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奪走了我的命格,以為能就此高飛。
可他們忘了,被陰影吞噬過的我,本身就成了最深的陰影。
我將化為他們骨血里的夢魘,耳邊的私語,鏡中的鬼影,親手將他們拉入我曾墜落的深淵。
我的葬禮上,未婚夫林子墨哭得撕心裂肺。
他撫摸著我冰冷的黑白遺照,英俊的臉上滿是痛不欲生,「小染,你怎么能就這么丟下我?我們說好要一起修復(fù)世界上所有殘破的古籍,要一起白頭到老的啊!」
他身旁,我最好的閨蜜,也是我的表妹蘇晚,同樣哭得梨花帶雨,她攙扶著幾近昏厥的林子墨,聲音哽咽:「子墨哥,你別這樣,小染在天之靈看到你這樣,會心疼的?!?/p>
賓客們無不為這對苦命鴛鴦扼腕嘆息。他們稱贊林子墨有情有義,稱贊蘇晚善良體貼。
而我,就飄在靈堂的正上方,像一縷無法散去的青煙,冷冷地看著這場滑稽的表演。
是的,我死了。
死在三天前的一個雨夜,被我最愛的男人和最親的表妹,聯(lián)手獻(xiàn)祭給了一只名為「竊命格」的妖物。
我是一名古籍修復(fù)師,天賦異稟,經(jīng)我手的殘卷,無不煥發(fā)新生。林子墨和蘇晚是我的同行,也是我的學(xué)弟學(xué)妹。我毫無保留地教他們,帶他們?nèi)胄?,將我最好的資源分享給他們。
我以為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直到我修復(fù)一本禁忌古籍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關(guān)于「竊命格」的記載。那是一種靠吞噬他人「命格」——也就是氣運(yùn)、天賦、乃至壽命來存活的妖物。
而獻(xiàn)祭的儀式,需要至親至愛之人的心頭血,在特定的陣法中,以無盡的怨氣為引。
我當(dāng)時只當(dāng)是神話傳說,還笑著講給他們聽。
現(xiàn)在想來,他們當(dāng)時眼中閃過的貪婪與狂熱,是那么的刺眼。
他們覬覦我的天賦,嫉妒我的氣運(yùn),所以他們精心策劃了一場「意外」。
我記得刀鋒刺入心臟的冰冷,記得林子墨在我耳邊溫柔又殘忍的低語:「小染,別怪我。你的命太好了,好到……讓我惡心。把它給我,才不算浪費(fèi)?!?/p>
我也記得蘇晚那張?zhí)鹈赖哪?,因興奮而扭曲:「表姐,你的才華,你的家世,你的男人,憑什么都是你的?現(xiàn)在,這些都是我的了!」
我死在無盡的怨恨與不甘中。
但我沒有魂歸地府,也沒有消散于天地。我的意識被撕裂,又被一種詭異的力量強(qiáng)行聚合,最終,化為一縷無法被看見的「怨念」,寄生在了他們二人身上。
我成了他們罪孽的具象化。
此刻,林子墨的悲傷有多么逼真,我腦海中屬于他的念頭就有多么狂喜。
「太好了,顧染終于死了!她那份天道酬勤的『命格』,現(xiàn)在是我的了!」
「館長剛剛通知我,那個國家級修復(fù)項(xiàng)目,本來定了顧染是首席,現(xiàn)在直接轉(zhuǎn)給我了!哈哈哈,這就是好命的感覺嗎?」
蘇晚依偎在他身邊,心中想的卻是:「林子墨現(xiàn)在也是我的了。顧染那個蠢貨,到死都不知道,我們早就在一起了。她的房子,她的存款,她的一切,都會順理成章地變成我們的?!?/p>
我「看」著他們,沒有眼淚,只有一片冰冷的虛無。
我的身體死了,但我的復(fù)仇,才剛剛開始。
我不再是顧染。
我是他們永恒的夢魘。
葬禮結(jié)束,賓客散盡。
林子墨和蘇晚回到了我的公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他們的愛巢。
一進(jìn)門,蘇晚就迫不及待地撕下偽裝,投入林子墨的懷中,兩人瘋狂地?fù)砦窃谝黄穑路鹨獙⒎e壓已久的欲望全部宣泄出來。
「子墨,我們成功了!」蘇晚的聲音帶著顫抖的興奮,「從今以后,再也沒有人能壓在我們頭上了!」
林子墨抱著她,意氣風(fēng)發(fā):「沒錯!小晚,屬于我們的時代,開始了!」
他們在我純白色的沙發(fā)上翻滾,在我精心挑選的地毯上留下骯臟的痕跡。
我飄在他們上方,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氣運(yùn)正從我虛無的「身體」里流出,緩慢地注入到他們二人體內(nèi)。
這就是被竊走的「命格」。
它曾讓我年少成名,做什么都順風(fēng)順?biāo)6F(xiàn)在,它正在成為滋養(yǎng)仇人的養(yǎng)料。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隨著命格的流逝而減弱。
不,我不能就這么看著!
我凝聚起全部的怨念,試圖影響周圍的環(huán)境。
我想讓燈光閃爍,想讓杯子掉落。
可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我太虛弱了,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除了哭嚎(雖然我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什么也做不了。
林子墨和蘇晚激情過后,開始規(guī)劃他們的「美好未來」。
「子墨哥,那個項(xiàng)目你可要好好做,那可是顧染熬了多少個通宵才拿下的機(jī)會?!固K晚嬌聲道。
「放心,」林子墨撫摸著她的頭發(fā),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現(xiàn)在我有了她的命格,只會比她做得更好。對了,她書房里那些修復(fù)手稿,你盡快整理出來,署上我們的名字發(fā)表,那可都是無價(jià)之寶?!?/p>
「好?!固K晚笑得甜蜜,「對了,她不是還有個遠(yuǎn)房表叔在查她的死因嗎?雖然警方已經(jīng)定性為意外失足,但那老頭好像不太信?!?/p>
林子墨不屑地冷哼一聲:「一個快退休的老警察罷了,能翻出什么浪花?我們做得天衣無縫,現(xiàn)場找不到任何搏斗痕跡,就連那把刀,都被『大師』處理過了,他查不出什么的?!?/p>
「大師」……
這個詞像一根針,刺入我的意識深處。
我記起來了,在那個雨夜,除了他們兩個,還有第三個人。一個穿著黑色唐裝,面容枯槁的男人。
正是他,畫出了那個詭異的陣法,遞給了林子墨那把能「承載怨氣,切斷因果」的兇器。
他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我必須找到他!
可我現(xiàn)在,連離開林子墨和蘇晚身邊都做不到。我的存在,就像影子必須依附于光一樣,必須依附于他們的罪孽。
他們越是春風(fēng)得意,我便越是痛苦虛弱。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望。難道我重生歸來,不是為了復(fù)仇,而是為了親眼見證仇人走上人生巔峰嗎?
不!絕不!
我的怨念在胸中翻滾,化為無聲的咆哮。
就在這時,蘇晚起身去浴室洗澡。她哼著歌,打開了我最喜歡的香薰。
鏡子里,映出她姣好的身段。
她得意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喃喃道:「顧染,你看到了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p>
我飄在鏡子前,用盡全力,將所有的恨意都集中在鏡面上。
鏡子里的蘇晚,笑容依舊。
但是,在她身后,一團(tuán)模糊的、扭曲的黑影,一閃而過。
蘇晚的笑容,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