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聲撕裂了雨夜的死寂,紅藍光芒在濕漉漉的街道上瘋狂閃爍,將冰冷的雨水染上不祥的色彩。江旭堯的警車如同一頭發(fā)狂的鋼鐵野獸,無視交通規(guī)則,在空曠的街道上疾馳,濺起一人多高的水花。方向盤在他手中被捏得咯咯作響,手背青筋暴起。雨水模糊了擋風(fēng)玻璃,卻模糊不了他眼中翻騰的怒火和冰冷的殺意。
蘇蔓遇襲!昏迷前喊著“青蓮”和林逸塵的名字! 這絕不是巧合! 是警告?是滅口?還是那個魔鬼精心設(shè)計的另一場栽贓嫁禍?雨夜街頭林逸塵那雙冰冷戲謔的眼睛,和他那句“游戲規(guī)則由我來定”的狂言,如同毒蛇般噬咬著江旭堯的神經(jīng)。
“江隊!市二院!急救中心!”陳鋒焦急的聲音從車載對講機里傳來,背景是嘈雜的醫(yī)院噪音。
江旭堯一腳油門踩到底,警車咆哮著沖進市第二人民醫(yī)院的急診通道。刺眼的急救燈下,氣氛緊張到了極點。陳鋒渾身濕透地等在那里,臉色鐵青,看到江旭堯立刻迎了上來。
“怎么樣?”江旭堯聲音嘶啞,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混合著額角的冷汗。
“還在搶救!傷得很重!”陳鋒語速飛快,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后怕,“頭部遭到鈍器重擊,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和刀傷……最嚴重的是,她被人注射了不明藥物!發(fā)現(xiàn)她的是個下夜班的清潔工,在離她公寓不遠的一個廢棄工地后面!媽的!簡直喪心病狂!”
“藥物?什么藥物?”江旭堯的心猛地一沉。
“還不清楚!醫(yī)生正在緊急化驗!但蘇蔓被發(fā)現(xiàn)時,手里死死攥著這個!”陳鋒遞過來一個透明的證物袋。
袋子里面,是一個小小的、沾染著泥污和暗紅血跡的金屬物品——一枚尾部雕刻著精致蓮花輪廓的黃銅彈頭!青蓮彈頭!和迷迭香后巷劉三兒案發(fā)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那枚,一模一樣!
冰冷的寒意瞬間從江旭堯的腳底竄遍全身!又是青蓮!林逸塵的標記!如同一個血腥的烙印,烙在了這起新的襲擊案上!
“她昏迷前……真的喊了‘青蓮’和‘林逸塵’?”江旭堯盯著那枚染血的彈頭,聲音冷得掉冰渣。
“清潔工聽得清清楚楚!”陳鋒重重點頭,“她當時還有一點意識,一直在重復(fù)‘青蓮……林……逸塵……’,然后就徹底昏過去了!”
憤怒如同巖漿在江旭堯胸腔里奔涌!證據(jù)!這幾乎是指著林逸塵鼻子的證據(jù)!襲擊記者,搶奪關(guān)鍵證據(jù)(蘇蔓顯然在調(diào)查“青蓮”),甚至使用同樣的“青蓮”標記!林逸塵的狂妄和殘忍,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想象!
“封鎖現(xiàn)場!提取所有痕跡!調(diào)取蘇蔓公寓附近所有監(jiān)控!特別是案發(fā)時間段!重點排查穿深色衣服、尤其是深藍色衣服的可疑人員!還有,查蘇蔓最近的所有通訊記錄、采訪對象、電腦資料!她一定查到了什么關(guān)鍵的東西,才會招來殺身之禍!”江旭堯的命令如同連珠炮般下達,帶著雷霆般的怒火,“通知技術(shù)隊,對這枚彈頭進行詳細比對和痕跡提??!同時申請對林逸塵及其主要手下,包括那個吳啟明和阿哲,進行全方位布控!一旦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立刻報告!”
“是!”陳鋒立刻領(lǐng)命而去。
江旭堯站在冰冷的急診走廊里,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血腥味,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他隔著搶救室的玻璃,只能看到里面醫(yī)生護士忙碌的身影和各種儀器閃爍的燈光。蘇蔓蒼白的臉在縫隙中一閃而過,毫無生氣。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感攫住了他。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因為林家,因為那個叫林逸塵的男人,在生死線上掙扎!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墻壁上,骨節(jié)瞬間泛紅,疼痛卻無法緩解心中萬分之一。林逸塵雨中的話語再次回響在耳邊:“有些光,你以為抓住了,其實只是……水中的倒影?!?蘇蔓……就是那束他以為抓住的光嗎?一個可能揭露林家罪惡的記者,如今卻躺在冰冷的搶救臺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鈍刀子割肉般煎熬。技術(shù)隊的初步報告回來了:現(xiàn)場痕跡被暴雨沖刷得極其嚴重,幾乎沒留下有價值的腳印或輪胎印。監(jiān)控錄像也在關(guān)鍵時間段出現(xiàn)了大片盲區(qū),顯然是被人為破壞或干擾。蘇蔓的手機和隨身物品不翼而飛,電腦在她公寓里,但硬盤被物理破壞,數(shù)據(jù)恢復(fù)希望渺茫。唯一的線索,似乎只剩下那枚染血的“青蓮”彈頭和她的囈語。
“媽的!又是這樣!干干凈凈!”陳鋒回來匯報時,氣得渾身發(fā)抖,“跟劉三兒案子一個套路!痕跡抹得干干凈凈!除了那該死的‘青蓮’!”
江旭堯的眼神陰沉得可怕。林家處理“麻煩”的手段,果然專業(yè)而狠辣。這枚再次出現(xiàn)的“青蓮”彈頭,是林逸塵肆無忌憚的炫耀?還是……有人故意在模仿林逸塵,栽贓嫁禍?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很快被他壓下。林逸塵在雨夜那番狂妄的宣言,讓他更傾向于前者——這就是林逸塵赤裸裸的挑釁!
就在這時,搶救室的門開了。主治醫(yī)生一臉疲憊地走出來。 “醫(yī)生!怎么樣?”江旭堯和陳鋒立刻圍了上去。 “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贬t(yī)生摘下口罩,語氣沉重,“但情況很不樂觀。頭部遭受重擊導(dǎo)致嚴重腦震蕩和顱內(nèi)出血,雖然手術(shù)暫時止住了血,但神經(jīng)損傷程度需要觀察。注射的藥物成分初步分析出來了,是一種高純度的致幻劑混合了強效肌肉松弛劑,劑量很大,對神經(jīng)系統(tǒng)損傷很大。她能不能醒過來,什么時候醒過來,醒來后會不會有嚴重的后遺癥……都是未知數(shù)?!?/p>
致幻劑!肌肉松弛劑!這分明是要徹底摧毀蘇蔓的意志和行動能力!讓她永遠閉嘴!
江旭堯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著被推出來的、渾身插滿管子的蘇蔓,那張曾經(jīng)明媚張揚的臉此刻蒼白如紙,毫無生氣。憤怒和一種深沉的無力感再次席卷了他。
“江隊!你看!”陳鋒突然壓低聲音,猛地拽了一下江旭堯的胳膊,眼神驚怒地指向走廊盡頭。
江旭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瞳孔驟然收縮!
走廊盡頭,電梯門無聲滑開。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在兩名黑衣保鏢(其中一人正是沉默的阿哲)的簇擁下,不疾不徐地走了出來。深灰色的羊絨大衣包裹著他,里面依舊是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一絲不茍。他手里甚至還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果籃和一束素雅的白色郁金香。雨水似乎并未沾染他分毫,他步履從容,氣質(zhì)矜貴,與醫(yī)院緊張壓抑的氣氛格格不入,仿佛只是來探望一位普通朋友。
林逸塵! 他竟然敢來!在蘇蔓剛剛脫離危險,現(xiàn)場還殘留著指向他的“青蓮”彈頭的時候!他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這里!
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瞬間沖垮了江旭堯的理智堤壩!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猛地撥開擋路的護士和人群,大步流星地朝著林逸塵沖了過去!
“林逸塵!”一聲暴喝如同驚雷,在安靜的醫(yī)院走廊里炸響!所有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林逸塵停下腳步,緩緩轉(zhuǎn)過身??吹綒鈩輿皼皼_來的江旭堯,他深琥珀色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意外,反而帶著一絲早已預(yù)料、甚至有些玩味的平靜。阿哲和另一名保鏢下意識地向前一步,擋在林逸塵身前,眼神警惕如鷹。
江旭堯根本無視那兩個保鏢,帶著一股凌厲的氣勢沖到林逸塵面前,兩人之間僅隔著一個阿哲。他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指著搶救室的方向,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你還有臉來這里?!看看里面躺著的是誰!蘇蔓!一個記者!她做了什么?!她只是調(diào)查了真相!你們就下這樣的毒手?!用鈍器!用刀!還給她注射毒藥?!最后還要留下你那惡心的‘青蓮’標記?!林逸塵!你還是不是人???!”
他的怒吼在走廊里回蕩,帶著悲憤和控訴。周圍的病患、家屬、醫(yī)護人員都驚愕地看著這一幕,竊竊私語。面對江旭堯的滔天怒火和尖銳指控,林逸塵臉上的表情卻沒什么變化。他甚至微微抬手,示意擋在身前的阿哲和另一名保鏢退開半步。他平靜地看著江旭堯,眼神深邃如古井,沒有憤怒,沒有辯解,只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審視。
“江警官,請注意你的措辭和身份?!绷忠輭m的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清晰地蓋過了周圍的嘈雜,“蘇蔓小姐遭遇不幸,我也深感遺憾和痛心。作為她藝術(shù)事業(yè)的支持者,我來探望她,合情合理?!彼麚P了揚手中的花束和果籃,姿態(tài)優(yōu)雅得體,仿佛江旭堯的指控只是無理取鬧。
“合情合理?!”江旭堯怒極反笑,他猛地掏出那個裝著染血“青蓮”彈頭的證物袋,幾乎要戳到林逸塵的臉上,“那這個呢?!這枚沾著蘇蔓血的‘青蓮’彈頭,也是別人栽贓給你的嗎?!跟她昏迷前喊你名字一樣,都是巧合嗎?!林逸塵!收起你那套虛偽的把戲!你敢做不敢當嗎?!”
林逸塵的目光落在證物袋里那枚染血的彈頭上,深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瞇起,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快的光芒——是驚訝?是厭惡?還是……別的什么?但那情緒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人抓不住。他重新看向江旭堯,唇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
“一枚子彈而已?!彼恼Z氣輕描淡寫,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刻了朵蓮花,就代表是我林逸塵做的?江警官的辦案邏輯,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彼蚯拔⑽A身,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江旭堯耳中:“我說過,追逐水中倒影的光,只會讓你迷失方向。蘇蔓的遭遇,我很遺憾,但這恰恰證明,你所追逐的‘真相’,本身就是最危險的漩渦。你以為你在伸張正義?你只是在把她……推向深淵?!?/p>
這番話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入江旭堯的心臟!他不僅否認,還將蘇蔓遇襲的罪責(zé),隱隱指向了江旭堯的“調(diào)查”本身!
“你……!”江旭堯目眥欲裂,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他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暴怒,右手如同閃電般探出,一把揪住了林逸塵深灰色大衣的衣領(lǐng)!力道之大,幾乎將林逸塵拽得一個趔趄!
“江隊!冷靜!”陳鋒和幾個警員大驚失色,急忙沖上來想要阻攔。 阿哲和另一名保鏢眼神一厲,瞬間就要動手!
“別動!”林逸塵卻低喝一聲,制止了保鏢的動作。他被江旭堯揪著衣領(lǐng),被迫微微仰頭,近距離迎視著江旭堯那雙燃燒著憤怒火焰的眼睛。如此近的距離,江旭堯能清晰地看到他蒼白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看到他長而密的睫毛,以及那雙深琥珀色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失控而扭曲的臉。
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言喻的情緒,似乎從林逸塵眼底最深處一閃而過。快得像是錯覺。是嘲弄?是憐憫?還是……一絲幾不可查的……痛楚?
“江警官,”林逸塵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沙啞,他并未掙扎,只是任由江旭堯揪著,目光平靜地鎖住對方,“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你……看起來更像一個輸不起的賭徒。”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江旭堯揪著自己衣領(lǐng)的手,又緩緩移向他赤紅的雙眼,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說道: “蘇蔓查到了什么,為什么會出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點,”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殘酷,“你如此執(zhí)著地想要扳倒我,想要撕開林家的黑暗,你以為是為了正義?為了那些……像蘇蔓、像劉三兒一樣的人?”
他微微湊近,冰冷的呼吸幾乎拂過江旭堯的臉頰,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惡魔的低語: “不。你只是為了你自己。為了填補你心里那個因為三年前‘海蛇行動’失敗、因為你師父張隊犧牲而留下的……巨大的、無法填補的黑洞。你想用我的倒臺,來證明你沒錯,來告慰你師父的在天之靈。江旭堯,你的‘正義’,從頭到尾,都只是你用來逃避內(nèi)心愧疚的……遮羞布!”
轟——!??! 這番話,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精準無比地刺穿了江旭堯內(nèi)心最深、最痛的傷疤!將他一直試圖掩蓋、試圖用職責(zé)和正義來填滿的空洞,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江旭堯如遭雷擊,渾身劇震!揪著林逸塵衣領(lǐng)的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三年前那場慘烈的失敗,師父張隊渾身是血倒在他懷里的畫面,隊友們絕望的呼喊……如同潮水般瞬間將他淹沒!愧疚、痛苦、自我懷疑……這些被他強行壓抑多年的情緒,此刻被林逸塵殘忍地揭開,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你……住口……”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難以置信的虛弱。
林逸塵看著他瞬間蒼白的臉和眼中破碎的痛苦,眼底深處那絲復(fù)雜的情緒似乎更深了些。他猛地抬手,用力掰開了江旭堯揪著自己衣領(lǐng)的手!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江旭堯?!绷忠輭m整理了一下被揪皺的大衣領(lǐng)口,眼神恢復(fù)了慣有的冰冷和疏離,甚至帶著一絲憐憫般的俯視,“憤怒,失控,被過去死死纏住。這樣的你,連自己都救不了,還妄想拯救誰?抓住我?揭開真相?”他輕輕嗤笑一聲,那笑聲冰冷刺骨。
“省省吧?!彼詈罂戳艘谎蹞尵仁业姆较颍掷淅涞貟哌^江旭堯失魂落魄的臉,轉(zhuǎn)身,將手中的花束和果籃隨意地放在走廊的長椅上。 “你的正義……救不了蘇蔓,更救不了……任何人?!?/p>
說完,他不再停留,在阿哲和保鏢的護衛(wèi)下,從容不迫地走向電梯。深灰色的背影在醫(yī)院慘白的燈光下,顯得孤高而冷酷,如同一個來自深淵的審判者。
電梯門無聲地合攏,隔絕了那道冰冷的身影。
江旭堯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林逸塵最后那番誅心之言,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他腦海中反復(fù)回響。周圍的嘈雜聲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沉重而混亂的心跳聲。
“江隊……江隊!你沒事吧?”陳鋒擔(dān)憂地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江旭堯猛地推開陳鋒的手,眼神從最初的痛苦茫然,逐漸凝聚起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燃燒一切的瘋狂火焰!他死死盯著電梯門合攏的方向,仿佛要將那冰冷的金屬看穿!
“查!”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給我查蘇蔓最近接觸過的所有人!查她發(fā)表過的所有文章!查她電腦里每一個被刪除文件的痕跡!還有,重點查她最近有沒有接觸過林家的對頭,或者……林家內(nèi)部的其他人!”
他猛地轉(zhuǎn)頭,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陳鋒:“林逸塵說我不知道蘇蔓查到了什么……那我們就查出來!他以為這樣就能擊垮我?做夢!蘇蔓的‘青蓮’……林家的‘青蓮’……我要把它們連根拔起!一根刺,一根刺地拔出來!”
他最后看了一眼長椅上那束刺眼的白色郁金香,仿佛看到了林逸塵那冰冷嘲弄的眼神。他猛地轉(zhuǎn)身,大步走向技術(shù)隊的臨時辦公點,背影在慘白的燈光下,拉出一道孤絕而充滿戾氣的長影。
輸不起的賭徒? 遮羞布? 林逸塵,我會讓你看清楚,到底是誰……在害怕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蘇蔓的血,不會白流!她攥在手里的“青蓮”,就是刺向你們心臟的第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