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馬坡的箭聲“你的箭偏了三寸?!编嵵业穆曇粝翊懔吮蔫F,
砸在少年緊繃的后背上。他蹲在落馬坡的青石上,指間摩挲著一支磨得發(fā)亮的箭桿,
箭羽是罕見的黑鷹翎,在暮色里泛著暗光。站在十丈外的少年猛地回頭,臉頰漲得通紅。
“師父!我明明射中了靶心!”阿木攥著弓的手在發(fā)抖,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他背上的箭囊里只剩最后一支箭,箭尾的白羽已經(jīng)被汗水浸得發(fā)潮。鄭忠掀起眼皮,
渾濁的眼珠里映出遠(yuǎn)處歪在樹干上的草靶——紅心旁邊確實插著支箭,箭尾還在微微顫動,
只是偏得不止三寸?!鞍行脑跇涓缮?,不是在你眼里?!彼酒鹕?,
腰間的箭囊撞出沉悶的響聲,“十年了,你還是分不清‘想射中’和‘能射中’的區(qū)別。
”阿木的喉結(jié)滾了滾,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師父的脾氣,
在箭術(shù)上從不說半句虛言。十年前他被鄭忠從狼窩里救出來時,連弓都拉不開,
如今能在十丈外射中草靶,全靠師父手把手教??舌嵵铱傉f他差得遠(yuǎn),
遠(yuǎn)到連碰那支黑鷹翎箭的資格都沒有?!霸偕??!编嵵野咽掷锏暮邡楐峒龗佭^去,
箭桿在空中劃過道弧線,精準(zhǔn)地落在阿木腳邊?!坝眠@支?!卑⒛俱蹲×恕K鴰煾甘?,
只見過這支箭三次——第一次是師父射落了盤旋在落馬坡上空的金鷹,
第二次是射穿了三十丈外的銅錢孔,第三次……是五年前那個雪夜,射向了自己的咽喉,
卻在最后一刻偏了半寸。“不敢?”鄭忠的嘴角扯出抹冷笑,“當(dāng)年你說要替你爹報仇,
我還以為養(yǎng)了頭狼,沒想到是只怕挨打的狗?!薄拔也皇枪罚 卑⒛久偷爻鸷邡楐峒?,
搭在弓上。這張弓是鄭忠親手做的,比尋常弓重三倍,他平時要使出全身力氣才能拉滿,
可此刻握著那支沉甸甸的箭,手臂卻穩(wěn)得像塊石頭。風(fēng)聲突然停了。阿木盯著草靶上的紅心,
眼前卻閃過五年前的雪夜——爹倒在血泊里,胸口插著支雕著銀狼的箭,娘抱著他的腿哭喊,
說殺他爹的是黑風(fēng)寨的人。那天鄭忠背著他沖出火海,
箭囊里的黑鷹翎箭在風(fēng)雪里發(fā)出嗚嗚的響。“呼——”弓弦彈出的瞬間,
阿木感覺肩膀像被巨石砸了下,劇痛順著手臂蔓延到心口。但他沒敢眨眼,
死死盯著那支箭穿過暮色,像道黑色的閃電,“噗”地扎進草靶——正中紅心,
箭尾的黑鷹翎還在輕輕扇動。鄭忠站在原地沒動,只是眼底的渾濁似乎淡了些。
“去把箭撿回來?!彼D(zhuǎn)身走向坡下的木屋,背影在暮色里拉得很長,“今晚有客人來。
”阿木攥著還在發(fā)燙的弓,望著鄭忠的背影,突然發(fā)現(xiàn)師父的腰比去年彎了些,
走路時左腿會微微發(fā)顫。他想起鎮(zhèn)上藥鋪的王掌柜說過,師父年輕時中過一箭,
箭頭留在骨頭里,陰雨天就疼得直冒冷汗。“師父,”阿木追上去,聲音有些發(fā)澀,
“客人是誰?”鄭忠沒回頭,只是扯了扯腰間的箭囊:“能讓你親手報仇的人。
”第二章 黑風(fēng)寨的請柬木屋的油燈亮起來時,阿木才發(fā)現(xiàn)鄭忠已經(jīng)在桌旁擺好了三個碗。
粗瓷碗邊緣缺了個口,碗底還沉著去年的茶漬。他剛把黑鷹翎箭擦干凈放進師父的箭囊,
就聽見坡下傳來馬蹄聲,嘚嘚的響,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皝砹?。
”鄭忠把最后一碗粗茶推到對面,指尖在碗沿敲了敲。
阿木注意到他的指關(guān)節(jié)上有層厚厚的繭,左手食指第二截是歪的——那是十年前為了救他,
被狼咬的。門被推開的瞬間,帶進股濃重的酒氣。兩個穿黑襖的漢子站在門口,
腰間的彎刀閃著寒光,領(lǐng)口露出半截繡著銀狼的布巾。阿木的手猛地攥緊了衣角,
指甲幾乎嵌進肉里——就是這銀狼標(biāo)記,和爹胸口那支箭上的一模一樣。“鄭老英雄,
別來無恙?”領(lǐng)頭的漢子咧嘴笑,露出顆金牙,“我們寨主有請。
”他把張燙金的帖子拍在桌上,帖子上印著只張牙舞爪的黑狼,墨跡還帶著股血腥味。
鄭忠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你家寨主的酒,我消受不起。
”金牙漢子的笑僵在臉上:“老英雄這是不給面子?上個月青風(fēng)寨的李老大不識抬舉,
現(xiàn)在墳頭草都三尺高了?!彼f著摸了摸腰間的刀,刀鞘上的銀狼眼睛用紅瑪瑙鑲著,
在油燈下像滴血。阿木的呼吸越來越粗,他悄悄摸向門后的柴刀,手腕卻被鄭忠按住了。
師父的手很涼,力氣卻大得驚人,捏得他骨頭生疼?!疤游沂障铝?。
”鄭忠把燙金帖子推回給金牙漢子,“回去告訴你家寨主,三日后正午,
我去黑風(fēng)寨喝他的慶功酒。”金牙漢子愣了下,隨即笑得更歡了:“還是老英雄爽快!
那我們就在寨里候著,給您備最好的烈酒,最嫩的羔羊肉!”他瞥了眼站在角落的阿木,
眼神像刀子刮過,“這是您徒弟?毛還沒長齊呢,帶過去見見世面也好?!编嵵覜]說話,
只是端起茶碗喝了口。阿木看見師父握著碗的手背上,青筋突突地跳。等黑風(fēng)寨的人走了,
阿木才憋紅了臉問:“師父,您真要去?黑風(fēng)寨就是個狼窩,他們肯定沒安好心!”“不去,
怎么拿他們的狗頭祭你爹?”鄭忠把那支黑鷹翎箭從箭囊里抽出來,放在油燈下照。
箭桿上刻著細(xì)密的紋路,那是鄭忠年輕時走南闖北,每殺一個惡賊就刻下一道。阿木數(shù)過,
整整九十八道?!翱伤麄冇猩习偬柸?,還有弓箭手……”“弓箭手?”鄭忠冷笑一聲,
用指腹彈了彈箭桿,“黑風(fēng)寨的箭,連我這把老骨頭都射不穿。”他忽然抬頭看阿木,
眼神里帶著種阿木看不懂的復(fù)雜,“三日后,你留在屋里,不許出門?!薄拔也?!
”阿木猛地提高聲音,眼淚差點掉下來,“爹的仇,我要親手報!您說過,
要教我成為最好的箭手,讓我親手射穿仇人的喉嚨!”鄭忠把箭放回箭囊,動作很輕,
像是在放件稀世珍寶。“你還不夠格。”他站起身,往灶房走,“今晚燉狼肉,多吃點,
長力氣?!卑⒛究粗鴰煾傅谋秤?,突然發(fā)現(xiàn)灶臺上擺著個新做的箭囊,
青布面上繡著只小小的白鷹,針腳歪歪扭扭,是他偷偷學(xué)了三個月才繡成的。
他本來想在自己滿十八歲那天送給師父,現(xiàn)在卻覺得那白鷹像在嘲笑自己沒用。夜深得時候,
阿木被凍醒了。他聽見灶房里有動靜,悄悄走過去,看見鄭忠正坐在灶門前,
借著柴火的光擦那支黑鷹翎箭?;鸸庥吃趲煾改樕希芸匆娝劢堑陌櫦y里藏著霜,
左手捂著左腿,指節(jié)因為疼痛而發(fā)白?!皫煾浮卑⒛拘÷暫啊`嵵沂忠欢?,
箭差點掉在火里。他慌忙把箭收好,聲音有些沙啞:“怎么不睡?”“您的腿又疼了?
”阿木蹲過去,想幫他揉,卻被推開了?!皼]事?!编嵵彝罾锾砹藟K柴,
“明早跟我去趟落馬坡頂,我教你射移動靶?!卑⒛俱蹲×?。移動靶是箭術(shù)里最難的,
師父以前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學(xué)這招——太耗心神,容易走火入魔?!皫煾?,
您……”“想報仇,就得學(xué)?!编嵵业穆曇袈裨诓窕鸬泥枧韭暲铮昂陲L(fēng)寨的寨主,
外號‘飛狼’,騎馬能在懸崖上跑,尋常箭根本射不中他。
”阿木看著師父映在灶壁上的影子,突然明白過來。師父不是不讓他去,
是在教他能活著回來的本事。第三章 懸崖上的飛靶落馬坡頂?shù)娘L(fēng)比別處烈,
刮在臉上像小刀子。阿木趴在塊巨石后面,手里攥著弓,指縫里全是汗。三十丈外的懸崖邊,
鄭忠正牽著匹老馬慢慢走動,馬背上綁著個草人,草人胸口畫著個紅圈,像顆跳動的心臟。
“記住,移動靶的要害不在靶心,在它下一步要踩的地方?!编嵵业穆曇舯伙L(fēng)吹得斷斷續(xù)續(xù),
“飛狼的馬快,但他左腿有舊傷,每次過坎都會慢半拍,那就是你的機會。”阿木咬著牙,
把弓拉得像輪滿月。他的手臂在抖,不是因為累,是因為緊張。昨天在坡下練了一天,
射了整整一百支箭,卻只有三支擦到了草人。鄭忠說他太急,眼里只有靶心,沒有風(fēng),
沒有馬的腳步,更沒有藏在靶后面的人。“放!”鄭忠突然大喝一聲,猛地一拍馬屁股。
老馬受驚,馱著草人沿著懸崖邊小跑起來,蹄子踏在碎石上,發(fā)出嘩啦啦的響。
阿木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著跑動的草人,突然想起師父說的話——“箭是手的延伸,
手是心的影子”。他深吸一口氣,把所有雜念都拋開,
眼里只剩下草人左后方三寸的位置——那是老馬下一個落腳點,也是草人會短暫停頓的地方。
“嗖!”箭離弦的瞬間,阿木感覺眼前的風(fēng)突然停了。他看著那支箭穿過亂風(fēng),
精準(zhǔn)地釘在草人左后方的紅圈邊緣,箭尾的白羽還在跟風(fēng)較勁?!捌税氪?。
”鄭忠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再來?!碧柵赖筋^頂時,阿木的肩膀已經(jīng)腫得像塊饅頭。
鄭忠扔給他個油布包,里面是塊烤得焦香的狼肉,還有個小瓷瓶?!鞍阉幫吭诩绨蛏希?/p>
晚上接著練。”阿木啃著狼肉,突然發(fā)現(xiàn)師父沒吃。他抬頭看,鄭忠正望著遠(yuǎn)處的黑風(fēng)山,
那里云霧繚繞,山尖像把插在地上的刀。黑風(fēng)寨就藏在那刀尖子上,據(jù)說三面是懸崖,
只有一條路能上去,路口架著三層箭樓?!皫煾?,您年輕時跟黑風(fēng)寨交過手?
”阿木忍不住問。鄭忠的眼神暗了暗,從懷里摸出個用布包著的東西,一層層打開,
里面是半支斷箭,箭頭已經(jīng)銹得發(fā)黑,箭桿上刻著個歪歪扭扭的“狼”字?!笆迥昵?,
我在這里丟了三個兄弟?!彼穆曇艉茌p,像怕驚醒什么,“飛狼的爹,老狼王,
用毒箭射穿了他們的喉嚨?!卑⒛具@才明白,師父和黑風(fēng)寨的仇,比他的還要深。
“那您為什么不早點報仇?”“因為老狼王死了?!编嵵野褦嗉匦掳茫貞牙?,
“三年前,飛狼殺了他爹,奪了寨主的位置。這小子比他爹狠,
卻也比他爹蠢——老狼王從不出黑風(fēng)寨,飛狼卻愛到處炫耀,以為沒人敢動他。
”阿木啃著狼肉,突然覺得沒那么香了。他想起鎮(zhèn)上的人說,鄭忠年輕時是朝廷的神箭手,
跟著將軍平過叛亂,后來不知犯了什么錯,才躲到這落馬坡。有人說他是貪生怕死,
有人說他是被奸臣陷害,還有人說,他是因為射錯了箭,害死了自己人?!皫煾?,
他們說您以前是朝廷的人,是真的嗎?”阿木小聲問。鄭忠的身體僵了下,沒點頭也沒搖頭,
只是把剩下的狼肉扔給了坡下的老黃狗?!熬毮愕募??!彼酒鹕?,往坡下走,
左腿又開始發(fā)顫,“再射不準(zhǔn),就別跟我去黑風(fēng)寨?!卑⒛究粗鴰煾傅谋秤埃?/p>
突然覺得那支黑鷹翎箭上的九十八道刻痕,每一道都藏著個沉甸甸的故事。他握緊手里的弓,
對著遠(yuǎn)處的天空,悄悄說了句:“爹,等我,我一定替你報仇?!憋L(fēng)把他的話吹散了,
卻吹來了遠(yuǎn)處的馬蹄聲。阿木抬頭看,只見三個穿官服的人騎著馬,正往落馬坡來,
為首的那人腰間掛著塊令牌,陽光下閃著金光。第四章 官差的算盤“鄭老英雄,
別來無恙??!”為首的官差翻身下馬,臉上堆著笑,眼角的褶子里卻藏著精明。他叫趙奎,
是附近三縣的捕頭,據(jù)說跟黑風(fēng)寨暗中有往來,去年還有人看見他夜里往黑風(fēng)山送過糧食。
鄭忠靠在門框上,沒動:“趙捕頭大駕光臨,是來抓我這山野村夫的?”趙奎哈哈笑起來,
把手里的馬鞭遞給身后的跟班:“老英雄說笑了!您是朝廷欽封的‘神箭手’,我哪敢抓您?
是上面有令,讓您出山,幫我們清剿黑風(fēng)寨?!编嵵业淖旖浅读顺叮骸俺⒌氖?,
我早就不摻和了?!薄霸挷荒苓@么說啊!”趙奎湊近一步,聲音壓低了些,
“黑風(fēng)寨最近太囂張,搶了朝廷的漕銀,還殺了三個官差。巡撫大人說了,
誰能拿下飛狼的頭,賞銀千兩,還能官復(fù)原職?!彼劬︻┲嵵已g的箭囊,
“老英雄難道不想洗刷當(dāng)年的冤屈了?”阿木的心猛地一跳。
他終于知道師父為什么躲在落馬坡了——他是被冤枉的。鄭忠的臉色沉了下來,
左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箭囊:“我的事,不用你管?!薄皠e給臉不要臉!
”趙奎的笑突然收了,臉上露出狠相,“你以為躲在這破地方就安全了?當(dāng)年你射錯箭,
害死了先鋒官,這事朝廷可沒忘!要是不跟我走,我現(xiàn)在就把你捆回去,定你個通匪的罪名!
”阿木攥緊了手里的弓,想沖上去,卻被鄭忠用眼神制止了?!拔胰??!编嵵彝蝗婚_口,
聲音平靜得像潭死水,“但我有條件。”趙奎眼睛一亮:“你說!”“第一,清剿黑風(fēng)寨,
不用你的人。”鄭忠伸出兩根手指,“第二,事成之后,我要你把當(dāng)年的卷宗給我。
”趙奎猶豫了下,咬了咬牙:“行!只要你能殺了飛狼,別說卷宗,就是讓我給你磕頭都行!
”他從懷里摸出張地圖,拍在桌上,“這是黑風(fēng)寨的布防圖,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給你參考。”鄭忠沒看地圖,只是盯著趙奎:“三日后正午,我在黑風(fēng)寨門口等你。
”趙奎走后,阿木才急道:“師父,您不能信他!這人肯定跟黑風(fēng)寨串通好了,想害您!
”鄭忠把地圖揉成一團,扔進灶膛:“我知道?!薄澳悄€……”“我要的不是賞銀,
是卷宗。”鄭忠往灶里添了根柴,火苗舔著那張地圖,很快就燒成了灰燼,
“當(dāng)年先鋒官不是我射死的,是有人換了我的箭。”阿木愣住了。他想起鎮(zhèn)上的傳言,
說鄭忠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射錯了箭,把自己人當(dāng)成了敵人。原來不是傳言說的那樣。
“是誰換了您的箭?”鄭忠的眼神暗了下去,沒說話。阿木知道,師父不想說的事,
問再多也沒用。那天晚上,阿木沒睡好。他總覺得趙奎的笑里藏著刀,三日后的黑風(fēng)寨,
肯定是個必死的陷阱。他悄悄爬起來,想去把師父的黑鷹翎箭藏起來,不讓他去冒險,
卻看見鄭忠正在燈下磨箭。油燈的光落在那支箭上,黑鷹翎的影子在墻上晃動,
像只展翅的大鳥。鄭忠的動作很慢,每磨一下,就像是在跟什么東西較勁。“師父,
”阿木站在門口,聲音發(fā)顫,“別去了,我們走吧,離開這里,讓他們找不到。
”鄭忠放下磨石,抬頭看他,眼神里有種阿木從未見過的溫柔?!鞍⒛荆行﹤?,躲不掉。
”他把黑鷹翎箭遞給阿木,“這支箭,陪我十五年了,今天把它交給你。
”阿木的手抖得厲害,不敢接。他知道這支箭對師父意味著什么——那是榮譽,是仇恨,
是藏在歲月里的血與火?!皫煾?,我……”“拿著。”鄭忠把箭塞進他手里,
箭桿的溫度燙得他一縮,“三日后,你不用跟我去黑風(fēng)寨,但你要記住,箭可以射偏,
心不能偏。當(dāng)年我就是因為心亂了,才讓人鉆了空子?!卑⒛疚站o那支箭,
突然明白師父不是要他躲,是要他活下去,帶著真相活下去。
第五章 臨行前的囑托第三天天還沒亮,鄭忠就起來了。他穿上那身洗得發(fā)白的舊勁裝,
腰間別著普通的鐵箭,唯獨把那支黑鷹翎箭留給了阿木?!皫煾福粠??
”阿木看著那支箭躺在桌上,像只失去靈魂的鳥。“它該留在這里?!编嵵彝依镅b箭,
動作有條不紊,“黑風(fēng)寨的血,配不上它?!卑⒛疽е?,把那支箭揣進懷里,
像是揣著塊滾燙的烙鐵?!拔医o您備了干糧,還有傷藥?!彼褌€布包遞過去,
里面是他連夜烤的餅,還有從王掌柜那里討來的金瘡藥。鄭忠接過布包,掂量了下,
嘴角難得地彎了彎:“你這小子,總算有點良心。”他轉(zhuǎn)身要走,又突然停下,回頭看阿木,
“記住,若我三日不回,就去縣城找李秀才,告訴他‘黑鷹歸巢’,他會帶你去找當(dāng)年的人。
”阿木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師父,您一定會回來的!”鄭忠沒說話,
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身走出了木屋。晨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左腿發(fā)顫的樣子在晨霧里格外明顯。阿木站在門口,看著師父的背影消失在落馬坡的拐角,
突然跪在地上,對著那個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鄭忠走后,
阿木把那支黑鷹翎箭藏在房梁上,然后揣上自己的弓和箭,悄悄跟了上去。他沒敢靠太近,
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要是師父有危險,他就算拼了命,
也要把師父救出來??斓胶陲L(fēng)寨山腳時,阿木看見趙奎帶著十幾個官差在路邊等著,
每個人手里都握著刀,眼神警惕地盯著山上。鄭忠走過去,跟趙奎說了幾句話,
然后一行人就往黑風(fēng)寨的方向走去。阿木找了棵大樹,爬到樹頂上遠(yuǎn)遠(yuǎn)觀望。
黑風(fēng)寨的大門敞開著,門口站著兩排嘍啰,個個兇神惡煞,手里的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飛狼就站在寨門中間,穿著件黑皮襖,腰間掛著把鑲金的彎刀,臉上帶著倨傲的笑。
“鄭老英雄,稀客??!”飛狼抱拳,聲音粗啞得像破鑼,“我還以為你不敢來呢。
”鄭忠沒理他,只是掃了眼寨門兩側(cè)的箭樓:“你的慶功酒呢?我可沒閑工夫跟你廢話。
”飛狼哈哈笑起來:“酒有的是!不過得等我跟老英雄比過箭再說?!彼麖纳砗竽贸鰪埞?,
遞向鄭忠,“這是我爹當(dāng)年用的弓,據(jù)說跟老英雄的那把黑鷹弓是一個師父做的,
今天咱們就用它分個高下?!卑⒛镜男奶岬搅松ぷ友?。他知道飛狼在?;ㄕ?,
那把弓肯定有問題!鄭忠看了眼那把弓,嘴角扯出抹冷笑:“老狼王的弓,我可不敢用。
萬一沾了血腥味,臟了我的手?!彼麖淖约旱募依锍槌鲋Ъ?,搭在弓上,“要比就趕緊,
我還等著下山喝我徒弟釀的米酒。”飛狼的臉色沉了沉:“好!那就比射百步外的銅錢!
誰射穿了,誰就贏!”他讓人在百步外掛了枚銅錢,銅錢的孔在陽光下只有芝麻粒大小。
鄭忠瞇起眼,看了看風(fēng)向,然后緩緩拉弓。阿木在樹上看得清楚,師父拉弓的手很穩(wěn),
眼神像鷹一樣銳利,仿佛能穿透空氣,直抵目標(biāo)?!班?!”箭離弦的瞬間,
阿木聽見官差里有人倒吸了口涼氣。那支箭像道閃電,精準(zhǔn)地穿過銅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