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
那兩個字,帶著滾燙的血痕和沉重的分量,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李蓁蓁的靈魂深處。
不是請求,不是安撫,而是命令!
是瀕臨崩潰的雄獅在劇痛深淵中,向唯一敢于靠近、并強行按住他利爪的存在,發(fā)出的最原始、最沉重的托付!
時間在劇痛與意志的角力中凝滯了一瞬。
霍去病掌心滾燙的汗水和粘膩的血污,緊緊覆蓋在李蓁蓁冰涼的手背上。那溫度灼人,那觸感粘膩,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又像一座滾燙的橋梁,將兩人瀕臨失控的痛楚與孤注一擲的救贖,強行連接在一起。
李蓁蓁的身體僵硬如石,大腦一片空白。
屬于林微的骨灰級粉絲靈魂,在感受到偶像掌心真實滾燙的溫度和那沉重的“信我”二字時,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般的眩暈與悸動!那是她追逐了二十年的星辰!
此刻,他的手正覆在她的手上!
他在向她求救!
他在……信任她?
而屬于李蓁蓁的復仇執(zhí)念,則在瘋狂咆哮:他是兇手!他在偽裝!他在利用你!撕開他的謊言!殺了他!
靈魂的撕裂感伴隨著大腦被鋼針攢刺的劇痛,幾乎讓她當場昏厥!負35天的生命值倒計時在意識深處瘋狂閃爍,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警告!宿主精神瀕臨崩潰邊緣!強制啟動“強效安神香”效果!剩余持續(xù)時間:5分鐘!】
一股清涼的氣息強行壓下翻騰的驚濤駭浪。醫(yī)者的本能和求生的意志,在系統(tǒng)的強制干預下,再次占據(jù)了絕對的上風!
沒有時間了!
“按住他!壓住腿!” 李蓁蓁發(fā)出一聲近乎凄厲的嘶吼,聲音因劇痛和急迫而扭曲變形。
她猛地抬起頭,眼中所有的迷茫、掙扎、悸動都被一種近乎瘋狂的專注取代!她不再看霍去病那雙深不見底、翻涌著復雜情緒的眼眸,目光死死鎖定在他右下腹那片潰爛流膿、觸目驚心的傷口上!
她用力抽回被霍去病覆蓋的手——那粘膩滾燙的觸感脫離的瞬間,竟帶來一絲奇異的空虛感——轉(zhuǎn)而雙手并用,死死壓住他因劇痛而劇烈痙攣的上臂!同時用肩膀和身體的重量,更狠地將他掙扎的上半身壓制在冰冷的榻板上!
“張仲!剪刀!沸水!快!” 她厲聲咆哮,如同戰(zhàn)場上發(fā)號施令的將軍,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
張仲早已嚇破了膽,被這聲怒吼驚得魂飛魄散,連滾爬起,手腳并用地將煮沸的鹽水(僅有的消毒手段)、烈酒、干凈布巾和一把小巧鋒利的剪刀捧到榻邊,雙手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李蓁蓁一把抓過剪刀,毫不猶豫地在沸水中浸了一下,又用烈酒布巾飛快擦拭。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混亂劇痛的大腦獲得一絲短暫的清明。
她抬眼,最后一次迎上霍去病因劇痛而渙散、卻依舊死死鎖定她的目光。
“看著我!” 她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霍去??!想活命就給我撐住!別動!一下就好!”
話音未落,她手中的剪刀如同最精準的手術(shù)刀,帶著決絕的寒光,毫不猶豫地刺向傷口邊緣那些被膿血浸透、已經(jīng)壞死的腐肉!
嗤——
皮肉被剪開的細微聲響,在死寂的帳內(nèi)清晰可聞。
“呃啊——?。?!” 霍去病身體猛地向上彈起!
如同被萬鈞巨錘砸中脊椎!
一聲不似人聲、充滿了極致痛苦的咆哮從他緊咬的牙關(guān)中迸發(fā)出來!
那聲音嘶啞破碎,帶著血腥味,震得整個營帳都在簌簌發(fā)抖!
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鋼鐵,爆發(fā)出恐怖的力量!
被李蓁蓁壓住的雙臂瘋狂地向上頂起,雙腿劇烈地蹬踹,堅硬的胡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額角、脖頸、手臂上的青筋如同活物般暴突虬結(jié),汗水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間浸透了身下的毛氈!
巨大的力量如同海嘯般沖擊著李蓁蓁!
她感覺自己像一葉扁舟,隨時會被這痛苦的狂潮徹底掀翻、撕碎!
肩胛骨處被他之前一掌擊中的位置,傳來鉆心的劇痛,幾乎讓她脫力!但她咬碎了牙,牙齦滲出血絲,用盡全身的力氣,甚至將身體的重量全部壓了上去!
雙腿死死抵住榻沿,如同釘死在礁石上的海藻!
“壓住!張仲!壓住他的腿!” 她嘶聲力竭,嘴角再次溢出鮮血。
張仲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此刻被吼得一個激靈,也豁出去了,閉著眼睛撲上去,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死死抱住霍去病劇烈掙扎的一條腿!
混亂!汗水!血腥!膿液的惡臭!烈酒的刺鼻!痛苦的咆哮!骨骼肌肉對抗的悶響!還有李蓁蓁那如同受傷母獸般、帶著血腥味的嘶吼!
帳內(nèi),儼然成了一個微型的、慘烈搏殺的修羅場!
李蓁蓁的雙手穩(wěn)如磐石!
在霍去病瘋狂掙扎的軀體上,她的剪刀精準而冷酷地移動著!
每一次落下,都帶起一小塊灰敗流膿的腐肉!
膿血和淡黃色的滲液隨著剪刀的動作汩汩涌出!她另一只手飛快地用烈酒浸透的布巾擦拭、按壓、清理!動作迅捷、冷酷、高效,帶著一種與這混亂血腥場景格格不入的、近乎神性的冷靜!
仿佛她切割的不是一個活人的血肉,而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標本!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剪刀落下,每一次感受到身下軀體的劇痛抽搐,她的心臟都在跟著劇烈收縮!屬于林微的靈魂在尖叫哭泣,為偶像承受的痛苦而撕心裂肺!屬于李蓁蓁的執(zhí)念則在無聲吶喊:看!這就是兇手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終于!
當最后一塊明顯壞死的腐肉被清理掉,露出了底下相對新鮮、但仍紅腫滲血的創(chuàng)面時,最危險的清創(chuàng)步驟完成!
霍去病的掙扎也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氣,猛地松懈下來。
他如同離水的魚,癱軟在汗水和血污浸透的榻上,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嗬嗬聲,眼神渙散,只剩下極致的疲憊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汗水浸透了他的頭發(fā)和衣衫,臉色蒼白如金紙,仿佛隨時會徹底熄滅。
李蓁蓁也脫力般地晃了一下,眼前陣陣發(fā)黑,強撐著才沒有倒下。她顧不上擦拭自己嘴角的血跡和滿頭的冷汗,立刻抓起干凈的布巾,用溫熱的鹽水(降溫后的沸水加鹽)小心翼翼地清洗創(chuàng)面,盡量沖走殘留的膿液。
動作依舊麻利,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輕柔。
鹽水接觸到暴露的創(chuàng)面,又是一陣尖銳的刺痛。
霍去病身體猛地一顫,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眉頭死死擰緊,卻沒有再劇烈掙扎。他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落在了李蓁蓁近在咫尺的臉上。
汗水混著血污,在她蒼白的小臉上勾勒出狼狽的痕跡。
一縷濕透的黑發(fā)粘在額角,隨著她專注的動作微微晃動。
她的嘴唇緊抿著,沒有血色,唇角還殘留著干涸和新鮮的血跡。那雙眼睛,因劇痛、疲憊和高度專注而布滿血絲,卻亮得驚人,如同寒夜里燃燒的星辰,全神貫注地凝視著他的傷口。
她的手指很涼,帶著清水的濕意,在他灼痛滾燙的傷口邊緣小心地擦拭、按壓。那冰涼輕柔的觸感,與傷口內(nèi)部的灼痛形成鮮明的對比,竟帶來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乎幻覺般的舒緩。
霍去病深幽的瞳孔,映著她此刻狼狽卻專注的側(cè)影。
一種極其復雜、難以言喻的情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疲憊不堪、痛楚翻涌的心湖里,漾開了一圈圈微瀾。方才那瀕死的劇痛、被強行壓制控制的暴怒、以及她不顧一切撲上來壓制他、嘶吼著要救他的瘋狂畫面……還有此刻這近在咫尺的、帶著血腥與汗水氣息的、專注而……輕柔的清理……
混亂的感知碎片沖擊著他堅如磐石卻已然疲憊不堪的意志。
他從未如此狼狽,從未將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暴露于人前,尤其是一個女人。更從未有人,敢如此……“擺布”他的身體,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呵護”般的……輕柔?
這感覺陌生而……奇異。帶著血腥和藥味的殘酷,卻又混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熨帖?
李蓁蓁對此毫無所覺。
她快速清理完創(chuàng)面,再次用烈酒布巾進行最后的消毒。當那刺鼻的液體接觸到創(chuàng)口時,霍去病的身體又是一陣無法控制的痙攣和悶哼。
她立刻加快了動作,最后敷上張仲早已搗好的、具有消炎生肌功效的草藥糊(蒲公英、地丁等),再用干凈的麻布條小心地包扎固定。
做完這一切,她如同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身體晃了晃,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向后跌坐在地,背靠著冰冷的胡床腿,大口大口地喘息。大腦的劇痛和靈魂的撕裂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洶涌襲來,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肩胛骨處被霍去病一掌擊中的地方,此刻傳來鉆心刺骨的疼痛。
【叮!緊急任務(wù):控制感染灶 完成!】
【任務(wù)獎勵:生命值+50天!功德值+500點!解鎖高級商城預覽權(quán)限!】
【當前生命值:15天!功德值:537點!】
系統(tǒng)的提示如同天籟!生命值從負35天瞬間躍升至15天!那沉重的死亡倒計時暫時移開了!巨大的劫后余生感讓她幾乎虛脫,只想就此昏睡過去。
霍去病躺在榻上,急促的喘息也漸漸平復。盡管臉色依舊慘白,眉頭因殘余的痛楚而微蹙,但最兇險的危機似乎暫時過去。他閉著眼,似乎在積蓄力量,又像是在梳理混亂的思緒。
帳內(nèi)陷入一種劫后余生的、帶著濃烈血腥和藥味的短暫平靜。只有三人粗重不一的喘息聲。
然而,這份平靜并未持續(xù)多久。
帳簾被輕輕掀開一條縫,趙破奴那張因緊張和擔憂而繃緊的臉探了進來。他的目光迅速掃過一片狼藉、血污斑斑的帳內(nèi),掃過癱軟在地、臉色慘白如鬼的李蓁蓁,最后落在閉目躺在榻上、氣息微弱的霍去病身上,瞳孔猛地一縮!
“將軍!” 他低呼一聲,就要闖入。
“站?。 ?霍去病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眼睛卻并未睜開。
趙破奴的腳步硬生生釘在原地,焦急道:“將軍!您……”
“無礙。” 霍去病打斷他,聲音雖然虛弱,卻恢復了慣有的沉凝,“天使與太醫(yī)如何?”
“已按將軍吩咐,引至最遠的偏帳歇息,派人‘好生’看顧?!?趙破奴語速極快,目光卻始終擔憂地鎖在霍去病蒼白的臉上,“只是……那張湯老奸巨猾,王溫舒眼神閃爍,恐已起疑。尤其是……” 他頓了頓,目光掃向李蓁蓁,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將軍方才提及的那只‘御賜雪貂’……下官方才在營中遍尋,實無此物!此乃欺君大罪!若被天使察覺……”
如同一盆冰水當頭澆下!
癱軟在地的李蓁蓁猛地一激靈,剛剛因生命值回升而松懈的神經(jīng)瞬間再次繃緊!
雪貂!
這個她情急之下弄出響動、霍去病臨時用來搪塞的謊言!
現(xiàn)在成了懸在頭頂?shù)睦麆Γ?/p>
欺君!
在這個時代,是足以抄家滅族的重罪!
一旦被坐實,不僅她必死無疑,恐怕連霍去病都要受到牽連!
剛剛回升的15天生命值,在欺君大罪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片!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下意識地看向榻上的霍去病。
霍去病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深幽的眸子里,疲憊與痛楚依舊濃重,卻已重新凝聚起銳利如鷹隼的寒光。他沒有看趙破奴,也沒有立刻回答,目光反而落在了癱坐在地、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的李蓁蓁身上。
他的視線,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審視,緩緩掃過她狼狽不堪的模樣——染血的嘴角,凌亂的發(fā)絲,慘白的臉色,還有……因方才壓制他而明顯塌陷下去、此刻正因疼痛而微微抽搐的左肩。
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在他深不見底的眼底一閃而逝。有被這麻煩拖累的冰冷怒意,有對她此刻狼狽模樣的審視,似乎……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煩躁?
帳內(nèi)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欺君之罪的陰影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趙破奴按著刀柄的手緊了又緊,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反復在李蓁蓁身上刮過,殺意幾乎凝成實質(zhì)。在他看來,這個禍害,必須立刻清除!
李蓁蓁蜷縮在冰冷的車壁旁,身體因恐懼和肩頭的劇痛而微微發(fā)抖。她的大腦在死亡威脅下瘋狂運轉(zhuǎn):怎么辦?去哪里找一只御賜的雪貂?這荒郊野嶺,大軍凱旋途中……根本不可能!
就在趙破奴的殺意即將爆發(fā),李蓁蓁幾乎絕望之際——
霍去病低沉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趙破奴,” 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重傷后的虛弱,卻依舊字字清晰,不容置疑,“去輜重營,尋老王?!?/p>
趙破奴一愣:“老王?”
“嗯。” 霍去病閉了閉眼,似乎連說話都耗費著巨大的力氣,“告訴他……本侯……要那只……他前日在渭水邊……撿到的……受傷白狐。毛色……需純白……無雜毛。立刻……送來。”
白狐?受傷的?代替雪貂?
趙破奴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隨即又涌起更深的疑慮:“將軍,白狐雖罕見,但終究不是雪貂,毛色體型皆有差異,恐瞞不過張湯、王溫舒這等……”
“照辦?!?霍去病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威壓,目光如冰刃般掃過趙破奴,“告訴他們……是陛下……恩賞的雪貂……水土不服……毛色……略有變化。再言……本侯……甚是喜愛……已為其……賜名‘皎月’?!?/p>
賜名?這等于坐實了“御賜雪貂”的存在!用一個謊言去圓另一個更大的謊言!
趙破奴渾身一震,看向霍去病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不解!將軍這是……要徹底將這個謊言坐實?甚至不惜為此承擔巨大的風險?就為了……保下這個來歷不明、惹下滔天大禍的女人?
李蓁蓁也徹底呆住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榻上那個臉色慘白、氣息微弱,卻依舊散發(fā)著不容置疑威嚴的男人。
他……他竟然要用一只撿來的白狐,冒充血統(tǒng)高貴的御賜雪貂?還要為其賜名?這簡直是……瘋狂的堵伯!一旦敗露……
霍去病沒有理會趙破奴的震驚和李蓁蓁的呆滯。他深幽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這一次,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的、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價值的銳利。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最終定格在她塌陷下去、因劇痛而微微抽搐的左肩處。
“你……” 他開口,聲音依舊沙啞低沉,卻少了幾分命令,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探究?甚至,帶著一絲極其隱晦的……別扭?
李蓁蓁茫然地抬頭,撞進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
霍去病看著她因疼痛而蹙緊的眉頭和茫然的眼神,薄唇緊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片刻,他才極其突兀地、帶著一種生硬的、近乎命令的口吻,抬起那只沒受傷的左手,虛虛地指向她受傷的肩膀,聲音低沉地擦過寂靜的空氣:
“它……” 他頓了頓,仿佛說出這個字都極其艱難,目光卻死死鎖住她的眼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執(zhí)拗的意味,“……受傷了?!?/p>
李蓁蓁徹底懵了。它?誰?白狐?還是……指代什么?
霍去病深幽的眸子里,翻涌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還有更深沉的、連他自己都未曾理清的煩躁。他避開了她茫然的視線,目光落在自己剛剛被清理包扎好的右下腹傷口處,又飛快地移開,最終,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帶著一種近乎破罐子破摔的、沙啞而強硬的語氣,命令道:
“你……” 他的目光再次逼視著她,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重量,“教本侯……如何上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