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新買的智能鏡子突然開始顯示錯誤的倒影。起初只是細微的差別比如我眨眼時,
鏡中的我延遲了一點。但三天后,鏡中的我完全不再模仿我的動作,只是站在那里冷笑。
今天凌晨三點,我被滴水聲驚醒,發(fā)現(xiàn)鏡子里的我正在用我的牙刷刷牙。而現(xiàn)實中的我,
手里根本沒有牙刷。
鏡中的我吐出泡沫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用我的聲音慢悠悠地說“你以為只有你在看我嗎?
”1、城市的霓虹透過新居的百葉窗,在墻壁上映出幾條陰影。
我站在新裝修好的浴室里聞著空氣中淡淡的木制家具的味道,面對著它。那面智能鏡。
邊框是簡單的啞光黑色,嵌在浴室干區(qū)的墻上鏡子里的光黯淡著,但我知道它在那后面。
導購怎么說來著?“不止是鏡子,是您的智能管家,美學伴侶,
沉浸式體驗”一堆華而不實的詞藻我當時只相中了它的設(shè)計感,
能完美融入這間我花了血本買下的公寓。第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下班,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湊近鏡子卸妝。溫熱的水撲上臉,閉上眼的瞬間,
感覺自己好像被針刺了一下。我猛地睜開眼,
盯著鏡中的自己那張同樣沾著水珠、寫滿疲倦的臉。是我的錯覺嗎?
剛才鏡子里的我好像晚了幾秒閉眼我湊得更近,在離鏡面幾厘米的地方,
故意快速地眨了眨眼。一次,兩次。鏡中的影像同步得完美無缺。我松了口氣,
笑自己神經(jīng)過敏。新環(huán)境,壓力大,都是自己嚇自己。我用毛巾擦干臉,
忽略了心底那一點點的不對勁。第三天,變化開始加速。早晨洗漱時,
我發(fā)現(xiàn)鏡中人的嘴角似乎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而我明明緊繃著臉。我皺眉,
鏡中的影像也皺眉,但那點詭異的笑意卻始終如影隨形,寒意一點點爬上我的后背。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在笑嗎?我懷疑地問自己。
我確定自己的嘴角沒有一點弧度可鏡子里,那只抬起的手背后,
那張臉確確實實在笑——一種冷冰冰的的笑,好像臺下的觀眾在嘲諷劇中的人。
我感覺自己的血都涼了。我嘗試做幾個夸張的表情,
依然照葫蘆畫瓢但每個表情的尾梢都拖著一點不情愿像是···一個被控制的模仿者第四天,
它不再模仿了。我站在她面前,感覺著自己的心臟撞擊著胸膛,一下又一下。
鏡子里的人穿著和我一樣的睡衣,頭發(fā)凌亂,五官是我的五官。但她只是站著,一動不動。
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瞳孔深得像兩口深井。那張臉冷笑著,
帶著毫不掩飾的、帶著居高臨下意味的嘲諷。我不自覺地后退,
一不小心撞翻了旁邊的漱口杯。塑料杯砸在地磚上的聲音尖利刺耳。鏡中的影像,
連睫毛都沒顫一下。但我卻 感覺那冷笑加深了。我?guī)缀跏沁B滾帶爬出了浴室,
后背緊緊抵著走廊冰涼的墻壁,大口喘氣。故障。這鏡子一定是故障了。對,
明天就聯(lián)系售后,退貨!投訴!我腦子里嗡嗡作響,滿腦子全是那冷冰冰的笑??謶种拢?/p>
一股強烈的憤怒頂了上來。它憑什么?一個倒影,不過是一個程序錯亂的倒影!我猛地站直,
一種莫名其妙的勇氣驅(qū)使著我重新走回浴室門口。鏡中的“我”依舊冷笑著,然后,
極其緩慢地,抬起了右手,對我豎起了中指。一股寒氣從我腦子里炸開,
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四肢百骸。我再也無法欺騙自己。那不是故障。我逃回了臥室,反鎖了門,
用椅子死死抵住門把手。那一夜,我睜著眼,聽著自己沉重的呼吸聲,直到天亮。第五天,
我請了假。我不敢進那間浴室,甚至不敢朝那個方向看。電話里,
售后客服甜美的聲音承諾會盡快安排師傅上門,但“近期訂單繁忙,
可能需要等待三到五個工作日”。三到五天?我一天都等不了!我對著電話咆哮,
那邊只是重復著程式化的道歉。夜晚再次降臨。我把家里所有的燈都打開。
我蜷縮在客廳沙發(fā)最中央,電視開著最大音量,播放著吵鬧的綜藝節(jié)目。我需要聲音,
需要光,需要任何熱鬧的東西來填充空蕩蕩的公寓。但那面鏡子,像一個黑洞,
只是安靜地待在隔壁,我卻感覺渾身發(fā)冷。不知何時,我在極度的疲憊和恐懼中昏睡過去。
嗒···嗒···嗒···安靜的黑夜里,一陣聲響鉆進我的耳朵,
把我從混亂的夢境中刺醒。電視屏幕已經(jīng)一片漆黑,節(jié)目早已播完。
房間里只剩下中央空調(diào)低沉的背景噪音。以及······那聲音。
嗒···嗒···嗒···是水聲。滴水聲。從浴室傳來的滴水聲。
我全身的汗毛瞬間立起我明明沒有開水龍頭。馬桶我也檢查過,沒有漏水。
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我僵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屏住了。黑暗中,
我豎著耳朵聽那該死的、催命一樣的聲音。嗒···嗒···嗒···過了多久?
也許一分鐘,也許一小時。那聲音持續(xù)著,有一種可怕的耐心。我必須去看看。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我感覺荒唐極了也許呢,
也許只是水龍頭漏水了我得知道怎么了不然胡思亂想本身就會殺了我我滑下沙發(fā),光著腳,
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一步,兩步。每走一步呼吸就會加重一分。
我從來沒感覺走廊這么漫長過。浴室的門虛掩著,里面透出一點微弱的光是外面路燈的光吧?
我不確定地想那滴水聲更清晰了。我顫抖的手貼上冰冷的門板,極其緩慢地,推開一條縫隙。
眼睛適應(yīng)著昏暗的光線。鏡子······屏幕是亮著的。
散發(fā)著一種冷冰冰的光暈而鏡子里,是我。不,是“它”。它背對著現(xiàn)實的浴室,
正站在“鏡中”的那個洗手臺前,微微弓著背。
它穿著和我一模一樣的睡衣它手里拿著······我的牙刷。那支淡藍色的、軟毛牙刷。
它正在刷牙。動作緩慢,機械,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專注。白色的泡沫堆積在它的嘴角,
又滴落下來,落在鏡子里的洗手池里。嗒···嗒···嗒···那粘稠的滴水聲,
是泡沫滴落的聲音。我的目光猛地看向現(xiàn)實中的洗手池——干干凈凈,干燥無比。沒有牙刷。
沒有泡沫。沒有任何水跡。而我的右手,空空如也。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堵住了,我想尖叫,
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就在這時,鏡中的”我“動作停住了。它通過鏡子,看到了站在門口,
臉色發(fā)白,渾身發(fā)抖的我。它的眼睛,我的眼睛,緩緩轉(zhuǎn)動,視線在鏡中與我對上。
它咧開嘴,露出沾滿白色泡沫的牙齒和牙齦。那不是一個笑。那是挑釁它低下頭,
對著“鏡中”那個不屬于我的洗手池,吐出了一大口渾濁的泡沫。然后,它抬起頭。
泡沫順著它的下巴滴答。寂靜被打破了。聲音。是我的聲音。從鏡子內(nèi)部傳來,或者說,
直接在我腦子里響起。我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但語氣······那語氣是冰冷的,
帶著黏滑的惡意和一種近乎慵懶的戲謔。它說:“你以為只有你在看我嗎?”2、那句話,
原本熟悉無比的聲音,卻裹著完全陌生的惡意,像一條滑膩的毒蛇,鉆入我的耳膜,
回蕩在我的大腦?!澳阋詾橹挥心阍诳次覇幔俊蔽医┰谠?,
眼睜睜看著鏡中的那個“我”它嘴角殘留著白色的泡沫,
那雙本該屬于我的眼睛里的嘲諷快要溢出來它不再看我。它慢條斯理地打開水龍頭,
沖洗著那支屬于我的牙刷。然后,它把牙刷插回“鏡中”的漱口杯,動作熟稔無比,
仿佛已經(jīng)重復了這個動作千百遍。做完這一切,它的影像開始變淡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
閃爍了幾下,最終徹底消失。鏡面恢復了正常。它現(xiàn)在只是一面普通的鏡子,
清晰地映照出我煞白的臉,驚恐扭曲的表情,以及身后空無一人的、寂靜的浴室。
”啊·······“一聲壓抑的尖叫終于從我喉嚨里擠了出來。我猛地向后退去,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磚墻上,劇烈的疼痛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逃!我必須離開這里!
現(xiàn)在!立刻!我連滾帶爬爬地沖出浴室,甚至不敢回頭再看一眼那面鏡子。我沖進臥室,
反鎖上門,又發(fā)瘋似的將沉重的梳妝臺拖過來,死死抵住門板。做完這一切,我癱軟在地,
渾身被冷汗浸透,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那不是故障。那絕對不是故障。它是什么?
鬼魂?鏡像世界的生物?某種非人的恐怖存在?小說走進現(xiàn)實了?世界末日要來了?
詭異降臨?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恐懼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窗外,天色開始泛白。
陽光照耀著整個城市,卻溫暖不了我-----------------白天,
我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氣,再次走近那間浴室。鏡子一切如常。
我小心翼翼地檢查了洗手池是干燥的,我的牙刷好好地待在漱口杯里,
沒有任何使用過的痕跡。仿佛凌晨的一切只是一場極度逼真的噩夢。但我清楚地知道,不是。
售后的電話被我打爆了,對方的語氣從禮貌變成不耐煩,
最后幾乎是敷衍地保證“今天之內(nèi)一定回復”。我知道,我恐怕指望不上他們了。
我一整天都精神恍惚。任何反光的表面——窗戶、手機屏幕、甚至是不銹鋼水壺,
都會讓我感覺害怕。我總覺得有一道視線,冰冷而黏膩,無時無刻不在盯著我。傍晚,
我強迫自己吃下幾片餅干,胃里卻一陣翻江倒海。我需要證據(jù)。
我需要向別人證明這不是我的幻覺。我顫抖著拿出手機,打開攝像功能,深吸一口氣,
走向浴室。我將手機靠在門口的置物架上,鏡頭對準了那面鏡子。然后,
我慢慢地走入鏡子的視野范圍。鏡中的我倒影依舊,動作同步。我對著鏡頭,
聲音干澀“現(xiàn)在是晚上七點四十二分,我······我要記錄一下。
這面鏡子······”突然,鏡中的我,嘴角抽動了一下。我猛地頓住話音,
心臟頓了一下。鏡中的影像并沒有大的動作破綻,但它的眼神······它的眼神變了。
它不再空洞。它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像是一種捕食者看到獵物做出有趣舉動時的興趣。
它通過手機鏡頭,看著我。一股寒意從頭頂灌到腳底。它知道。它知道我在錄像!幾乎同時,
我手中的手機突然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尖鳴,屏幕閃爍起亂碼,然后猛地黑屏!
無論我怎么按電源鍵,它都毫無反應(yīng)鏡中的“我”,
露出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微笑,然后恢復了正常。我尖叫一聲,
把發(fā)燙的手機扔了出去。它不是通過鏡子活動······它的影響力,
已經(jīng)開始滲透到現(xiàn)實世界了?第二夜,我徹底無眠。我把所有能反光的東西都蓋上了布,
蜷縮在臥室角落耳邊是死一般的寂靜。但比聲音更可怕的,是那種被注視的感覺。無處不在,
無孔不入。我能感覺到它就在墻后面。它在看著我。它甚至·······在欣賞我的恐懼。
凌晨時分,我最害怕的事情發(fā)生了。不是聲音,不是影像。是味道。一股熟悉的薄荷牙膏味,
幽幽地飄進了臥室。是我的牙膏的味道??擅髅鳜F(xiàn)實中,我的牙膏蓋子擰得緊緊的,
放在浴室里。但這股味道,確確實實,從門縫底下彌漫了進來。它在提醒我。它在這里。
它無所不在。3、薄荷的清香此刻聞起來卻令人作嘔。它絲絲縷縷地纏繞著我,
鉆進我的鼻腔我的恐懼達到了頂點,反而催生出一絲冷靜。我不能就這樣被困死在這里。
我必須弄明白它是什么,它想要什么。售后是徹底指望不上了。
“智能鏡子”、“詭異倒影”的信息大部分結(jié)果都是無聊的都市傳說或低成本的恐怖片宣傳。
直到我翻到一個幾乎被遺忘的科技論壇角落,
一個幾年前的老帖標題吸引了我的注意《“默克科技”初代智能鏡測試用戶招募》。
“默克科技”是我這面鏡子的生產(chǎn)商。帖子下面有幾個回復者抱怨測試品有輕微延遲,
說公司回收了所有測試品,項目似乎也被擱置。發(fā)帖的樓主,一個叫“Echo”的賬號,
在最后一條回復里寫了一句奇怪的話“它學的太快了。有時候我覺得不是我在控制鏡像,
是鏡像在引導我。”這條回復的時間,是三年零四個月前。再往下翻,
這個賬號再也沒有活躍過。一個猜想緩緩浮上心頭我買的,根本不是什么零售新品。
我可能不小心買到了一臺本該被銷毀的初代測試機!而上一個測試用戶,這個“Echo”,
他發(fā)生了什么?我需要找到他。我在論壇里試圖給Echo發(fā)私信,顯示已讀,但沒有回復。
我翻遍了他所有的發(fā)帖記錄,零星的幾點信息根本不足以讓我找到他:男性,攝影師,獨居,
地址在我這個城市的一個老區(qū)。地址可能已經(jīng)沒用了,
那片老城區(qū)早就被拆遷了但我記下了他提到的常去的一家咖啡館名字。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