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哥跟他同村的兩個漢子走了，當然是被抬走的，臨走時看起來還很忐忑。
雖然張三哥是被抬著進來，抬著走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臉色比來時好了很多，精神也足夠振奮，關鍵是終于不再恐怖地嘔血了。
那他為什么忐忑呢？
當然是因為張云霄最后說的話。
有人理解為希望：過了子時，將會迎來重生。有人理解為絕望：過了子時，會死。
希望絕望更迭吟唱，張三哥表情只是忐忑，心里怎么個翻江倒海還不一定呢。
圍觀眾人一陣贊嘆。
今兒可看了個飽，先是一個犯了心疼病的，眼瞅著都快疼死了，戳個指尖居然就活過來了。
第二個更駭人，中了蛇毒哎，都吐血了哎，放別的大夫那里都往出趕讓準備后事了哎，結果一番操作下來，竟然大好了。
雖然活不活的還不一定，圍觀眾人秉持美好的愿望，就當是救活了。
這個真是全長安城，不，全天下都沒有的大事件。
而他們，是親眼見證這場大事件發(fā)生的。
這是什么？這就是談資！足夠接下來一年跟兄弟姐妹小伙伴們吹牛皮的談資！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睆堅葡鲒s人了：“天色很晚了，今兒沒啥熱鬧可看了?！?/p>
可不么，這么一通折騰下來，都已近黃昏了。
圍觀眾人三三兩兩一邊交流著一邊散去了。
這時，被安排坐在里面，以防止被濺到毒血，被圍觀眾人騷擾的王老五站了起來。
張云霄以為他也要離開，便讓開了道。
結果王老五沒走，徑直來到他跟前，表情躍躍欲試：“張大夫，”他比劃著自己胸口：“輪到我了吧，開胸吧！”
啥？還有熱鬧？
剛要散去的眾人嘩啦一下又回來了。
張云霄臉都黑了。
真不愧是大唐盛世哈，民風就是彪悍，開個胸說的就跟出門打二兩酒似的。
連現(xiàn)代醫(yī)學，這么大的手術都得至少準備一天呢，你這可好，直接讓我開胸啊。
且不說他還不會，會也沒這么整的。
“你稍安勿躁，”張云霄安撫著他：“開胸這么大的事哪是說開就開的？我得備好器材，備好藥材，怎么著也得有三天準備?！?/p>
他想著，三天，運氣好的話或許能把手術相關知識給整出來。
運氣不好呢？運氣不好再往后拖唄，也只有這樣了。
“到時候我會通知你，你要用一天時間禁水禁食，然后才能手術?！?/p>
王老五沒想到開個胸還這么復雜，知道是自己心急了，笑著點頭：“好，都聽大夫的?！?/p>
比王老五更心急的是他大兒子：“張大夫，要我爹再發(fā)病，怎么辦啊?！?/p>
要有硝酸甘油就好了，或者速效救心丸也不錯，可惜暫時都沒開出來。
那就只能用平替了。
他欻欻又寫了一副藥方，正是之前給王老五說的麝香保心丸，遞給伙計：“照方抓藥，熬制成丸，快去?！?/p>
伙計心說這一天本事沒學到，光干體力活了。
他斜覷著：“掌柜，這得一個多時辰吶。”
藥丸要先熬制成膏，然后將膏搖成丸。藥膏都要熬制一個時辰，藥丸要一個多時辰也是應有之義。
“這都是救命的東西，”張云霄抬腳就踹：“你廢什么話！”
伙計話雖這么說，手上不含糊，撿了藥材，又跑后院去了。
他轉而跟王老五說：“那就得勞煩你再等一個多時辰了，等藥丸煉制出來，一并帶走。”
王老五連忙擺手：“不勞煩不勞煩，張大夫是救我的命啊?！?/p>
圍觀眾人見的確沒熱鬧可看，終于散去了。
圍觀的一散去，就把三人凸顯出來。
這三個人衣著不凡，之前在人群中也沒有泯然眾人，此時就更加醒目，簡直無法忽視。
“三位是，”張云霄試探問：“看病？”
“請了，張大夫，”李世民抱拳拱手：“之前就聽聞張大夫醫(yī)術精湛，我原不信?，F(xiàn)在旁觀了張大夫治病過程，嘆為觀止。”
“過獎了，不過是小手段罷了?！睆堅葡鲎焐现t虛，心中一凜：上來一頓恭維廢話，卻不提來意，這怕是官面上的人。
他不提來意，那就我提吧。
“三位來此總不會是專門恭維我的吧？”他問：“不知哪位有??？”
這話聽得怎么這么別扭。
“是內子，”他指指長孫無垢：“內子前不久生了一場大病，幾乎身死?，F(xiàn)在雖然好了，但體格大不如從前。
“本是帶內子出來散心，恰逢張大夫施展奇技，醫(yī)術必然精湛，因此想讓您看看?！?/p>
張云霄看了眼長孫無垢，又看了眼李世民，有種拂袖離去的沖動。
大夫最煩什么樣的病人？就是這種的。
說有病吧？病已經好了。說沒病吧，感覺明顯不如從前。
總結三個字就是“莫須有”，大概也許有。
這種莫須有的病，在現(xiàn)代用各種化驗檢查就足夠排除，但在沒有化驗檢查的年代，真就能讓大夫掉頭發(fā)了。
他要檢查出病來，病人會說我病明明好了的。
他要檢查不出病了，病人會說我明明感覺不舒服。
兩頭堵。
因為說這話的時候病人已經有預設了，你非得說的他的情況跟他心里想的一樣，他才能豎起大拇哥，表示認同。
但這就跟中彩票一等獎似的，得有多大的運氣才行？
張云霄并不知道眼前站著的是千古一帝唐太宗，跟四大皇后之一的長孫無垢。
他只是覺得這男人氣度不凡，一副我比誰都懂，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
這種人，一旦說的不順他意，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至于這女人，也的確是生過場大病，而且看這臉色，八成還沒痊愈。
但還是那句話，他都有預設了，便聽不進別的話了。
你只是散心順便讓我給你看看，那我不想看，你也不會說什么咯。
“你說笑了。既然夫人病都好了，哪還用再看？”張云霄收拾了器具，拿了工具清理地面。
剛才那一番，地上全是污血，得拾掇了才行，是個大工程：
“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只須好生調理自然就能恢復如初了?！?/p>
李世民很滿意，不住點頭。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只需要好生調養(yǎng)，觀音婢自然會恢復健康，重新變得充滿活力，根本不需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