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報恩隱姓埋名三年,耗干心血為他續(xù)命。他卻為白月光打翻救命藥,逼我下跪認錯。
和離那日,我撕下偽裝露出云醫(yī)谷嫡女身份。太后親自接我回宮,皇后為我熬藥,
連容王都跪在雪地里求我回頭看一眼。后來沈君硯在雪地里咳血:“微微,
求你救我……“我笑著踢開他的手,有些人不值得我浪費半分力氣。
—1—我握著那碗熬了整整六個時辰的藥,指尖都在發(fā)顫。不是因為緊張,是真的高興。
沈君硯這病纏了他五年,我守了他三年。從云醫(yī)谷偷跑出來那天,爹娘紅著眼罵我瘋了,
說為了當年那碗救命的米湯,把自己搭進去不值當??晌夷菚r看著他咳得直不起腰的樣子,
總覺得值。藥香混著雪松香飄進臥房時,我還在盤算,等他病好了,
要不要告訴他我其實不是什么無家可歸的孤女云舒,我是云微,
是那個連太醫(yī)院院判見了都要客客氣氣的云家獨女。然后呢?或許可以請他去云醫(yī)谷看看,
那里的春天有漫山遍野的藥花。門是虛掩著的。我剛要推門,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砼拥能浾Z,
膩得像化不開的蜜糖。再定睛一看,沈君硯半靠在榻上,懷里摟著個穿水紅裙的姑娘,
手還輕輕拍著她的背,眼底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鞍⒊?,你身子剛好,可不能累著。
”那姑娘仰頭看他,眼波流轉(zhuǎn)間全是依賴。沈君硯低頭笑了,
聲音是我聽了三年都沒聽過的繾綣:“無妨,等你進了門,我日日陪著你。
”我的手猛地收緊,藥碗邊緣硌得掌心生疼。他大概是聽見了動靜,抬眼看來,
臉上的溫柔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疏離:“你來了。”沒有問我去了哪里,
沒有問我手里的藥,仿佛我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下人。那姑娘怯生生地往他懷里縮了縮,
打量我的眼神帶著幾分警惕。沈君硯摟著她,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這位是蘇憐姑娘,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從前我身子不好,不敢委屈她,如今病好了,該接她回來正名。”他頓了頓,看向我,
目光里甚至帶了點施舍般的憐憫?!澳阏疹櫸胰辏矣浿@份情,你自請下堂吧,
別讓蘇憐受委屈?!薄澳钤谀阄曳蚱抟粓?,我認你做妹妹,往后好好伺候她,我不會虧待你。
”我盯著他,突然覺得喉嚨里發(fā)緊,想笑。做妹妹?伺候她?當年太皇太后中風,
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氣,是我背著藥箱闖進寢殿,三針下去讓她吐了淤血。
圣上握著我的手說“云姑娘是國手”時,沈君硯還在咳血呢。我云微的驕傲,
是刻在骨子里的??晌疫€是忍了,將那碗藥遞過去,聲音盡量平穩(wěn):“這是最后一碗藥,
喝了,你的病就徹底好了?!痹捯粑绰?,那蘇憐突然抬手一揚?!芭尽彼幹瓭娏藵M地,
褐色的藥漬濺在我的裙擺上,滾燙的藥汁燙得我手腕發(fā)紅。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
沈君硯已經(jīng)厲聲喝道:“云舒!你好大的膽子!沒看見燙到阿憐了嗎?”他竟然護著她?
我看著滿地的狼藉,那里面有我凌晨三點去后山采的雪參,
有我用銀針刺破指尖滴進去的心頭血,還有整整三年的心血?!吧蚓帲蔽叶⒅难劬?,
一字一句地問,“你知道這藥有多重要嗎?”他皺眉,將蘇憐摟得更緊,
語氣冷得像冰:“再重要,能有阿憐重要?還不快給阿憐道歉!”道歉?我簡直要被氣笑了。
這三年,我為了給他續(xù)命,幾乎掏空了自己的氣血,如今站著都發(fā)虛。他倒好,
為了個剛冒出來的女人,讓我道歉?“我不?!鄙蚓幍哪樕珡氐壮亮讼聛恚?/p>
對門外喊:“來人!把她給我按住,讓她給蘇姑娘跪下道歉!”兩個家丁沖進來,
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我本就虛弱,掙扎間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膝蓋卻死死地挺著。
原來如此。當年他在破廟里給我那碗米湯時,眼里的善良是假的。這三年來他偶爾的關(guān)切,
也是假的。也好,那點恩情,三年血債,總算還清了。蘇憐在他懷里哭得梨花帶雨:“阿硯,
我沒事,只是……只是嚇到了,這位姐姐若是不樂意,就算了吧……”“怎么能算了?
”沈君硯立刻軟了語氣哄她,轉(zhuǎn)頭瞪著我,“還愣著干什么?把和離書拿來,讓她簽了!
我沈君硯斷不敢留這樣的毒婦,欺負我的阿憐!”和離書很快拿來了。我看著紙上的字,
筆尖懸了懸,終究是落下了自己的名字。不是云舒,是云微。沈君硯接過和離書時,
瞳孔猛地一縮,像是不敢相信我簽得這么干脆。也是,他大概以為我離了他就活不了吧。
我沒看他,拖著虛浮的腳步往外走。門檻有點高,我踉蹌了一下,卻沒回頭。
身后傳來蘇憐怯怯的聲音:“阿硯,她……她好像很難受的樣子……”“別管她。
”沈君硯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心術(shù)不正,是她自找的?!蔽易叱錾蚋箝T時,
陽光有點刺眼。抬手摸了摸腕上的銀釧,那是臨走時娘塞給我的,說憑著這個,
走到哪里都有云醫(yī)谷的人接應(yīng)。三年,終究是一場笑話。不過沒關(guān)系,從今天起,我云微,
再也不是誰的妻,只是我自己。至于沈君硯?他那病,沒了最后這碗藥吊著,
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就看他的造化了。反正,與我無關(guān)了。—2—醒來時,
鼻尖縈繞著龍涎香混著參湯的暖氣,雕花描金的帳頂晃得人眼暈。我動了動手指,
皇后娘娘立刻按住我的腕脈,聲音柔得像春日融雪:“微微醒了?可覺得哪里不適?
”她指尖帶著熟悉的藥草香。當年太皇太后那場病,她跟著我學過三個月的基礎(chǔ)醫(yī)理。
我眨了眨眼,才看清床邊還坐著太后,手里攥著佛珠,眼眶紅得厲害:“好孩子,可算醒了,
若不是哀家今日去城外相國寺還愿,恰好撞見你倒在沈府后街的巷子里,后果不堪設(shè)想!
”皇上就站在不遠處,明黃常服襯得他面色沉凝,見我睜眼,
才放緩了語氣:“太醫(yī)說你是氣血虧空到了極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扯了扯嘴角,
想笑卻沒力氣??偛荒苷f自己為了個負心漢,耗了三年心血最后被掃地出門吧?
“就是……偷偷從谷里跑出來玩,”我避開他們的目光,聲音低啞,“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許是累著了,沒什么大事,養(yǎng)養(yǎng)就好?!被屎筇嫖乙戳艘幢唤?,
眼尾掃過我腕上那圈被藥汁燙出的紅痕,沒再多問,只溫聲道:“既如此,
就安心在宮里住著,太醫(yī)院的藥材任你用,本宮親自給你熬藥膳,保管把你這身子骨補回來。
”太后也跟著點頭,拍了拍我的手:“對對,什么游玩不游玩的,先把身子養(yǎng)好了再說,
你爹娘要是知道你在外頭受了這罪,指不定怎么心疼呢?!彼麄兌甲o著我,
默契地沒再追問那句“意外受傷”里的破綻。我望著帳頂?shù)柠[鳥刺繡,忽然鼻子一酸。
在沈府那三年,我連咳嗽都要憋著怕驚擾他休息。如今不過是暈了一場,
卻驚動了半個皇宮的人圍著我轉(zhuǎn)。皇后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輕聲道:“有些不值得的人,
早些斷了念想也好,你云微的分量,不是誰都能掂量的?!蔽议]上眼,
把沈君硯那張冷漠的臉從腦子里趕出去。是啊,我是云微,是云醫(yī)谷唯一的傳人,
是連皇上都要敬三分的國手。不是那個在沈府里,
連一碗救命藥都護不住的、名為“云舒”的棄婦。這宮里的暖,
總算驅(qū)散了些沈府那三年的寒?;屎竽锬锇舅幍氖炙?,竟比御膳房的老嬤嬤還地道。
紫銅藥爐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她挽著素色宮袖站在廊下,銀簪映著日頭亮閃閃的。
我湊過去看,藥湯熬得濃淡正好,里面放的長白山野參切片薄如蟬翼,
連當歸的紋路都透著講究?!爱斈旮銓W認藥,就數(shù)這補氣的方子記得最牢。
”她笑著舀起一勺,用玉簪試了試溫度,“你這身子虧得太狠,得慢慢養(yǎng)。
”旁邊侍立的宮女太監(jiān)們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他們大約猜不透我的來歷。
既不是冊封的嬪妃,也不是哪家世女,卻能讓皇后親手伺候,太后還日日派嬤嬤來問安。
前兒個太后嫌我在寢殿里悶,竟傳了宮外最有名的“鳳儀班”進宮。戲班子在御花園搭了臺,
咿咿呀呀唱的是《長生殿》。我披著狐裘坐在暖閣里,
太后還親自剝了橘子遞過來:“這出戲熱鬧,看看解解心寬?!蹦腔ǖ┧浞闷?,
唱到“在天愿作比翼鳥”時,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的銀釧。皇后不知何時坐到我身邊,
低聲道:“戲文里的情分,哪有實打?qū)嵉奶巯Э煽俊!蔽姨ь^看她,她眼里映著戲臺的光影,
笑得溫和:“你看這滿宮的人,誰不是看人下菜碟?可他們敬的,從來不是你是誰的妻,
而是你自己。”正說著,小太監(jiān)端來新沏的雨前龍井,杯沿還燙著金邊。
我忽然想起沈府那三年,我為了給他煎藥,在小廚房被油星燙了滿手,
也沒人給我遞過一塊帕子。如今不過是坐在這里,連剝好的果子都有人用銀碟捧著。
原來這世上的尊重,從不是求來的,更不是用三年心血和一身氣血換的。戲臺上鑼鼓喧天,
我喝了口皇后遞來的藥,苦味里竟品出點回甘。挺好的。離開沈君硯之后的日子,
好像才真的活過來了?!?—容王征戰(zhàn)歸來,皇上為他設(shè)了慶功宴接風洗塵。
慶功宴設(shè)在太和殿偏廳,絲竹聲纏纏綿綿,卻蓋不住我心頭那點悶。
臉上的白紗是皇后特意讓人尋的,輕如蟬翼,恰好遮住唇角那點未褪的蒼白。我垂著眼喝茶,
余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斜對面。沈君硯正親自給蘇憐剝蝦,指尖沾了醬汁,
他竟拿起她的帕子擦了擦,動作自然得像演練過千百遍。心口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下,
麻絲絲的疼?!霸乒媚铮鄙韨?cè)忽然傳來低低的嗓音,清冽如寒泉,“桌上的炙肉太油,
甜食傷脾胃,這碗燕窩你用些?!蔽颐偷靥ь^,撞進一雙沉靜的眸子。是容王。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錦袍,墨發(fā)用玉冠束著,明明是剛從戰(zhàn)場上回來的人,
身上卻半點殺伐氣都沒有,反倒像雪山巔的孤松,清冷得讓人不敢直視。我記得他。
太后當年中風,他守在殿外三天三夜,我出來換藥時,曾與他對視過一眼。
那時他眼底滿是焦灼,此刻卻漾著點說不清的笑意?!叭萃醯钕隆蔽矣行o措,
這人竟還記得我不宜吃什么?他卻傾身靠近些許,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戲謔:“怎么,
云姑娘只記得太后,不記得本王了?還是說,如今換了身份,就不認人了?”熱氣拂過耳畔,
我瞬間紅了臉,忙端起燕窩掩飾:“殿下說笑了。”他低笑一聲,沒再逗我,
轉(zhuǎn)而與皇上說起邊關(guān)的事,語氣溫和,卻字字有分量。我小口喝著燕窩,甜而不膩,
正合脾胃。忽然覺得,比起沈君硯那虛浮的溫柔,這般不動聲色的體貼,倒更讓人安心。
可這安心沒持續(xù)多久。宴席過半,我實在受不住廳內(nèi)的喧囂和那對男女的膩歪,
便向皇后告了假,獨自去御花園透氣。月色溶溶,灑在石板路上,倒有幾分清靜。
剛走到九曲橋邊,就聽見假山后傳來沈君硯的聲音,帶著醉意,卻字字誅心。
“……那云舒算什么東西?不過是送上門的狗!”他嗤笑一聲,“京中誰知道我娶過她?
我碰都沒碰過!當年那碗米湯?呵,不過是我跟同窗打賭輸了,隨手給的,
里面……里面還有我吐的口水呢!誰能想到她那么蠢,竟真當回事,
還為了這點破恩情報答三年?”蘇憐的聲音帶著嬌嗔:“阿硯,你怎么能這么說……不過,
幸好她走了,不然我看著都礙眼?!薄暗K眼?早就讓她滾了!”沈君硯的聲音更得意了,
“一個不知來歷的孤女,也配做我沈君硯的夫人?也就你,
才配站在我身邊……”后面的話我聽不清了。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
三年來的點點滴滴瞬間變成淬毒的針,扎得我體無完膚。那碗我以為是救贖的米湯,
竟是他惡意的玩笑。我耗盡心血的三年,在他眼里不過是一場愚蠢的笑話。
我捂著嘴轉(zhuǎn)身就跑,跑到池塘邊再也忍不住,扶著柳樹干嘔起來,眼淚混著胃酸一起涌出來,
渾身抖得像篩糠。腳下一滑,身體猛地向后倒去……預(yù)想中的冰冷池水沒有到來,
腰間多了一只穩(wěn)當?shù)氖?,帶著清冽的皂角香?!靶⌒?。”容王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他半扶半抱著我,眉頭微蹙:“怎么回事?臉色這么難看?”我抬頭看著他,淚眼模糊,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剛才聽到的那些話,像無數(shù)只蛆蟲,
正一點點啃噬著我最后一點尊嚴。他沒再追問,只是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我身上,
聲音放柔了些:“風大,我送你回去?!痹鹿庀?,他的側(cè)臉輪廓分明,眼神里沒有探究,
只有純粹的關(guān)切。我攥著他外袍的衣角,那布料帶著他的體溫,竟奇異地讓我安定了些。
—4—太后坐在軟榻上,手里捻著串新得的蜜蠟佛珠,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她銀白的鬢發(fā)上,
倒添了幾分慈和。“微微啊,你看你這身子,總悶著可不行?!彼隣钏茻o意地撥著珠子,
“昨兒個容王來給哀家請安,說京西新開了家藥鋪,藥材倒是齊全,
就是少個懂行的掌眼……”我正用銀簽挑著碗里的蓮子羹,聞言動作頓了頓。
太后又道:“那孩子,看著清冷,心細著呢,當年你給哀家施針,他在殿外守著,
連飯都顧不上吃……”我聽著聽著,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他……叫什么名字?
”之前只聽人叫容王,倒忘了問本名。太后眼睛一亮,像是等這句話等了許久:“蕭玦,
玦者,玉也,倒是配他?!钡诙找辉?,容王就奉旨進了宮,說是太后特命,
帶我出去透透氣。他依舊是那身素色錦袍,見了我,只淡淡頷首:“云姑娘,走吧。
”馬車停在京中最繁華的首飾街,剛下車,就撞見了迎面走來的沈君硯和蘇憐。
蘇憐正拿著支赤金點翠步搖,嬌滴滴地問:“阿硯,
你以前……給那位姐姐買過這樣的首飾嗎?”沈君硯嗤笑一聲,
語氣里的輕蔑毫不掩飾:“她?也配?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孤女,穿金戴銀都是浪費。
”我臉上的面紗輕輕晃了晃,幸好,他沒認出我。也是,如今的我,
不再是那個圍著他轉(zhuǎn)的云舒,他眼里哪還會有我的影子。正想拉著容王避開,
他卻徑直越過我,走進了那家首飾鋪。掌柜的見是容王,
忙不迭地迎上來:“王爺大駕光臨……”“這些,”蕭玦指了指鋪子里所有的陳列,
語氣平淡,“都包起來?!闭乒竦捏@得張大了嘴,我也愣了:“殿下,
這太浪費了……”他轉(zhuǎn)頭看我,陽光落在他睫毛上,
投下淡淡的陰影:“云姑娘配得上最好的?!蹦钦Z氣,坦蕩得像在說今日天氣不錯。
我心頭一跳,莫名覺得,他大約是看出了什么。沈君硯不知何時也跟了進來,見此情景,
臉色沉得難看,大約是覺得失了面子,竟沖蕭玦道:“容王殿下雖身份尊貴,
也不該仗勢欺人,強買強賣吧?”蕭玦連眼皮都沒抬,只讓掌柜的趕緊打包。沈君硯更惱了,
聲音都拔高了些:“殿下莫不是以為仗著皇上寵愛,就能肆意妄為?這事若是傳到皇上耳中,
未必會護著你!”蕭玦這才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眼神涼得像淬了冰:“沈大人?
”他像是剛認出人,語氣里帶了點漫不經(jīng)心的嘲諷:“本王給朋友買些東西,
倒成了仗勢欺人?還是說,沈大人覺得,這位姑娘,不配?”他說著,目光落在我身上,
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沈君硯被噎得說不出話,蘇憐拉了拉他的袖子,怯怯道:“阿硯,
我們走吧……”看著他們狼狽離去的背影,我捏了捏袖角,低聲道:“多謝殿下。
”蕭玦遞給我一個錦盒,里面是支白玉嵌紅寶的簪子,溫潤剔透?!安槐刂x?!彼粗?,
眼神認真,“我說的是實話。”從首飾鋪出來,蕭玦的馬車直接停在了“錦繡閣”門口。
這是京中最有名的成衣鋪,料子都是江南織造專供,尋常人家連門檻都踏不進。
我站在門口沒動,輕聲道:“殿下,不必了,我衣裳夠穿?!彼麉s已經(jīng)掀了簾子,側(cè)頭看我,
眉眼間帶了點淺淡的笑意:“醫(yī)者救死扶傷,也該讓自己舒心些,總穿素色,
倒顯得死氣沉沉?!闭f著,不等我反駁,便徑直往里走。掌柜的早已得了信,
一路弓著腰跟在后頭:“王爺放心,新到的幾匹云錦,
顏色最襯姑娘家……”蕭玦沒看那些花團錦簇的料子,
反倒指著一匹月白暗紋的軟緞:“這個做件常服,襯她膚色?!庇贮c了匹煙霞色的鮫綃,
“這個做件披風,輕便,適合她現(xiàn)在的身子?!彼舻牧献樱伾记宓胖?,
卻又比我常穿的素白多了幾分生氣,竟是比我自己還懂我的喜好。我站在一旁,
看著他與掌柜的交代細節(jié)……袖口要收窄些,方便搭脈……裙擺別太繁復(fù),
走路穩(wěn)妥……明明是第一次為女子挑衣裳,卻細致得不像話。等轉(zhuǎn)到胭脂鋪時,
我實在忍不住了:“殿下,真的不用了,我平日不大用這些?!彼闷鹨缓刑一ǜ啵?/p>
用指尖沾了點,在燈下看了看,語氣自然:“醫(yī)者也該有女兒家的心思,你看這顏色,
涂在唇上,定比現(xiàn)在好看。”我被他說得臉熱,忙轉(zhuǎn)過頭去。鋪子里的掌柜是個會說話的,
笑著打圓場:“姑娘有所不知,我們這桃花膏是用云醫(yī)谷的桃花釀做的,最是養(yǎng)人,
連皇后娘娘都常來取呢。”提到云醫(yī)谷,我愣了愣。蕭玦將那盒桃花膏放進錦袋,
又添了幾樣淡雅的香粉,淡淡道:“既然是云醫(yī)谷的方子,那更該用了。”回去的馬車上,
我看著堆在一旁的大包小包,只覺得哭笑不得。這人看著清冷,做起事來卻這般……霸道。
“殿下,”我斟酌著開口,“今日多謝您,只是這些太過貴重了。
”他正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聞言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我臉上的面紗上,輕聲道:“云微,
”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尾音微微上揚,“你不必總想著欠誰的,這些不是補償,
也不是施舍,只是……”他頓了頓,眼底映著街燈的光暈,看得不太真切:“只是覺得,
你該是這樣的,明媚,鮮活,配得上這世間所有好東西?!瘪R車輕輕晃了晃,
我攥著那盒桃花膏,指尖微微發(fā)燙。原來被人這般珍視著,是這種感覺。
—5—宮里的日子變得有意思起來。太后今日說御花園的荷花開得好,讓容王陪我去賞。
明日皇后又說新得了好茶,指名要容王來品鑒,偏巧我也在?;噬细苯?,
偶爾會召容王議事,議完了總不忘加一句“順便去看看云姑娘身子如何了”。一來二去,
連我身邊最遲鈍的小丫頭都悄悄說:“姑娘,容王殿下對您可真上心。
”我捻著藥草的手指頓了頓,臉上有些發(fā)燙。蕭玦大約也看明白了,只是他從不說破,
每次來都帶著些新奇玩意兒。有時是城外老農(nóng)新摘的脆桃,有時是西域進貢的香料,
甚至有一次,竟拎了只雪白的小兔子來,說給我解悶。我的身子還是虛,太醫(yī)說虧空太久,
得慢慢調(diào)。但總在宮里住著,確實不是長久之計。夜里對著窗欞,忽然就想家了。
云醫(yī)谷的藥田,爹娘的嘮叨,甚至連谷里那只總偷我藥草的小狐貍,都變得親切起來。
提筆給爹娘寫了封信,字里行間滿是認錯和思念,末了請他們派人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