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huì)以如此狼狽的姿態(tài),奔跑在京城我最熟悉的街道上。
頭上的斗笠早已跑掉,身上仆役的衣服也被劃破了好幾處,臉上沾滿了灰塵和汗水,
像一只喪家之犬。身后,是越來越近的追兵。
我甚至能聽到他們急促的腳步聲和兵刃出鞘的摩擦聲。我知道,我跑不掉了。
就在我?guī)缀跻^望之際,一輛馬車突然從旁邊的巷子里沖了出來,精準(zhǔn)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車簾掀開,露出沈安那張焦急萬分的臉?!按笮〗悖焐宪?!”我來不及多想,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爬上了馬車。沈安一抖韁繩,馬車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鞍彩澹?/p>
你怎么會(huì)在這里?”我靠在車廂上,大口地喘著氣?!皩傧虏环判哪?,一直在附近接應(yīng)。
”沈安一邊駕車,一邊沉聲說道,“大小姐,我們現(xiàn)在去哪?顧府,是回不去了?!笔前。?/p>
回不去了。我鬧出這么大的動(dòng)靜,顧衍很快就會(huì)知道。那個(gè)我生活了三年的家,
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龍?zhí)痘⒀?。去哪?我的手,下意識(shí)地?fù)嵘闲乜?。那里?/p>
藏著那塊足以打敗整個(gè)大周朝的、滾燙的令牌?!叭m里?!蔽?guī)缀跏敲摽诙觥?/p>
這是我唯一的生路。只有將這塊令牌,親手交到陛下的手上,揭穿顧衍他們的陰謀,
我和父親,以及整個(gè)沈家,才有一線生機(jī)。沈安沒有多問,只是重重地“嗯”了一聲,
加快了速度。然而,我們還是晚了一步。就在馬車即將駛出朱雀大街時(shí),
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隊(duì)禁軍,將整條街道都封鎖了起來。為首的將領(lǐng),面容冷峻,
銀甲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是李從文。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他怎么會(huì)在這里?
難道……“沈安,停車?!蔽业穆曇衾涞孟癖?。馬車緩緩?fù)O隆@顝奈尿T著馬,
一步步地向我們逼近。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箭,死死地鎖定在我的身上?!邦櫡蛉?,
”他開口,聲音里不帶一絲溫度,“這么急著進(jìn)宮,是想去見誰啊?”我掀開車簾,
直視著他,緩緩地笑了?!袄罡苯y(tǒng)領(lǐng),你這是什么意思?本夫人乃一品誥命,你敢攔我的車?
”“顧夫人說笑了。”李從文也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充滿了殘忍,“末將只是奉命,
請(qǐng)夫人……回府一趟。顧大人,很想你?!彼匾庠凇罢?qǐng)”和“想”字上,加重了語氣。
我環(huán)顧四周,那些禁軍士兵已經(jīng)將我們的馬車團(tuán)團(tuán)圍住,一個(gè)個(gè)面無表情,手按刀柄。
我與沈安,已是甕中之鱉。沈安的手,已經(jīng)握住了腰間的佩刀?!鞍彩澹灰?/p>
”我輕輕地?fù)u了搖頭。我知道,反抗是徒勞的?!昂?,”我看著李從文,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跟你走?!蔽冶弧罢?qǐng)”回了顧府。這一次,迎接我的,不再是下人們恭敬的行禮,
而是一隊(duì)隊(duì)手持兵刃的家丁護(hù)院。整個(gè)顧府,戒備森嚴(yán),如同一座鐵桶般的牢籠。
我被帶到了書房。顧衍就站在那里,背對(duì)著我,依舊是一襲月白色的常服。只是,
那身我曾覺得溫潤如玉的衣服,此刻在我眼中,卻比最深的黑夜還要陰冷?!澳愣贾懒?。
”他轉(zhuǎn)過身來,聲音平靜得可怕。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我曾深愛過的眸子,
此刻也像一潭死水,看不到一絲波瀾。“是。”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懼,“顧衍,
你好深的心機(jī),好一出情深意切的戲碼。我沈微,真是瞎了眼?!薄扒樯钜馇校皇菓虼a。
”他緩緩地向我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微微,我愛你,這件事,從始至終,
都不是假的?!薄皭畚??”我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愛我,
所以娶我這個(gè)仇人之女?愛我,所以把我當(dāng)成你復(fù)仇的棋子?愛我,所以在我發(fā)現(xiàn)真相后,
就要將我囚禁于此,殺人滅口嗎?”我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幾乎變成了嘶吼。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他抬起手,似乎想觸摸我的臉頰,卻被我狠狠地偏頭躲開。他的手,
尷尬地停在半空,最終,無力地垂下?!拔覐奈聪脒^要利用你,更未想過要?dú)⒛恪?/p>
”他的聲音里,終于有了一絲裂痕,一絲痛苦,“當(dāng)年求娶你,是真的心悅于你。
我甚至想過,只要你能在我身邊,那些血海深仇,我都可以放下??墒恰曳挪幌?。
”他的眼中,浮現(xiàn)出一種近乎瘋狂的恨意:“我忘不了太子殿下是如何被萬箭穿心,
忘不了柳先生是如何被千刀萬剮!我忘不了我顧家滿門,是如何慘死在沈闊的屠刀之下!
微微,你知道嗎?三年前,在被你父親圍剿的東宮逆黨里,就有我的父親,我的兄長!
”我如遭雷擊,整個(gè)人都僵住了。顧衍的父親……是前朝的禮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