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一心都放在了手里的紙袋上。
他學(xué)著林曦的樣子，用竹簽扎起一個烤小腸，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
外皮被炭火炙烤得微焦酥脆，內(nèi)里卻軟嫩彈牙。豐腴的油脂混合著秘制醬料的咸香，瞬間在口中彌漫開來。
一口咽下，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樣，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可那只竹簽，卻又無比誠實地扎起了第二個，繼續(xù)往嘴里送。
林曦看他吃得香，嘴角忍不住高高揚起，心情也跟著明媚起來。
“好吃吧？我跟你說，我們這兒好吃的還多著呢！”
她帶著青玄，幾乎把青石鎮(zhèn)有名的小吃攤都掃蕩了一遍。
老字號糕點鋪的玫瑰餅，香氣撲鼻。青玄面無表情地吃完一個，又面無表情地吃了第二個、第三個……直到第五個下肚，才意猶未盡地停下。
臨走時，他破天荒地主動開口，聲音清冷。
“再來十個?！?/p>
十個玫瑰餅打包放進紙盒里，再用袋子裝好，青玄手速極快地塞進了寬大的袖袍里，憑空消失不見。
街角的舂雞腳，酸辣開胃。
青玄起初嫌棄其形態(tài)不雅，被林曦半哄半騙地嘗了一口后，便再也停不下來。
筷子使得飛快，吃得耳根都泛起了一層薄紅，卻接二連三地往嘴里送。
等把所有計劃中的美食都嘗遍，青玄雖然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卻很克制地沒有再提要求。
林曦這才領(lǐng)著他，回到了之前停放三輪車的地方。
賣雞仔的小販面前，圍著好幾個婦人，都在嘰嘰喳喳地挑選。
青玄遠遠站著，眉頭微蹙，顯然是不太想和他口中的“毛絨畜生”有過多接觸。
林曦只好自己擠進人堆里，看著順眼的挑。
她剛伸手，想去捉一只看起來毛色鮮艷的小雞。
“那只不行?！?/p>
青玄不知何時站到了林曦的身后，語氣里帶著一絲嫌棄。
林曦默默將手縮回來，轉(zhuǎn)而伸向旁邊那只看起來很活潑的。
青玄吸了口氣，聲線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到底會不會挑？”
林曦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只會一點點。”
青玄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目光掃過那一群擠在一起的小黃雞，抬了抬下巴，點了其中幾只。
“那幾只尚可?！?/p>
林曦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那幾只小雞仔精氣神完全不同，叫聲洪亮，在雞群里橫沖直撞，一看就是生命力旺盛的“戰(zhàn)斗雞”。
沒想到青玄本體是鳥，還能看出雞仔的好壞。
她正要伸手去捉，一個穿著花布衫的阿孃手速極快地將青玄點出的那幾只小雞仔，全都劃拉進了自己的筐子里。
林曦：“……”
那阿孃得意地瞥了林曦一眼：“誰先拿到就是誰的，小姑娘家家的，一點規(guī)矩都不懂?！?/p>
林曦氣笑了，強壓下火氣，對那阿孃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跟這種人爭辯，只會拉低自己的格調(diào)。
“阿孃，您眼光真好！”
那阿孃被她這一下弄得一愣。
林曦指著籃子里的小雞，一臉真誠地說：“這幾只一看就是最壯實的，我們剛剛還猶豫呢，就怕這種太能折騰的雞仔不好養(yǎng)，還是您有經(jīng)驗，一眼就挑中最好的了！”
那阿孃臉上頓時有了光，挺了挺胸膛，正要炫耀兩句。
可就在這時，她筐子里那幾只剛才還活蹦亂跳的“戰(zhàn)斗雞”，突然像是被抽了筋骨，一個個頭也不敢抬地縮在一起，蔫頭耷腦地趴著，連聲音都不敢出了。
這變故只在瞬息之間。
林曦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青玄。
青玄正百無聊賴地望著遠處，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但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卻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林曦心里有了底，她故作驚訝地“呀”了一聲。
“哎呀，阿孃，您這籃子里的雞怎么回事?。吭趺匆幌伦幼兂蛇@樣了？”
那阿孃低頭一看，也傻眼了，剛剛還生龍活虎的雞仔，怎么一轉(zhuǎn)眼就成了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哎呦，我說老板，你這雞崽子不會有病吧，怎么一下子變成這樣了？”
說著，筐子一翻將那幾只雞仔直接倒在了地上。
“我可不要了，死瘟雞?！?/p>
攤主臉都氣綠了，心疼地看著地上的雞仔。
“哎我說大姐，你不要就不要，給我放回來就成，你這么一摔那雞仔還能活嗎。我這雞好好的，到你手里就‘有病’了？你這人咋說話呢！”
周圍的人附和道。
“就是就是。”
“怕不是想白撿便宜。”
“......”
那阿姨臉掛不住，但周圍人多，她嘴里不干不凈地罵了兩句，匆匆忙忙擠出人群離開了。
地上那幾只小雞仔，在那阿孃離開后，突然恢復(fù)精神、又開始活蹦亂跳起來。
攤主撓了撓頭，一臉的迷茫。
林曦笑瞇瞇地上前，將那幾只小雞仔撿起來：“老板，這幾只我要了。”
老板連忙從旁邊拿出個筐子：“女娃兒你沒帶雞籠籮嗎？那這個先借給你，明天你再拿給我。”
林曦笑著接過，隨后轉(zhuǎn)過身，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青玄：“大神，再幫幫忙唄？”
青玄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冷著臉別過頭：“我可不是你的仆從。”
“哎呀，我可沒這么想過?！绷株亓⒖虦愡^去，嘴里一籮筐的好話往外冒，“這不是只有你慧眼如炬，能一眼看出好歹嘛。再說了，像我這種凡人哪有這眼力，跟你沒法比的?！?/p>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補充道：“你幫我挑挑，等養(yǎng)大了，做成黃燜雞、辣子雞、白切雞、口水雞……第一口都先給你嘗！”
看著那滿含期待的眼睛，想象到那些畫面，青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終究是沒能抵擋住，撇過頭，不情不愿地又指了幾只。
“那邊，那幾只。”
二十只雞仔很快挑好，就在林曦和老板討價還價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小曦？你怎么在這兒？”
林曦回頭，只見一輛半舊的面包車停在路邊，駕駛座上，一個皮膚黝黑、留著寸頭的年輕男人正探出頭來，是她表哥林聰。
林聰跳下車，他之前當(dāng)過兵，身形高大健壯，穿著黑色背心和迷彩長褲，渾身透著一股硬朗帥氣。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林曦旁邊的青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眼神里帶著明顯的審視。
“哥，你來鎮(zhèn)上送貨?。俊绷株匦χ蛘泻?。
“嗯?！绷致攽?yīng)了一聲，視線卻沒離開青玄，“這位是？”
“我同學(xué)，青玄，來我們這兒采風(fēng)?！绷株匕褱?zhǔn)備好的說辭又用了一遍。
林聰眉頭一挑，顯然不信。
青玄氣質(zhì)非比尋常，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怎么會到他們這小地方采風(fēng)，還穿的這么招搖？
但他也沒有當(dāng)眾說些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兩人聊了幾句后，他轉(zhuǎn)身從自己車上搬下來兩箱水果，不由分說地就放進了林曦三輪車的車斗里。
“摘的頭一茬芒果和枇杷，拿回去給外婆、舅舅和舅媽嘗嘗?！?/p>
臨走前，林聰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青玄，然后把林曦拉到一旁，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小曦，哥跟你說，現(xiàn)在外面人心復(fù)雜，交朋友要小心點，別光看人長得好看，小心被人騙財又騙色?！?/p>
林曦只能尷尬地笑笑：“知道了，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