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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jī)車引擎的嘶吼撕破血色天幕,將城市廢墟甩成扭曲的背景板。呂博顯纖細(xì)的手臂死死箍在劉子琨腰間,斷腿的劇痛隨著每一次顛簸尖銳地刺穿神經(jīng),冷汗浸透了她殘破的空姐制服,黏在染血的淺膚色絲襪上。風(fēng)裹挾著濃煙和血腥味灌入口鼻,她將臉埋在劉子琨汗?jié)竦暮蟊常褡プ∥ㄒ桓∧镜哪缢摺?/p>

“我們?nèi)ツ??”風(fēng)聲太大,她不得不嘶喊,破碎的尾音被引擎吞沒。

劉子琨沒有回頭,冰冷的聲音穿透狂風(fēng)砸進(jìn)她耳朵:“港口。離開陸地?!彼哪抗恸楒腊銙哌^前方堵塞的道路和兩側(cè)燃燒的建筑。環(huán)城高架近在咫尺,但匝道入口已被翻倒的油罐車和扭曲的公交車殘骸徹底封死,更遠(yuǎn)處,黑壓壓的尸潮正如同粘稠的瀝青,緩慢而無可阻擋地漫過路面,朝著機(jī)車轟鳴的方向涌動。

“坐穩(wěn)!”劉子琨低喝一聲,猛地一擰車把。沉重的哈雷肥霸發(fā)出瀕死般的咆哮,車身傾斜到極限,輪胎摩擦著路肩的水泥護(hù)欄,火星四濺,硬生生從一輛側(cè)翻的集裝箱卡車和燃燒的店鋪縫隙間擠了過去!破碎的玻璃渣和燃燒的碎片雨點般砸在他們身上。

呂博顯短促地驚叫一聲,身體因慣性狠狠撞在劉子琨背上,斷腿處傳來骨頭錯位的劇痛,眼前一黑,幾乎暈厥。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才沒讓自己松手。她能感覺到劉子琨后背肌肉瞬間的繃緊,如同鋼鐵般堅硬,隨即又恢復(fù)穩(wěn)定。這個男人,似乎連痛覺都消失了。

沖出重圍,前方豁然開朗,是通往濱海新區(qū)的快速路。然而希望只持續(xù)了短短幾秒——地平線上,一道連接天地的昏黃巨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推進(jìn)!那不是沙塵暴,而是夾雜著暗紅色顆粒物的詭異塵霾,所過之處,連燃燒的火光都被吞噬,只留下令人窒息的、如同凝固血漿般的渾濁。

“沙塵暴?”呂博顯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她認(rèn)得這種顏色,航空氣象圖上標(biāo)注的最高危險等級。

“不,”劉子琨的聲音冷得像冰,“是‘赤潮’?!?他猛地加速,機(jī)車沖向路邊一座尚未完全倒塌的大型購物中心,“抓穩(wěn),找掩體!”

這是最近網(wǎng)絡(luò)上瘋傳的詭異天象——由未知物質(zhì)構(gòu)成的致命沙暴,能瞬間腐蝕金屬,灼傷皮膚,吸入過量足以致命,被絕望的人們稱為“上帝的血篩子”。末日降臨,連自然都成了幫兇。

機(jī)車沖入購物中心半塌的玻璃幕墻,碾過散落的奢侈品和人體模特殘骸,最終停在一個相對完好的中庭。巨大的玻璃穹頂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痕,透下詭異的暗紅天光。劉子琨熄火,世界瞬間被令人心悸的死寂和遠(yuǎn)處沉悶的嘶吼填滿。

他翻身下車,動作利落地將痛得幾乎虛脫的呂博顯抱下機(jī)車,靠在一根粗大的承重柱后。她的左小腿不自然地扭曲著,絲襪破口處露出的皮膚紅腫發(fā)亮,冷汗浸濕了鬢角凌亂的發(fā)絲,黏在蒼白的臉頰上。那雙曾讓無數(shù)乘客感到安心的、清澈的眼眸,此刻盛滿了痛苦和驚惶,如同受驚的小鹿。

“需要固定。”劉子琨言簡意賅,目光掃過狼藉的四周,定格在幾步外一個散開的奢侈品牌行李箱上。他走過去,扯斷箱子的金屬拉桿,又撕開一件昂貴的羊絨大衣,將堅韌的布料撕成布條。

他蹲下身,大手握住呂博顯纖細(xì)的腳踝。她的足踝冰涼,皮膚細(xì)膩,圓潤的腳趾因為劇痛和寒冷緊緊蜷縮著,沾滿了灰塵和干涸的血跡。劉子琨的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甚至有些粗暴,將拉桿作為夾板貼在腿側(cè),用布條緊緊纏繞固定。

“唔…”呂博顯痛得悶哼一聲,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卻死死咬著牙沒叫出來。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動作中的不容置疑和一種近乎冷酷的效率,沒有安慰,沒有廢話,只有最直接的生存需求。這讓她在劇痛之余,竟奇異地感到一絲安心——在這個地獄里,軟弱和眼淚是奢侈品。

固定好傷腿,劉子琨站起身,銳利的目光穿透布滿裂痕的玻璃穹頂,望向外面。赤潮已經(jīng)席卷而至,昏黃的沙塵如同活物般拍打著建筑外墻,發(fā)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腐蝕聲。能見度驟降至不足十米,整個世界被染成一片絕望的暗紅。

“港口在西北方向,直線距離十五公里。”劉子琨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而非詢問,“但靠這個,”他指了指哈雷,“沖不過赤潮,也穿不過尸潮。”

他閉上眼,意識沉入體內(nèi)那個無邊無際的冰冷空間。之前收進(jìn)去的物資靜靜地懸浮著——壓縮餅干、水、刀具、一小桶汽油……還有一輛他為自己準(zhǔn)備的、加滿油的軍用級全地形越野摩托!心念微動,那輛線條粗獷、覆蓋著迷彩涂裝的越野摩托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散發(fā)著機(jī)油和金屬的冰冷氣息。

呂博顯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這憑空出現(xiàn)的鋼鐵巨獸,仿佛在看一個神跡。之前的物資消失,現(xiàn)在又憑空出現(xiàn)一輛摩托……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疇。她看著劉子琨冷峻的側(cè)臉,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這個男人擁有的,絕不僅僅是強(qiáng)大的武力。

“上車。”劉子琨跨上越野摩托,引擎發(fā)出一聲低沉有力的咆哮,比哈雷更渾厚,更充滿力量感。

赤潮的風(fēng)聲如同鬼哭,越野摩托卻像一頭無畏的鋼鐵犀牛,咆哮著沖入昏黃的沙幕。車身覆蓋件被沙粒打得噼啪作響,呂博顯將頭埋在劉子琨后背,用他的身體阻擋著大部分風(fēng)沙。劉子琨的感知被提升到極致,冰冷的思維如同精密的導(dǎo)航儀,在能見度極低的沙暴中,依靠對地形和尸潮嘶吼方位的模糊感知,硬生生開辟出一條曲折的求生之路。他時而急轉(zhuǎn)避開燃燒的車輛殘骸,時而加速碾過落單的喪尸,車身顛簸劇烈,卻始終穩(wěn)穩(wěn)掌控方向。

當(dāng)赤潮的濃度終于開始降低,前方隱約傳來海浪的咆哮和一種……奇異的喧囂。引擎的轟鳴、隱約的電子音樂,還有……人聲?

穿過最后一片沙幕,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一怔。

濱海港一片狼藉,集裝箱被掀翻撕裂,船只傾覆燃燒。然而,在靠近深水區(qū)的一個相對完好的碼頭上,卻燈火通明!一艘線條流暢、通體潔白的豪華游艇靜靜停泊著,艇身印著張揚的“?;市翘枴弊謽?。游艇甲板上,人影晃動,幾個穿著時尚卻沾滿污跡的年輕男女正舉著手機(jī)支架,對著鏡頭興奮地大喊大叫,背景是燃燒的港口和遠(yuǎn)處洶涌的尸潮。

“老鐵們!看到?jīng)]?真正的末日直播!全網(wǎng)獨一份!我們現(xiàn)在就在淪陷區(qū)的濱海港!‘?;市恰褪侵Z亞方舟!火箭刷起來!保命船票最后三張,榜一大哥直接上船!”一個染著銀發(fā)、穿著破洞牛仔外套的年輕男人對著手機(jī)唾沫橫飛,旁邊幾個妝容有些花掉的女孩配合地做出驚恐和興奮的表情。

“家人們!雙擊666!看我們怎么在喪尸眼皮底下開派對!”另一個穿著緊身背心、露出紋身花臂的男人舉著酒瓶,對著遠(yuǎn)處涌來的尸潮方向虛虛一敬,引發(fā)甲板上一陣夸張的哄笑和手機(jī)閃光燈的狂閃。

末日直播狂歡——這個在喪尸危機(jī)爆發(fā)初期短暫瘋傳,隨后因信號中斷而消失的網(wǎng)絡(luò)奇觀,竟在這里,以一種荒誕而殘忍的方式上演著最后的瘋狂。他們利用游艇自帶的衛(wèi)星網(wǎng)絡(luò),榨取著末日最后一點流量價值。

劉子琨的越野摩托如同不速之客,轟鳴著沖上碼頭,停在距離游艇跳板幾十米外,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甲板上的喧鬧戛然而止,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聚焦過來,帶著驚愕、審視,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尤其在看清呂博顯那身殘破制服下玲瓏的身段和蒼白卻依舊動人的臉龐時。

銀發(fā)男,顯然是這群人的頭兒,瞇著眼打量了一下劉子琨沾滿血污的舊T恤和呂博顯狼狽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居高臨下的弧度,揚聲道:“喲?還有活人能摸到這兒?運氣不錯啊兄弟!”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機(jī),“直播呢,給家人們看點新鮮的。想上船?”

他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呂博顯裹著染血絲襪的腿上掃過,停留在她因疼痛和緊張而微微起伏的胸口,舔了舔嘴唇:“船票嘛,也不是沒有??茨泷R子姿色還行,腿雖然瘸了,養(yǎng)養(yǎng)還能用。讓她上來,陪哥幾個玩幾天,伺候舒服了,給你個上船打雜的機(jī)會,怎么樣?”他身旁的花臂男和幾個女人發(fā)出一陣猥瑣的哄笑。

呂博顯臉色瞬間煞白,身體因憤怒和恐懼微微發(fā)抖,手指死死抓住劉子琨的衣角。她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像黏膩的觸手,剝開她殘存的尊嚴(yán)。

劉子琨面無表情地跨下摩托,動作沉穩(wěn)地走向跳板。他的眼神平靜無波,仿佛沒聽到那些污言穢語,只盯著游艇駕駛艙的方向。

“喂!聾了?跟你說話呢!”花臂男見劉子琨無視他們,臉上掛不住,猛地從后腰抽出一把鋒利的求生刀,跳下游艇,擋在劉子琨面前,刀刃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寒光,“想硬闖?也不看看這他媽是誰的地盤!識相點,把你女人留……”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劉子琨動了。

快!超越人類視覺捕捉極限的快!花臂男只覺得眼前一花,手腕傳來一陣鉆心劇痛,緊接著是頸骨碎裂的脆響!他甚至沒看清劉子琨是如何奪過他的刀,又如何反手抹過他脖子的。鮮血如同噴泉般從他斷裂的頸動脈狂飆而出,濺了后面沖過來的銀發(fā)男一臉!

“啊——!”甲板上響起女人刺破耳膜的尖叫。

銀發(fā)男被滾燙的鮮血糊了一臉,瞬間從直播的狂熱中驚醒,看著同伴像破麻袋一樣軟倒在地,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伴_……開槍!打死他!”他歇斯底里地對著游艇上另一個拿著霰彈槍的男人吼道。

拿槍的男人也被這血腥的一幕嚇傻了,手忙腳亂地抬起槍口。

劉子琨手腕一抖,奪來的求生刀化作一道奪命寒光!

噗嗤!

飛刀精準(zhǔn)無比地貫入槍手的眉心!巨大的沖擊力帶著他的身體向后倒飛,撞在游艇欄桿上,霰彈槍脫手掉進(jìn)海里。

兔起鶻落,呼吸之間!兩個最具威脅的打手變成了尸體!

甲板上剩下的人徹底嚇破了膽,尖叫著四散奔逃,有人甚至慌不擇路跳進(jìn)了海里。銀發(fā)男腿一軟,癱坐在甲板上,褲襠處迅速濕了一片,濃烈的騷臭味彌漫開來。他驚恐地看著劉子琨一步步踏上跳板,如同死神降臨。

“鑰匙?!眲⒆隅T阢y發(fā)男面前,伸出手,聲音平靜得像在索要一張紙巾。

銀發(fā)男哆嗦著,連滾帶爬地摸出駕駛艙的鑰匙,顫抖著遞過去。

劉子琨看也沒看他,徑直走向駕駛艙。呂博顯忍著劇痛,一瘸一拐地跟了上來,經(jīng)過銀發(fā)男身邊時,看都沒看一眼這個幾分鐘前還囂張跋扈的男人。

引擎啟動,“?;市翘枴卑l(fā)出低沉的嗡鳴,掙脫纜繩。劉子琨熟練地操控舵輪,游艇劃開污濁的海水,緩緩駛離這片充斥著血腥、瘋狂和絕望的碼頭。

“等等!帶上我!求求你!我知道哪里有安全的地方!”銀發(fā)男看著游艇離岸,絕望地爬到船尾,嘶聲哭喊,“南邊!太平洋!有私人島嶼!坐標(biāo)!我有坐標(biāo)!帶上我,我告訴你!”

劉子琨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沒聽見。游艇加速,將碼頭上哭嚎的身影和那兩具逐漸被尸潮淹沒的尸體徹底拋在身后。

船艙內(nèi),劉子琨檢查著儀表盤和儲備。燃油……只剩不到三分之一。他心念微動,之前收進(jìn)空間的那一小桶汽油瞬間出現(xiàn)在駕駛艙角落。他拎起油桶,走向底艙的油箱口。

呂博顯蜷在真皮沙發(fā)上,疲憊和劇痛如潮水般襲來。她看著劉子琨沉默而高效的背影,又望向舷窗外。燃燒的城市在赤潮余燼中如同地獄的熔爐,漸漸沉入海平面之下。

暫時的安全并未帶來絲毫輕松。燃油的匱乏,銀發(fā)男臨死前嘶喊的“私人島嶼”坐標(biāo)如同幽靈在心頭縈繞,而更深的恐懼來自幽暗的海水之下——就在游艇駛?cè)肷詈2痪茫坏谰薮蟮搅钊酥舷⒌年幱?,無聲無息地從船底深邃的黑暗中緩緩滑過,其輪廓之龐大,遠(yuǎn)超已知的任何海洋生物。

劉子琨加完油,直起身,冰冷的目光穿透舷窗,投向南方那片未知的、被赤潮籠罩的墨藍(lán)色大洋。私人島嶼?坐標(biāo)?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新世界的獵場,才剛剛展開它的邊界。而海洋深處潛藏的,恐怕比陸地上的尸潮更為恐怖。


更新時間:2025-08-22 18:0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