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樂！你的粉色鉛筆盒又被李大壯摔在地上了！”女生們尖叫著圍住我。“娘娘腔，
整天混在女生堆里惡心人。”李大壯一腳踩碎了我的橡皮。放學(xué)路上，
我被他們堵在巷子里扒衣服，裙擺撕裂聲刺破黃昏。第二天上課，李大壯他們頂著烏青眼圈，
校服沾滿腥臭墨汁。朵朵媽叉腰怒吼：“誰欺負(fù)我們家小樂？新鮮章魚伺候！
”露露媽晃著奶茶杯：“阿姨的珍珠奶茶管夠，冰的！
”教導(dǎo)主任看著被瑜伽帶捆成粽子的男生們，捂住眼睛：“女士們，
請冷靜…”——“王小樂！你的粉色鉛筆盒又被李大壯摔在地上了！”高亢的尖叫像根錐子，
狠狠扎破了教室的喧鬧。我猛地一抬頭，心口跟著一哆嗦。果然，視線那頭，
我那寶貝得不得了的粉色鉛筆盒，正孤零零躺在過道中間，蓋子可憐地摔開了，
里面五顏六色的筆散了一地，像被風(fēng)吹壞的小花。
“噢——”周圍立刻響起一片女孩子們心疼的抽氣聲，像一大群受驚的小鳥。朵朵離得最近，
第一個(gè)沖了過去，小臉氣得通紅：“李大壯！你干嘛呀！手欠是不是？
”露露和莉莉也緊跟著圍了上去，七手八腳地幫我撿那些滾落的筆。
她們小小的身影擠在那兒，嘰嘰喳喳，像一叢突然熱鬧起來的花苗?！熬褪牵?/p>
樂樂的東西招你惹你了？”“摔壞了你賠啊？你賠得起嗎？”李大壯那家伙，
就杵在幾步開外，抱著胳膊，像根粗壯的歪脖子樹樁。
他臉上掛著那種我看了幾百遍的、惡心的得意笑容，好像干了件多了不起的事。
他故意把聲音憋得又粗又難聽，怪聲怪氣地學(xué)女孩子的調(diào)調(diào)：“哎喲喲，好心疼哦！娘娘腔，
整天就知道混在女生堆里膩膩歪歪，惡心死人了！”他那只沾著灰塵的大腳丫子，
帶著一股子蠻橫勁兒，猛地踏下去，精準(zhǔn)地碾在我剛撿起來還沒來得及擦的那塊小熊橡皮上。
可憐的橡皮瞬間癟了下去，四分五裂，小熊無辜的臉被踩得稀巴爛?！翱匆姏]？
”李大壯叉著腰，脖子梗著，朝周圍看熱鬧的男生們?nèi)氯?，唾沫星子橫飛，
“這就是混娘們堆的下場！軟趴趴的玩意兒！”他身后那幾個(gè)跟班小子立刻發(fā)出一陣哄笑聲，
刺耳得很。一股熱辣辣的氣猛地頂?shù)轿液韲悼?，堵得死死的。鼻子酸得要命?/p>
眼前那堆撿起來的筆也變得花花綠綠一片模糊。朵朵立刻護(hù)在我身前，
像個(gè)勇敢的小斗士：“李大壯！你嘴巴放干凈點(diǎn)！樂樂愛跟誰玩就跟誰玩，關(guān)你屁事！
”“就是！”露露也叉著腰，小臉繃得緊緊的，“樂樂比你強(qiáng)一萬倍！至少他不會欺負(fù)人！
”莉莉緊挨著我，小手偷偷伸過來，輕輕捏了捏我攥得死緊的拳頭，
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別理他，樂樂！他就一神經(jīng)??！我們喜歡你，
我們都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她們的聲音，像細(xì)細(xì)暖暖的小溪流，裹著我。
可李大壯那句“娘娘腔”，像把生銹的鈍刀子，還在我腦子里來回鋸，一下，又一下。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拼命想把喉嚨里那股難受的酸澀壓回去。放學(xué)鈴聲那“叮鈴鈴”的聲音，
平常聽著像小鳥唱歌，今天卻像催命符。我磨磨蹭蹭地收拾書包，故意把動作放得很慢很慢，
耳朵卻豎得老高，捕捉著教室門口的動靜。
直到李大壯那幫人嘻嘻哈哈、吵吵嚷嚷的腳步聲走遠(yuǎn)了，消失在樓梯口那邊，
我才松了一口氣，背上書包，像只膽小的兔子，飛快地溜出了教室。太陽已經(jīng)沉下去一大半，
天邊染著臟兮兮的橘紅色，空氣黏糊糊的，一點(diǎn)也不涼爽。
我故意挑了一條最繞遠(yuǎn)、最僻靜的小巷子回家。這條巷子又窄又長，兩邊是老高的磚墻，
墻上爬滿了蔫頭耷腦的苔蘚，散發(fā)著潮濕陳舊的氣味。
安靜得只能聽見我自己的球鞋踩在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發(fā)出孤單的“啪嗒、啪嗒”聲。
眼看就要走出巷子口了，前面就是車水馬龍的大街，我繃緊的神經(jīng)剛要松懈下來。
“喲——這不是咱們的‘王大姑娘’嘛！”一個(gè)帶著濃濃惡意的粗啞聲音，像塊冰冷的石頭，
猛地砸在我背后。我的心臟瞬間被捏緊了，腳步一下子釘在原地。僵硬地，一點(diǎn)點(diǎn)扭過頭。
巷子口那片昏暗的光線里，堵著好幾個(gè)黑乎乎的影子。領(lǐng)頭那個(gè)又高又壯的身影，
不是李大壯還能是誰？他臉上掛著那種貓抓到耗子似的獰笑，兩只手插在褲兜里，晃著肩膀，
不緊不慢地朝我走過來：“放學(xué)跑得倒挺快嘛，小娘炮？怎么，
急著回去找你的小姐妹們哭鼻子告狀??？”他身后的幾個(gè)小嘍啰也跟著嘿嘿怪笑，
像一群聒噪的烏鴉?！澳恪銈兿敫墒裁?？”我的聲音抖得厲害，像狂風(fēng)吹著的破樹葉。
“干什么？”李大壯已經(jīng)走到我跟前了，那張帶著橫肉的臉湊得很近，
一股汗味和口臭味熏得我直想吐。他猛地伸出手，粗糙的手指頭帶著蠻力，
狠狠揪住了我襯衫前襟，用力一拽！“哧啦——”一聲刺耳的裂帛聲，我低頭一看，
胸口那片薄薄的、帶著小碎花的布料，被他硬生生撕開了一道難看的口子！“哇哦！
”旁邊一個(gè)小子怪叫起來，“壯哥威武！撕得好！”“哎呦喂，還穿小花花呢！
”另一個(gè)小子也湊上來，語氣猥瑣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真當(dāng)自己是小娘們兒啦？
讓哥幾個(gè)也看看里面穿沒穿花褲衩啊？”他說著，
那雙臟兮兮的手就朝我的褲子皮帶扣伸過來！恐懼像冰水，瞬間從頭頂澆到腳底板，
凍得我四肢僵硬。眼淚完全不受控制，瘋狂地涌出來，糊了滿臉。“滾開！別碰我！
”我尖叫著，聲音都劈叉了，使勁扭著身體想躲開那只惡心的手?！肮?！叫??！
再叫大聲點(diǎn)！看誰來救你！”李大壯興奮地怪叫著，手上更用力了，
死死扯著我的破襯衫不撒手?；靵y中，又聽見“嘶啦——”一聲，比剛才那聲更響，更刺耳。
這一次，是側(cè)腰靠近裙擺的地方！布料被他們野蠻地撕裂開一條大口子！傍晚帶著涼意的風(fēng)，
猛地灌了進(jìn)去，激得我渾身一抖。那一刻的感覺，就像被當(dāng)眾扒光了衣服丟在冰天雪地里，
無數(shù)雙眼睛帶著嘲笑盯著我。羞恥感像火燒一樣滾燙，燒得我渾身發(fā)抖?！澳銈兓斓?！
”我?guī)е耷患饨校帽M全身力氣推開那個(gè)想扒我褲子的家伙，像個(gè)沒頭蒼蠅一樣，
朝著巷子口那片微弱的光亮不要命地沖過去！“攔住他！”李大壯的吼聲在身后炸開。
風(fēng)聲呼呼地刮過耳朵，身后那群人的叫罵和腳步聲像一群餓狼，緊追不舍。我什么也顧不上，
只憋著一口氣，腦子里只有一個(gè)念頭：跑！跑出去！第二天早上，
我?guī)缀跏遣渲险n鈴的尾巴尖兒溜進(jìn)教室的。眼皮沉得抬不起來，像墜了兩個(gè)小鉛塊，
腫得難受。不敢看任何人，尤其不敢看右邊那群女生。我飛快地縮到自己的角落里，
恨不得整個(gè)人都鉆進(jìn)課桌肚里去?！鞍?？你們幾個(gè)怎么回事？
”數(shù)學(xué)老師王老師那特有的、有點(diǎn)尖利的嗓音突然在講臺上響起，“李大壯！張強(qiáng)！劉偉！
你們仨的校服……這都什么玩意兒？”那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我?guī)缀跏潜灸艿靥鹆祟^。視線撞上講臺旁邊罰站的那一排。李大壯、張強(qiáng)、劉偉，
三個(gè)家伙像霜打的茄子，蔫頭耷腦地杵在那里。
可他們身上那本該是藍(lán)色的校服……我的眼睛瞬間瞪大了。李大壯那件，
整個(gè)前襟和一只袖子，布滿了大片大片濃得化不開的、粘稠發(fā)亮的墨黑色污跡，濕噠噠的，
還在往下淌著可疑的深色水珠?？諝饫铮?/p>
一股濃烈的、帶著咸腥的海水味兒混合著某種奇異墨汁的味道，頑強(qiáng)地鉆了過來，
霸道地占領(lǐng)了教室的空氣。張強(qiáng)更慘。他那顆刺猬頭上，
頂著一團(tuán)黏糊糊、半凝固的褐色東西，像是煮爛了的木薯粉圓子，
深深淺淺的褐色糖漿順著他那張?jiān)具€算白凈的臉頰往下流，流過脖子，
把半邊校服染得斑斑駁駁。一股甜膩過了頭的奶茶味，頑強(qiáng)地從那股魚腥味里透出來。
劉偉也好不到哪去。
他兩只胳膊被一條長長的、亮紫色的、彈性十足的帶子以一種異常復(fù)雜的方式纏在一起，
綁在了背后，帶子勒得死緊，他費(fèi)力地扭動著，活像一條被纏住了的蟲子。那帶子眼熟得很，
像是……像是露露媽練瑜伽時(shí)總掛在身上的那種！全班死一般的寂靜。緊接著，
“噗嗤”、“咯咯咯”……壓抑不住的笑聲像漏氣的氣球，這里一個(gè)，那里一個(gè)，
很快連成了一片。李大壯那張沾著墨汁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他梗著脖子，
想吼又不敢大聲的樣子顯得特別滑稽：“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就在這時(shí)，
教室門被人“哐當(dāng)”一聲，用一種近乎踹開的力道推開了！門口瞬間擠進(jìn)來好幾個(gè)人影。
領(lǐng)頭的正是朵朵媽！她今天沒穿平時(shí)那條花圍裙，換了一件干凈利落的深藍(lán)色外套，
但那股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勁兒一點(diǎn)沒減。她手里居然還拎著個(gè)大號的、濕淋淋的黑色厚塑料袋，
袋口敞著，隱約還能看到里面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朵朵媽那雙本來就挺大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圓，像銅鈴似的掃過全班，那目光像探照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