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在灶臺前忙活著，鍋里的紅燒野雞咕嘟咕嘟冒著泡，醬油和糖的香氣裹著肉香，順著敞開的窗戶飄了出去。這香味在缺油少肉的年代里，簡直像長了腿，一路從前院飄到中院，又繞到后院，勾得整個四合院的人都直咂嘴。
“誰家做肉呢？這味兒也太香了！”有人在院里嘀咕。
賈張氏正蹲在門口曬太陽，鼻子使勁嗅了嗅，眼睛立刻瞪圓了，扯著嗓子喊：“這誰家燉肉呢？香得人心里直癢癢！”
秦淮茹端著洗完的衣服往回走，聽見這話，小聲說：“媽，好像是后院新來的林墨同志，他下午拿了只野雞回來?！?/p>
“野雞？”賈張氏一骨碌爬起來，臉上立刻堆起不滿，“這年輕人真不懂事！做了好東西不知道先孝敬孝敬長輩？眼里還有沒有老人了！”
她轉(zhuǎn)身進了屋，翻出個豁了口的大瓷碗，塞到秦淮茹手里：“去，你去后院一趟，跟那小子說，讓他分點肉過來。就說我這把老骨頭想吃口葷的，給他個表現(xiàn)的機會?！?/p>
秦淮茹臉露難色：“媽，這不太好吧？人家剛來第一天，正自己做飯呢，咱去要肉……”
“有啥不好的！”賈張氏眼一瞪，“我吃他口肉是給他臉！年輕人孝敬老人不是天經(jīng)地義？他要是懂規(guī)矩，就該主動送過來！你快去，少廢話！”
秦淮茹被催得沒法，只好端著那只大碗，不情不愿地往后院走，心里頭七上八下的——這剛跟人家照過面，就去討肉吃，實在抹不開面子。
秦淮茹走到后院林墨的門口，猶豫了半天，才輕輕敲了敲門。
“誰?。俊蔽堇飩鱽砹帜穆曇?。
她定了定神，輕聲道：“林……林同志，是我，秦淮茹?！?/p>
門“吱呀”一聲開了，林墨探出頭，見是她，笑著問：“喲，是秦姐啊，有事嗎？”
秦淮茹手里還端著那只大碗，臉漲得通紅，避開林墨的目光，小聲說：“那個……林同志，我家棒梗……孩子嘴饞，聞著你這兒做肉香，想……想跟你借兩塊肉，回頭我讓他爸給你還回來……”
她說著，頭垂得更低了，實在不好意思提賈張氏的吩咐，只能把孩子搬出來當借口。
林墨看了看她泛紅的臉頰，又瞥了眼她手里的大碗，心里哪能不明白？他笑了笑，目光在她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慢悠悠地說：“哦，是孩子要吃啊，那沒問題。”
他側身讓開門口：“我這還沒燉好呢，秦姐你先進來坐會兒，等好了給你多盛點?！?/p>
說著，伸手就拉住了秦淮茹的手腕，把她往屋里帶。秦淮茹猝不及防被他拉住，只覺他手心溫熱有力，臉“騰”地一下更紅了，想掙開又不好意思，只能半推半就地跟著進了屋。
屋里肉香更濃了，秦淮茹局促地站在門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秦淮茹剛在桌邊坐下，灶臺上飄來的肉香就一個勁兒往鼻子里鉆，勾得她喉嚨忍不住動了動——太久沒聞過這么濃的肉香了，家里連點葷油星子都少見，更別說這么大塊的野雞肉。
林墨看她眼神往鍋里瞟，笑著轉(zhuǎn)身從灶上端下砂鍋，又拿了個空碗，用筷子挑出一塊燉得軟爛的雞腿肉，遞了過去：“秦姐，嘗嘗看，熟了沒有？”
秦淮茹連忙擺手：“這不好吧，我就是來借兩塊……”
“嘗嘗怕啥，正好幫我品品咸淡?！绷帜挥煞终f，拉過她的手，把碗塞進她掌心，“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碰到她的手心，秦淮茹只覺手背一熱，像有電流竄過，臉又紅了幾分。她低頭看著碗里油光锃亮的雞肉，肉香撲鼻，實在忍不住，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放進嘴里。
肉質(zhì)鮮嫩，咸淡正好，帶著濃郁的醬香，好吃得讓她眼睛都亮了亮。
林墨站在一旁，看著她小口吃著，不自覺地搓了搓手——剛才碰到她的手，細膩溫軟的，跟他想象中干慣了粗活的樣子不太一樣。
“怎么樣？還行不？”他故意問道。
秦淮茹趕緊點頭，嘴里塞著肉，含糊地說：“好吃……太香了……”
林墨看著秦淮茹小口吃肉的樣子，心里嘆了口氣，忍不住問道：“秦姐，我看你婆婆賈大媽那樣子，這兩天見著她，總聽見她對你嚷嚷……你在賈家，是不是受了不少委屈？”
說著，他不自覺地又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手。
秦淮茹像被燙到似的，猛地把手縮了回去，臉上泛起慌張的紅暈，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林同志你別多想，家里過日子都這樣，吵兩句很正常的。”
她低著頭，聲音小了不少，手里的筷子也停下了。
林墨見她不愿多說，也沒再追問，只是放緩了語氣：“秦姐，我年紀比你小，你就當我是弟弟。以后有啥難處，別憋著，跟我說一聲。我別的本事沒有，打獵還算在行，以后想吃肉了，隨時來找我，保準讓你和孩子吃上新鮮的?！?/p>
秦淮茹愣了一下，抬頭看他，見他眼神真誠，不像是說笑，心里莫名一暖，眼眶有點發(fā)熱。這些年在賈家，里里外外都是她操持，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咽，還是頭一回有人這么跟她說。
她吸了吸鼻子，勉強笑了笑：“謝謝你啊，林同志……不用麻煩了，家里也不常吃這些。”
林墨知道她是客氣，也沒再堅持，轉(zhuǎn)身去灶邊盛肉：“不說這個了，肉燉好了，我給你多裝幾塊，帶回去給孩子嘗嘗。”
林墨拿起秦淮茹帶來的那只大瓷碗，看著碗口豁了個小角，碗身還帶著幾處污漬，卻莫名透著股“祖?zhèn)鳌钡暮裰馗?。他先是夾了四五塊肉放進去，可碗太大，肉放進去連個底都沒鋪滿，看著實在寒磣。
林墨無奈地笑了笑，又從砂鍋里多挑了兩塊帶骨的，把碗底湊得半滿，這才遞給秦淮茹：“多帶點，給孩子解饞，你也多吃點?！?/p>
他看著秦淮茹略顯單薄的肩膀，又補了句：“天天操持家里家外，干那么多活兒，不多補補哪行？”
秦淮茹接過碗，沉甸甸的肉香直往鼻子里鉆，心里又熱又慌，連聲道謝：“太謝謝你了，林同志，這……這太多了，回頭我給你送點玉米面過來?！?/p>
“不用不用，一點肉而已?！绷帜珨[擺手，“快回去吧，省得孩子等急了?！?/p>
秦淮茹抱著碗，腳步輕快地往中院走，心里頭亂糟糟的——這新來的林同志，看著年輕，倒比院里不少人都實在。她低頭看了看碗里油亮的野雞肉，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