梧桐樹,依舊流光溢彩,祥和安寧,與外界的暗流涌動,仿佛處于兩個世界。

前輩啊前輩,您這盤棋,下得太大了。

我這個小小的管家,實在是……快要撐不住了啊。

他苦笑一聲,轉(zhuǎn)身走進了主峰大殿。

他沒有去后山看孫二狗,也沒有去指揮弟子們加強戒備。

他來到自己的書房,鋪開了一張巨大的地圖。

那是整個東洲大陸的地圖。

他看著地圖,目光閃爍,腦海中,無數(shù)的念頭在瘋狂地碰撞。

堵,是堵不住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疏導(dǎo)。

一個大膽的、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計劃,在他的腦海中,漸漸成形。

前輩制造“誘餌”,是為了吸引火力。

那我,為什么不能制造更多的“誘餌”呢?

當然,他沒有前輩那種通天徹地的手段,可以憑空制造“氣運之子”。

但是,他可以制造“假”的誘餌!

他可以散布謠言!

比如,在南嶺十萬大山,有人發(fā)現(xiàn)了疑似“氣運之子”的蹤跡,特征是左腳有七顆痣。

比如,在西漠的無盡沙海,出現(xiàn)了一個天生佛子,出生時天降甘霖,口含舍利。

再比如,在北海的歸墟之中,有漁民打撈出了一具萬年不腐的仙尸,疑似上古仙人轉(zhuǎn)世……

他要用無數(shù)個假消息,去沖擊天機閣那個真消息!

他要把水攪渾!

攪得越渾越好!

讓那些心懷不軌的家伙,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孫二狗”!

讓他們像沒頭蒼蠅一樣,在整個東洲大陸疲于奔命!

這個計劃,很瘋狂,很冒險。

一旦被拆穿,玄元宗將會成為整個修真界的公敵。

但,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林宗主看著地圖,眼中燃起了一抹名為“決絕”的火焰。

不就是當攪屎棍嗎?

天機閣能當,我玄元宗,為什么不能當?

為了前輩的清凈,為了宗門的存續(xù)。

從今天起,我林蒼玄,就是修真界最大的……謠言販子!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筆,開始在地圖上,圈圈點點。

第一個謠言,該從哪里開始呢?

就從……那個以出產(chǎn)美女和騙子而聞名的“合歡宗”開始吧。

就說合歡宗的圣女,其實是“氣運之女”,她修煉的《素女心經(jīng)》,其實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氣運掠奪大法》!

林宗主寫下這行字,自己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個謠言,夠毒,夠狠,夠吸引眼球。

合歡宗的那幫妖女,應(yīng)該會很“喜歡”這份大禮的。

他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比玄蒼子魔化時,還要詭異三分的笑容。

管家,也是會咬人的。

尤其是,被逼急了的管家。

事實證明,謠言的傳播速度,比飛劍快得多。

尤其是一條,關(guān)于“合歡宗圣女”和“氣運掠奪大法”的,香艷、刺激、又充滿了陰謀論色彩的謠言。

在林宗主通過玄元宗潛伏在各地的外門弟子,將這個精心編造的故事,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撒出去之后,僅僅三天時間,整個東洲修真界,就炸了鍋。

“聽說了嗎?天機閣的榜單是錯的!真正的氣運之子,不是玄元宗那個土包子,是合歡宗的圣女月漣漪!”

“我也聽說了!據(jù)說她修煉的功法,能奪取別人的氣運!難怪合歡宗這些年天才輩出,原來根子在這兒!”

“嘶……細思極恐??!我三叔的表外甥,當年就被月漣漪采補過,之后就一直倒霉,喝水都塞牙,原來是氣運被吸走了!”

“何止!據(jù)說月漣漪的目標,就是集齊九百九十九位天才的氣運,然后白日飛升!玄元宗那個孫二狗,就是她放出的一個假目標,用來吸引火力的!”

謠言,在傳播的過程中,會自我演化,自我完善。

林宗主最初的版本,還只是一個粗糙的框架??山?jīng)過無數(shù)修士添油加醋的“二次創(chuàng)作”之后,這個故事,已經(jīng)變得有鼻子有眼,細節(jié)豐富到令人發(fā)指。

甚至有人言之鑿鑿地宣稱,自己親眼看到月漣漪在月圓之夜,化身九尾妖狐,吸取天地氣運。

一時間,無數(shù)道目光,從偏僻的玄元宗,轉(zhuǎn)移到了繁華的合歡宗。

那些原本準備來玄元宗“尋寶”的修士,紛紛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合歡宗的山門飛去。

畢竟,相比于一個來歷不明、被玄元宗藏得嚴嚴實實的“氣運之子”,還是“合歡宗圣女”這個目標,更具體,也更……有吸引力。

就算搶不到氣運,能一睹圣女芳容,似乎也不虧。

于是,風(fēng)景秀麗、終日彌漫著靡靡之音的合歡宗,山門前,第一次變得比菜市場還熱鬧。

無數(shù)正道修士,打著“降妖除魔,替天行道”的旗號,在山門外徘徊。

而更多的魔道巨擘和散修,則隱藏在暗處,目光不善地,盯著合歡宗的護山大陣,像是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

合歡宗,懵了。

她們做夢也想不到,自家圣女,只是在家里好好地修煉,怎么就突然成了“氣運掠奪者”,成了修真界的公敵?

合歡宗宗主,一個風(fēng)韻猶存的元嬰期女修,氣得當場就摔了三件靈器。

“查!給我查!這謠言到底是從哪兒傳出來的!老娘要把他揪出來,抽魂煉魄,掛在山門上風(fēng)干一百年!”

然而,沒等她們查出個所以然,更勁爆的謠言,又來了。

“號外!號外!西漠爛陀寺,發(fā)現(xiàn)上古佛子轉(zhuǎn)世!出生時口含七彩舍利,一步一蓮花,三歲便能宣講大乘佛法!”

“驚天秘聞!北海歸墟打撈出的仙尸,乃是上古劍仙‘一劍斬天’的遺??!其體內(nèi),藏有完整的《誅仙劍經(jīng)》!”

“南嶺萬毒教,煉制出‘氣運金丹’,服之可逆天改命!”

……

一個個謠言,就像是不要錢的大白菜,被林宗主瘋狂地拋向整個修真界。

他深諳此道。

一個謠言,是謠言。

但當一百個、一千個謠言同時出現(xiàn)時,真假,就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整個東洲,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今天,一群修士跑去西漠圍觀佛子,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只是個得了黃疸的小孩。

明天,又有一群人沖進南嶺,想搶奪“氣運金丹”,結(jié)果被萬毒教的毒陣,毒翻了一大片。

天機閣的《潛龍榜》,在這一片混亂的信息洪流中,公信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甚至有人開始懷疑,天機閣是不是跟玄元宗串通好了,故意放出孫二狗的消息,來掩蓋什么更大的陰謀。

天機閣為此,連發(fā)三道聲明,澄清自己的清白,但根本沒人信。

他們焦頭爛額,狼狽不堪,再也顧不上去關(guān)注玄元宗那個小小的“第九十九名”。

玄元宗主峰大殿內(nèi)。

林宗主看著各地傳回來的情報,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面前,擺著一張巨大的沙盤,上面插滿了各種顏色的小旗子。

紅旗,代表他散布的謠言。

藍旗,代表被謠言吸引過去的修士勢力。

整個沙盤上,紅藍交錯,犬牙交互,構(gòu)成了一幅波瀾壯闊、雞飛狗跳的畫卷。

而玄元宗所在的那個角落,則是一片安寧的綠色,仿佛世外桃源。

“宗主,高!實在是高?。 币幻L老看著沙盤,滿臉都是崇拜,“此招‘禍水東引’,不,是‘禍水西引’,簡直是神來之筆!不費一兵一卒,就解了宗門之危!”

“是?。∪缃裾麄€修真界都亂了,誰還記得我們玄元宗有個孫二狗?”

“我昨天還聽說,合歡宗宗主帶人,跟萬毒教教主,在兩界山打起來了。據(jù)說是因為合歡宗懷疑,是萬毒教在背后造謠,想搶她們‘氣運之宗’的名頭?!?/p>

林宗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安靜。

他指著沙盤,神情嚴肅。

“不要高興得太早。這只是第一步。”

“攪混水,只是為了爭取時間。我們真正的敵人,不是這些被欲望驅(qū)使的烏合之眾?!?/p>

他的手指,點在了沙盤外,一片代表著“未知”的黑暗區(qū)域。

“是那些,不會被謠言迷惑,能夠看穿表象,直指本質(zhì)的……真正的獵手?!?/p>

“比如……混沌盟?!?/p>

這個名字一出,大殿內(nèi)的氣氛,瞬間凝重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名弟子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報——!宗主,山門外,有人求見!”

林宗主眉頭一挑:“什么人?不是說了,封山期間,任何人不得打擾嗎?”

“他……他說他叫王老,是……是巡天殿的人!”

“什么?!”

林宗主猛地站了起來,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巡天殿!

那個曾經(jīng)追殺前輩,結(jié)果被前輩一掃帚嚇跑的神秘勢力!

他們怎么會找上門來?!

難道……自己的計劃,被看穿了?

不,不對。

林宗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真是來尋仇的,就不會在山門外求見了,而是直接打進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讓他進來。不,我親自去迎接。”

玄元宗山門前。

曾經(jīng)的“九天星河舟”船門,此刻光華內(nèi)斂,護山大陣開啟,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光幕。

光幕外,一個身穿灰袍,氣息淵深的老者,正靜靜地站立著。

正是當初那個被嚇破了膽的巡天殿王老。

只是此刻,他臉上再也沒有了當初的驚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神情。

他看著玄元宗的山門,眼神中,帶著一絲敬畏,一絲好奇,還有一絲……討好?

光幕打開,林宗主帶著幾位長老,快步走了出來。

“不知是巡天殿王老駕到,有失遠迎?!绷肿谥鞴傲斯笆?,不卑不亢。

他心中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王老連忙回禮,姿態(tài)放得極低:“林宗主客氣了。老朽今日前來,并非公干,而是……有一樁私事,想與林宗主,或者說,是想與貴宗那位前輩,做一筆交易?!?/p>

“交易?”林宗主一愣。

“沒錯?!蓖趵峡戳艘谎鬯闹?,傳音道,“林宗主,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天機閣那個榜單,我們巡天殿,也看到了。那個孫二狗,我們知道,他是個‘餌’?!?/p>

林宗主心中咯噔一下,但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王老苦笑一聲,繼續(xù)傳音:“宗主不必緊張。老朽若有惡意,就不會孤身前來了。實不相瞞,上次從貴地離開后,老朽回去,將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稟報了殿主?!?/p>

“殿主他老人家,在閉關(guān)推演了七天七夜之后,得出了一個……讓我們所有人都魂飛魄散的結(jié)論?!?/p>

他看著林宗主,一字一句地說道:“貴宗那位前輩,他老人家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躲避我們的追查?!?/p>

“他是在……釣魚。”

“用諸天萬界,來當他的魚塘。用無數(shù)的‘氣運之子’,來當他的魚餌?!?/p>

“他要釣的,不是我們巡天殿,也不是混沌盟。”

“他要釣的,是那條,我們所有人都追尋了無數(shù)歲月,卻連其影子都無法觸及的……‘終極’!”

這番話,如同九天神雷,在林宗主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猜到了前輩計劃的第二層。

可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人家王老,已經(jīng)站在了第五層!

他那點“攪混水”的小聰明,在人家這種格局面前,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

“那……那王老今日前來,所為何事?”林宗主聲音干澀地問道。

王老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林宗主,我們巡天殿,追了這么多年,累了,也怕了?!?/p>

“我們不想再當魚了。我們想……當個給漁夫看魚塘的。”

“我們巡天殿,擁有遍布諸天的情報網(wǎng)絡(luò),可以幫前輩,盯著所有咬鉤的魚。哪條魚不老實,哪條魚想掙脫,我們都可以第一時間,幫前輩處理掉?!?/p>

“我們……我們想當您的副手!”

王老看著林宗主,眼神無比誠懇。

“我們不要任何報酬。只求……只求將來前輩功成,釣上那條‘終極’時,能讓我們在旁邊,喝口湯?!?/p>

林宗主徹底石化了。

他看著眼前這位修為深不可測,跺跺腳就能讓一方星域震三震的巡天殿大佬,此刻正用一種近乎于“求職”的目光看著自己。

而他求的職位,是“副管家”。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jīng)徹底不夠用了。

就在他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這樁“天降美事”時,一個懶洋洋的、帶著一絲睡意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同時在兩人耳邊響起。

“吵。”

僅僅一個字。

卻仿佛蘊含著言出法隨的天地至理。

王老渾身一顫,整個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術(shù),瞬間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眼中再次浮現(xiàn)出那種源于神魂深處的、極致的恐懼。

他來了!他知道我們在這里!

林宗主也是一個激靈,連忙朝著雜役區(qū)小院的方向,深深一躬。

“前輩恕罪!弟子這就處理!”

說完,他不敢再有絲毫猶豫,拉起已經(jīng)快要嚇癱的王老,用最快的速度,朝著主峰大殿飛去。

他現(xiàn)在明白了。

前輩不是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他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不在乎。

就像一個人,不會在乎他魚塘里的魚,是怎么想的。

他唯一在乎的,就是這些魚,不要在他睡覺的時候,發(fā)出太大的噪音。

而他林蒼玄,以及新加入的這個“副管家”王老,他們的職責(zé),就是——魚塘的保安。

負責(zé)維護魚塘的秩序,讓那些魚,都安安靜靜地,等著被釣。

想到這里,林宗主看著身邊還在瑟瑟發(fā)抖的王老,第一次,生出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革命友誼。

他拍了拍王老的肩膀,用一種沉重的語氣說道:

“王老,歡迎入職?!?/p>

“我們管家的工作,不好干啊?!?/p>


更新時間:2025-08-21 08:1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