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徹的婚禮上,林淼來了。她是鳩占鵲巢的假千金,我是剛被蘇家找回的真小姐。
江徹下意識地護住她,對我皺眉:「未未,別鬧了,淼淼她沒有惡意?!购髞恚?/p>
我取消了婚禮。我把林淼假冒環(huán)球旅行博主的證據(jù),打包發(fā)給了全網(wǎng)。
江徹紅著眼問我圖什么,我說,因為她P圖去冰島看極光的錢,是你剛給我媽轉的救命錢。
1.婚禮進行到一半,司儀正拿著麥克風,用他那比我高數(shù)老師還會催眠的嗓音,
聲情并茂地朗誦著我倆的戀愛史。臺下的賓客們已經(jīng)開始眼神渙散,
嘴角帶著禮貌而僵硬的微笑,估計心里都在盤算著份子錢和這桌酒席的性價比。
我穿著Vera Wang的高定婚紗,挽著江徹的手臂,
感覺自己像個即將上市敲鐘的CEO,只不過這次的IPO,是我的人生。江徹,
我的準新郎,此刻正深情款款地看著我。他長得是真不賴,劍眉星目,鼻梁高挺,
是那種走在路上會被小姑娘偷拍發(fā)朋友圈,并配文「今天遇到的帥哥,感覺我又可以了」
的水平。就在司儀宣布新娘扔捧花,將幸福傳遞下去的環(huán)節(jié),意外發(fā)生了。林淼,
我那名義上的「妹妹」,穿著一身與婚禮主題格格不入的白色小禮服,
像一顆精準制導的炮彈,從人群中沖了出來。我的伴娘團還沒來得及擺好pose,
那束由白色芍藥和鈴蘭組成的捧花,就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拋物線,然后被林淼穩(wěn)穩(wěn)接住。
全場寂靜。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名為「尷尬」的化學物質(zhì),濃度高到快要實體化了。
林淼抱著捧花,淚眼婆娑地看著我和江徹,聲音不大不小,
卻足以讓前三排的親友聽得一清二楚:「姐姐,姐夫,這幸?!驹撌俏业摹!?/p>
我差點笑出聲。好家伙,這是什么晉江古早虐文的搶婚現(xiàn)場?現(xiàn)在都2024年了,
還有人玩這一套?賓客們的眼神瞬間就亮了,比剛才聽司儀念稿時亮了八百個瓦。
八卦是人類進步的階梯,這話誠不我欺。江徹的臉色變了變,他松開我的手,
快步走到林淼面前,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服的緊張:「淼淼,你別這樣,
今天是你姐姐的好日子?!沽猪悼薜酶鼉戳?,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可是江徹哥,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會在一起……」我抱著手臂,
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場鬧劇。我笑著從伴娘手里拿過備用的話筒,聲音清脆:「有些人啊,
搶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搶習慣了。捧花可以搶,畢竟不值錢??上О?,緣分是天定的,搶不來。
」林淼的哭聲卡在了喉嚨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抱著那束花的姿態(tài),顯得格外滑稽。
周圍的賓客中,已經(jīng)有人忍不住發(fā)出了竊笑聲。江徹回頭看我,
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蘇未,夠了。淼淼她身體不好,你別刺激她?!?/p>
我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附瓘兀刮乙蛔忠活D地說,「今天,是我結婚。你讓我『夠了』?
」他好像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神情有些慌亂,想過來拉我的手,卻被我躲開了。
我看著他,也看著他身后那個柔弱不能自理的林淼,忽然覺得這身價值六位數(shù)的婚紗,
像一件沉重的枷鎖。這場婚禮,從一開始,或許就是個笑話。2.婚禮最終還是草草收場了。
江徹把林淼送走后,回到休息室,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他脫下西裝外套,
隨手扔在沙發(fā)上,走過來想抱我:「未未,對不起,今天讓你受委屈了。」我側身避開,
他抱了個空,手臂尷尬地停在半空中。「我沒受委“屈,我只是覺得很可笑。」
我盯著鏡子里自己精致的妝容,感覺那張臉陌生得厲害,「江徹,你是不是覺得,
我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他愣了一下,然后走過來,從背后環(huán)住我的腰,
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聲音放得很柔:「未未,我知道你生氣。
但是淼淼她……她從小在蘇家長大,后來身份曝光,被送回了親生父母家,那家人你也知道,
條件不好,對她也不上心。她一時想不開,才會做出這種事。你多擔待她一點,好不好?」
又是這套說辭。我心里冷笑。是,林淼是假千金,
我是十八歲才被蘇家從鄉(xiāng)下找回來的真千金。她過了十八年錦衣玉食的生活,
我過了十八年粗茶淡飯的日子。身份歸位后,我爸媽覺得虧欠了她,
依舊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甚至比對我這個親生的還要好上幾分。生怕我「欺負」
了她這個「受害者」。江徹也是,他作為蘇家的鄰居,和林淼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總說,
他把林淼當妹妹??晌覜]見過哪個哥哥,會在自己婚禮上,為了「妹妹」
讓自己未婚妻「夠了」。「我擔待她?那我受的委屈誰來擔待?」我撥開他的手,
轉過身正對著他,「江徹,你搞清楚,今天是我和你結婚,不是我和你,還有林淼,
我們?nèi)齻€人結婚。」「你怎么能這么想?」江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我和淼淼之間清清白白,只是兄妹之情?!刮覒械迷俑麪庌q這個。
男人嘴里的「兄妹之情」,就跟女人口中的「我沒事」一樣,是世界兩大謊言。
我開始動手拆頭上的發(fā)飾,那些昂貴的鉆石和珍珠叮叮當當?shù)芈湓诨瘖y臺上?!富槎Y取消吧。
」我說得云淡風輕。江徹的身體明顯僵住了:「蘇未!你別無理取鬧!」「我無理取鬧?」
我笑了,「在你眼里,維護自己婚禮的尊嚴,是無理取鬧。一個外人來攪局,你卻讓我擔待。
江徹,你這馳名雙標玩得挺溜啊?!刮彝虏鄣墓α?,都是被他這幾年給逼出來的。以前的我,
可不是這樣的。記得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有一次去看電影,后排有個大哥一直在打電話。
江徹二話不說,回頭就是一句「哥們兒,公共場合,能小點聲不?」那時候我覺得他帥爆了。
他會為了我一句「想吃城西那家的餛飩」,在下著暴雨的深夜開車一個多小時去買。
他會在我生理期疼得打滾時,笨拙地用他溫熱的大手給我捂肚子,一捂就是一整夜。
那些甜蜜的回憶,此刻像一根根細密的針,扎在我的心上。是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哦,
好像是從林淼的假千金身份曝光,被蘇家「送」回她那貧困的原生家庭之后。
她開始頻繁地聯(lián)系江徹,今天說家里水管爆了,明天說被鄰居欺負了。
江徹每次都第一時間趕過去,像個隨叫隨到的超級英雄。而我,
成了那個必須懂事、必須大度的背景板。「未未,淼淼她一個人在外面不容易?!埂肝次?,
淼淼她剛找到工作,心情不好,我陪她喝杯酒就回來。」「未未,淼淼她……」他的世界里,
林淼成了最高優(yōu)先級的待辦事項。而我,排在了最后。3.我沒再理會江徹的震驚和憤怒,
徑直換下婚紗,穿上自己的衣服,拎著包就走了。他沒有追出來。我猜,
他大概是又去安撫他那受了驚嚇的「好妹妹」了。回到我們倆的公寓,一開門,
迎接我的是一片漆黑和冰冷的空氣。我摁亮玄關的燈,看著這個我親手布置的家,
突然覺得無比諷刺。墻上掛著我們的合影,照片里的我笑得像個傻子。
我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酒,坐在地毯上,打開了手機。點開林淼的社交賬號,
最新的動態(tài)還是昨天發(fā)的,定位在冰島,配圖是絢爛的北極光。「在世界的盡頭,
追逐一場歐若拉的夢。感謝生命中所有的相遇。#環(huán)球旅行 #冰島 #北極光」
下面一水的評論都是:「哇!女神又出去玩啦!好羨慕!」「這照片拍得也太美了吧!
簡直是壁紙級別的!」「淼淼真是活成了所有女孩夢想的樣子!」江徹的賬號「JC」
赫然在點贊列表的第一位,還評論了一句:「注意安全,玩得開心。」
我看著那張美輪美奐的極光照片,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冷?;畛伤信粝氲臉幼??呵,
是活成所有P圖軟件夢想的樣子吧。林淼在社交網(wǎng)絡上的人設,
是一個熱愛生活、走遍世界的旅游博主。
她的足跡遍布巴黎、東京、圣托里尼、冰島……粉絲不多不少,十幾萬,
恰好是那種可以接點小廣告,恰點爛錢的程度。前世,她就是靠著這個虛假的人設,
一步步積累名氣,最后甚至簽約了MCN公司,成了小有名氣的網(wǎng)紅。而我,重活一世,
可不會再讓她這么順遂了。我點開相冊里一個加密的文件夾,
里面是我花了半個月時間搜集整理的證據(jù)。一張張林淼的「旅行照」
和網(wǎng)絡上各種原圖的對比,P圖痕跡的詳細分析,甚至還有幾張她拿著手機,
對著電腦屏幕上的風景照進行「自拍」的側拍圖——這是我花錢雇私家偵探拍的。
我把這些證據(jù)分門別類,打包整理好。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江徹打來的。我掛斷。
他又打來。我再掛斷。第三遍,我接了,開了免提,隨手扔在沙發(fā)上,
自己繼續(xù)在電腦上操作。「蘇未!你到底想怎么樣?取消婚禮是能隨便說說的嗎?
你知不知道我爸媽那邊,還有你爸媽那邊,我要怎么交代!」他的聲音聽起來氣急敗壞。
「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刮业鼗亓艘痪洹!改惴且驗轫淀担音[成這樣嗎?」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拿起手機:「江徹,你到現(xiàn)在還覺得,問題出在我身上?」
電話那頭沉默了。過了幾秒,他放軟了語氣:「好了,未未,別生氣了。
我承認今天是我處理得不好。我明天就去訂飛馬爾代夫的機票,我們?nèi)ザ让墼拢?/p>
把這些不開心都忘了,好不好?」他又想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用錢,用一場旅行,
來掩蓋我們之間已經(jīng)爛到根子里的矛盾。「馬爾代夫?好啊?!刮逸p笑一聲,「不過,
去之前,我想先看看林淼的旅行攻略。她不是剛從冰島回來嗎?你問問她,
冰島的消費水平怎么樣?是不是真的像網(wǎng)上說的,一瓶可樂都要五十塊?」電話那頭,
江徹的聲音明顯卡了一下:「……你問這個干什么?」「沒什么,就是好奇。
畢竟她一個剛畢業(yè),月薪五千的小助理,能有錢全世界飛,還住那么好的酒店,
我也想學習一下她的理財之道?!埂柑K未,你說話不要這么夾槍帶棒的?!?/p>
江-徹的語氣里帶上了警告的意味,「淼淼她……她有自己的辦法?!埂甘前?,
她最大的辦法,不就是你嗎?」我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掛了電話,
然后將手機調(diào)成靜音。我將整理好的證據(jù),第一份,發(fā)給了林淼最大的一個粉絲群的群主。
第二份,發(fā)給了一個在圈內(nèi)以爆料精準聞名的八卦博主。第三份,用匿名郵件的方式,
發(fā)給了最近剛和林淼簽了推廣合同的那個護膚品牌方的公關部郵箱。做完這一切,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林淼,你的環(huán)球旅行之夢,該醒了。4.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
輿論發(fā)酵的速度比病毒傳播還快。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林淼P圖旅行#」這個詞條,
已經(jīng)被頂上了熱搜榜的尾巴。雖然位置不靠前,但對于一個十幾萬粉絲的小博主來說,
這已經(jīng)是頂流的待遇了,俗稱「黑紅也是紅」。我點進去一看,最熱門的一條微博,
就是那個八卦博主發(fā)的。他很有技巧,沒有直接下定論,
而是用了引導性的語氣:「有網(wǎng)友投稿,某林姓旅游博主的人設疑似翻車?
圖一為博主發(fā)布的冰島極光照,圖二為某攝影師五年前發(fā)布的作品。大家覺得像嗎?
[吃瓜]」下面附上了我提供的一張對比圖。評論區(qū)已經(jīng)炸開了鍋?!概P槽!這不叫像,
這是一模一樣吧?連極光的紋路都對得上!」
「我就說她一個普通上班族哪來那么多錢和時間天天在國外浪,
原來是家里有礦——Photoshop礦啊?」「笑死,這是環(huán)球旅行嗎?
這是硬盤旅行吧!」「前面的姐妹,你真相了!建議改名『旅游博主』為『游覽博主』,
游覽各大圖片網(wǎng)站。」當然,也有林淼的死忠粉在掙扎。「說不定只是角度巧合呢?
我們淼淼不是那種人!」「博主別亂帶節(jié)奏!等一個淼淼的回應!」
「就是嫉妒我們淼淼長得好看又能到處玩吧?一群酸雞!」我刷著評論,
心情愉悅地給自己煎了個蛋。很快,那個護膚品牌方反應迅速地發(fā)布了聲明,
表示已暫停與林淼的所有合作,并保留追究其欺詐行為法律責任的權利。這一下,
相當于官方蓋章了。林淼的粉絲群也炸了,我昨天聯(lián)系的那個群主,
直接把我的證據(jù)甩在了群里,然后宣布解散粉絲群。一時間,林淼的社交賬號下面,
涌入了大量的圍觀群眾和曾經(jīng)的粉絲?!蛤_子!取關了!還我曾經(jīng)為你花的錢!」
「枉我之前還那么羨慕你,覺得你是我的精神偶像,
結果你就是個活在濾鏡和P圖軟件里的假人?」「社會性死亡現(xiàn)場,我先留個名?!?/p>
「@江徹 JC,你女朋友這么能騙,你知道嗎?」看到這條@江徹的評論,
我嘴里的牛奶差點噴出來。好家伙,這屆網(wǎng)友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直接把正主都給圈出來了。我正看得起勁,門鈴響了。我通過貓眼一看,果然是江徹。
他一臉風霜,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我沒開門。他在外面按了一會兒,
開始敲門,力道越來越大?!柑K未!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們談談!」
我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口煎蛋,擦了擦嘴,走到門后,隔著門板說:「有什么好談的?
談你那『好妹妹』的P圖技術有多高超嗎?」「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他的聲音聽起來又急又怒。「是啊。」我承認得坦坦蕩蕩,「怎么,心疼了?」
門外的聲音停頓了幾秒,然后是一種壓抑著怒火的低吼:「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知不知道這對她影響有多大!她只是個小姑娘!」「小姑娘?」我樂了,「她都22了,
巨嬰嗎?再說了,我比她還小半歲呢。她做假騙人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影響?
現(xiàn)在東窗事發(fā)了,你倒跑來質(zhì)問我這個受害者?江徹,你的腦子是不是被林淼的眼淚泡發(fā)了?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彼此彼此?!刮铱吭陂T上,聽著他沉重的呼吸聲,
心里一片平靜。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這種感覺。我曾經(jīng)以為,江徹是我的鎧甲,
能為我遮風擋雨??傻筋^來,我所有的風雨,都是他帶來的。
5.門外的江徹似乎也冷靜了一些,聲音不再那么激動,反而帶上了一種疲憊的懇求。
「未未,你先開門,我們當面說,行嗎?這件事總要解決?!埂冈趺唇鉀Q?
你幫她開個新聞發(fā)布會,聲淚俱下地控訴我這個『惡毒姐姐』打壓她?
還是再花錢幫她把熱搜撤了?」我涼涼地問?!浮也皇沁@個意思?!顾D了頓,
「這件事,是淼淼不對。我會讓她給你道歉。但是你用這種方式……太傷人了。」「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