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殿安靜得能聽見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裴書彥臉上的溫柔和煦像是被冰霜凍住的面具,一點(diǎn)點(diǎn)龜裂開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悅說什么?她選了裴書韻?
這怎么可能!
林悅明明一直傾心于他,為了他,她可以連夜奔襲三百里,只為送上一份他愛吃的糕點(diǎn);為了他,她可以和京中所有愛慕他的貴女為敵。她的眼里心里,從來都只有他裴書彥一個人。
今天這是怎么了?中邪了?
裴書彥心里的震驚和錯愕,幾乎要沖破他偽裝出來的溫潤外殼。他死死地盯著林悅,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可是沒有。
林悅的表情無比認(rèn)真,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她真的選了裴書韻。
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和屈辱感從裴書彥心底升起。他覺得林悅這是在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狠狠地打他的臉。
明明是他唾手可得的東西,現(xiàn)在卻當(dāng)眾選擇了一個處處不如他的人。
裴書韻算什么東西?一個母妃早逝、在宮里毫無存在感的閑散皇子,除了那張臉能看,還有什么能比得上他?
御座上的皇帝也愣住了,他顯然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他看看林悅,又看看自己那兩個兒子。
一個滿臉錯愕,一個……
皇帝瞇了瞇眼,他那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五兒子,此刻正僵直地站在原地,垂在身側(cè)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連指節(jié)都在泛白。雖然他依舊面無表情,但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眸子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小子,有事啊。
皇帝心里跟明鏡似的,瞬間就明白了什么。
“林悅,”皇帝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一絲探究,“你可想清楚了?婚姻大事,非同兒戲?!?/p>
林悅叩首,語氣沒有絲毫猶豫:“臣女想得很清楚。非五殿下不嫁?!?/p>
“你!”裴書彥終于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語氣里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急切和質(zhì)問,“悅兒,你是不是在同我賭氣?是不是因為前幾日,我同蘇家小姐多說了幾句話?”
他試圖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也給林悅一個“反悔”的理由。
在他看來,女人嘛,耍耍小性子很正常,哄一哄就好了。
蘇家小姐?
林悅聽到這個名字,心里冷笑一聲。又是蘇婉兒。上輩子,就是這個蘇婉兒,在他登基后,被他直接領(lǐng)進(jìn)了宮。
“三皇子殿下,”林悅抬起頭,直視著他,語氣疏離又客氣,“您想多了。臣女與您,不過是君子之交,何來賭氣一說?您與蘇小姐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林悅在此,先預(yù)祝二位了?!?/p>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卻又字字誅心。
直接把他和蘇婉兒綁在了一起,還把他倆的關(guān)系撇得干干凈凈。
裴書彥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溫潤的面具再也掛不住了。他感覺周圍那些大臣們投來的目光,都帶著異樣的探究和幸災(zāi)樂禍。
他裴書彥,何時受過這種氣!
“悅兒,你……”
“夠了?!?/p>
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裴書彥的話。
是裴書韻。
他終于動了,緩緩抬起頭,看向林悅。他的眼神很復(fù)雜,有震驚,有不解,有狂喜,還有一絲深藏的不安。
他不知道林悅為什么會突然選擇他,但他不允許任何人,用這種質(zhì)問的語氣和她說話。
哪怕這個人,是他名義上的三哥。
裴書韻上前一步,站到了林悅的身邊,與她并肩而立。他沒有看裴書彥,而是對著御座上的皇帝,躬身行禮:“父皇,兒臣,愿娶林悅為妃。一生一世,定不負(fù)她?!?/p>
他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無比清晰。
他這是在表態(tài),也是在保護(hù)林悅。
林悅心中一暖,側(cè)頭看了他一眼。這個男人,總是這樣,用最笨拙的方式,表達(dá)著最深沉的感情。
裴書彥看著并肩而立的兩人,只覺得無比刺眼。
他一直以為林悅是他的所有物,是他的助力,是他未來皇位上最重要的一塊基石。可現(xiàn)在,這塊基石,要跑去給別人鋪路了。
不,他絕不允許!
“父皇!”裴書彥急聲道,“林將軍乃國之棟梁,她的婚事,關(guān)乎我大燕安危。五弟閑云野鶴慣了,恐怕給不了林將軍想要的。兒臣不才,愿為林將軍分憂,為我大燕鎮(zhèn)守邊疆!”
他這話說的冠冕堂皇,既抬高了林悅的地位,又貶低了裴書韻,同時還彰顯了自己的擔(dān)當(dāng)。
好一招以退為進(jìn)。
林悅在心里冷笑。裴書彥,你的戲,我看膩了。
她不等皇帝開口,直接說道:“多謝三皇子殿下美意。只是臣女一介武夫,不懂風(fēng)花雪月,只求覓得一安穩(wěn)避風(fēng)港。五殿下性情沉穩(wěn),與臣女正是良配?!?/p>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看向裴書彥,眼神里帶著一絲嘲諷,“至于三殿下,您身邊有蘇小姐那樣的紅顏知己,想必也不需要臣女這種只會舞刀弄槍的粗人了。就不勞您費(fèi)心了?!?/p>
這話一出,裴書彥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精彩極了。
他沒想到林悅會這么不給他面子,當(dāng)眾就把他和蘇婉兒的事擺在臺面上說。
他看著林悅那雙清冷的眼睛,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林悅,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那眼神里,沒有了以往的癡迷和愛慕,只剩下冰冷的疏離。
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