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一眼就看到溫泉邊上躺著的兩人,正是沈盈袖和殷洪。
二人似乎已經(jīng)昏迷不醒。
而他們身邊不遠處負手而立著一個男人——
肩寬腿長,半濕的頭發(fā)用一根綢帶隨意束起。
他穿了身絲綢的中衣,薄薄的衣裳貼在他的身上,依稀可見有力的肩膀和勁瘦的腰腹。
沈枝意垂了垂眸。
楚慕聿。
他為何會在這里?
剛才她出去后,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沈長宇跪在地面上,瘋狂拍打著沈盈袖,試圖讓她醒過來。
一旁的殷洪則無人問津,楚慕聿看起來也并不想施以援手。
沈枝意上前,鎮(zhèn)定的行禮,“楚大人?!?/p>
也不問他為何在此,更不好奇眼前發(fā)生了什么。
楚慕聿橫眉看了過來,神情清冷,臉上卻帶著一抹似笑非笑,開口的話別有深意:
“楚某今日在隔壁池子泡溫泉,忽然聽到這里有人求救,雖然隔壁是女賓池,但事急從權(quán),楚某還是過來了,沒想到這里不但有女賓,還有殷世子在此一同雙雙落水。”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敘事,可沈枝意一聽就頭炸了。
楚慕聿的意思是,他剛才一直在隔壁?
隔壁那池子她是知道的。
僅僅一個屏風(fēng)相隔。
只有三步之遙。
這邊說了些什么,那邊能聽得一清二楚。
那方才她和沈盈袖的對話,以及她拉扯沈盈袖下水后的所做作為,楚慕聿豈不是都聽得一清二楚?
沈枝意用力拽緊了裙邊,假裝沒聽懂楚慕聿的嘲諷:
“如此……還要多謝楚大人仗義相救?!?/p>
臭礙事的!
要不是楚慕聿,今兒沈盈袖的名聲就毀了。
原本想毀了沈盈袖的名聲,將她和殷洪湊成一對,讓楚慕聿看到他心儀的女子是如此不堪。
沒想到他人就在隔壁。
沈枝意臉上染上一絲懊惱。
千算萬算不如人算。
可是楚慕聿既然就在隔壁,那他剛才為何不在殷洪進來之前就把沈盈袖救上來?
沈枝意覺得十分困惑。
從沈盈袖落水到殷洪沖進來,至少有三四十個呼吸時長吧?
他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心儀的姑娘在溫泉里掙扎,并被別的男子搶先下水吃盡豆腐?
楚慕聿對沈盈袖到底存的是什么樣的心思?
那他現(xiàn)在把人救上來,又把兩人弄暈了。
他又打算做什么呢?
沈枝意覺得自己活了兩世都看不懂楚慕聿這個男人。
楚慕聿看著沈枝意局促的小臉,輕嗤一聲。
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
剛才陷害人時怎么不事先觀察周圍是否還有外人?
須知,隔墻有耳。
書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這時,在沈長宇鍥而不舍的搖晃中,沈盈袖終于從昏迷中悠悠蘇醒過來。
哇哇吐了沈長宇一身的污穢,隨即睜開茫然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
沈枝意勾唇,面帶關(guān)切的問候,“太好了姐姐,你終于醒了!”
沈盈袖一接觸到沈枝意那不懷好意的關(guān)切,渾身雞皮疙瘩就浮了起來。
剛才在溫泉中被按著頭強行大口喝水的畫面涌現(xiàn)。
沈盈袖不顧一切的從地上坐起來,披散著頭發(fā)指著沈枝意破口大罵:
“沈枝意!你這個賤人!你好狠毒的心!你故意將我拉下水!”
這一刻她徹底忘了自己人淡如菊的人設(shè)。
只恨不得把沈枝意抽筋剝皮。
沈長宇震驚,“什么?是她推你下水的?”
他兇狠的瞪向沈枝意,“沈枝意!你快說是不是!”
沈枝意在她睜眼的第一秒就開始迅速思考對策。
剛才楚慕聿的解釋,似乎將她的所作所為全部都摘了出去。
依照前世她對此人的了解。
既然剛才他沒有及時拆穿自己的面具,那接下來他大概率也不會落井下石。
沈枝意瞬間有了底氣,聞言委屈的低下頭,“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這里空無一人,我剛才是真的害怕才拉住你的……”
“我也不知道你站不穩(wěn)??!”
“什么站不穩(wěn)?”沈盈袖根本沒留意一旁還站著人,激動得面目猙獰,唾沫直噴,“明明是你拉我進水里的!你想淹死我!”
沈枝意嚇得后退一步,把半個身子都藏到了楚慕聿的身后。
兩個指尖捏住了他后背一點布料,怯怯的探了個頭出來,“楚大人,我是冤枉的,水池這么淺,我就算要殺人也不可能選在這種地方,你是刑部尚書,小女子請你做主!”
楚大人?
沈盈袖這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還有其他人。
竟然是楚慕聿!
沈盈袖頓時凌亂了,著急忙慌的刨著自己頭上亂糟糟的發(fā)髻。
她狼狽的形象都被楚慕聿看在眼里了。
她剛才發(fā)瘋的模樣也被看到了。
沈盈袖欲哭無淚的解釋,“楚大人……我剛才并不是要同枝枝計較的意思,可是她弒姐,像這種大逆不道的性子,是無視王法的,這并非我與她的私人恩怨?!?/p>
沈枝意又探出頭喊冤,“姐姐,殺人是要有動機的,我們兩姐妹一向感情融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們姐妹情深,姐姐待我好,還特地帶我來溫泉養(yǎng)膚,我淹死你的動機是什么?”
沈盈袖被問得啞口無言。
全京城都知道她們姐妹情深,那是她打造出來的障眼法。
讓大家覺得不管沈枝意再頑劣,性子再惡,她這個做姐姐的都在耐心教導(dǎo),不嫌棄不拋棄。
以此來獲得眾人對她品行的贊譽。
帶沈枝意來溫泉,是為了把她送給殷洪。
這些真相她一個字都不能說,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她幽幽的看向楚慕聿,期望這個男人能分辨是非,“楚大人明鑒。”
楚慕聿的關(guān)注點根本不在兩人的爭吵上。
此刻身后的女子在輕輕的呼吸,有些起伏不勻,帶著一點溫?zé)帷?/p>
讓他像是置身一個真空,耳中都是她綿延的聲音。
還有捏著他后背布料的一點指尖,隔著薄薄的中衣在自己的肌膚上無意識的摩挲著。
這一瞬間,他身子僵硬得像在冰窖中凍過一遭,血液卻像冬日里置在爐上的沸水,直沖頭頂。
一直到沈盈袖那一聲“明鑒”,楚慕聿才捏了捏掌心,恢復(fù)清明,面色沉著:
“沈大姑娘要我做主,那我便依照審案來問詢……沈大姑娘指控二姑娘弒姐,可有其他人證在場?”
“……沒有。”沈盈袖有些底氣不足,“暖閣只有我和沈枝意。”
“那便是沒有第三者作證,單憑你一面之詞不可斷定二姑娘有殺人動機?!?/p>
沈盈袖張了張嘴,還是將欲出口的話吞了下去。
楚慕聿又問道:“那你們?yōu)楹蝸泶颂???/p>
沈盈袖目光閃爍,“我……我聽人說后山溫泉能治百病,所以便邀請她一起來泡溫泉?!?/p>
楚慕聿步步緊逼,“那你們來之前并無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