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書韻抱了很久,才慢慢松開她。
他通紅著眼睛,借著月光,仔仔細(xì)細(xì)地檢查著林悅的身體。
當(dāng)他看到她后背被劃破的夜行衣時,臉色瞬間煞白。
“你受傷了?!”他的聲音都在發(fā)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那道破口,卻又不敢。
“沒有。”林悅搖了搖頭,抓住他冰涼的手,“衣服破了而已,我穿著軟甲,他傷不到我?!?/p>
她輕描淡寫地說道,仿佛剛才經(jīng)歷的生死一線,不過是一場尋常的切磋。
“他?”裴書韻敏銳地抓住了這個字眼,“你碰到誰了?”
“裴書彥?!?/p>
聽到這個名字,裴書韻的瞳孔猛地一縮,眼中迸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殺意。
“他傷了你?”
“他想,但他沒那個本事?!绷謵偫哌M(jìn)房間,關(guān)上門,點(diǎn)亮了蠟燭。
燭光下,裴書韻才看清,林悅的臉色有些蒼白,額上還帶著細(xì)密的汗珠。
他心疼得無以復(fù)加,連忙倒了杯熱水遞給她。
林悅喝了口水,暖意從胃里散開,驅(qū)散了深夜的寒氣。
她將那個裝著賬本的包裹放在桌上,推到裴書韻面前。
“東西,拿到了?!?/p>
裴書韻看著那個包裹,卻沒有動。他的目光,始終緊緊地鎖在林悅的臉上。
“悅兒,”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以后,不要再做這么危險的事了,好不好?”
“我們再想別的辦法,總會有的。我不想……我不想你為了我,去冒生命危險?!?/p>
他寧愿自己一輩子當(dāng)個閑散王爺,也不愿意看到林悅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林悅看著他眼中的真摯和心疼,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她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傻瓜,”她柔聲道,“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們?!?/p>
“裴書彥是我們的敵人。對他仁慈,就是對我們自己殘忍。我們必須在他把我們徹底毀掉之前,先毀掉他。”
“而且,”她笑了笑,“我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我還有你,還有二哥。我們是一體的?!?/p>
裴書韻看著她,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拿起桌上的賬本翻開。
只看了幾頁,他的臉色就變得無比難看。
“他……他竟然真的在販賣私鹽!而且數(shù)量如此巨大!”裴書韻的聲音里充滿了震驚和憤怒,“這些錢,足夠他養(yǎng)一支私兵了!”
“我估計他就是在養(yǎng)私兵。”林悅冷冷地說道,“一個皇子,每年花費(fèi)如此多的銀子,除了養(yǎng)私兵我想不到別的理由?!?/p>
實(shí)際上他上輩子就是靠這支私兵才登上皇位。
“不行,這件事,必須馬上告訴二哥和父皇!”裴書韻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绷謵偫×怂?。
“現(xiàn)在不能去?!彼龘u了搖頭,“現(xiàn)在是深夜,你這么冒冒失失地跑去,只會引人懷疑。而且,這賬本是我們‘偷’來的,來路不正,就這么直接呈上去,裴書彥一定會反咬我們一口,說我們栽贓陷害。”
“那……那怎么辦?”裴書韻沒了主意。
“不急?!绷謵偟难壑虚W過一絲精光,“這賬本,不能由我們交上去。得由一個最合適的人,在最合適的時機(jī),‘撿’到它,然后呈給父皇?!?/p>
“最合適的人?”
“嗯,”林悅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個剛正不阿,油鹽不進(jìn),又深受父皇信任的言官。”
一個名字,在裴書韻的腦海中浮現(xiàn)。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剛?”
“沒錯,就是他?!绷謵傂α?,“李大人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連父皇都敢當(dāng)面頂撞。由他來上奏,最合適不過?!?/p>
“明天一早,你就去找二哥,把賬本交給他。他知道該怎么做?!?/p>
裴書韻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賬本小心翼翼地收好,那樣子,仿佛捧著的是一件絕世珍寶。
他看著林悅,鄭重地說道:“悅兒,謝謝你?!?/p>
“我們是夫妻,不用說謝?!绷謵偪粗?,也笑了。
……
第二天,早朝。
氣氛一如既往的肅穆。
裴書彥站在朝臣的隊列里,臉色有些蒼白,左臂藏在寬大的袖子中。
他沒辦法解釋為何受傷,只能藏著不讓皇上看到。
裴書彥低著頭,接受著眾人的關(guān)切,眼底是一片冰冷的殺意。
他斷定,林悅今天一定會拿出賬本,在朝堂上發(fā)難。
他已經(jīng)想好了對策。只要她敢拿出來,他就一口咬定是她栽贓陷害。一個來路不明的賬本,根本做不得數(shù)。
到時候,他再反咬一口,說林悅為了幫五皇子爭寵,不惜構(gòu)陷兄長,用心險惡。
他就不信,父皇會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賬本,而不相信他這個一向賢德的兒子。
然而,他等了又等。
從議事開始,到議事結(jié)束,林悅和裴書韻那邊,都毫無動靜。
裴書韻像個木頭樁子一樣站在那里,一言不發(fā)。
林悅根本就沒來上朝!
怎么回事?她拿到賬本,為什么不發(fā)難?
裴書彥的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就在退朝的鐘聲即將敲響時,一個蒼老而有力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大殿。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剛,有本啟奏!”
李剛從隊列中走了出來,手里高高舉著一個包裹。
裴書彥看到那個包裹,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
那個包裹和昨晚看到的一模一樣!
“李愛卿有何事?”皇帝問道。
“臣今晨在歸家途中,路過一處窄巷,被一輛失控的馬車撞倒。馬車逃逸,卻在原地留下了一個包裹?!?/p>
李剛說著將包裹呈了上去。
“臣打開一看,里面竟然是……是京城鹽商王富貴,與……與三皇子殿下,多年來私販官鹽、中飽私囊的賬本!”
“賬本在此,鐵證如山!請圣上明察!”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在了裴書彥的身上。
裴書彥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林悅竟然會用這種方式,把賬本交了上去!
完了。
他看著李剛那張鐵面無私的臉,心里只剩下這兩個字。
“呈上來!”皇帝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太監(jiān)將賬本呈到御前。
皇帝翻開賬本,只看了兩頁,就氣得渾身發(fā)抖,猛地將賬本砸在了裴書彥的臉上!
“逆子!你還有什么話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