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偏帳,成了李蓁蓁的整個世界。
厚重的氈簾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風(fēng)沙,也隔絕了陽光和自由。
狹小的空間里,只有牛油燈芯燃燒時細(xì)微的噼啪聲,和她自己壓抑的呼吸聲。草席冰涼,糧袋散發(fā)著陳腐的谷物氣息,空氣里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藥味——那是張仲按照她的“醫(yī)囑”,每日準(zhǔn)時送進(jìn)來的、熬得濃黑的柳枝水補液鹽,還有散發(fā)著奇異草木清香的“初級抗感染藥丸”(李蓁蓁謊稱是家傳秘方,由張仲代煎)。
囚徒。藥奴。
這是她此刻最貼切的寫照。
趙破奴派來的兩名親衛(wèi),如同兩尊鐵鑄的門神,日夜輪換守在簾外。他們沉默,警惕,目光透過氈簾的縫隙,如同冰冷的探針,無時無刻不在刺探著她的一舉一動。每一次送藥,每一次送飯(依舊是老王烙的餅,只是少了往日的煙火氣),都伴隨著毫不掩飾的審視。
她像一只被關(guān)在透明罐子里的蟲子,無所遁形。
霍去病就在一簾之隔的主帳。
她能隱約聽到他壓抑的咳嗽聲,趙破奴低聲的稟報,甚至有時是張仲戰(zhàn)戰(zhàn)兢兢請脈時衣料的窸窣聲。那道玄色的身影,那深潭般的目光,那掌控一切的冰冷命令,如同無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讓她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小心翼翼的窒息感。
恨嗎?依舊恨。
兄長慘死的畫面,如同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傷疤,每一次想起都灼痛難忍。
她無數(shù)次摩挲著懷里那個冰冷的毒藥包,指尖感受著油紙粗糙的紋理,殺意在胸腔里無聲地咆哮。
可每當(dāng)她試圖凝聚這股恨意,眼前便會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霍去病蜷縮在草席上、因劇痛而渾身痙攣、臉色青灰瀕死的模樣;浮現(xiàn)出她握著冰魄銀針、刺入他心脈時,他眼中那濃烈到化不開的痛苦和被背叛的憤怒;浮現(xiàn)出他強撐病體、在皇帝使者面前演出的那場虛弱戲碼…這些畫面如同冰水,一次次澆熄她復(fù)仇的烈焰,只留下冰冷的灰燼和更深的茫然。
為什么救他?
醫(yī)者的本能?系統(tǒng)的任務(wù)?還是…某種連她自己都恐懼承認(rèn)的、對那道孤絕身影的…不忍?
【叮!檢測到宿主長期處于高壓、矛盾、內(nèi)耗狀態(tài),生命值消耗加速(-1天/天)。當(dāng)前生命值:16天?!?/p>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如同催命的鼓點。
李蓁蓁煩躁地關(guān)閉面板。
177點功德值,像一個巨大的諷刺。
商城里的東西琳瑯滿目,卻換不來一絲喘息的空間,換不回一條生路。
她兌換了【特效退熱散】(15功德)備用,又兌換了【強效安神香】(10功德)——不是為了霍去病,是為了她自己!那根散發(fā)著草木清冽氣息的線香在矮幾上靜靜燃燒,絲絲縷縷的白煙裊裊升起,試圖撫平她緊繃到快要斷裂的神經(jīng),效果卻微乎其微。
【叮!檢測到關(guān)鍵目標(biāo)人物(霍去病)感染初步控制,進(jìn)入高風(fēng)險恢復(fù)期?!?/p>
【觸發(fā)長期隱藏任務(wù):朝夕與共(初級)?!?/p>
【任務(wù)描述:在目標(biāo)人物(霍去?。﹤?,確保其每日按時服藥(初級抗感染藥丸*1),傷口每日觀察清潔(使用煮沸柳枝水),并維持其情緒相對穩(wěn)定(避免劇烈波動)?!?/p>
【任務(wù)時限:至目標(biāo)人物脫離感染危險期(預(yù)計7-10天)?!?/p>
【任務(wù)獎勵:每日功德值+20!生命值+1天!任務(wù)完成后額外獎勵:功德值+100!生命值+5天!特殊道具“金針渡厄(偽)”*1(可大幅提升針灸效果)!】
【失敗懲罰:目標(biāo)人物感染復(fù)發(fā)風(fēng)險增加50%!宿主生命值每日-2天!】
朝夕與共?!
李蓁蓁看著這新刷出的任務(wù),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讓她這個“囚徒”兼“仇人”,去照顧那個被她恨著又救了的男人?
每天給他喂藥?
給他看傷口?
還要維持他情緒穩(wěn)定?!
這簡直是把一只羊羔塞進(jìn)餓了三天的老虎嘴里,還要羊羔負(fù)責(zé)給老虎順毛!
荒謬!
諷刺!
不可理喻!
可那每日20功德和1天生命值的獎勵,還有那最終豐厚的額外回報…像魔鬼的低語,在她耳邊縈繞不去。16天…如果接下這個任務(wù),只要熬過十天,她就能多活15天!還有100功德和一件特殊道具!
生與死的天平,在冰冷的現(xiàn)實面前,沉重地傾斜了。
“李姑娘?!?氈簾被掀開一條縫,張仲那張滿是皺紋、帶著討好和敬畏的臉探了進(jìn)來,手里捧著一個粗陶碗,里面是剛熬好的、散發(fā)著奇異清香的藥汁(初級抗感染藥丸融化后),“將軍…該用藥了。”
李蓁蓁身體一僵。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認(rèn)命般地站起身,接過那碗滾燙的藥。
主帳內(nèi),氣氛比偏帳更壓抑。
霍去病半靠在鋪著厚厚獸皮的矮榻上,身上蓋著玄色的錦被。
臉色依舊蒼白,但眉宇間那層令人心悸的死氣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和病后的虛弱。
他閉著眼,似乎在小憩,但李蓁蓁一踏入帳內(nèi),他那濃密的睫毛便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緩緩睜開。
目光相接。
那眼神,平靜無波,卻深不見底。
沒有了前幾日的殺意凜然,也沒有了瀕死時的狂暴痛苦,只剩下純粹的、冰冷的審視。
像在打量一件新奇的、卻又充滿未知危險的物品。
李蓁蓁的心臟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她強迫自己低下頭,端著藥碗,一步一步挪到榻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濃烈的藥味混合著他身上淡淡的、屬于鐵血與傷病的復(fù)雜氣息,充斥著她的鼻腔。
“將軍…用藥?!?她將藥碗遞到榻邊的小幾上,聲音干澀,盡可能保持平穩(wěn)。
霍去病沒說話,也沒動。
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那目光如有實質(zhì),沉甸甸地壓在她身上,讓她端著碗的手指尖微微發(fā)涼。帳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牛油燈燃燒的微響和兩人細(xì)微的呼吸聲。
李蓁蓁感到一陣難堪的窒息。
她咬了咬牙,硬著頭皮拿起藥碗中的木勺,舀起一勺藥汁,遞到霍去病唇邊。
動作僵硬,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霍去病的目光從她的臉,緩緩移到唇邊那勺深褐色的藥汁上,又緩緩移回她的眼睛。那眼神里,帶著一絲玩味,一絲探究,仿佛在無聲地問:這藥,是救命的?還是…索命的?
時間仿佛凝固。李蓁蓁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甚至能感覺到簾外趙破奴那透過縫隙投射進(jìn)來的、警惕如鷹隼的視線。
就在李蓁蓁幾乎要承受不住這無聲的壓力,手腕開始發(fā)酸時,霍去病終于微微張開了薄唇。
李蓁蓁幾乎是立刻將藥勺送進(jìn)他口中。溫?zé)岬乃幹胙屎??;羧ゲ『斫Y(jié)滾動,咽了下去,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藥味顯然不好。
李蓁蓁不敢停頓,一勺接一勺,動作機(jī)械而迅速,只想盡快結(jié)束這酷刑般的“朝夕與共”。一碗藥很快見了底。
放下空碗,李蓁蓁剛想松一口氣,霍去病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沉寂:“傷口?!?/p>
兩個字,言簡意賅,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李蓁蓁的身體瞬間繃緊!
看傷口?!
她猛地抬頭,撞進(jìn)霍去病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里。
那里面沒有任何狎昵或?qū)擂危挥屑兇獾摹⒔趵淇岬膶徱暫汀唤z不易察覺的試探?
他在試探什么?
她的反應(yīng)?
她的底線?
“將軍…” 張仲在一旁有些無措,“老朽…老朽來吧?”
“不必。” 霍去病的聲音平淡無波,目光卻依舊鎖在李蓁蓁身上,“她來?!?/p>
李蓁蓁只覺得一股熱血沖上頭頂,臉頰不受控制地發(fā)燙,隨即又被巨大的屈辱感淹沒。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冷靜。醫(yī)者!此刻你只是醫(yī)者!她反復(fù)在心底默念。
她僵硬地轉(zhuǎn)過身,去取張仲準(zhǔn)備好的、盛著溫?zé)崃λ你~盆和干凈布巾。手指觸碰到溫?zé)岬乃虐l(fā)覺自己的指尖冰涼一片。
回到榻邊,霍去病已經(jīng)自己解開了玄色深衣的右衽,露出了包扎著干凈白麻布的腰腹。那麻布之下,便是那道因她潑灑的羹湯而引發(fā)致命感染的傷口。
李蓁蓁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目光聚焦在傷口本身。
她小心翼翼地解開固定麻布的布條。
隨著布條一層層揭開,傷口暴露出來——位于右下腹,一道寸許長的縫合痕跡(張仲在刺絡(luò)放血后簡單縫合的),邊緣還有些紅腫,但已無膿血滲出,顯然初級抗感染藥丸的效果極佳。
只是周圍皮膚因炎癥反應(yīng),依舊泛著不健康的紅暈。
她拿起沾了溫?zé)崃λ牟冀恚瑒幼鞅M量輕柔地擦拭傷口周圍,清除可能存在的汗?jié)n和藥漬。指尖隔著溫?zé)岬牟冀?,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緊實而溫?zé)岬募∧w。
那觸感如同電流,讓她指尖一顫,動作瞬間僵住。
霍去病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仿佛被擦拭的不是自己的身體。他只是垂著眼簾,目光落在她那只微微顫抖的手上,眼神幽深難辨。
李蓁蓁強壓下心頭翻涌的異樣,加快了動作。
清理完畢,重新敷上張仲調(diào)配的、氣味刺鼻的消炎草藥膏(效果存疑,但聊勝于無),再用新的干凈麻布仔細(xì)包扎好。
整個過程,她屏住呼吸,目不斜視,動作精準(zhǔn)卻帶著一種刻意的疏離和僵硬。她能感覺到霍去病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臉上,那目光如同實質(zhì),似乎要穿透她強裝的鎮(zhèn)定,看進(jìn)她混亂不堪的內(nèi)心。
終于包扎完畢。
李蓁蓁幾乎是立刻后退一步,拉開了距離,垂著眼:“將軍,好了?!?/p>
霍去病沒有回應(yīng)。
他緩緩抬手,自己將衣襟攏好,動作間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無力。
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李蓁蓁低垂的臉上,似乎在審視她臉上殘存的易容膏痕跡,又似乎在探究她眼中極力隱藏的情緒。
“下去吧?!?良久,他才淡淡吐出三個字,聲音里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
李蓁蓁如蒙大赦,幾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主帳,回到那個狹小窒息的偏帳囚籠。背靠著冰冷的帳壁,她才發(fā)覺自己后背的粗布短褐已被冷汗浸透。
【叮!完成“朝夕與共(初級)”首日任務(wù)!獲得功德值+20!生命值+1天!】
【當(dāng)前功德值:177+20=197點!生命值:16+1=17天!】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冰冷而及時,卻無法驅(qū)散她心頭的屈辱和混亂。照顧仇人,換取茍延殘喘…這算什么?
接下來的日子,成了刻板的重復(fù)與煎熬的拉鋸。
每日清晨,張仲準(zhǔn)時送來藥碗。
李蓁蓁如同執(zhí)行死刑般,端著藥進(jìn)入主帳。
喂藥的過程依舊沉默而壓抑,霍去病平靜地喝下,目光卻如影隨形。
然后便是檢查傷口。李蓁蓁強迫自己化身冰冷的醫(yī)療機(jī)器,動作越來越熟練,卻也越來越麻木。
每一次指尖無意觸碰到他溫?zé)岬钠つw,都像被無形的針扎了一下?;羧ゲt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任由她擺布,只有那深不見底的目光,無聲地施加著巨大的壓力。
他的身體在緩慢恢復(fù)。
臉色逐漸褪去青灰,唇色也恢復(fù)了些許血色。
偶爾,李蓁蓁能聽到趙破奴在簾外低聲匯報軍務(wù),他的回應(yīng)雖然依舊低沉沙啞,卻多了幾分往日的冷硬和清晰。那道傷口,在初級抗感染藥丸強大的效用下,紅腫漸消,愈合的速度遠(yuǎn)超張仲的預(yù)期,讓老醫(yī)匠嘖嘖稱奇,看向李蓁蓁的眼神愈發(fā)敬畏。
【叮!完成“朝夕與共(初級)”第2日任務(wù)!獲得功德值+20!生命值+1天!】
【叮!完成第3日任務(wù)…】
【當(dāng)前功德值:217點!生命值:19天!】
功德值和生命值在穩(wěn)步增長,如同冰冷的數(shù)字在記錄著這場荒誕的交易。李蓁蓁卻感覺自己像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她每日除了機(jī)械地完成“任務(wù)”,便是蜷縮在偏帳的角落,對著那盞昏黃的油燈發(fā)呆。
懷里的毒藥包,被她摸得油紙都快破了,卻再也沒有了當(dāng)初那種決絕的殺意。恨意如同被風(fēng)沙侵蝕的巖石,棱角依舊尖銳,內(nèi)里卻似乎…松動了一些?
夜深人靜時,她常常會想起兄長李敢。
想起記憶中他那爽朗的笑容,想起他寬厚的手掌揉亂自己頭發(fā)時的溫度,想起他提起父親李廣時的驕傲與黯然…然后,這些溫暖的畫面,最終都會定格在史書上冰冷的“鹿觸殺之”,和她重生后原主記憶中那具血肉模糊的遺體上。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疼得她無法呼吸。
淚水,總是在這種時候毫無征兆地滑落。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一絲聲音。
在這個囚籠里,哭泣是最大的奢侈,也是最危險的破綻。她只能將臉深深埋進(jìn)膝蓋,任由無聲的淚水浸濕粗糙的褲料,沖刷著臉上殘存的、早已失去意義的易容膏。
她不知道,在她沉浸于悲傷與恨意的漩渦時,那道厚重的氈簾縫隙后,偶爾會有一道深沉的視線,靜靜地落在她蜷縮顫抖的背影上。
那道視線的主人,在昏暗的光線下,臉色依舊蒼白,眉頭微蹙,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著復(fù)雜的、連他自己都無法解讀的情緒。他看著她肩膀無聲的聳動,看著她極力壓抑的脆弱,最終只是沉默地移開目光,身影無聲地消失在主帳的陰影里。
第十天。
李蓁蓁如同往常一樣,端著藥碗踏入主帳。
霍去病已能靠坐起來,正披著一件玄色的外袍,看著趙破奴呈上的一份軍報。他的側(cè)臉在晨光中顯得清瘦而冷峻,雖然依舊帶著病容,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壓和銳氣,已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看到李蓁蓁進(jìn)來,趙破奴立刻收聲,躬身退到一旁,目光警惕。霍去病放下軍報,抬起眼。那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李蓁蓁垂著眼,走到榻邊,拿起木勺。喂藥的動作已成了刻入骨髓的習(xí)慣。一勺,兩勺…就在藥碗即將見底時。
“明日拔營,回長安?!?霍去病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打破了維持了十日的沉默。
他的目光落在李蓁蓁端著碗、微微僵硬的手指上。
回長安?!
李蓁蓁的心猛地一沉!
手中的木勺差點脫手!
長安!
那是李家的傷心地,是流言蜚語的漩渦中心,更是漢武帝劉徹的眼皮底下!
她這個頂著“李敢之妹”身份、還身懷秘密的“囚醫(yī)”,到了長安會面臨什么?
霍去病會如何處置她?
是繼續(xù)囚禁?
還是…交給皇帝?!
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她!
端著藥碗的手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碗中殘余的藥汁漾起劇烈的漣漪。
【叮!檢測到宿主劇烈情緒波動(恐慌),目標(biāo)人物情緒可能受波動!警告!】
【警告!目標(biāo)人物情緒波動可能導(dǎo)致任務(wù)失敗!】
系統(tǒng)的警告音尖銳地響起!
霍去病看著眼前這只劇烈顫抖的手,看著藥汁幾乎要潑灑出來,看著李蓁蓁猛地抬起、那雙再也無法掩飾驚恐和絕望的眼睛(易容膏下,那雙眼睛因恐懼而睜得極大,清澈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他冷峻的倒影)…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緊了一瞬。
“藥要灑了?!?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瞬間壓下了李蓁蓁的顫抖。
李蓁蓁猛地回神,死死咬住下唇,用盡全身力氣穩(wěn)住手腕,將最后一勺藥喂進(jìn)他口中。放下空碗,她幾乎是立刻后退,垂著頭,聲音干澀發(fā)緊:“將軍…若無吩咐,奴婢告退?!?她甚至下意識地用上了“奴婢”的自稱。
霍去病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在她低垂的頭頂停留了片刻,那上面還沾著幾根草屑。
隨即,他揮了揮手。
李蓁蓁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回到偏帳,她背靠著冰冷的帳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息著,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回長安…這比囚禁在軍營更可怕!那里是龍?zhí)痘⒀?!是真正的死地?/p>
【叮!完成“朝夕與共(初級)”最終日任務(wù)!獲得功德值+20!生命值+1天!】
【叮!“朝夕與共(初級)”任務(wù)全部完成!額外獎勵:功德值+100!生命值+5天!獲得特殊道具“金針渡厄(偽)”*1?。ㄒ汛嫒胍庾R空間)】
【當(dāng)前功德值:217+20+100=337點!生命值:19+1+5=25天!】
豐厚的獎勵如期而至。
25天生命值!
一件閃爍著柔和金光的、仿佛由純粹能量構(gòu)成的虛擬金針懸浮在意識空間里??衫钶栎栊闹袥]有半分喜悅,只有冰冷刺骨的恐懼。
金針?功德?生命值?
在即將到來的長安漩渦面前,這些…真的能保住她的命嗎?
霍去病坐在榻上,看著李蓁蓁倉惶離去的背影消失在氈簾后。他端起矮幾上那碗溫?zé)岬牧λa液鹽(李蓁蓁強烈要求他每日必飲),緩緩啜飲了一口??酀⒏实囊后w滑過喉嚨。
趙破奴上前一步,低聲道:“將軍,李姑娘她…回長安后,如何安置?是否…” 他做了一個隱晦的手勢。
霍去病放下陶碗,目光落在搖曳的燈火上。
眼前閃過那雙因恐懼而睜大的、含著淚光的眼睛,閃過她蜷縮在角落里無聲顫抖的背影,閃過她喂藥時僵硬的手指,也閃過她處理傷口時那冰冷專注、如同精密器械般的眼神…
這個女人的身上,纏繞著太多的謎團(tuán)、恨意和…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脆弱。她像一團(tuán)矛盾的風(fēng)暴,危險,卻又…蘊含著某種奇異的、令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帶著?!?霍去病薄唇輕啟,只吐出兩個字,聲音低沉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安置于…冠軍侯府。嚴(yán)加看管。沒本將軍的命令,不得與任何人接觸?!?/p>
趙破奴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諾!末將明白!”
霍去病不再言語,重新拿起那份軍報。
昏黃的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上投下深邃的陰影。回長安的路,注定不會平靜。而那個被他強行鎖在身邊的“囚醫(yī)”,是麻煩,是隱患,還是…一枚意想不到的棋子?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這場始于恨意、糾纏于生死的博弈,遠(yuǎn)未結(jié)束。
長安的月色,或許比漠北的風(fēng)沙,更能照見人心的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